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微知著：西漢畫像磚的印模什么樣子？如何印制畫像？

自西漢起始，出現(xiàn)了一種新的墓葬類型，即畫像磚墓。用于建墓的各類形制的磚中有一部分是上面裝飾有人物、動物和植物等畫像的磚，考古學(xué)上將這種磚稱作漢畫像磚。畫像的制作方法有模制、筆繪、刻劃和雕塑等多種，其中最常用的是模制。

所謂模制，就是先制作畫像的印模，然后用印模在濕軟的泥坯上像蓋圖章一樣印出畫像的方法。漢代墓磚上的畫像大多數(shù)是用印模印制的，所以，印模對漢畫像磚的意義自不待言。那么，畫像印模是什么樣子？又是如何印制畫像呢？

歷史文獻(xiàn)上沒有關(guān)于漢磚畫像印模及模印技術(shù)的記載，對它的研究只能借助于實物資料。在此，我們通過洛陽出土的西漢陰紋畫像空心磚[圖一：1—4]資料來探討一下這個問題。

圖一  洛陽西漢陰紋畫像空心磚

圖一：1  加拿大皇家安大略博物館藏（底長85、高90、厚15厘米）

圖一：2  加拿大皇家安大略博物館藏（長165.5、高53、厚17厘米）

圖一：3 故宮博物院藏（長164.8、高51.4厘米） 采自《故宮雕塑館》頁142，故宮出版社，2015年

圖一：4 洛陽市宜陽牌窯西漢墓出土彩繪畫像磚（長180厘米、高54厘米、厚18厘米）  徐嬋菲拍攝

洛陽西漢陰紋畫像空心磚大量出土于20世紀(jì)30年代前后，流布甚廣。我們通過觀察存在于畫像磚上的各種現(xiàn)象，對畫像印模和模印技術(shù)有了一些新的認(rèn)識，撰文陳述，以與同好者商討。

一  觀察對象

洛陽西漢陰紋畫像空心磚上的畫像通常位于磚的正、反兩個大面上，畫像的數(shù)量有少有多，少者一個，多者有四十多個。無論磚上有多少個畫像，它們都是工匠用印模按預(yù)先設(shè)計好的位置一個一個印上去的。印?？梢苑磸?fù)使用，所以同一個畫像會反復(fù)出現(xiàn)在磚上。據(jù)統(tǒng)計，出現(xiàn)在洛陽西漢陰紋畫像空心磚上的畫像種類有十八種，樣式超過九十個，就是說工匠需要制作出數(shù)量超過九十個的印模才能完成洛陽漢磚畫像的制作工作。但截至目前，考古發(fā)掘中沒有發(fā)現(xiàn)一件與磚上畫像相同的金屬或陶質(zhì)的印模實物，有機質(zhì)制作的印模因易腐難以保存下來，所以一直以來研究洛陽漢磚畫像的學(xué)者都認(rèn)為畫像印模是木質(zhì)的。

根據(jù)研究，磚上畫像的制作極有可能為如下流程：首先，雕刻木質(zhì)陽紋印模；其次，根據(jù)“設(shè)計藍(lán)本”工匠從一堆印模中選出要用的印模；最后，用合適的力度和角度按下印模[圖二：1—4]。印好一個畫像，再以同樣的程序模印下一個畫像。但工匠不是機器，人工操作容易受到各種客觀因素（泥坯干濕軟硬、印模質(zhì)量等）和主觀因素（工匠技術(shù)水平、工作時的狀態(tài)等）的影響，這一系列動作在一定時間內(nèi)不斷地重復(fù)，難免出現(xiàn)差錯，使一些不該有的現(xiàn)象出現(xiàn)在畫像上或者磚上。所謂不該有的現(xiàn)象，是指畫像深淺不一[圖三]，重影[圖四]，畫像中的某些線條斷開、錯位[圖五]，畫像周邊有印模邊框的痕跡等等。我們將存在有上述一種或者幾種現(xiàn)象的畫像稱為“問題畫像”。我們的觀察對象正是這些因工匠“疏忽”制造出來的“問題畫像”，它們?yōu)樘骄慨嬒裼∧：湍Ｓ〖夹g(shù)提供了痕跡研究線索。我們對這些平時不被關(guān)注的問題畫像做痕跡研究的目的，是希望了解印模的形狀、結(jié)構(gòu)以及模印技術(shù)。

