《自然的大都市:芝加哥與大西部》,[美]威廉·克羅農,黃焰結、程香、王家銀譯,江蘇人民出版社2020年2月出版,720頁,128.00元
2019年4月,我前往費城參加美國歷史學家協(xié)會(OAH)的年會,之后在芝加哥有一個短期的訪學機會。在出發(fā)前,我詢問OAH的聯(lián)絡人夏洛特·布魯克斯(Charlotte Brooks)教授,以什么方式前往芝加哥比較方便和劃算。她告訴我,前往芝加哥的交通都很方便。最便捷的,當然就是乘坐從費城到芝加哥的航班,省時省力。但是,她也建議,如果我想領略一下美國中西部的風光,則可以乘坐火車,有二十六個小時的時間可以一路看風景。我最后選擇了省時省力的方式。芝加哥對我來說并不陌生,一則它長期是我的研究對象;二是2015年4月我曾在此轉機,算是有一面之緣。四年之后,我有機會與芝加哥親密接觸,感受自然又不一樣。我選擇居住在芝加哥西區(qū)的洪堡公園附近,這里房租不貴,遠離市中心的喧囂,又臨近公園,風景很好。
其間,我有一次來回跋涉近一百公里,乘坐輕軌和公交一路向芝加哥西北。從擁擠的街道,到高架橋,到隧道,到高速公路,感受到了大芝加哥(Greater Chicago)的魅力。從銹跡斑斑的市中心到郊區(qū),就是另一種風景:清野空蕩蕩,草木綠油油。聚居的社區(qū)時而映入眼簾,都市的繁華無有,街角的喧鬧不聞。我曾經在亨利·福勒的一部小說《跟著游行》里讀到青年藝術家特魯斯戴爾·馬歇爾游學歐洲返回家鄉(xiāng)芝加哥時的感想:“可怕的怪物,一個可憐的、垂死掙扎的怪物。真是催人淚下。沒有哪兒比這里更毫無生氣,也沒有哪兒是如此的怪誕、令人憎恨、令人震驚。”(Henry Blake Fuller, With the Procession, New York: Harper & Brothers Publishers, 1895, p. 87)如今,當我從洪堡公園附近的臨時住處在公交車上沿著北大道到紐貝利圖書館,再到密歇根湖畔的林肯公園,這座城市的景觀卻未曾對我這個異鄉(xiāng)人帶來像特魯斯戴爾那樣的心理落差。芝加哥究竟是一座怎樣的城市?它是怎樣在歷史進程中成為老中西部地區(qū)的一顆璀璨明星的?美國環(huán)境史學家威廉·克羅農(William Cronon)所著《自然的大都市:芝加哥與大西部》為我們提供了答案。
作為一部獲得班克羅夫特獎的作品,《自然的大都市》在探究芝加哥歷史發(fā)展及其與西部腹地之間關系上堪稱經典。該書最早出版于1991年,當時正是美國利用國際格局發(fā)生重大變化的時機進行經濟調整、轉型之際。美國傳統(tǒng)制造業(yè)開始衰退,新興的信息技術行業(yè)成為美國經濟的新增長點。人們自然會憂心芝加哥這座美國第二大城市——也是中西部傳統(tǒng)制造業(yè)的重鎮(zhèn)——的命運。從這個歷史節(jié)點向前回顧一百年,恰好在十九世紀九十年代,面對“邊疆的終結”,芝加哥走到它的轉折點。在《自然的大都市》中,芝加哥的故事就寫到1893年。
威廉·克羅農(William Cronon)
