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載籍所登，經(jīng)經(jīng)緯史，性道文章之備，禮樂刑政之華，炯乎如日月麗天，山河附地矣。若乃《齊諧》之書述于蒙叟，小說九百起自《虞初》。龍門傳荊卿本于當(dāng)時(shí)，《燕丹子》三篇嗣此?！段骶╇s記》、《東京夢華》、《國史補(bǔ)》、《輟耕錄》諸書，皆足以資聞見，考風(fēng)俗，不特瑰奇璚詭如《洞冥》、《拾遺》、《夷堅(jiān)》之瑣瑣者也。晉江人才奮起，征文考獻(xiàn)，其大者既大書特書矣。至于一節(jié)之行，足傳芳馨；一言之微，亦征博雅，往往流連景慕，若見其人。談數(shù)之資，亦游藝之助，豈如晉人清談空虛無補(bǔ)哉！志雜志。
《泉山通志》引顏師古《漢書注》，指此為越王所保之泉山，非是?！稘h書·朱買臣傳》云：“發(fā)兵浮海，直抵泉山?！睅煿抛⒃疲骸叭?，即今泉州之山?！弊詭煿艜r(shí)言，乃唐貞觀初之泉州，今福州也。又謂北山之巔，乃東甌王避漢兵之處。然東甌王即東越王余善，為漢兵所攻，自所保之泉山南徙大澤中，繇王居股殺以降漢，亦無由至此山也。隆慶府志。
陳筍湄大玠曰：史記東越王退保泉山。顏師古以為泉州之山。曹能始《名勝志》謂師古當(dāng)貞觀時(shí)，未有泉州之名，應(yīng)在福州。余考睿宗景云之先，閩下游統(tǒng)稱晉安，而福州則無所謂泉山者。能始福人，私而欲爭之耳?？梢姽麑倜麆俚?，非其有猶將冒之，以夸天下來世，而況居桑梓聽其傾墜，不能接武前人而增新之，此非生其鄉(xiāng)者之愧哉。陳大玠《修建泉山清源洞碑記》。
泉郡志云：東出海門，舟行二日程，曰澎湖嶼，在巨浸中，環(huán)島三十六，如排衙然。晉人多僑寓其上，苫茅為廬，推年大者為長，不蓄妻女，耕漁為業(yè)，牧牛羊散食山谷間，各嫠耳為記。訟者取決于晉江縣。城外貿(mào)易歲數(shù)十艘，為泉之外府。后屢以倭患墟其地，或云抗于縣官，故墟之。今鄉(xiāng)落屋址尚存。初閩人自樂其土，雖有長材秀民，通文學(xué)，習(xí)吏事者，相率不肯出仕。及常袞為觀察使，設(shè)鄉(xiāng)校，課文章，鄉(xiāng)郡小民有能誦書作文者，袞必具賓主之禮，親加講導(dǎo)，延泉名士歐陽詹輩教育勸勉，閩俗一變，每歲貢士與內(nèi)州等?！堕}書》。
德宗貞元八年，是歲壬申，兵部侍郎陸贄知貢舉，所取二十二人，賈棱為首，歐陽詹第二人。是榜為宰相者三人：王涯、李絳、崔群。賦題《明水》，詩題《御溝新柳》?！兜强朴洝贰?br />
歐陽詹少與里人王式、吳播、薛壽、鄭簡、康暐、王云卿相善。諸公見詹性行文辭，勸其赴舉，詹不應(yīng)。
后詹為觀察常袞、州將薛播所知，諸公僉以白詹父博羅丞，令其赴舉京師。詹父特與諸公會于龍首山妙峰
堂，詢議可否，諸公益決其行。父乃遣詹隨計(jì)吏，明年遂登第?！堕}書》。
詹舉進(jìn)士，聯(lián)第皆天下選，時(shí)稱龍虎榜。故劉昌言詩曰：“一舉首登龍虎榜；十年身到鳳凰池”世以為榮?！稘O隱叢話》。
余在白門時(shí)，編刻《歐陽詹詩集》，自謂無遺矣。偶閱全蜀藝文志，詹有《新都行》云：“縹緲空中絲，蒙龍道傍樹。翻茲葉間吹，惹彼花上露。悠揚(yáng)絲意去，苒蒻花枝注。何計(jì)脫纏綿？天長春日暮?！痹舅?，尚俟續(xù)補(bǔ)。《筆精》。
歐陽四門《初發(fā)太原途中寄所思詩》：“高城已不見，況復(fù)城中人。”此古樂府體也。黃璞乃有太原函髻之謗，謂公悅一妓，卒以此隕身，好事者喜傳之，不信韓退之、李習(xí)之、李貽孫三公而信璞，何哉？《清源文獻(xiàn)》。
閩川歐陽澥者，四門詹之孫也。澥娶婦經(jīng)旬而辭赴舉，久不還家，詩云：“黃菊離家十四年。”又云：“離家已是夢松年。”又云：“落日望鄉(xiāng)處，何人知客情？”自憐十八年之帝鄉(xiāng)，未遇知己也。亦為燕詩以獻(xiàn)主司鄭愚侍郎，其詞雖為朝貴稱羨，尚未第焉。其詩曰：“翩翩雙燕畫堂開，送古迎今幾萬回。長向春秋社前后，為誰歸去為誰來？”《唐詩紀(jì)事》。
許稷挾策入關(guān)，遇舍人陳詡、四門助教歐陽詹、校書郎邵楚萇、侍御林藻在京師閩川舉子，醵酒食，會諸先達(dá)。詹以稷鄉(xiāng)人親故，特與俱。詡酣戲稷曰:“今日之會，子何人斯？輒冒其間?！别⑼侗瓚嶃?，曰：“男兒患不能立志霄漢，豈有扃鐍？王侯出處，豈必常耶？叨此一飱，稷之過矣。”噦酒而出，入終南山讀書，三年出就府薦，遂擢第?！堕}川名士傳》。
唐柳冕，河?xùn)|人，貞元十三年為福建觀察使。冕生長河?xùn)|，徒見其地多馬，謂閩中羊馬不息，奏置牧區(qū)于東越，名萬安監(jiān)。又置五區(qū)，泉州悉索部內(nèi)馬驢牛羊之?dāng)?shù)，合萬余，游畜之。不經(jīng)時(shí)死耗略盡，復(fù)調(diào)充之。民間怨苦，坐無狀，代還。《閩書》。
俗傳羅隱出語成讖，著有異跡，若羅裳山之畫馬石，深滬之石壁山書字，及建安書筒灘所載。予初尚未信其果此羅隱與否，及讀楊文敏《書筒灘記》，已稍信之。因閱黃滔贈隱詩：“三征不起時(shí)賢議，九轉(zhuǎn)終成道者言?！狈街[學(xué)道修真人也?！堕}書》。
泉州楊廷式，字憲臣，唐末明經(jīng)登第，為京官，求太常博士，及除太子舍人，怒甚，將詰責(zé)宰相。同里翁承贊聞之曰:“吾進(jìn)士及第，宏詞登科，求一直館學(xué)士不可得，廷式何人，敢望太常博士？”貽書賀之。廷式亦悟曰:“黃逋村中，何嘗有太子舍人？”乃受命。廷式既避亂南歸，頗能以清苦名節(jié)自立云?！陡＝ㄍㄖ尽贰?br />
顏仁郁，泉州人，仕閩為歸德場長。時(shí)土荒民散，仁郁撫之。一年襁負(fù)至，二年田萊辟，閱三歲而民用足。有詩百篇，宛轉(zhuǎn)回曲，歷道人情，邑人途歌巷唱之，號顏長官詩。其《勸農(nóng)詩》曰：“夜半呼兒趁曉耕，羸牛無力漸艱行。時(shí)人不識農(nóng)家苦，將謂田中谷自生。”《十國春秋》。
泉州魯司寇廟廷有皂莢，州人舉進(jìn)士，觀其莢多寡以為應(yīng)。梁貞明中忽生一莢有半，人莫測其祥，是歲陳逖進(jìn)士及第。時(shí)黃仁穎初以學(xué)究應(yīng)試，至后唐同光中亦及第。半莢之枝，遂成全莢。徐鉉《稽神錄》參《閩書》。
初，審知從子延彬刺泉州，徐寅每同游賞，及陳焱、倪曙等賦詩酣酒為樂，凡十余年。寅有《賀清源太守王延彬詩》云：“蘂珠宮里謫神仙，八載溫陵萬戶閑。心地闊于云夢澤，官資高卻太行山。姜牙兆寄熊羆內(nèi)，陶侃文成掌握間。應(yīng)笑清溪舊門吏，年年扶病掩柴關(guān)?！庇郑骸拔錁s江畔蔭祥云，寵拜天人慶郡人。五色鶴綾花上勅，九霄龍尾道邊臣。英雄達(dá)處誰言命，富貴來時(shí)自逼身。更待春風(fēng)飛吉語，紫泥分付輿陶甄?！薄妒畤呵铩?、《釣磯集》合纂。
延彬，邽之子，忠懿之猶子也。邽死，襲其父封于泉。性多藝而奢縱，日服一巾櫛，日易一汗衫。能為詩，亦好談佛理。詞人彈客謁見，多為所阻。初，邽領(lǐng)兵至泉州，舍于開元寺，始生延彬于寺之堂。既生，而有白雀一棲于堂中，迄延彬之終，方失其所在。凡三十年，仍歲豐稔，每發(fā)蠻舶，無失墜者，人因謂之招寶侍郎。朝廷贈延彬云中節(jié)度使。及卒，復(fù)葬云臺山。迄今閩人謂之云臺侍中。有詩曰：“兩衙前后訟堂清，軟錦披袍擁鼻行。雨后綠苔侵履跡，春深紅杏鎖鶯聲。因攜久醞松醪酒，自煮新抽竹筍羹。也解為詩也為政，儂家何似謝宣城？”人多誦之。《稗史匯編》。
五代，詹敦仁勸王氏入貢。王氏寵予以官，作《辭命篇》曰：“爭帝圖王事總非，中原失統(tǒng)可傷悲。往來賓主如郵傳勝負(fù)干戈似局棋。周粟縱榮寧忍食？葛廬頻顧謾勞思。江山有待早歸去，好向鷦林擇一枝?！薄肚逶次墨I(xiàn)》。
閩王氏亡國，留從效繼領(lǐng)留后，雖稱藩南唐，實(shí)雄據(jù)一隅。先是，留陂人陳智廣者，中和初居九座山，不茹葷，所言禍福必驗(yàn)，留從効待之甚厚。嘗有讖云：“卯下田，力交連，井中坐，二十年?！睆男Ч麚?jù)泉州，如其言，而后滅?！度圃娂o(jì)》。