圖二  陰紋畫像的制作流程（Rose Ting-yi Liu繪圖）

圖二：1  雕刻木質(zhì)陽紋印模

圖二：2  根據(jù)“設(shè)計藍(lán)本”選出印模

圖二：3   模印畫像

圖二：4  模印完成

圖三  深淺不一的畫像

圖四  重影的畫像

圖五  線條斷開及錯位的畫像

二  畫像印模

1.印模的形狀

工匠用印模往泥坯上印制畫像，按壓力度和角度恰到好處時，印出的畫像清晰、均勻，低于陽紋畫像的印模邊框不會出現(xiàn)在磚上。如果用力過大，不僅畫像會“深陷”泥中，印模邊框也會或多或少地觸及泥面，留下印跡。通過這些印跡，可以了解印模的形狀。

圖六：1—2是收藏于加拿大皇家安大略博物館的畫像磚，磚上的四只鳳鳥畫像周圍或多或少地留下了印模邊框的痕跡，根據(jù)這些痕跡，可以確定這只鳳鳥畫像印模的形狀是長方形。圖七為洛陽市文物考古研究院藏磚上的虎畫像及印模邊框，從現(xiàn)有痕跡來看，印模形狀可能是長方形。圖八在彀騎畫像的上方、左下方和右側(cè)數(shù)處留下不連貫的印模邊框痕跡，從現(xiàn)有痕跡來看，印模形狀與彀騎輪廓近似，為不規(guī)則形。圖九為洛陽市文物考古研究院藏磚上的馬畫像，從馬耳部位、馬背上方和馬尾后方的印模邊框痕跡看，這塊馬畫像印模的形狀也是不規(guī)則形。圖十為鄭州市華夏文化藝術(shù)博物館藏磚上的鶴與鳳鳥畫像，據(jù)觀察，鳳鳥畫像先印，后被鶴畫像疊壓，畫像上方留下的半個梯形印模邊框應(yīng)是鶴畫像印模的上半部分，印模下半部分的形狀不明。圖十一為日本天理大學(xué)古物館藏磚上馬畫像，畫像左右深淺不一，右側(cè)馬首和右前腿很深，但未在馬首和右前腿周圍見到印模邊框痕跡，可確定馬首和右前腿陽紋外輪廓線就是印模邊框。

圖六  留下印模邊框痕跡的畫像

圖六：1  加拿大皇家安大略博物館藏（長122、高53、厚15厘米，鳳鳥畫像長9.7厘米、高12厘米，印模長10.6厘米、高15.3厘米）

圖六：2  鳳鳥畫像印模邊框痕跡

圖七  洛陽市文物考古研究院藏磚虎畫像及印模邊框痕跡

圖八  彀騎畫像及印模邊框痕跡

圖九  洛陽市文物考古研究院藏磚馬畫像及印模邊框痕跡

圖十  鄭州市華夏文化藝術(shù)博物館藏磚鶴與鳳鳥畫像

圖十一  日本天理參考館藏磚上的馬畫像  采自《天理大學(xué)附屬天理參考館藏品》頁134，天理教道友社，昭和61年（1986）

從上面實例可以看出，洛陽漢磚的畫像印模的形狀多種多樣，有的規(guī)則，有的不規(guī)則，通常與畫像的形狀近似，印模的大小也與畫像相差不多。

2.印模的結(jié)構(gòu)

雖未發(fā)現(xiàn)漢磚畫像印模實物，我們可以參考時代與之相近的其他材質(zhì)的印模實物來推知漢磚畫像印模的結(jié)構(gòu)。

1983年在廣州西漢南越王墓出土兩件用于絲織物印花的青銅印花凸版。兩件花版一大一小，形狀不同，花紋各異，但結(jié)構(gòu)一樣，主體是一個扁薄的銅板，銅板正面是凸起的線狀花紋，背面有一個帶穿的小鈕[圖十二：1、2]。