克羅農將他的《自然的大都市》分為三個部分。第一部分:“走向中心城市”,追溯了“芝加哥”的來源,這一詞語本身來自印第安語,意思是“長滿野蒜的地方”。這一部分還揭示了芝加哥與其大西部腹地之間的關系,以及鐵路發(fā)展對城市商業(yè)及其腹地的影響。第二部分:“從自然到市場”,克羅農采用了梅爾維爾在《白鯨》中的寫法,非常細致地講述了谷物、木材和肉類的商品化;同時,深化了第一部分涉及到的主題。第三部分:“資本的地理分布”,從“門戶城市”的角度聚焦于城市與鄉(xiāng)村之間的關系,并且將筆觸落腳于1893年哥倫比亞博覽會。這一年,弗雷德里克·J. 特納(Frederick Jackson Turner)發(fā)表了他那篇經典的“邊疆”論文。從克羅農對“西部史”“邊疆”“城市史”的拓展野心來說,這樣的落腳點是再合適不過的。除了這三個論述主體部分外,《自然的大都市》的“序言”“前言”“結語”可以說是該書的靈魂。“序言”交代了克羅農的學術脈絡和知識背景?!扒把浴币砸粋€謎面式的標題“烏云籠罩下的芝加哥”揭示作者兒時的所見所聞、關于城鄉(xiāng)二元對立的想法如何引導他去思考城市與鄉(xiāng)村、人類與自然之間的關系?!敖Y語”卻以“我們走向何處”的標題使讀者進入迷思,“門戶城市”芝加哥終究不免衰落,給人以“無可奈何花落去”之感。
但是,不管克羅農是“苦惱”(前言,第7頁;本文引用頁碼皆為中文版頁碼),還是“無知無覺”(532頁),他在這本書里欲探究的主題始終是城市與鄉(xiāng)村的聯(lián)系??肆_農批判說:“城市史學家很少越過城市的郊區(qū)去看遠處的內陸腹地,而西部史學家、邊疆史學家和環(huán)境史學家則通常只關注農村和荒野地區(qū),往往忽略了城市。因此,本書力圖將城市與鄉(xiāng)村的故事作為一個整體加以敘述?!保ㄐ蜓?,第2頁)作者同時強調:“城市和鄉(xiāng)村有共同的歷史,將它們的故事放在一起,才可以更好地講述它們?!保ㄐ蜓?,第2頁)因此,圍繞城市與鄉(xiāng)村、自然與人類社會、東部與西部、芝加哥與其內陸腹地,《自然的大都市》實際上包含它們之間的四重關系:共生、依附、消費、等級。
共生關系。在《自然的大都市》中,克羅農從生態(tài)系統(tǒng)的角度,闡述了大都市芝加哥與其鄉(xiāng)村腹地之間的共生關系。這一共生關系揭示了城市與鄉(xiāng)村、人類與自然并非作為二元對立而存在??肆_農實際上突破了城市史研究中的單向性視角,即工業(yè)化、城市化進程中的農村向城市的轉化。“如果我們僅聚焦于城市,在它身上看到的只是‘人類’征服‘自然’的終極象征,往往會忽視城市居民將會繼續(xù)依賴非人類世界,就像他們自己彼此依靠一樣?!保ㄇ把?,22頁)就像一把短柄斧,木制短柄來自于大自然中的樹木,鑄成鐵斧頭的原材料也來自于大自然。當這些來自于大自然的材料匯集到芝加哥,它們就變成了人類“征服”自然的工具。在這里,木柄象征鄉(xiāng)村、自然,鐵斧象征城市、制造業(yè)??肆_農筆下的谷物和麻袋、木材和鋸木廠、肉類和屠宰廠或制冰行業(yè),都是以這樣的共生關系而存在,“相互依存,彼此依靠”。芝加哥與其大西部腹地之間的關系正是大都市與自然之間的共生關系??肆_農所謂的“自然”指的是非人類世界,并且借用黑格爾和馬克思的術語,對“第一自然”(即原始的、人類出現(xiàn)以前的自然)和“第二自然”(即人類在第一自然之上建立的人工自然)進行了反復論證和界定。在深度地講述了谷物、木材和肉類從自然走向市場的故事后,克羅農在“資本的地理分布”中指出:“芝加哥這些商業(yè)場所的勃勃生機與龐大的規(guī)模,很容易讓人忽略它們所處的生態(tài)關系網與經濟關系網?!