陳洪進(jìn)在泉州，日方晝，有蒼鶴翔集內(nèi)齋前，每引吭向洪進(jìn)。洪進(jìn)視之，有魚鯁其喉。以手探視之，魚猶活。鶴馴擾齋中數(shù)日而后去。人皆異之?！端问贰?。
詹琲《追和秦系辭張建封詩獻(xiàn)陳洪進(jìn)》曰：“誰言悅口是輕肥？獨(dú)酌鵝兒噉翠微。名利薄于秋紙扇，羊裘暖甚紫羅衣。心隨倦鳥甘棲宿，目送征鴻遠(yuǎn)奮飛。擊壤太平朝楚客，鳳山深處覓光輝?！薄肚逶次墨I(xiàn)》。
陳洪進(jìn)獻(xiàn)地表云：“臣聞峻極者，山也，在污壤而不辭；無私者，日也，雖覆盆而必照。顧惟遐僻，尚隔聲明，愿歸益地之圖，輒露由衷之請。臣所領(lǐng)兩郡，僻在一隅，自浙右未歸，金陵偏霸，臣以崎嶇千里之地，疲散萬余之兵，望云就日以維勤，畏首畏尾之不暇，遂從間道遠(yuǎn)貢赤城，愿傾事大之心，庶齒附庸之末。太祖皇帝賜之軍額，授以節(jié)旄，俾專達(dá)于一方。復(fù)延賞于三世，祖父荷漏泉之澤，子弟享列土之榮。棨戟在門，龜組盈室，雖冠列藩之寵，未修肆覲之儀。暨江表底平，先皇厭世，會嬰犬馬之病，尚阻云龍之庭?；实郾菹拢瑲J嗣丕基，誕敷景命，臣遠(yuǎn)辭海嶠，入覲天墀，獲親咫尺之顏，迭被便蕃之澤。六飛游幸，每奉屬車之塵；三殿宴嬉，屢挹大樽之味。旬浹之內(nèi)，雨露駢臻。至于童男，亦荷殊奬恩榮。若此報(bào)效何階？志益戀于君軒，心遂忘于坎井。臣不勝大愿，愿以所管漳泉兩郡，獻(xiàn)于有司，使區(qū)區(qū)負(fù)海之邦，遂為內(nèi)地，蚩蚩生齒之類，得見太平。伏望圣慈，授臣近地別鎮(zhèn)。臣男文顯等早膺朝獎，皆忝郡符，牙校賓僚，久經(jīng)驅(qū)策。各希元造，稍霈鴻私。”太宗優(yōu)詔嘉納之?！端问贰?。
陳洪進(jìn)據(jù)漳、泉二州，有沙門行云者謂人曰：“陳氏當(dāng)有五侯之象。去此五年后，有戎馬千萬眾，前歌后舞入此城，喜而不怒。”泉人聞之疑：洪進(jìn)所營二州，何以容五侯？當(dāng)克汀、建以自益耳。后洪進(jìn)入朝，獻(xiàn)其地，改鎮(zhèn)徐州。文顥通州團(tuán)練使，文顗、文頓、文顯三人并受諸州刺史。王師入城，作笳鼓為樂，悉如其言?！栋碎}通志》。
劉昌言，泉州人，極有才思，當(dāng)下第作詩，落句云：“唯有夜來蝴蝶夢，翩翩飛入刺桐花?！焙鬄樯讨萦浭?，王禹偁贈詩曰：“年來復(fù)有事堪嗟，載筆商州鬢欲華。酒好未陪紅杏宴，詩狂多憶刺桐花?！鄙w為是也。刺桐花深紅，每一枝數(shù)十蓓蕾，而葉頗大類桐，故謂之刺桐，唯閩中有之?！肚嘞潆s記》。
陳舍人從易，當(dāng)時(shí)文方盛之際，獨(dú)以醇儒古〔一〕學(xué)見稱，其詩多類白樂天。蓋自楊、劉唱和《西昆集》行，后進(jìn)學(xué)者爭效之，風(fēng)雅一變，謂西昆體，由是唐賢諸詩集幾廢而不行。陳公時(shí)偶得杜集舊本，文多脫誤，至《送蔡都尉詩》云：“身輕一鳥”，其下脫一字。陳公因與數(shù)客各用一字補(bǔ)之?；蛟啤凹病?，或云“落”，或云“起”,或云“下”，莫能定。其后得一善本，乃是“身輕一鳥過”。陳公嘆服，以為雖一字，諸〔二〕君亦不能到也。《六一詩話》。
王文穆罷相知杭州，朝士送之詩，惟陳從易學(xué)士云：“千重浪里平安過，百尺竿頭穩(wěn)下來?！奔焦珢壑！逗铛涗洝?。
江西俚俗罵人有曰“客作兒”。按陳從易《寄荔枝與盛參政》詩云：“櫻桃真小子，龍眼是凡姿。橄欖為下輩，枇杷客作兒?！笔柶湔f，曰：“櫻桃味酸，小子也；龍眼無文采，凡姿也；橄欖初澀后甘，下輩也；枇杷核大肉小，客作兒也?！狈惭钥妥鲀赫撸瑐蚍蛞??！赌芨凝S漫錄》。
晉江曾魯公公亮，楚公會子也。初草堂僧戒行高潔，楚公遇之甚厚。僧曰：“愿后身為公子報(bào)公。”時(shí)楚國夫人方娠，一夕，夢僧來訪問訊。遽寤，子公亮生，則僧已示寂矣?！堕}書抄》。
曾魯公公亮自嘉佑秉政，至熙寧中尚在中書。年雖高而精力不衰，故臺諫無非之者。惟李復(fù)圭以為不可，作詩曰：“老鳳池邊蹲不去，饑烏臺上噤無聲?！惫嗳??！睹佳孕袖洝贰?br />
曾魯公慶歷間道杭州，至天竺瞻禮，中途兄衣素婦人，謂同行僧元達(dá)曰：“上座同曾舍人來耶？舍人五十七入中書?！闭Z訖不見，已而如其言，實(shí)觀世音靈現(xiàn)也。既而蔡端明襄出守杭州，曾公以錢十萬為匾。求蔡公書“靈感觀音院”。咸淳《臨安志》。
黃龍山產(chǎn)蔬菜特美，故曾魯公有“飯思白石紅桃米，菜憶黃龍紫芥心”之句?！对娫捒傹敗贰?br />
泉州城，五代時(shí)留從効重加版筑。傍植刺桐，歲久繁密，其木高大，枝葉蔚茂。初夏時(shí)開花鮮紅，葉先萌芽而花后發(fā)，則年谷豐熟。廉訪丁謂至此賦詩，后郡守王十朋續(xù)之。二詩皆詳見《物產(chǎn)注》、《閩省通志》，參《梅溪文集》。
韓魏公生州治，陳了翁兩隨侍來守郡,二名賢生寄于此,皆郡人所喜談?wù)??！斗捷泟儆[》。
王沂公曾，字孝先，晉江人，武肅王審邽六世孫。少隨父兄官于益都。父卒，貧不能歸，因家焉。咸平中，甫冠，聯(lián)捷三元，歷官左仆射大學(xué)士，稱社稷臣，相業(yè)具國史本傳。寶元初冬，有大星墜其寢，左右驚告，曾曰：“后一月當(dāng)知之?！比缙诙?。年六十一。贈侍中，謐文正。嗣曾孫判賀州，曄回居泉州?！堕}書抄》。
本朝翰林蘇公紳嘗題潤州金山寺云：“僧依玉鑒光中住，人踏金鰲背上行?！睍r(shí)公方舉大科，識者以人踏金鰲背上行，乃榮入玉堂之兆，已而果然。公位止于內(nèi)相，豈亦詩之讖耶！《青箱雜記》。
蘇子容愛元、白、劉賓客輩詩，如“汝洛唱和”，皆往往成誦，苦不愛太白輩詩。曾誦《汝洛集九日送人》云：“清秋方落帽，子夏正離群?！币詾榧賹し?，無及此聯(lián)。又舉劉夢得《送李文饒?jiān)冁?zhèn)浙西詩》，以為最著題?！对娫捒傹敗贰?br />
魏收有“庸峭難為”之語，人多不知其義。文潞公以問蘇子容，子容曰：向聞之宋元憲云，事見本經(jīng)。蓋梁上小柱，取其有曲折峻峭之勢耳，言人之儀矩可喜者曰庯峭。就乃用此事作詩為謝曰：“高宴初陪聽鼓鼙，清談仍許奏揮犀。自知伯起難庯峭，不及淳于善滑稽。舞奏未終花十八，酒行先困玉東西。荷公德量容狂簡，故敢忘懷去町畦?！薄端伟揞惓?。
劉丞相莘老殿試時(shí)，蘇丞相子容為詳定官。子容后尹南京，莘老復(fù)僉判在幕中，相與歡甚。元佑初，莘老自中司入為左丞，子容猶為翰林學(xué)士承旨，及莘老遷黃門，子容始為左丞。莘老宿東省，嘗以詩寄子容云：“膺門早歲預(yù)登龍，僉幕中間托下風(fēng)。敢謂彈冠煩貢禹，每思移疾避胡公?！鄙w記前事。而子容答之，有“末路自驚黃發(fā)老，平時(shí)曾識黑頭公”之句，當(dāng)時(shí)以為盛事。又三年，莘老既相而罷，子容始踐其位云?！妒衷娫挕?。
柯述賑饑，有異鵲來巢，蘇軾以詩紀(jì)焉。其詩曰：“昔我先君子，仁孝行于家。家有五畝園，幺鳳集桐花。是時(shí)烏與鵲，巢鷇可俯拏。憶我與諸兒，飼食觀群呀。里人驚異瑞，野夫笑而嗟。云此方乳哺，其畏鳶與蛇。手足之所及，一物不敢加。主人若可信，眾鳥不我遐。故知中孚化，可及魚與豭?？潞罟恃簦险鏌o華。臨漳所全活，數(shù)等江干沙。仁心格異族，雙鳥棲其衙。但恨不得言，相對空楂楂。善惡以類應(yīng)，古語良非夸。君看彼酷吏，所至號鬼車?！薄堕}書》。
興化別稱莆陽，又曰莆中，原屬泉州，自古未有為本郡太守者。陳仆射靖始以兵部郎中知泉州，有詩云：“分符出守同吾祖，衣錦還鄉(xiāng)自我身?！焙蠓缴餮浴⒉滔?、方谷，陳覺民、蘇曄、林伯顯、蔡橚、林之平、林大鼐、林枅、傅淇、方銓相繼為泉州守，然已別置興化軍矣?！断捎慰h志》。