圖十二  西漢南越王墓出土的青銅印花凸版

圖十二：1  青銅印花凸版  采自《西漢南越王墓》下卷圖版四八，文物出版社，1991年

圖十二：2  青銅印花凸版線圖  采自《考古》1989年第2期，頁178

2002年在洛陽東周王城內(nèi)的東周至漢代的陶窯遺址中出土一件陶拍，陶拍主體是一個扁平的方形拍板，拍板正面滿飾小菱形紋，背面有一橋形手柄[圖十三]。

圖十三  洛陽出土陶拍（長14.8厘米、寬13厘米）  采自《文物》，2004年7期，頁52

上面三件工具，材質(zhì)有別，施用的對象不同，但其用途是一樣的，都是印制花紋圖案的印花工具，都屬于印模。據(jù)此，我們推測洛陽漢磚畫像印模的結(jié)構(gòu)應(yīng)與上面的印花工具一樣，印模主體是一塊扁平的木板，木板正面雕刻陽紋畫像，背面有一個用于捉握的把柄。

3.印模畫像

磚上的畫像和印模上的畫像（簡稱印模畫像）凹凸效果正好相反，磚上的畫像是陰紋、凹面，印模畫像則是陽紋、凸面，所以，根據(jù)磚上畫像的情景，我們可以推知印模畫像的情況。

洛陽西漢墓磚上的畫像絕大部分是由低于磚面的陰線條構(gòu)成的陰紋畫像。印制這種陰紋畫像的印模畫像，正如西漢南越王墓出土的兩塊青銅印花凸版一樣，印模上只有凸起的線條，線條之外是寬窄不同的凹槽或凹面。根據(jù)磚上陰紋線條的深度、寬度和底部的形狀可以推知印模上陽紋線條的大致情況。一般情況下，陽線高度一般為0.1～0.2厘米，最高達(dá)0.4厘米，寬度約0.2～0.5厘米，線條的頂部形狀有平、尖、圓三種。

磚上畫像是印模畫像的鏡像，直接反映出印模畫像的雕刻水平。洛陽畫像空心磚上大畫幅的畫像很多，就加拿大皇家安大略博物館收藏的54塊磚上的畫像而言，高度（或長度）在10～20厘米的畫像有33種，20～30厘米的有20種，30厘米以上的有6種。大幅畫像為畫師和雕刻工匠充分發(fā)揮和展示其高超藝術(shù)造詣和水平提供空間。由磚上那些優(yōu)質(zhì)畫像可以看出，印模畫像制作的異常細(xì)致、精美，形神兼?zhèn)?，生動傳神地表現(xiàn)出各種人物、動物的外部特征和內(nèi)心世界以及人物的衣冠、武器、佩飾的細(xì)節(jié)[圖十四：1—5]。

圖十四  刻畫精致細(xì)膩的畫像

總之，洛陽西漢空心磚畫像印模是由木板制成，主體是一塊扁平的、形狀和大小不統(tǒng)一的木板，木板背面有一個把柄，正面是細(xì)致、精美陽紋畫像。

三  “問題畫像”的成因

工匠在印制畫像的過程中，如果用力不勻，印出的畫像會深淺不一，或出現(xiàn)印模邊框；如果印模不是垂直角度按下，而且印模的一側(cè)在剛剛觸及磚面時出現(xiàn)滑動，印出的畫像會產(chǎn)生重影或局部重影。這三種問題的出現(xiàn)完全是因為工匠的疏忽大意造成的。但那些存在線條斷開或錯位問題的畫像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呢？除了工匠的疏忽，應(yīng)該與印模本身狀況有直接關(guān)系。

洛陽西漢空心磚上明顯出現(xiàn)線條斷開或錯位現(xiàn)象的畫像有六例，其中兩例是尺幅巨大的龍紋畫像，其他四例是尺幅不算大的執(zhí)戈武士、馬、虎和長尾鳳鳥畫像。

