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供石珍品與文人畫石，上博將推新展“高齋雋友”

中國文化中自古就有欣賞天然石的審美傳統(tǒng)，陳列于書房雅閣的文房供石更為歷代文人所青睞，是博大精深的賞石文化中的經(jīng)典與精華。澎湃新聞獲悉，4月29日至6月28日，“高齋雋友——胡可敏捐贈文房供石展”將于上海博物館展出。據(jù)悉，此次展覽除展出著名旅美華人賞石收藏家胡可敏捐贈供石外，展覽另從上博原有收藏中遴選出供石珍品及文人畫石名跡共襄盛事。

知名旅美華人賞石收藏家胡可敏女士，承襲家學(xué)，長期致力于古典文房供石的收藏、研究與宣傳，對中國賞石文化在當(dāng)代西方的傳播作出了積極的貢獻。2018年，胡可敏女士慨然決定從其收藏中挑選精品捐贈上海博物館，以支持上博在中國傳統(tǒng)文人藝術(shù)方面的研究與展示。

為表達對胡可敏女士捐贈義舉的重視與感謝，上海博物館將于4月29日至6月28日舉辦“高齋雋友——胡可敏捐贈文房供石展”，除展出捐贈供石外，展覽另從上博原有收藏中遴選出供石珍品及文人畫石名跡共襄盛事。

展覽海報

何為供石？

對于具有藝術(shù)欣賞價值的石頭，石界普遍冠以“賞石”之名。為了突出賞石大多以奇絕瑰怪的外型與秀特通靈的氣質(zhì)為勝，人們又普遍愛用“奇石”“靈石”這類稱呼。中國傳統(tǒng)賞石大致可分為文房石和園林石兩類。以“供石”來命名這個展覽，是對中國文人書齋賞石從形制、體量到功能、特質(zhì)的整體關(guān)照。

“供石”者，清供之石也，其名大約來自于蘇軾詩文中的“石供”一語（如“賴有銅盆修石供，仇池玉色自璁瓏”）。雖未明言“供石”，而“以石供”之石，自然就是“供石”了?！墩f文》說“供”有兩個意思，一個是陳設(shè)，“設(shè)也”，一個是“供給”。這兩個意思，一個說形式，一個指內(nèi)涵，是一件事情的兩個方面，一開始都和祭祀活動有關(guān)。至于文人在書齋中陳設(shè)的石頭，其所供養(yǎng)的對象，自然是一顆熔鑄萬象的文心了。

圖：昆明石

捐贈緣起

胡可敏女士受父親胡兆康先生的影響，對崇尚自然、飽含東方哲理的供石產(chǎn)生了很大的興趣。在許多朋友的幫助下，她有幸在世界各地收藏了一些中國古石，其中包括2007年獲藏的據(jù)傳為漢代之物的“昆明石”。她了解到中國目前存世的古石并不多,所以一直想把這些古石留在中國。最終在上海市文物局與上海博物館領(lǐng)導(dǎo)的支持下，達成了連同這方“昆明石”一起共七十余件古石與仿石清供捐贈上博的協(xié)議。

胡可敏女士捐贈藏石時曾感慨：“中國這么多家博物館，只有上海博物館，一直在收藏和宣傳文房供石！”所指即上博收藏的這方清高鳳翰銘“小方壺”供石。

圖：吳湖帆《宋坑小方壺石圖軸》

圖：清高鳳翰銘“小方壺”石

石為嶗山綠石，蛇紋巖類，質(zhì)地細(xì)潤，墨綠如黛，作平岡層疊之山形，銘“小方壺”、“丙寅秋日，南阜左手制”。底座題“宋坑小方壺。南阜舊藏小方壺石，濃翠欲滴，宋坑中奇品也，鏡塘兄獲之，為數(shù)青草堂益友。辛卯冬，吳湖帆題”。”吳氏并繪有《宋坑小方壺圖軸》。南阜即高鳳翰（1683-1749），揚州畫派代表人物之一，平生酷嗜玩石。此石為高氏舊物，近經(jīng)錢鏡塘、王一平遞藏。

藏石紀(jì)事

文人石因放置方式而得到改變，拿走底座，文人石還原為自然物體。把它放回到座子上，它又從石頭變成了藝術(shù)品。在胡可敏女士看來，這一思想最有力地體現(xiàn)在那些孔孔相扣的石頭里，她稱這些石頭為“無窮式石頭”。這些孔的大小與通向不同，給人的感覺是一個有限的物體中不斷變化的無限的世界。改變，而不是小型化，是“世界中的世界”的魔力關(guān)鍵所在。