閩人有謝伯初者，字景山，當(dāng)天圣景佑之間，以詩知名。予謫夷陵時(shí)，景山方為許州法曹，以長韻見寄，頗多佳句，有云：“長官衫色江波綠，學(xué)士文華蜀錦張?！庇璐鹪疲骸皡④姶核紒y如云，白發(fā)題詩愁送春?！鄙w景山詩有“多情未老已白發(fā)，野思到春如亂云”之句，故予以此戲之也。景山詩頗多，如“自種黃花添野興，旋移高竹聽秋聲”?！皥@林換葉梅初熟，池館無人燕學(xué)飛”之類，皆無愧于唐諸賢，而仕宦不偶，終以困窮而卒。其詩今已不見于世，其家亦流落不知所在。其寄予詩，逮今三十五年矣，予猶能誦之。蓋其人不幸既可哀;其詩淪棄亦可惜，因錄于此。詩曰:“江流無〔三〕險(xiǎn)似瞿塘，滿峽猿聲斷旅腸。萬里可堪人謫宦？經(jīng)年應(yīng)合鬢成霜。長官衫色江波綠，學(xué)士文華蜀錦張。異域化為儒雅俗，遠(yuǎn)民爭識校讎?yán)伞２湃鐗舻枚酁槔?，情似安仁久悼亡。下國難留金馬客，新詩傳與竹枝娘。典辭懸待修青史，諫草當(dāng)來集阜囊。莫謂明時(shí)暫遷謫，便將纓足濯滄浪?！薄读辉娫挕?。
天圣七年，予始游京師，得吾友謝景山。景山少以進(jìn)士中甲科，以善歌詩知名，其后又得今舍人宋公為景山母夫人之墓銘，言夫人好學(xué)通經(jīng)，自教其子。乃知景山出于甌閩數(shù)千里之外，負(fù)其藝于大眾之中，一賈而售，遂以名知于人者，繄其母之賢也。今年，予自夷陵歸許昌，景山出其女弟希孟所為詩百余篇，然后又知景山之母不獨(dú)成其子之名，而又以其余遺其女也。景山學(xué)杜甫、杜牧之，文以雄健高逸自喜。希孟之言，尤隱約深厚，守禮而不自放，有古幽嫻淑女之風(fēng)，非特婦人之能言者也。然景山嘗從今世賢豪者游，故得聞于當(dāng)時(shí)，而希孟不幸為女子，莫自章顯于世。昔衛(wèi)莊姜、許穆夫人錄于仲尼而列之國風(fēng)；今有杰然巨人，能輕重時(shí)人而取信后世者，一為希孟重之，其不泯沒矣。予固力不足者，復(fù)何為哉？復(fù)何為哉？希孟嫁進(jìn)士陳安國，卒時(shí)年二十四?！读痪邮考?。
蔡君謨守泉，詣飛陽廟禱雨，歲以大稔。題詩廟中曰：“年年乞雨問山神，羞見耕耘隴上人。太守自知才德薄，彼蒼何事罪斯民？”王龜齡題其后云：“賢侯去久跡猶遺，乞雨詩奇字更奇。世俗妄論公政猛，愛民心有彼蒼知。”《閩書》。
泉州壁記：蔡襄、陳覺民、傅淇守泉日，母夫人年俱九十，邦人異之。人第知蔡母之賢且壽，不知陳、傅之母亦復(fù)如是。且子先后皆守泉，尤為奇事。《仙游縣志》。
呂洞賓入峨眉山采藥，著詩云：“太乙宮前是我家，詩書萬卷作生涯。春風(fēng)醉酒不歸去，落盡碧桃無限花?！蔽灏倌旰螽?dāng)遭雷厄，洞賓化青蛇，隱于泉州蔡襄爐內(nèi)。襄熔爐讀書，一夕雷震，判官云：“雷部速退，無驚學(xué)士?！碧炷碎_霽。洞賓出揖曰：“蒙君福蔭?！敝x以筆墨。后登科，仁宗朝為學(xué)士，出守泉州，造洛陽橋。以洞賓筆墨為檄，使隸之海若而告之。隸嘆曰：“茫茫遠(yuǎn)海，何以投檄？”買酒酣飲，醉臥海岸，潮落而醒，則檄已易封矣。襄啟閱之，惟一“醋”字。襄曰：“神示我矣。廿一日酉時(shí)興工乎？”至期，潮水果三晝夜不進(jìn)。橋成，時(shí)人以詩頌之曰：“迭石為橋與路長，惠安之北晉江東。幾時(shí)募化千家寶，一旦緣成萬載功。五尺欄桿遮巨浪，兩頭華表鎮(zhèn)危峯。往來無限行人口，日月齊休頌蔡公?！薄秷?jiān)瓠集》。
萬安橋未建，舊設(shè)海渡渡人。每歲遇颶風(fēng)大作，或水怪為祟，沉舟而死者無算。宋大中間，某年月日，濟(jì)渡者滿載，至中流風(fēng)作，舟將覆。忽聞空中有聲云：“蔡學(xué)士在，宜急拯之。”已而風(fēng)浪少息，舟人皆免于溺。既渡，以姓細(xì)問同渡者，止有一婦之夫乃蔡姓也。時(shí)婦方娠，已數(shù)月矣。舟人心異之，蔡姓婦亦以為異，即禱愿于天，曰：“吾今懷娠，若生子官果至大學(xué)士，必造輿梁，以免病渡之苦也?！焙笊?，即忠惠公襄，以狀元及第。后出守泉州，太夫人追憶前事，促公創(chuàng)橋，至于再三。私計(jì)海之深極千丈，若欲筑址累石，將從何處著力？違命者踰年。太夫人復(fù)督責(zé)不已，一日，忽命工房吏寫文一通，申報(bào)海神。公亦勉承母命，自以為迂誕而不經(jīng)也。乃命皂隸投文海濱。隸畏溺死，無一肯從命者。有一風(fēng)皂隸出而倡言曰：“吾愿齋文以往?！奔戎粒淳途扑镣达?，飲畢，酣睡于海厓，潮至有死而已。睡及半日而始醒，醒后退潮，起視之，則文書已易封矣。封上無他書，止封一字，乃返而呈于公。拆而閱之，內(nèi)一“醋”字在焉，翰墨如新，舉郡莫之識也。公夜臥轉(zhuǎn)展思之，方悟其意曰：“醋”字以酉配昔，神其令我廿一日酉時(shí)興工乎？至期，潮果退舍，沙泥壅積者丈余。潮之不至者聯(lián)以八日，遂創(chuàng)建此橋。又時(shí)有讖云：“若要此橋成，除是狀元生?！眲t公之默承天佑感通神明者，蓋有自也?！睹接洝贰?br />
干道四年冬，予得郡溫陵，道出莆田，望蔡忠惠公故居，徘徊顧嘆而不忍去。迨入泉境，訪公遺跡，則首見所謂萬安橋者，與大書深刻之記爭雄，惜其有濟(jì)川之才而不至于大用。登愛松堂九日山，則又見公之詩與其真跡猶在，凜然有生意，如見其正顏色坐黃堂時(shí)也。蓋公至和、嘉佑間嘗兩守是郡，至今泉人稱太守之賢者，必以公為首云。王梅溪文。
萬安天下第一橋，君謨此書雄偉遒麗，當(dāng)與橋爭勝。結(jié)法全自顏平原來，唯策法用虞永興耳。《弇州山人稿》。
萬安橋記作碑二段，今在忠惠祠中。是橋也坦夷如官道，可三里許。揚(yáng)州廿四，空懸月夜；吳江飛壓，僅表虹垂。兼以忠惠記文，書筆并精千古。于是好事者競傳橋異，謂橋未興時(shí)，深不可址，忠惠為檄，使隸投之海若而告之。隸嘆息曰：“茫茫遠(yuǎn)海，何所投檄？”買灑劇醉，臥小艇上，起視則檄已換，第書一“醋”字。忠惠公曰：“神示我矣，當(dāng)廿一日酉時(shí)潮退可址也?！庇侄淮忠荒?，好事者復(fù)云：“外國人摹仿其書，勒粗石上，夜換載歸?！贝硕乱獙冽R東，而近時(shí)有作皇朝列卿傳者，又以移檄海神，作蔡守錫事，亦不知何據(jù)也。惟余同年都給事中劉宏寶者，洛陽里人，為余言：“幼讀書祠下，嘉靖末有兵燹之變，祠被賊毀，碑離地四尺許，石理橫裂，斜倚石垣之上。居久之，忽自端正，意有神物呵護(hù)。此則所親見云?！庇炙稳厝搅种媸咒浽鞓蚨拢湟辉疲骸俺踉鞎r(shí)石匠四至，各呈其藝。有獻(xiàn)石獅子者，其■〈髟上火下〉玲瓏有條理；又一人所獻(xiàn)，其口開處不容指，有珠圓轉(zhuǎn)在口中，殆不可測。”元豐八年，轉(zhuǎn)運(yùn)副使王子京圖橋以進(jìn)，朝命嘉賞。橋之北亭榜曰“洛陽之橋”。趙岍書?！堕}書》。
何鏡山蔡忠惠祠詩：“美芹豈必嫌團(tuán)鉼，嘉樹仍聞譜荔枝。好事已傳埤雅注，行人還看雒陽碑。”又：“江邊林蘊(yùn)宅，驛外蔡襄祠?！辈⒓丫湟??！堕}小記》。
仁宗朝，襄以便養(yǎng)知泉州，架洛陽橋。先是，公為閩部使者，夾道種松，以蔽熇毒。閩人即橋旁作堂以祠之，又作詩二章，俾歌以祀公。一曰：“道邊松，大義渡至漳泉東。問誰植之我蔡公，歲久廣蔭如云濃。甘棠蔽芾安可同，委蛇天矯騰蒼龍。行人六月不知暑，千古萬古長清風(fēng)?！币辉唬骸奥尻枠?，一望五里排琨瑤。行人不憂滄海潮，沖沖往來乘仙颷。蔡公作成去還朝，玉虹依舊橫青霄?？贾阡⒐芜|，千古萬古無傾搖。”《方與勝覽》。
公刺泉，美政不可殫述。最昭昭留人耳目者，惟所造萬安渡石橋，與常年勒岸左書記一百五十二字，至今如新。河洛之思已足不朽，況今得公之全集以行于世也。余獨(dú)怪公之文可廁歐、蘇、曾、王之間，乃散佚漫漶，幾不復(fù)傳。宋干道世，公歿未遠(yuǎn)，王梅溪公來守泉，過莆入晉，訪公遺文，則郡與學(xué)皆無之，亦得之莆陽世家，乃授鋟事與蔡伯達(dá)公。今日舉合轍，梅溪公檢之當(dāng)代之年，蔡公表章隔世之后。梅溪公與公同官同地，蔡公與公官同地同姓同，人謂蔡公為公后身，斯集之傳，神授非耶？黃諭德《雙甕齋文集序》。
蔡君謨守泉日，書《荔枝譜》于安靜堂。有鄭熊者，亦記廣中荔枝凡二十五種，以附蔡譜之末?！独她S便錄》。
閩地頗畜蠱，其神或作小蛇毒人，有不能殺者。獨(dú)泉之惠安最多，八十里間，北不能過楓亭，南不敢度洛陽橋云。蔡端明為泉州日，捕殺治蠱者幾盡，其妖至今畏之。以橋有端明祠，而楓亭仙游屬，端明即仙游人也。土人之莊事端明如此。《閩部疏》。
王十朋守泉時(shí)，聞南宮揭榜，溫陵得人為盛，詩曰：“龍虎鄉(xiāng)邦地最靈，鯤鵬相繼上南溟。已聞元凱賓虞國，行見淵騫冠孔庭。帝遣伏波持使節(jié)，天教平海會文星。鈐齋忽報(bào)捷音至，一炷清香千佛經(jīng)。”《梅溪文集》。