保?76頁)他提醒人們,不能忽略農村和城市之間的聯(lián)系,造成土地與谷物、森林與木材以及牧場與肉產品的分離。在繁榮的經濟背后,被掩蓋的不只是芝加哥對于原生的第一自然的依賴關系,還有大部分的人類經濟,亦即人造的第二自然。當各種商品從廣袤的西部地區(qū)的草原和森林源源不斷地運往芝加哥時,芝加哥的出現(xiàn)要求將人類的秩序強加于自然之上,直到兩者相互融合,無法分離。“其結果是產生了一個混合的生態(tài)系統(tǒng),一方面是自然的,另一方面是人造的,對于生活在其中的人們來說,這就是第二自然?!保?77頁)對這個被稱為“新系統(tǒng)”的混合生態(tài)系統(tǒng),克羅農再一次強調:“在該新系統(tǒng)的核心,是同時誕生的城市和腹地。兩者相互依存,缺一不可?!彪S著芝加哥的影響力不斷向西延伸,沿途每個地方的生態(tài)系統(tǒng)都被納入其市場網絡,結果就是西部地區(qū)的環(huán)境變化最終不僅和當?shù)氐纳鷳B(tài)有關,同樣也和其生態(tài)學上的腹地地位有關。
芝加哥的背后,是北美大陸廣闊的中西部地區(qū)
依附關系。從克羅農的分析框架來看,《自然的大都市》可以說是一部從環(huán)境史的角度分析的經濟史著作。作者對圍繞芝加哥城市的商品、貿易市場的分析,很容易令人想到“依附理論”。西部對東部的依附、內陸腹地對芝加哥的依附、西部農場對鐵路的依附、債務人對債權人的依附,人類社會對自然生態(tài)的依附,等等,克羅農用這種結構性的分析,編織了以芝加哥為中心的區(qū)域經濟關系網絡。在很大程度上,芝加哥是“靠天吃飯”,它處在密歇根湖畔,能夠充分利用早期水運的優(yōu)勢。芝加哥位處北美大陸廣袤鄉(xiāng)村的中部地帶,地勢平坦,巖石與林地相對較少,丘陵也不多見,可謂理想的陸路交通樞紐,四通八達。十九世紀三十年代至五十年代,芝加哥通過對運河系統(tǒng)的“依附”積累了早期城市成長的資本?!暗?860年,東部投資者與芝加哥鐵路管理者成功地在西部大地上創(chuàng)造了一種嶄新的景觀。密歇根湖以西幾乎所有的新鐵路線都以芝加哥為中心,像車輪的輻條一樣輻射開來,將整個地區(qū)分成一塊塊的楔狀餡餅,每一塊或多或少都在以芝加哥為中心的鐵路網之內?!保?7頁)由此可見,西部腹地也在新的交通系統(tǒng)中對芝加哥存在依附關系。芝加哥對東部城市也有依附關系,比如水運時代對以紐約為中心的伊利運河的依附。1870年,芝加哥的城市促進者(booster)約翰·S.賴特說:“紐約與新英格蘭地區(qū)的全體資本都支持芝加哥?!保?18頁)克羅農同意賴特的說法,認為:“芝加哥人雖然在全國鐵路體系中獲得了獨一無二的地位,但實質上卻未能擁有支撐其城市經濟的公司。東部城市(尤其是紐約與波士頓)的投資者們控制了以芝加哥為中心的大部分鐵路網,甚至本地投資者早先開始的鐵路線,如加萊納-芝加哥聯(lián)合鐵路也未能幸免。”(118頁)針對鐵路公司對谷物運輸運費的壟斷,批發(fā)商與零售商對木材和肉類市場的爭奪,農業(yè)保護協(xié)會(GRANGE)發(fā)起運動,史稱“格蘭其運動”,旨在保護西部農民的利益,一定程度上是對西部依附東部這一事實的反抗??肆_農十分明確地指出了這種依附關系對芝加哥財富積累的優(yōu)勢:“芝加哥在19世紀最后10年最引人注目的特征,是它與西部大部分地區(qū)(從密歇根到俄亥俄到蒙大拿、內華達和新墨西哥)進行商品貿易的非凡能力。所有的西部城市都是這些州的腹地的市場,但芝加哥的范圍和強度比其他任何城市都要大。通過將來自田野、牧場和森林的貨物匯集成巨量的財富,芝加哥幫助它們轉變成一種被稱為資本的神秘東西,馬克思稱之為‘自行增殖的價值’?!保?11頁)