我們先看龍紋畫像。加拿大皇家安大略博物館有兩塊龍紋畫像磚，一塊是長方形磚，一塊是三角形磚，兩塊磚上的畫像相同，一面是武士御龍，另一面是青龍[圖十五][圖十六]。據(jù)觀察，長方形磚上的武士御龍畫像在龍角、龍腹和龍尾三個部位存在線條斷開并且錯位的現(xiàn)象[圖十七：1][圖十八：1]（黃色圓圈標(biāo)注的部位），龍腹、龍尾部位有少量印模邊框的痕跡[圖十八]（黃色箭頭指示的部位）。龍角、龍腹兩處雖不見印模邊框的痕跡，但這兩處斷裂可用直線連接。這些跡象表明，武士御龍畫像不是用刻著完整龍紋的、獨立的一塊印模印制的，而是將龍紋分割成四段分別刻在四塊印模上，印制龍畫像時將四塊印模組合起來使用，第一塊印模上刻龍首龍頸、第二塊刻龍軀武士、第三塊刻龍尾前半部、第四塊刻龍尾后半部[圖十九：1]，這四塊印模的形狀和大小都不一樣，第二塊最大，長32.4厘米，高45厘米（從龍角到龍爪）。由龍腹、龍爪、龍尾三處的印模痕跡可以看出，印模邊框與畫像輪廓線非?？拷械木o貼著畫像。三角形磚上的武士御龍畫像，在龍角、龍腹和龍尾三個部位同樣存在線條斷開與錯位的現(xiàn)象[圖十七：2][圖十八：2]，表明它也是用四塊印模印制的[圖十九：2]。另一面的青龍畫像與武士御龍畫像情況類似，在龍頸、頸腹、尾部也存在線條錯位和印模邊框痕跡的現(xiàn)象[圖二十][圖二十一]，表明青龍畫像也是用四塊印模印制的[圖二十二：1、2]。長方形磚上的青龍畫像存在的問題較多，龍首重影，龍尾部的兩塊印模交界處的線條出現(xiàn)疊壓現(xiàn)象，龍尾部位多處留下印模邊框的痕跡。

圖十五  長方形龍紋磚（磚長119厘米、寬62厘米、厚16.5厘米）

圖十五：1  武士御龍畫像（畫像長約88厘米、高36厘米）

圖十五：2  青龍畫像

圖十六  三角形龍紋磚（磚底長107厘米、高81.5厘米、厚17.5厘米）

圖十六：1  武士御龍畫像 （畫像長78厘米、高58.1厘米）

圖十六：2  青龍畫像

圖十七  武士御龍畫像龍角、龍腹部位線條斷開與錯位情況

圖十七：1  長方形磚

圖十七：2  三角形磚

圖十八  武士御龍畫像龍腹、龍尾部位線條斷開與錯位情況

圖十八：1  長方形磚

圖十八：2  三角形磚

圖十九  武士御龍畫像四塊印模示意圖

圖十九：1  長方形磚

圖十九：2  三角形磚

圖二十  青龍畫像龍頸、龍腹部位線條斷開與錯位情況

圖二十：1   長方形磚

圖二十：2  三角形磚

圖二十一  青龍畫像龍腹、龍尾部位線條斷開與錯位情況

圖二十一：1  長方形磚

圖二十一：2  三角形磚

圖二十二  青龍畫像四塊印模

圖二十二：1  長方形磚

圖二十二：2  三角形磚

因為磚形的差別，兩塊磚上的兩種龍紋畫像的姿態(tài)不同，長方形磚上的龍畫像平直，三角形磚上的略微上仰，給人的感覺它們是用不同的印模印制的。但是，我們將兩種磚上的武士御龍畫像按照四塊印模的分界線剪開，把相同的部位上下疊加，發(fā)現(xiàn)兩幅畫像上的線條竟十分吻合，因此可以斷定，兩磚上的武士御龍畫像是用同一副印模制作的。兩磚上的青龍畫像情況一樣，也是用同一副印模印出的。

兩種龍紋畫像上的線條斷開和錯位的位置相同，都位于兩塊印模的交界處，產(chǎn)生的原因是工匠在模印畫像時沒有處理好兩塊印模之間（或者是剛印在磚上的畫像與即將印的印模之間）的銜接關(guān)系，兩者沒有貼緊，有時上下還有微小的錯位，使原本應(yīng)該無縫對接的線條出現(xiàn)了問題，即畫像線條斷開和錯位的問題是由于使用多塊印模組合印制產(chǎn)生的。那么，多塊印模是怎樣組合的呢？是按照從首到尾的順序一塊一塊分段模印的？還是像懷履光所說的，把四塊印模以企口榫的連接方式連成一體，然后一次性印出整個畫像？通過長方形磚上的青龍畫像上的種種跡象，我們認(rèn)為應(yīng)該是用前一種方式。長方形磚上的青龍畫像的龍尾前半部后端線條（在第三塊印模上）與龍尾后半部前端線條（在第四塊印模上）之間不僅錯位而且還有疊壓，龍尾后半部線條壓在龍尾前半部的線條上[圖二十一：1]。如果像懷履光所說印模是連在一塊的，上述現(xiàn)象是不會出現(xiàn)的，這說明，龍畫像是按照龍首→龍身→龍尾的順序分塊印制的。