泉州有娘子橋，視洛陽雖低而長過之。相傳泉人入番，舶壞，得巨島，見大蟒夜出，有光如晝。乃插刀穴口，蟒出為刀傷，性急直奔，胸破肚裂，遺下明月珠累累。其人歸，遂得鉅富。嘗謀聘富家女為婦，富家翁怪其妄誕，給之曰：余女畏渡海風(fēng)波，能作橋，又布金于橋滿，當(dāng)遣女。其人即作橋、布金，俗呼為娘子橋?！堕}小記》。
蔡確《車蓋亭詩》一案，朝論忿爭。凡理確者皆坐確黨免黜。劉器之至謂確包藏禍心，睥睨兩宮。按《揮塵錄》：吳處厚始諂事確，后以推治舒亶獄，為確所怒。確既守安州，處厚知漢陽，兩人益交惡。會漢陽吏至安州，確問處厚近況。吏誦其《秋興》詩云：“云共去時(shí)天杳杳，雁連來處水茫茫。”確笑曰：“猶亂道如此。”吏歸以告處厚。怒曰：“我文章蔡確乃敢譏笑耶？”會安州有舉子販米至漢陽，規(guī)免和糴，乃謁縣令陳當(dāng)，且言離鄉(xiāng)里時(shí)，蔡丞相作《車蓋亭詩》十章，舟中有本，歸舟以詩送之。處厚得詩于當(dāng)，遂箋注上之。謂其子柔嘉曰：“二十年深讎今報(bào)之矣。”其子問知其詳，泣曰：“此非人所為，大人何以自立于世？”處厚悔悟，遣健步剩給緡錢追之，則文書已投矣。然則處厚與確不過語言責(zé)望，遂造大獄。確之為人固死有余罪，然告訐一倡，卒兆縉紳之禍，可嘆也！《鈍翁類藁》。
蔡確以弟碩贓敗，謫守安州。夏門登車蓋亭，作十絕詩。吳處厚知漢陽軍，箋注以聞。其錄云：五篇涉譏諷?！昂翁帣C(jī)心驚白鳥，誰人怒劍逐青蠅？”以譏讒譖之人?！叭~底出巢黃口鬧，波間逐隊(duì)小魚忙?！弊I新進(jìn)用事之人?！八疠溉怀瑟?dú)笑?！狈浇癯⑶迕鳎恢_笑何事？“矯矯名臣郝甑山，忠言直節(jié)上元間?！卑春绿幙“碴懭?，封甑山公，唐高宗欲遜位天后，處俊上疏諫，此事正在上元三年。今皇太后垂簾，遵用章獻(xiàn)明肅故事，確指武后以比太后。又云：“嘆息思公俯碧灣。”按詩《綠衣》我思古人，實(shí)獲我心”者，衛(wèi)莊姜妾上僭而作也。確以處俊為古人，又嘆息而思之，其意可見。“沉沉滄海會揚(yáng)塵。”謂人壽幾何，尤非佳話。宣仁盛怒，令確分晰，終不自明，坐貶新州。大臣得罪度嶺自持正始。《堯山堂外紀(jì)》。
蔡確《送將歸賦》：“昔人之言秋意也，曰若在遠(yuǎn)行，登山臨水送將歸。此其平日游子之所悲，怨慕凄愴，尚不能自支，而況于予乎？戀高堂之慈愛，積三歲之違離，余親屬子，以待我行，且復(fù)命于庭闈。其送子也，乃在粵嶺之南，溟海之西，洗亭之側(cè)，瀘水之湄。出門躑躅以將別，仰天涕泣之交頤。浮云為我變色，行路為我齋咨，而況于予乎？予方省愆念咎，藿食布衣，鬢如秋霜，形如槁枝，子見吾親，勿以告之。明明二圣，仁如天也。雷霆雨露，固有時(shí)也。孤臣放逐，久當(dāng)憐也。晨夕定省，歸可期也。子告吾親，其以斯也，冒乎天下之險(xiǎn)，處乎人跡之稀。觸氛霧以深入，仗忠信而不疑。以余之故，而兩走乎萬里。嗟如子者其誰？周楚之郊，余親所棲。瞻彼白云，余留子馳，安得借翰于鴻鵠，徑從子而奮飛也？《困學(xué)紀(jì)聞》云：“《文鑒》取蔡確《送將歸賦》。猶楚辭后語之取息夫躬。”《閩書》。
朱彧可談蔡詩有“睡起莞然成獨(dú)笑”句，處厚注云：“未知蔡確此時(shí)獨(dú)笑何事？”又彧父帥廣，崇寧元年正月游蒲澗，見游人簪鳳尾花，因作口號，中一聯(lián)：“孤忠正泣龍須草，游子空簪鳳尾花?！鄙w以被遇先朝，自傷流落，鑒司指此句為罪，誣注云：“契勘正月十二日，哲宗皇帝已大祥，豈是孤臣正泣之時(shí)？”讒口可畏如此，既不得笑，又不得哭，以是知車蓋亭一案，器之輩疾惡未能免乎，已甚矣！《東都事略跋》。
蔡持正謫新州，侍兒從焉，善琵琶。嘗養(yǎng)一鸚鵡，甚慧。丞相呼琵琶，即扣一響板，鸚鵡傳呼之。琵琶逝后，誤扣響板，鸚鵡猶傳言。丞相大慟，感疾不起，嘗為詩云：“鸚鵡言猶在，琵琶事已非。傷心瘴江水，同渡不同歸。”《侯鯖錄》。
留鄂公從效廟在郡東南留澳，廟后有巖石，淳佑末，一夕晦冥，鉅石忽移置岸上?！堕}書抄》。
林外，泉南人，詞翰瀟爽，談譎不羈，飲酒無算。在上庠，暇日獨(dú)游西湖，幽寂處得小旗亭飲焉。外美風(fēng)姿，角巾羽氅，飄飄然神仙中人。預(yù)市虎皮錢篋數(shù)枚，藏腰間。每出其一，命酒家保傾倒，使視其數(shù)，償酒直，即藏去。酒且盡，復(fù)出一篋，傾倒如初。逮暮所飲幾斗余不醉，而篋中錢若循環(huán)無窮者，肆人皆驚異之。將去，索筆題壁間曰：“藥爐丹竃舊生涯，白云深處是吾家。江城戀酒不歸去，老卻碧桃無限花。”明日都下盛傳某家酒肆有神仙至云。又嘗為垂虹亭詞，所謂“飛梁遏水者，倒題橋下人”。傳為呂翁作。惟高廟識之曰：是必閩人也。不然，何得以“鎖”字協(xié)“老”字？已而知其果外也。《齊東野語》。
王禹偁作《圣主親試貢士歌》，有“同上青云梯”之句，后《容齋隨筆》載，樞密鄭僑省試，未廷對時(shí)，夢空中一梯，云氣圍繞，竊自念世所謂云梯者是歟？俄至梯側(cè)，遂登之。及高，仰望大石若壓，已忽冉冉立石上。既為天下第一，其亞則石起宗也。蓋主司先以石居首，至唱名始易之。《王養(yǎng)靜文集》。
郭朏，字景初，泉州人。少有才學(xué)，而性甚輕脫。嘗夜出，為醉人所誣。太守詰其情狀，朏笑曰：諺所謂“張公吃酒李公醉者”，乃朏是也。太守怪其不屈，命取紙筆使作《張公吃酒李公醉賦》一首。朏操紙立就。其略云：“事有不可測，人當(dāng)防未然。何張公之飲也，乃李公之醉焉。清河丈人方肆杯盤之樂，隴西公子俄遭酩酊之愆?！碧匾姸笮?，乃釋之。《墨客揮犀》。
莆田方次云任古田簿日，奉檄校文于黜卷中，得某字號文，大喜，白考試官，置之首選。及拆號，乃梁克家也。歸語郡人李喬曰：“梁生之文，器度宏遠(yuǎn)，不惟當(dāng)占巍科，異日乃公輔器。”明年，梁果南宮第一，官至宰輔?！镀翁锟h志》。
紹興二十八年九月，潮州揭陽縣治東壖梅花盛開。嶺外梅著花固早于江浙，然亦須至冬乃有之，邑人甚以為異。士子多賦詩，大抵皆諂令尹。時(shí)梁鄭公克家為館客寓此齋，亦賦一篇曰：“老菊殘梧九月霜，誰將先暖入東堂？不因造物于人厚，肯放梅枝特地香？九鼎爕調(diào)端有待，百花羞澀敢言芳?？磥砥駵喯嘤常萌↓堃鞑氛??！闭Z意不凡，類王沂公“雖然未得和羹用，且向百花頭上開”之句。明年還泉州，解試第一。又明年，遂魁天下，致位上宰?！兑膱?jiān)志》。
留碩，字季膺，丞相正之子也。官南恩州，《勸農(nóng)》詩云：“春風(fēng)勾引出郊行，小隊(duì)迢迢草路平。自笑田蕪不歸去，三千里外勸人耕。”《筆精》。
王氏，睢陽人，趙子乙之妻也。子乙早死，王氏誓不改嫁。靖康之亂，自以年少有姿，行節(jié)難保，乃以堊土涂面，鬅頭散足，負(fù)姑攜幼子避地，而南人無犯之者。流離四年，至溫陵，徙居于莆，終身清白。呂新吾《閨范》。
陳公榮，長樂人。初游太學(xué)。景炎元年，同子宗傳、族子老成募兵勤王。蒲壽庚作亂泉州，幼帝舟自泉趨潮。逾年，張世杰會師討壽庚，公榮兵赴之。老成戰(zhàn)沒，詔贈御史臺簡法。公榮挽老成詩曰:“邊城將星落，浩蕩煙塵黃。我亦在陣行，生死未可量。涕滂感永訣，激烈摧肝腸。昔爾仗雄劍，志在清八荒。神武埒頗、牧，奇計(jì)如平、良。遇賊奮英果，逐殺何其強(qiáng)！氣數(shù)乖人事，竟向鋒刃僵。忠魂薄日月，耿耿萬古光。雖云獲死所，國恥猶未忘。便應(yīng)作厲鬼，北賊罄殺傷?！痹~悲壯可讀也。《閩書》。
真西山守泉時(shí)，纂泉郡詩文七百余篇，名曰《清源文集》。而復(fù)序之曰：“志以紀(jì)事，集以載言。志，經(jīng)也；集，緯也。可相有而不可相無也。”《清源文獻(xiàn)》。