作為鐵路樞紐的芝加哥
消費關系。不論是生態(tài)角度的分析,還是市場經濟角度的解釋,谷物、木材和肉類在以芝加哥為核心的西部區(qū)域鏈中都表現(xiàn)出消費關系。人類社會對自然資源的消費、內陸腹地對東部商品的消費、東部城市對西部農產品的消費。正是人類社會和城市將自然變成了商品,進而創(chuàng)造了價值。但鐵路把商品匯入城市,其本身并沒有創(chuàng)造商品的內在價值。每座城市的商品都是由身處動蕩關系的人類生產,這種關系就是克羅農重點分析的“市場”:農民和谷物貿易商、牛仔和養(yǎng)牛大亨、伐木工人和木材商,所有人都努力去控制他們集體勞動的產品。在這里,人力勞動可能至關重要,但他們組成的人類世界主要是消費世界。人類消費太陽能量的高級形式——食物,并將其轉化為低級能量。芝加哥城市的發(fā)展見證了人類從第一自然中獲取巨量財富,其中包含的生產性社會關系則取決于“更加包羅萬象的消費性生態(tài)關系”(214頁)。消費改變了芝加哥與其西部廣袤腹地的地理面貌,改變了人們對自然資源有限性的理解,也改變了商業(yè)市場的營銷模式。在城市與鄉(xiāng)村之間,推銷工作使得像阿隆·蒙哥馬利·沃德(Aaron Montgomery Ward)這樣的推銷員了解到整個密西西比河流域農村的消費者,他們相信應該可以將大城市市場的各種好處——商品數(shù)量眾多、品種豐富、高效經營、價格低廉等——直接帶給農村地區(qū)的消費者。這種營銷模式催生了美國第一家通用郵政服務公司,為消費者提供商品目錄郵寄服務。在《自然的大都市》的最后,克羅農還指出:“生活在城市,意味著要消費市場上的商品與服務(我們在消費商品與服務時,看不見它們的生產者,也不清楚他們是誰,更沒有想過要去了解他們),而市場又與世界各地及各地之人廣泛聯(lián)系在一起?!毕M將人們聯(lián)系在一起,但又使得“生態(tài)產地和經濟消費地之間的距離也因此變得越來越遠”(379頁)。在消費這個關系中,動物之前的生活方式已不再存在,曾經的死亡方法也已不再使用,作為大自然的一種生物,動物從人類的記憶中消失了。人們購買谷物、木材和肉類,都不會想到大草原和森林,也不會想到那些谷倉、鋸木廠和加工鎮(zhèn)。消費本身使得在市場上購買商品,與自然似乎沒有太大的關系。
等級關系。最后談城市等級關系,并不意味著這重關系在《自然的大都市》中最不重要。恰恰相反,克羅農對此著墨頗多。實際上,克羅農對芝加哥與其西部關系的論述,有兩個基本的理論基礎(供其參考或批判):弗雷德里克·特納的“邊疆假說”;德國經濟學家約翰·海因里?!ゑT·杜能(Johann Heinrich von Thüen)的“中心地理論”??肆_農首先站在批判的角度,認為“忽視城市的鄉(xiāng)村與忽視鄉(xiāng)村的城市都是極不完整的,因為它們共同構筑了一個完整的世界”(69頁)。盡管如此,在論述鐵路與水路時,克羅農列舉了十九世紀中葉除芝加哥外的西部的幾個重要城市:辛辛那提、托萊多、底特律、密爾沃基、圣路易斯、舊金山等。