就藝術(shù)效果和模印水平而言，三角形磚上的兩種龍紋畫像明顯優(yōu)于長方形磚；從存世數(shù)量看，三角形龍紋磚數(shù)量遠(yuǎn)遠(yuǎn)多于長方形磚，據(jù)我們掌握的資料，現(xiàn)存的三角形龍紋磚有11塊，長方形龍紋磚只有2塊。因此，我們認(rèn)為，兩幅龍紋畫像是專為三角形磚設(shè)計制作的，用它印制長方形磚上龍紋純屬“客串”。收藏在其他地方的三角形磚上的龍紋畫像呈現(xiàn)的情況（線條斷開、印模邊框的位置等）與皇家安大略博物館的類似[圖二十三：1—2]，這說明，這些三角形龍紋磚應(yīng)是一個作坊、一批工匠、一副印模制作的。

圖二十三  三角形龍紋磚

圖二十三：1 故宮博物院藏三角形龍紋磚，磚底長104厘米 高82厘米 采自《 故宮雕塑館》 頁203， 故宮出版社， 2015年

圖二十三：2  美國尼爾森－阿特金斯博物館藏三角形龍紋磚（沈辰拍攝）

存在線條斷開與錯位現(xiàn)象的畫像還有四例：圖二十四是同一塊磚上的兩個執(zhí)戈武士畫像，左邊的武士只有頸、肩部的線條稍有斷開[圖二十四：1]，右邊的武士從上到下每根線條都斷開，且左高右低，錯位嚴(yán)重[圖二十四：2]；圖二十五的馬畫像腿部線條嚴(yán)重錯位；圖二十六的虎畫像上出現(xiàn)三條深淺不一的條帶；一些長尾鳳鳥畫像上有一條橫貫鳥身的斷裂線。難道這四例尺幅不大的畫像和龍紋畫像一樣，也是將畫像分段制出多塊印模？這四例畫像只是同類畫像中諸多樣式中的一種，其他樣式畫像是由一塊印模印制，為什么單單這四例要分制多模呢？這不合情理。福建省泉州市博物館收藏的民國時期印制版畫的印模實物，為我們解開這個問題提供幫助。

圖二十四  執(zhí)戈武士畫像（高27.3厘米、寬15厘米）

圖二十五  馬畫像（高21厘米、寬23厘米）

圖二十六  鄭州市華夏文化藝術(shù)博物館藏磚上的虎畫像（高11厘米、寬19.4厘米）

泉州博物館收藏的9件楠木印模。其中有一件福祿壽三星印模，長方形，雙面陽刻，正面刻福祿壽三星畫像[圖二十七：1]，背面刻一男（左）一女（右）兩位侍者畫像[圖二十七：2]。印模正面上方橫貫三星的頭部有一條比較細(xì)且稍有彎曲的裂縫，下方橫貫三星腳踝處有一條寬而直的裂縫，背面男侍畫像上有一條寬而直的縱向裂縫，女侍畫像的上方有條很短的裂縫，旁邊印出的畫像清楚的反映出印模上的裂縫情況。如果只看印模印出的圖片，我們會認(rèn)為印模是斷開的，或者是畫像刻在兩塊木板上。通過與文章作者溝通后得知，該印模用單獨一塊木板雕成，印模的兩面各有兩條程度不同的裂縫，但印模沒有斷開。

圖二十七  福祿壽三星印模正背面及模印畫像（長23.4厘米、寬19.9厘米、厚2.2厘米） 盛榮紅拍攝

圖二十七：1  正面

圖二十七：2  背面

據(jù)此，我們認(rèn)為，執(zhí)戈武士等四例畫像的印模也是由一整塊木板制作而成，因為使用時間久了，印模出現(xiàn)了裂縫。使用有裂縫的印模印出的畫像，線條自然是斷開的。至于武士和馬畫像上的線條錯位現(xiàn)象，我們推測，可能是印模出現(xiàn)了更大的問題——斷成兩塊，工匠對印模簡單修整一下堅持用它印完這批磚上的畫像。這一點從每個執(zhí)戈武士畫像線條錯位程度不同可以得到證實。

 （本文作者單位徐嬋菲為洛陽市文物考古研究院；沈辰為加拿大皇家安大略博物館。原題為《見微知著：洛陽西漢陰紋畫像空心磚模印技術(shù)的痕跡研究》，原文刊載于《故宮博物院院刊》2020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