宋朝以欹器賜傅伯壽，其家今尚寶藏。《閩書》：明蔣德璟《觀欹器記》，右欹器在予姻友傅君子讱家。銅為之，形如小鐘。圓上銳下，口徑一寸八分，高三寸八分。環(huán)口為旋波紋，其下作蚪形。一角，或曰一角當(dāng)為天祿，額、睛、口、耳、眉、顓悉具，而角在鼻上。其腰兩旁系小銅耳，曰樂，各寸許。平懸之，中虛，可受水三四合。其背篆“所光”二字。其簴方，亦銅為之。四足，高可二寸四分，修五寸六分，廣四寸，內(nèi)嵌空作芝草形。四周刻文為旋波，兩旁立小銅柱二，高五寸，蟠以二龍，然非龍也。龍生九子，以形求之，疑當(dāng)為蒲牢蚣蝮?！恫┪镏尽吩唬候简?，似龍好叫吼。今鐘上鈕是也。柱中二小洼，即雙懸欹器處。璟按《家語》:孔子觀于魯桓公之廟，有欹器焉。曰：此為宥坐之器。而《韓詩》、《說苑》及《太平御覽》，皆以為周廟。杜預(yù)曰:“周廟欹器，至漢東京猶在御座?！薄都艺Z》注曰：“宥與右同,言可置座右也?！薄墩f苑》作右坐之器?；蛟唬骸板杜c侑同，勸也?！薄痘茨献印纷麇敦??！段淖印吩唬骸叭饰宓塾袆窠渲?，名宥卮?！弊ⅲ骸办テ饕??！薄抖Y宗伯》：“以樂侑食?！编嵲疲骸皠袷骋病！薄对姟罚骸耙酝滓再А！薄蹲髠鳌罚骸巴跸眭?，命之侑?！弊⒃疲骸爸玻灾鷦窬粗?，通作侑，右，其義一也。”璟既與銓部林君為盤，就子讱筑巖觀之，因試以水。林君曰：“其下銳而糾，首斜出，故虛則欹。得水及腰，則正。滿則上盛，宜其覆也。故孔子曰：明君以為至誠，故常置于坐側(cè)云?！弊幼氉娅I(xiàn)簡公堯俞為宋元佑名臣，是器宣仁所賜，迄今且七百年，而能守之勿失，可謂世孝矣。其入泉，則自紹興中。獻(xiàn)簡孫忠肅公察夫人趙氏攜以來也。
葉廷珪，性故喜讀書。每聞士大夫家有異書，無不借讀，讀即無不終卷。常恨無貲，不能盡寫。作數(shù)十大冊，擇其可用，手抄之，名曰“海錄”。既知泉州，公余無事，因取類之為門七十五，為卷二十有二。事多新奇，未經(jīng)前人引用者。復(fù)好為詩，與吏部員外郎宋喬年以詩相善。喬年議論許可，獨(dú)喜稱廷珪詩。在泉中與傅自得一見如平生，會即議詩。一日誦其所作《郡齋羅漢室示自得》末句云：“幾多雁鶩行間吏，衙退頻來禮釋迦。”自得謂廷珪：“予每讀韋蘇州詩〔今朝郡齋間，欲問楞迦字〕，未嘗不廢卷太息，想象蘇州之風(fēng)流蘊(yùn)藉，而知其當(dāng)時(shí)之政。泉故劇郡，公使吏輩優(yōu)游如此，此可觀公?！蓖曅廊灰詾闀闹??！堕}書》。
郡城升文鐵爐廟，其神曰應(yīng)魁圣王，為文章之司命，蓋天神也，其靈可夢云。宋慶元戊午春，曾公從龍時(shí)為晉江教諭，將應(yīng)舉，謁夢。神書幅紙示之云：“兩爵并耀于今秋，一薦獨(dú)橫于天下。”既寤，筆之牗間。越夕，友人謝次山亦禱于廟，夢神告之曰：“吾已語曾子明矣，請視其牖?！敝x亟謁曾。及秋，二人果并領(lǐng)鄉(xiāng)薦。明年己未，曾公遂舉進(jìn)士第一，歷官資政殿大學(xué)士、參知政事、樞密使?！堕}書抄》。
汪彥章藻出守朱南，移知宣城，內(nèi)不自得，乃賦詞云：“新月娟娟，夜寒江凈山含斗。起來搔首，梅影橫窗瘦。好個(gè)霜天，閑卻傳杯手。君知否？亂鴉啼后，歸思濃如酒?！秉S公度時(shí)在泉南簽?zāi)唬理嵶髟~送之：“嫩綠嬌紅，砌成別恨千千斗。短亭回首，不是緣春瘦。一曲陽關(guān)，杯送纖纖手。還知否？鳳池歸后，無路陪尊酒。”《黃公度集》。
李文肅歸隱泉州，自號云龕先生，著《草堂集》一百卷，軼弗傳。有訪僧詩云：“數(shù)丈招提四面山，羨師終日掩禪關(guān)。十年不踏門前路，只遣松風(fēng)送我還?！睘t爽可味。《筆精》。
賈似道為相，置公田關(guān)子法病民，中外無敢指議。太學(xué)生富春葉李率同舍生康棣等八十二人伏闕上書攻之。似道嗾其黨林安尹、劉良貴誣李以黃金飾齋匾，竄漳州。后似道南謫，會李赦歸，遇似道于洛陽橋上。李贈以詞曰：“余歸路，公來路，天理昭昭胡不悟？公田關(guān)會竟何如？仔細(xì)思量真自誤。雷州戶，崖州戶，人生會有相逢處?？椭绣忮松僬粞?，聊贈一篇長短句。”《閩書》。
淳化閣帖十卷，宋季南狩，遣于泉州。已而石刻湮地中，久之，時(shí)出光怪，櫪馬驚怖，發(fā)之即是帖也。故泉人名其帖曰“馬蹄真跡”。洪武四年辛亥，知府常性以劉次莊釋文敘而刻之。后仁宗命取入秘府，人不可得而見矣?！度想s志》，參《書畫譜》。〔國朝林泉馬蹄淳化帖考〕余所聞淳化帖以溫陵甲天下之勝，謂宋帝昺南渡，埋此拓于德濟(jì)門之御殿頭，航海而去。明初現(xiàn)光怪，于秦勛府馬房中掘得此帖。計(jì)不上九十版，世所傳“馬蹄石搨”是也。又傳有棗木板，濱海漁人網(wǎng)得之。因監(jiān)濕蛀朽有幾，時(shí)為豪家所得。此人艱于嗣，分畀沈、李二婿。沈世系莫考，李者乃衷一先生家也。后不相好，各摹勒其半，是棗板于吾郡有二焉。所云石拓秦后式微，為侗齋張先生購就，增摹一百三十八板，斯時(shí)為沙塘蔡先生奪去其八。當(dāng)日拓者，兩處湊印，方得全璧。后蔡又摹木板滿數(shù)以行于世。戊子之后，其八板已落于霞、漳之地，今英考焉。此縉紳先生為余言若是也。戊戌，余方垂髫，喜古搨，時(shí)雖知之而不能辨。戊辰，春山史王征君自華山來，相與善，嗜古帖，出淳化考相示，云:宋太宗命侍書王著臨以棗木。暇日記云:“淳化帖乃唐舊刻，保大中王文炳摹勒，宋下江南得此石。太宗于淳化中始增定之?！庇衷?“淳化初搨，用澄心堂紙，李廷珪墨，分封及大臣方得賜，故傳之者少?！倍嗣鞯顚W(xué)士汪季路云：“其本乃木刻，計(jì)一百八十四板，二千二百八十七行?！背鯎偀o銀錠紋者上也，有銀錠痕墨濃者次之，淡者又次之。且當(dāng)日諸公或以紙墨交辨，或以張數(shù)致疑，不及詳其原拓流傳何所。洪武四年，太守常公鋟梓釋文于吾郡，其原拓之在溫陵一明證也。又閱蘭州帖后，知張氏石拓，李氏棗板，與縉紳先生所傳，若合符節(jié)。然余與山史先生相質(zhì)未暇，疑信參半。山史復(fù)與爵臺張公借大觀帖以相印謬，其帖乃王弇州先生遺物也。余所疑者，若棗木為宋搨，則馬蹄石搨何從而來？若石搨為唐舊刻，以棗木湊足，俱攜南渡，則群書何由不載？且棗木當(dāng)日傳一百四十有幾，石搨九十有幾，與端明所記大不相符，抑為陸沉之恨與？抑為見聞之陋與？是未可知也！戊辰秋，郡守郝公喜古搨，召工再拓，命余董其事。余遍采，僅得其半，計(jì)六十有二。中水裂者十有二三矣。復(fù)尋木板湊足一百三十有八，如其數(shù)以就，殆存古搨之舊面目也。余所得舊棗搨與石搨各一部，乃明初舊搨，其中濃嫣遒勁，大不類今所存者。質(zhì)之張家之裔，亦不能辨。復(fù)質(zhì)之山陰呂黍宇先生，先生曰:“得一足矣，二部恐觸造物之忌?！庇嘁蛳捕刂?，不敢以見聞之陋自出臆度，以為真贗，又不禁復(fù)裝潢之，垂諸后人。識時(shí)戊辰歲九月望之三日。
蒲壽庚提舉泉州舶司，擅番舶利者三十年。宋主昰舟至泉，壽庚來謁，請駐蹕，張世杰不可。或勸世杰留壽庚，則凡海舶不令自隨。世杰不從，縱之歸，繼而舟不足，共掠其貲。壽庚怒，殺諸宗室及士大夫與淮兵之在泉者。戊辰，壽庚及知泉州田真子以城降。乙巳，張世杰圍泉州，甲申九月，元帥唆都援泉州?！端问贰贰?br />
宋幼主過泉州，宋宗室欲應(yīng)之。守郡者蒲壽庚，閉門不納。及張世杰回軍攻城，宗室又欲應(yīng)之。壽庚置酒延宗室，欲與議城守事，酒中盡殺之。泉志：蒲壽庚，其先西域人，總諸番互市，居廣州。至壽庚父開宗徙于泉。壽庚少豪俠無賴，咸淳末與其兄壽■〈山上成下〉平?？苡泄Γ酃俑＝ò矒嵫睾６贾浦檬?。景炎年，授福建廣東招撫使，總海舶。景炎入海航泉州港，分淮兵二千五百人，命壽庚將海舟以從。壽庚閉門拒命，與州司馬田真子上表降元。明年七月，張世杰自海上回攻城，壽庚遣其黨孫勝夫詣杭求唆都援兵，自與尤永賢王與金泳協(xié)謀拒守，盡殺淮軍宗子之在城者。攻凡九十日不下，世杰解去。壽庚進(jìn)昭勇大將軍閩廣都提舉福建廣東市舶事，改鎮(zhèn)國上將軍參知政事。勝夫等各進(jìn)宮有差。初，壽■〈山上成下〉自宋時(shí)仕至知吉州，逆計(jì)宋事已去，辭不赴。壽庚迎降及殲淮兵宗子，皆壽■〈山上成下〉面陰為之謀。事成，乃佯著野人服，入法石山，若無與其事者。壽庚長子師文尤暴悍嗜殺，淮兵宗子之死，師文力居多。元以壽庚有功，官其諸子若孫，多至顯達(dá)。泉人避其熏炎者數(shù)十余年，元亡乃已。太祖禁蒲姓者不得讀書入仕?！堕}書》。