胡可敏女士捐贈的這批文房供石以傳世古石為主，不僅有靈璧、太湖、昆山、英德等經(jīng)典石種，也包括多種地方石種和陶、銅、玉、木等其他材質(zhì)的仿石清供，一些供石上還有前人題刻，多有原配或舊配座架，極富研究和鑒賞價值。她將多年來對文房供石的收藏與研究寫成《藏石紀(jì)事》，在此我們擇錄幾則，并配以部分展品，令觀眾先睹為快。

圖：“襄陽無語”研山

文人學(xué)士們將研山看作是縮小的自然山巒。就像唐白居易（772-846）在《太湖石記》中所寫：

“則三山五岳，百洞千壑，爾縷簇縮，盡在期中。百仞一拳，千里一瞬，坐而得之?！?/p>

這次捐贈的研山均為我多年藏石所獲。坐在書房中，面對研山而神游“峰巒洞穴”“疊嶂層巒”，何等情懷！

圖：青州歸石

與只有產(chǎn)于磬云山的靈璧石可以給予“天下第一石”的美譽一樣，產(chǎn)于青州的石頭并非全是在《云林石譜》中所提到的青州石?！对屏质V》中說：

“青州石，產(chǎn)于土中，大者數(shù)尺，小亦尺余，或大如拳，細(xì)碎磊塊，未成物狀。在穴中性頗軟，見風(fēng)即勁，凡采之易脆。其質(zhì)玲瓏，竅眼百倍于他石。眼中多為軟土充塞。除以竹枝，洗滌凈盡，宛轉(zhuǎn)通透，無峰峭拔勢。石色帶紫微燥，扣之無聲。”

文中所指“竅眼百倍于他石”“宛轉(zhuǎn)通透”與我們平時看到的文石有很大的區(qū)別。到底什么是《云林石譜》中所提到的青州石？幾年來看了很多資料，也請教了一些行家，答案是多樣的。大部分人關(guān)注于一種比較接近靈璧石的文石，盡管這種文石與石譜中所描述的青州石相去甚遠(yuǎn)。

圖：“卷浪石”博山文石

在古石的判別中，木座起到了至關(guān)重要的作用。與其他藝術(shù)品不同，木座是供石的一部分。沒有木座，自然形成的不規(guī)則石體就不能獨立展現(xiàn)。供石之所以能躋身藝術(shù)品之列，當(dāng)然有許多原因。其中木座的選擇、制作，將一方天然石體展示成一方能引起觀者心靈感應(yīng)的木座起到了很大的作用。木作的材質(zhì)、式樣與年份可以幫我們識別此石的收藏年份、地區(qū)、以及收藏者的地位及品味檔次。

圖：“冰晶峰”宣石

宣石產(chǎn)于安徽宣城附近寧國，是色白質(zhì)堅的石英石，古人早已收藏。宣石結(jié)構(gòu)緊密，石質(zhì)堅硬，石色潔白，間以雜色。清王作霖在其作《宣石賦》中有“近數(shù)而羅綺千絲，遠(yuǎn)視而云霞萬千”的贊美。在《紅樓夢》與《浮生六記》中都有關(guān)于宣石的記載。“冰晶峰”石形天然，嵯峨空靈，大有一峰盤亙，積雪未消，冰晶存痕的視覺沖擊。宣石個性十足，但產(chǎn)量不多，存世的帶原座的宣石更少見。這方“冰晶峰”是我這次捐贈上博的藏石中唯一一方不是原配木座的供石。

高齋雋友

傳統(tǒng)賞石理論中有“石令人雋”的觀念。陳繼儒《巖棲幽事》云：“香令人幽，酒令人遠(yuǎn)，石令人雋，琴令人寂……”而《小窗幽記》論石，有數(shù)條論及此說：“形同雋石，致勝冷云?！薄笆钊穗h。”“窗前雋石冷然，可代高人把臂?！?/p>

“雋”的意思是美，但和一般所說的美又有不同，它包括冷峭、不落凡塵、躍然而出的意思。石是無言而寂寞的，而“雋”意味人在瞬間與永恒照面。所謂一拳之石，而能蘊千年之秀?！半h”有“敞亮”的意思。它立于幾案、園池間，人來“對”它，它從永恒的寂寞中躍然而出，照亮一個世界。

中國人喜歡石頭，除了它的形式美感，它的收藏價值之外，重視的是與石頭的對話，無聲地相對，不動聲息地對話。正可謂“千秋如對”——千年萬年之石就出現(xiàn)在自己的目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