他指出:“地區(qū)間貿易合作的數(shù)量與規(guī)模很大程度上決定了一個城市在城市等級體系中的最終位置。與東部溝通最為便捷的城市將成為本地區(qū)新的都市,而與東部聯(lián)系不那么便捷的城市則不得不依靠西部的批發(fā)中心進口大部分商品,從而僅僅發(fā)展它們本地區(qū)的零售商業(yè)。”(87頁)對城市促進者而言,推動芝加哥發(fā)展的,不是第一自然——密歇根湖西南角的地理位置,而是人類為經濟發(fā)展所做的先期努力,也即第二自然。所以,芝加哥的發(fā)展得益于在這個城市等級體系中最為便捷地利用了美國東北部新興商業(yè)與工業(yè)的蓬勃發(fā)展。在十九世紀的城市等級關系中,重構北美中部大陸環(huán)境的不只是芝加哥。其身后還有成百上千的小城市,當中有些城市還試圖與芝加哥一較高下。一些城市(主要是紐約)與芝加哥的關系,如同芝加哥與其大西部腹地之間的關系。生態(tài)系統(tǒng)和經濟的變化在很大程度上是整個城鄉(xiāng)系統(tǒng)的產物,而不是任何一方導致的結果??肆_農顯然不會滿足于在關于谷物、木材和肉類商品化、鐵路和水路交通變革的敘述中零星地描述城市等級關系。他專辟一章介紹芝加哥這座“門戶城市”,并且突出地強調了“城市等級體系”。他指出:“不僅僅是十九世紀的芝加哥,現(xiàn)代資本主義世界的所有城市都存在于城市體系之中。一些特大城市與數(shù)量眾多的大城市聯(lián)系在一起,而其中每一個大城市又與數(shù)量更多的小城鎮(zhèn)聯(lián)系在一起。城市人口按規(guī)模被分為不同等級:人口隨著城市等級的提高呈指數(shù)級增長,城市等級越高,其人口就越多?!保?95頁)到1890年,芝加哥超越費城成為美國第二大城市。值得一提的是,克羅農用一種全新的方法對破產法庭的記錄進行解讀。他把1873年8月至1874年4月之間的中西部聯(lián)邦法院裁定的所有破產案的債權人匯集在一起,繪制出一張該地區(qū)各縣債權人持有的總債務地圖。從而可以看到十九世紀七十年代的西部城市等級關系。在這個關系的頂部是芝加哥和圣路易斯,其后是密爾沃基、明尼阿波利斯、堪薩斯城,下一個等級則是皮奧瑞亞、伯靈頓等一些小地方。需要指出的是,克羅農對馮·杜能雖然持批判態(tài)度,但他在分析芝加哥“門戶城市”地位的時候仍然囿于馮·杜能的理論框架。
1893年芝加哥世博會夜晚的榮譽廣場
通過以上四重關系的分析,可見,克羅農的《自然的大都市》是從生態(tài)環(huán)境的角度豐富城市史,從自然依附論的角度補充經濟史,從市場經濟的角度解釋環(huán)境史,從城市等級的角度重新審視西部史。正是因為這幾層關系,使得該書剛出版時學者所撰的書評對它所屬的領域眾說紛紜,有的說《自然的大都市》是新西部史,有的說它是新經濟史。無論如何,因其從傳統(tǒng)的西部史和城市史的“批判”入手,該書“自然是”環(huán)境史著作。然而,對于那些想從《自然的大都市》中看到谷物、木材和肉類商品化過程中的種族關系的人來說,他們是要失望的。同樣,他們在該書中也看不到將第一自然變成第二自然的勞工階層狀況和社會問題。即便如此,《自然的大都市》注定成為經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