宋末西域人蒲壽■〈山上成下〉與弟壽庚以互市，至咸淳末擊?？苡泄?，壽庚歷官至招撫使，壽■〈山上成下〉授知吉州，不赴，勸壽庚據(jù)泉以降元。策既定，佯著黃冠野服，入法石山中，自稱處士，偽示不臣之意。忽有二書生因其晝寢，各投一詩，不著姓名而去。其詩云：“梅花落地點(diǎn)蒼苔，天意相商要入梅。蛺蝶不知春去也，雙雙飛過粉墻來?！逼涠疲骸皠﹃娂姺鲋魅?，山林寂寞閉門時(shí)。水聲禽語皆時(shí)事，莫道山翁總不知?！薄睹麆僦尽贰?br />
蒲壽庚以泉州降元。告其民曰：“陳元龍非不忠義，如民何？”聞?wù)咝χ?。《莆陽文獻(xiàn)·陳元龍傳》。
歐陽詹與邑士王式書，述吾鄉(xiāng)儕友有吳播、薛壽、鄭簡、康暐、王云卿，皆博雅君子。又志有處士王肱之以詩著名。晉江吳翊、黃蒍、黃蒨、陳永弼、何昭夢、王文彖、石自勗七子詩。又有晉江之楊少陽、趙汝褒、陳宗道，南安之黃曄、王虬，永春之顏孝初、黃豫，安溪之楊景申、林德秀，同安之謝修、許權(quán)、薛純?nèi)?，惠安之江致堯、邱崇、陳世德，皆有詩名，有文集。又如謝景山之妹，見于歐陽修所序，陳景溫之賦，出于淳佑志所推，今皆不傳其片語。又如志中所載《泉山集》、《郡南集》、《瑯琊集》、《拙庵詠》、《雙溪集》、《孏窠集》、《龜峰容安集》、《玉泉集》、《鯈溪集》、《覆瓿集》、《休齋》諸集，《臥龍集》、《省齋集》、《竹隱集》、唐黃滔編《泉山秀句》，自武德至天佑凡三十卷，皆其著者。今皆不見其一二。蓋蒲氏之變，泉郡概遭兵火，無復(fù)遺者?！肚逶次墨I(xiàn)》。
夏不魯罕丁者，西洋喳啫咧綿人，皇慶間隨貢使來泉，住排鋪街。修回回教，泉人延之住持禮拜寺。寺，宋紹興創(chuàng)也。先是，郡守陳公偁請置市舶于泉州，終宋世向其利。胡賈航海踵至，富者貲累鉅萬，列居郡城南。于是納只卜穆喜魯丁撒■〈冉阝〉威人。建茲寺，有銀瓶香爐以供天，土田廛舍以給眾。宋元之際，寺壞不治。至正九年夏，不魯罕丁與金阿里謀出己貲修之。請僉憲赫德爾、監(jiān)郡偰玉立主其事。舊物征復(fù)，寺宇鼎新，層樓聳秀，峙郡庠前，東壯青龍左角之勝，眾人悅。三山吳鑒記之。當(dāng)是時(shí)，夏不魯罕丁年踰百有二十矣，精健如壯歲。故是役也，猶為政鑒稱其博學(xué)有才德，眾奉以攝思廉。攝思廉，即華云主教也。罕丁，皇朝洪武三年庚戌乃終，去至正己丑又二十二年，蓋壽百四十二歲云。夏勅大師，不魯罕丁子也，習(xí)回教，繼其業(yè)，亦壽百一十歲。《閩書抄》。
晉江開元寺僧大圭有《夢觀集》，嘗題山居云：“山色宜茅屋，松聲滿飯盂?！焙蟹涸略疲骸芭寂R夜坐得嘉樹，欲傍花行無小船?！本堬L(fēng)致。《靜志居詩話》。
晉江丁善，倜儻有大略，時(shí)白蓮教為害于鄉(xiāng)，善白諸官，請治之，為所反噬，與子俱系獄待決。會有寫真者，高帝召寫御容，愛其似。忌復(fù)為民間傳寫，幽置于獄。一見善，嘆曰：“公非獄中人也，當(dāng)有遐福?！彼骷垶閳D小照，曰：“后當(dāng)無忘予言?！笔且股茐舄z卒唱云：“北風(fēng)吹倒玉欄干，救出獄中苦難，白頭老子歸去，始知天意循環(huán)?！币眩箫L(fēng)隕刑部欄石，尚書檢獄，察善父子寃，覆訊再四，出諸獄。置習(xí)白蓮教者于法。善老于家，壽至七十八?！度旮濉?。
閩中洛陽橋圮，發(fā)石，有刻文云：“石頭若開，蔡公再來?！臂慈瞬体a者，永樂癸卯鄉(xiāng)試中式，入胄監(jiān)仁廟，以學(xué)行授兵部給事中，升泉州知府。錫至，欲修橋，橋跨海，工難施。錫無可為計(jì)，欲以文檄海神。忽一醉卒趨蹌而前曰：“我能齋檄往復(fù)?！逼蚓骑?，大醉，自沒于海，若有神擎捧之者，俄而以“醋”字出。錫意必八月二十一日酉時(shí)也。遂于是日舉工，潮旬余不至，工遂成。語載錫本傳中。此實(shí)事也，人不知而以事附蔡端明，且以為傳奇中戲妄之語，非也。復(fù)錫官至都御史，以才廉聞。《薛氏筆語》按此條載為忠惠事，散見諸書，亦確然有據(jù)，故兩存之。
葉孟禎，司訓(xùn)高州，念親老，陳情乞歸省，隨改授泉州。莆田林太史文有送歸省詩，后四句云：“江燕迎人語，山云傍馬飛。到家歡侍日，應(yīng)著老萊衣?！薄队看毙∑贰?。
蔡虛齋寄李宗一書曰：“儒者致用，尚欲經(jīng)理一世，康濟(jì)群生，而今數(shù)口之家，生計(jì)乃常不辦，至數(shù)數(shù)仰資他人，貽憂父母，才之疏劣，于此亦可自考。雖然，士之常也。清亦嘗有自解之法，即今臥處自題云：命好德不好，王侯同腐草；德好命不好，顏回任窮夭。非敢以德自居也，用以自勖。見貧之外，又有在所當(dāng)念者爾?！恫涛那f集》。
先生曰：“處今世亦自有許多避嫌處，不可便以圣賢自擬?！蓖鯌?yīng)韶云：“此魯男子善學(xué)柳下惠之法也?！薄恫涛那f集》。
舒梓溪與林泗州書曰：所示崔司成欲表章胡子，意甚善。胡之純粹，疑于薛過之；而薛之比，則蔡虛齋亦其人也。生欲來春歸時(shí)，為蔡請謚，雖不必當(dāng)?shù)勒?，可否？亦庶幾后進(jìn)之士，少有提撕。林見素、楊邃庵、王陽明、吳東湖，此為一代表表者，然亦不免自家先據(jù)地位，要之還是韓、范一班人物。但若虛齋之見善即欿然自以為不及，稍不同耳?！惰飨z文》。
邱文莊不屑一世，每稱蔡介夫?qū)W醇行潔，可方古人。《明世說新語》。
顧少司徒珀生時(shí)，清源山鳴。五歲，善對偶。蔡文莊封君試一聯(lián)：“宰相本書生”，公應(yīng)聲曰：“忠臣繇孝子”。時(shí)稱神童。嘗隨大母魏往后寮廟，神為起長；讀書于清源泰嘉巖，朔望詣文廟，一夕還山，見二童燈導(dǎo)之，呼顧大人，忽不見。嘗與友李士達(dá)曰：“景玉藏修崇福寺，有怪物數(shù)擾景玉食器?！惫軅芍炙迫?，衣葉，見公反走，登樹去。旦日樹自焚，怪遂絕。公致政家居，年八十有六矣。其春正初，張襄惠岳從惠安來，謂公曰：“遙望清源失色，公盍保重?！惫唬骸袄戏虍?dāng)之矣?！蓖笤较?，大星隕，而公終。公嘗夢閻羅，請交代。后里族有死而蘇者，每見公主冥司云?！堕}書抄》。
顧司徒示子孫曰：“范文正公有言，祖宗積德百余年，至吾始為大官，若獨(dú)享富貴而不恤宗族，何以見祖宗于地下？我平生居官守法，不得言富，然秩亦不見卑矣。列位伯叔兄弟貧老可念，宜每位每年各撥租谷八石以恤之，依時(shí)送與，不可短少?！蹦讼抵娫唬骸盎ぴ煳锔鼰o私，枯瘁榮滋自有時(shí)。萬葉千枝原一本，細(xì)看棠棣八章詩?！薄独m(xù)小學(xué)》。
陳紫峯先生儒士時(shí)，讀書月臺書館，僉憲建平宗公璽來鎮(zhèn)泉，急致先生為子師。具書幣使節(jié)，推沉公珂求迎。先生曰：“是召我也?！惫滩恢痢Ｗ诠劧⒅?，乃自見先生于書館。先生屹然安坐，賓師之禮不少屈諛，不少假托?！蛾愖蠉o言行錄》。
陳紫峯少小即儒氣道風(fēng)，尋常應(yīng)對，皆成節(jié)奏音響。長業(yè)儒書，遂有志圣賢之學(xué)。題其柱曰：“發(fā)憤三年，須是不爐不扇；把持一敬，莫教愧影愧衾?！薄独m(xù)小學(xué)》。
吳尚書東湖廷舉，于陳紫峰為前輩，以道義意氣忘年相友。一日上疏乞歸，而猶掌部篆。先生以詩諷之：“此去看花猶半吐，何人完壁肯遲留？”東湖公亦傾心相咨，自述其所以不即行之故。且曰：“知己寥寥，誰可告去處？惟先生道明德立，于生交雖淺而愛則深。教曰宜速，生不日行矣；教曰宜遲，生如諸老言，便候朝報(bào)也?！薄堕T人蔡存微事述》。
先生反身自檢，少不慊志，痛自刻責(zé)?；?yàn)橹?，或?yàn)橹]，朝夕觀看。常誦《孟子》三自反之言，謂其英氣太露，終不如顏?zhàn)訙Y、程伯淳之氣象深厚，尤為可愛。故其詩曰：“春風(fēng)面目對人好，秋水心情到處安。英氣有些還害事，銘盤朝夕愿希顏?！庇衷唬骸拔茨芤蝗涨谌?，每到中宵念百非。何物獻(xiàn)甘翻作苦，幾時(shí)戰(zhàn)勝得心肥？”又作誡曰：“斯人亦人，我何埃塵。尤物為媒，斵喪吾真。若不猛克，俯仰愧怍。一戰(zhàn)而勝，夢寐亦樂?！薄堕}書》。
先生以寡母在堂，年踰七十，加以時(shí)事可愛，歸與之嘆，每形夢寐。嘗自詠云：“得官更覺貧小味，經(jīng)事方知靜處功?！庇衷疲骸巴h(yuǎn)可堪云隔水，思?xì)w更有日如年?！庇衷疲骸鞍装l(fā)愁邊生出早，青山夢里欲觀忙。”至上疏乞改南，臨行張凈峯祖餞崇文門。先生告之曰：“北風(fēng)雨雪之詩，吾兄得無意乎？”未幾武宗將南巡，凈峯以諫被杖系獄，乃嘆曰：“紫峯其真知幾者乎！”《紫峯年譜》。
張襄惠岳與陳紫峯書：“少年時(shí)閱人未多，經(jīng)事不熟，以為吾兄者亦今人中之有時(shí)望者耳。及再歷憂患以來，所見士大夫功名富貴之際，沒溺輾轉(zhuǎn)，寢失初心，雖平時(shí)知已，亦未有能免者。如吾兄之高識遠(yuǎn)韻，真所謂翱翔千仞之表者也?！薄堕}書》。
余又于亡友易教諭得史筍江于光二事焉。公歿蓋在丙戌之歲，是春入會闈校士，彼時(shí)一榜進(jìn)士，皆以一金為贄于入闈主司。公臨歿，請凈峯分還之。公在告，道逢一賣油者，其中表兄也，下車并行。表兄擔(dān)油，公且行且與語，臨歧乃別。二事雖小，足以見前輩之風(fēng)。何鏡山《筍江集序》。
丘文莊公浚，其祖自晉江去瓊焉小官，因家于瓊。文莊嘗與中丞養(yǎng)浩通譜，不忘泉郡。陳真晟舊生晉江，移漳之后，自稱泉南布衣，皆泉派也。
《清源文獻(xiàn)》。晉江洪大參富，字國昌，為諸生時(shí)讀書秀林庵，苦心易理，著淺說，常達(dá)旦不寐。一夜更闌，有告者曰：“君且休矣，讀亦參政，不讀亦參政。”啟戶視之，不見其人。蓋庵神也。后第嘉靖己丑進(jìn)士，官蜀大參。《閩書抄》。
王道思先生與王畿講陽明之學(xué)，遂有得于圣賢之道，乃盡發(fā)宋儒書讀之，有味乎曾南豐、王荊公、歐陽文忠之為文也！始先生操觚學(xué)古，非先秦兩漢不道。其所為廣東辛卯錄文，宛然賈誼、鼌錯(cuò)之詞章，至是盡棄之。色相蹊隧，出入王曾間。寄示唐順之，順之駭怪。先生言此大難事，君后當(dāng)自知。亡何，順之有味其言，亦變而隨之焉?！独m(xù)小學(xué)》。
洪侍郎朝選《王遵巖集序》：“君雖習(xí)學(xué)詞藝，而孜孜講學(xué)，日與青衿士談?wù)撗堇[，而門戶廣闊，見者無不容受。交際親賓，親疎泛愛，去者方休，來者接軌。夜則讀古書，課家事，作柬答四方賓友，略無懈怠頹墮之意。書一目十余行下，一經(jīng)手未嘗再觀。書至千百余卷，君蓋無所不觀，而亦未嘗再觀。余嘗翻其架上書，書無一卷完者。讀竟即為人竊去，君亦不復(fù)顧也。”《閩書》。
王遵巖與弟少卿惟中書：“來書所問作詩，豈容易談？第一要有學(xué)問，次亦要才力不弱。吾向贈宋仲石詩，如起句“洛陽橋外路萬里”，指長安。今贈唐婁江，如“帝心加勞來，戶口不虛增”，結(jié)句如“相送情無已，寧困感遺肝。”“莫倚鸞鳳志，今當(dāng)作騺鷹?！苯圆蝗菀椎?，然知之者少矣。舊歲與方洲游山詩，句句俱是風(fēng)格，不涉陳套，不守言筌，然方洲亦未解其妙也。如“取路非高足，入山力復(fù)余?！薄拔肪霸诔鞘校钠澫⒚??！贝说绕鹫Z；如“堪嗟二畝半，促促邑中居?！薄懊鳉w應(yīng)復(fù)望，惆悵使顏衰。”此等結(jié)句，總是唐人中翻來，都是史漢文氣，一字一句都健。吾詩自覺于古人合處不如文，文則有全篇合，或有過之者，詩則不能如此。然今人窺我門戶，則猶未耳?！薄堕}書》。
吾鄉(xiāng)王道思公督山東學(xué)，諸生三場畢，不待揭榜而逃歸。公曰：“送卷來者許回則回?！眱H留百人。后中者皆所留也。唯三名不預(yù)鹿鳴宴，則不送卷，而繇水關(guān)逃出者也。其精如此，豈彼時(shí)尚易品題耶！《李氏萍余集》。
李開先游海甸詩序云：“嘉靖乙未三月，王遵巖謫判毗陵，武選吳皖山檄呂江峰高熊、南沙過翰林、唐荊川順之、陳后岡束、禮部陳少室元孝、李克齋，遂及予共八人，餞之海甸。望日出阜城門，至則荒涼殊甚。蓋張昌國以癸巳罹禍，已三年矣。亭臺傾圮，惟水聲潺潺，不異舊時(shí)。酒酣賦詩，皖山先成，意高辭雅，不減唐之名家。次日，夏桂洲遂劾張、李二司屬無事漫游，下獄。未久，七人相次罷謫，皖山幸而獨(dú)免，詩卷歸予手。事如隔生，而人多下世，愴然作序，不惟感諸友之易消歇，而且嘆大臣之善傾陷也。嘉靖初，海淀之獄與蘇子美諸人監(jiān)院飲酒之事大略相似。貴溪恃寵忮橫，一至于此。西市之禍，豈不幸哉。伯華記?！贝耸掠嘘P(guān)于國論，故詳著之?！读谐娂贰?br />
漳州開元寺智海禪師法力高勝，來開堂泉州半嶺，王慎中贈詩二章：“峻絕高峰透步難，黃龍三問是巖關(guān)。繡鴛呈出針紋隱，駿馬自驚鞭影間?！薄吧珈`樹契冥符，貶剝諸方?jīng)]破除，自笑欲談詞忽喪，江州鈍置老尚書?！薄堕}書》。
劉淵材憾曾子固不能詩，予嘗見宋人所輯唐宋八家詩韻，則子固與焉，不得謂非詩家矣。評明人詩者不及王道思，然道思五古文理精密，足以嗣響顏、謝，而論者輒言文勝于詩，非知音識曲者也。《靜志居詩話》。
參知遵巖王公始以文章重海內(nèi)，郡中稱古文詞自公始，比肩毗陵，相為旗鼓，弇州濟(jì)南諸君子弗是也。然至今日而參知文價(jià)不以易此。予又見尚書可泉蔡公，吏部學(xué)泉梁公所為讀書之圖，兩公皆髫，共學(xué)蕭寺，繼金比玨，至今郡人莫不以為文壇勝事。吏部才名傾動縉紳，天碎國寶，時(shí)人所惜。尚書奕奕典冊高文，至大官盡發(fā)其生平。有子奉常公，二公所遺，蓋不逮焉。三公異人同世，弱冠登朝，一時(shí)三鳳，吉光品格具在。觀三公所書數(shù)詩，參知蘊(yùn)藉，聲韻平勻，字迫真文。衡山吏部清韶懷人之什，語帶香艷，微嫌文弱，書體輕靡，卑調(diào)亦或有之。尚書顯庸，敭歷殊績，不以詩字名而蒼然可觀。是三者皆可寶也。擎甫博學(xué)多才，尚書文孫裝潢遺跡，比之河圖大弓，以垂世世。余故書之卷后，使來者得以論焉。鄭之元《跋三鳳真跡后》。
泉郡城東南有光孝寺，鄉(xiāng)宦某涎其地吉，以事請當(dāng)?shù)缽U之，蓋為第宅。住持僧匕龍固訴，斃于獄，遂托生下圍鄉(xiāng)曾家，為曾霖寰，舉進(jìn)士，巡撫山東。值鄉(xiāng)宦子孫衰敗賣宅，曾購得之。先時(shí)，曾太大人臨產(chǎn)時(shí)，見僧入其房，忽不見。后霖寰名化龍，人乃悟曾字傍人即僧字，化字去人即匕字也。噫，亦異矣！《葉仲蔚筆記》。
同年王德美別駕為余言，其曾祖母者，某穩(wěn)婆女，俗所號收生媼也。幼有奇兆，嘗晝見二兒戲于庭，跡之旋失。其母命立標(biāo)為識，發(fā)之，得大銀盤，二銀兒交手如搏狀。長歸吾王氏家，故貧。自吾曾祖母來，遂稍豐。顧吾曾祖母實(shí)非某穩(wěn)婆女也。邑有尚寶卿李公源者多女，內(nèi)厭之，使收生媼懷他男易之。謀秘，惟李長女嫁王者密知之耳。李公女嫁王者，后連生男慎中、惟中，皆成進(jìn)士，封太安人。偶詣東岳廟拈香，而吾曾祖母亦有茲行。太安人顧問何人，貌乃類我？詢諸婢輩，亦無不謂類太安人者。詰誰家女，以母收生媼對。太安人泣曰：“是矣，若真吾妹。”為詳?shù)榔鋵?shí)。吾曾祖母堅(jiān)不肯承，曰：“吾貧家婦，安敢妄姊太安人，以辱李公？雖然，家有子讀書，倘異日能成立，當(dāng)以牢醴拜李公墓下耳。”已，吾祖伯宗會公舉嘉靖癸丑進(jìn)士，官評事，卒踐前諾。德美名士彥，通判南雄平?jīng)龆ぁ！稏|崖雜記》。
嘉靖中，泉紳莊用賓于石鼓神廟東旁設(shè)主以祀其鄉(xiāng)先正之賢者，曰夏秦，曰蔡居陽。率鄉(xiāng)人行鄉(xiāng)約，其中約規(guī)甚嚴(yán)，至于桃李垂街，田疇被畝，人和盜絕，一時(shí)為盛。《閩書》。
陳見吾讓未發(fā)解時(shí)，讀書城中，每夜歸，過陳翁橋。橋上鬼輒相語曰：“陳解元，來見吾?！毕沧载?fù)，歷科俱不應(yīng)。其年將發(fā)解，過橋，鬼乃寂然無聲。歸謂其內(nèi)曰：“吾每年過橋，鬼必以解元相呼，今歲寂然，豈吾有失德乎？”其科發(fā)解。《司空日記》。
嘉靖辛卯，陳公讓往秋試，求夢九鯉湖，是夕無夢。廟中道士夢神曰：“前度劉郎今又來。”令其告陳，陳亦不解。是科陳中解元，始知前科解元劉汝楠，陳即前度之劉也。陳，晉江人；劉，同安人?！堕}省賢書》。
晉江柯實(shí)卿為諸生時(shí)，與一司理有小嫌，將抑之，乃于省試前以他事系于獄。會司理有分閱之行，矚丞尉曰：“俟我行可數(shù)日，逼闈期，然后釋之?！笨录瘸?，偶遇泛海舟，一日夜抵省。時(shí)未行易書禁，司理得其闈卷，識之曰：“此泉狂生柯某，安得至是？”袖其卷擬投井中，適主司行值之，詢曰：“有佳卷欲呈乎？”不得已出之，大稱賞，遂以入彀。后柯官至太守。司理在泉亦有惠聲?！端究杖沼洝?，參《東崖雜記》。
傅錦泉有別業(yè)在紫帽山麓，錦泉下帷處也。相傳讀書夜分，嘗有呼于空中曰：“就寢。”其專精如此。后李文節(jié)亦嘗假館修業(yè)于此。故當(dāng)時(shí)有一館兩會元之語。亦一奇也?！陡禐榱匚募?。
史方齋公以親老假歸省覲。至揚(yáng)州，買妾，夜將娶矣，而丁艱訃至。公語女父母曰：“若女且留汝家，待我三年服闋乃娶?！辈⑴c以食用之資。及起復(fù)，過揚(yáng)，將諧夙訂。前女已適人，別飾一女代之。夜分乃至，冀公不大覺也。公曰：“此豈故劍？今者吾姑置之耳。吾不欲使女有棄婦名，勿謂我可欺也。”后此妾次第舉三子，長即文簡公榜眼，拜相；次子某舉人，監(jiān)司；又次世選公甲戌進(jìn)士，駕部郎?！稖亓昱f事》。
朱梧，字子琴。好為詩，自序其詩曰：“梧也少，好詩，既領(lǐng)薦，三走南宮不售。思脫去筆墨蹊徑，就職為博士。猖狂恣肆，喜怒愉快一發(fā)于詩。雖有瑕釁，不屑彌縫。稍遷楚令，遽罹廢黜。嗚呼，梧之不達(dá)，詩窮之矣。雖然，梧之不窮，詩達(dá)之也。梧見今人見棄于時(shí)，則輒憤慍怨尤，下者娛財(cái)作荒。梧之廢也，無饑寒僥仰之憂，人事奔趨之?dāng)_，謝絕過從，杜門卻掃，每遭時(shí)清晦，或林泉魚鳥之適，田夫野父之儔，出數(shù)言紀(jì)之，長篇短章，惟所欲為。又性不喜俗人，堆積蠹編于東軒北窗之下，日與數(shù)千載間騷人文士為伍，光景滿前，應(yīng)接不暇。追念隸博士時(shí)好而不能專，為造士司政教時(shí)專焉不能入。今則專而且入，死生不足奪，況窮達(dá)乎？梧所畏王遵巖氏，見梧贈詩十篇，復(fù)梧曰：奧意險(xiǎn)語，殆搜神臟而破鬼膽，何但仰參黃、陳，直將上闖韓、孟，眼中何意見此奇特！嗚呼，搜神破鬼未也，奇特然哉！遵巖于文章少許可，彼其視一世能言之士，直若瓦礫蛙蟬，而許梧若此，偽也，非真也。據(jù)以為信，梧其顧長康哉？然有觀梧出處，憂樂之際者，則詩果窮梧者耶？果窮梧也！寧詩窮梧，毋梧窮詩。”《閩書》。
蔡少參一槐，年十四，中庚子榜。御史王瑛啟牘，謂年太少，姑留后。鹿鳴日，特設(shè)宴期之。及癸卯再雋泉，年少登科，又享眉壽，槐一人兼之。鹿鳴兩宴，亦異數(shù)也。《閩省賢書》。
晉江蔡公沙塘一槐，年六歲往姑夫家看燈，姑夫試以對曰：“元宵燈火滿街衢?！奔磻?yīng)聲曰：“大地文章連斗柄?！焙笫?，中鄉(xiāng)試填榜矣。主考慮早達(dá)不成令器，故不以題名，而又令赴宴，次科十七始中?！抖劇贰?br />
蔡沙塘公嘗步至一古董店，主人出其書畫彝鼎之屬。公方摩挲瞻玩，一狂徒至，見公篤老而衣冠樸陋，怒其不遜己，擠而仆之。主人驚告以公姓名，其人趨去。公徐起理冠幘，復(fù)觀如故，意氣湛然?！稖亓昱f事》。
袁小修嘗語予曰：“卓老多病寡欲，妻莊夫人生一女。莊歿后，不復(fù)近女色。其戒行老禪和不復(fù)是過也。平生痛惡偽學(xué)，每入書院講堂，峨冠大帶，執(zhí)經(jīng)請問，輒奮袖曰：“此時(shí)正不如攜歌妓舞女淺斟低唱?！敝T生有挾妓女者見之，或破顏微笑曰：“也□似與道學(xué)先生作伴。”于是麻黃之間，登壇講學(xué)者銜恨刺骨，遂有宣淫敗俗之謗。蟾蜍擲糞，自其口出，豈足以污卓老哉？予兄中郎，以吳令謝病歸，再起儀部。卓老以為理不常復(fù)出，為詩曰：“王符已著《潛夫論》，為問中郎到也無？”已而中郎將抵國門，乃改前句曰：“黃金臺上思千里，為報(bào)中郎速戒途。”其于進(jìn)退出處，介介如此。人知卓老為柳下之不恭，而不知其為伯夷之隘也。卓老風(fēng)骨棱棱，中燠外冷，參求理乘，剔膚見骨，迥絕理路，出語皆刀劍上事。獅子送乳，香象絕流，直可與紫栢先人相上下。遺山《中州集》有異人之目。吾以為卓老可以當(dāng)之，錄其詩附于高僧之后。傳燈所載，旁出法嗣，卓老或其儔歟！”《列朝詩集》。
公安袁中道《李溫陵傳》末言：“公為人真有不可知者。本絕意仕進(jìn)也，而專譚用世之略，謂天下事決非好名小儒之所能為。本狷潔自勵，操若冰霜人也，而深惡枯清自矜刻薄瑣細(xì)者，謂其害必在子孫。本屏絕聲色，視情欲如糞土人也，而愛憐光景于花月，兒女之情狀，亦極賞玩，若借以文其寂寞。本多怪少，可與物，不和人也，而于士之有一長一能者，傾注愛慕，自以為不如。本息機(jī)忘世，槁木死灰人也，而于古忠臣義士，俠兒劍客，存亡雅誼，死生交情，讀其遺事，為之咋指斫案投袂而起，泣淚橫流，痛哭滂沱而不自禁。若夫骨堅(jiān)金石，氣薄云天。言有觸而必吐，氣無往而不伸。排蹋勝己，跌宕王公?？孜呐e調(diào)魏武若稚子，嵇叔夜視鍾會如奴隸。鳥巢可覆，不改其鳳味；鸞翮可鎩，不馴其龍性。斯所由焚芝鋤蕙，銜刀若盧者也。嗟夫，才太高，氣太豪，不能埋照溷俗，卒就囹圄，慚柳下而愧孫登，可惜也夫！可戒也夫！”《閩書》。
梅國楨讀《焚書》，笑語人曰：“如此老者，若與之有郄，只宜捧置蓮花座上，朝夕率大眾拜禮以消折其福，不宜妄意挫抑，反增其聲價(jià)也。”《明世說新語》。
徐文長逸藁有詩云：“南海大夫歐，泉州處士尤。泥中雙綠鬢，詩伴兩蒼頭?！弊宰⒂壬饺耸陶叻堵鼓茉姡粶p歐楨伯之仆，惜其稿不得見也?！鹅o志居詩話》。
萬歷己丑，冬至前二日，余以叨貳春省，將祗事郊壇，齋宿署中。是夜與僚長東阿于公，富順李公擁榻玄談，宵分乃罷。既就枕，四壁俱寂，鼾睡甚適。忽夢有遞刺者，予誰何之？則曰：“于尚書使者也。”開函睇視，弗覩名姓。刺中第有二語云：“空山一淚憑誰寄？萬古孤墳祇自愁?！弊x竟，遽覺，心自駭愕，通宵不寐。晨起，具述以告二公。乃于公訝曰：“所謂于尚書者，非眼中人耶？”予慚悚無以對。少選浙江上奏，椽來，呈副封，則巡撫中丞傅某所題疏也。略曰：“伏覩故少保兵部尚書臣于謙，常?；时贬鳎暗鬯媒y(tǒng)之日，內(nèi)修外攘，盡瘁竭誠，俾九鼎既危而獲安，鑾輅既去而復(fù)返，忠甚盛也。遭萋菲之構(gòu)，竟死非辜。?；市龔?fù)悔之，圣圣相承，后先昭雪，贈官賜謚，建祠吳山，恩華備矣。惟時(shí)棅事者弗克將順德意，易名肅愍，未愜眾心。乞圣明裁改，以彰顯勚，以慰幽魂?！庇诠[疏，顧謂予曰：“夢征矣。幽明感通，一至是耶！顧少保公獨(dú)見夢于公何也？”蓋予嘗陟吳山之陽，謁少保祠，為詩吊焉，良謂有一面之識乎？乃為二公誦予詩，有“主圣臣忠”語。于公嘆曰：“公為少保公知己，舊矣。”比疏下于公，請改謚曰“忠肅”，天子俞之。于是輿論稱愜，謂足妥少保公九京云。黃文簡《異夢記》。
黃文簡鳳翔以太夫人春秋高，一念東山，遂不復(fù)出。凡辭召命者四。及居太夫人喪，年已逾艾，猶作孺子慕。且令諸子皆杖以志戚，海內(nèi)稱孝焉?！独m(xù)小學(xué)》。
黃文簡每自春明謁告歸，望郡城十余里，即撤去威儀，單車入子舍。出行里中，敕前騶勿呵辟行人。一日坐藍(lán)輿，屏騶從，有一儒士接輿過，罥衣為裂，怒而止其車。公笑曰：“君第從我還，當(dāng)相償。”及至舍，知是公也，愕咍謝罪。公曰：“吾豈食言耶？”引入命坐，計(jì)直倍償之?！独m(xù)小學(xué)》。
黃文簡鳳翔每訓(xùn)飭子孫力行勤儉，衣勿求華，食勿求美，勤苦讀作，務(wù)求有立。又作終事，預(yù)囑曰：“吾百歲后，爾曹居喪，自當(dāng)徒行如平日?；蛴泄蔬m遠(yuǎn)，亦只以舊敝油幔密自遮蔽，令人不覺，無得儼然白輿行道中，為人所指目?！贝撕蠡录易拥?，遂皆遵用之。公子潤中自為諸生，出入皆徒步，即領(lǐng)薦以后，猶然守先公之教也?！独m(xù)小學(xué)》。
陳瑞山學(xué)伊先生，方襁褓時(shí)，南安有一友，亦陳姓，教請郡城，夕經(jīng)潘山橋，見鬼物無數(shù)于橋上嬉戲。一鬼曰：“陳君至?！庇忠还碓唬骸笆秦暿拷坦伲伪苤?？”其友乃大懼，匿身樜園中。須臾聞眾鬼大驚曰：“陳大人至?！备飨滤⑷?。友私念必貴人陳姓者。竊伺之。俄有人背一小孩來，友問之，其小孩即陳姓也，云是梅坑人。其母有急事歸梅坑，不及攜兒，兒尋母，啼不止，乃冒夜攜往。友告以此間多怪物，不便夜行，邀歸其家，贈衣一襲。向其父母結(jié)為義子。瑞山果登第，官侍御，而此友僅以貢官訓(xùn)導(dǎo)終云?！端究杖沼洝?。
詹咫亭仰庇初登第，史觀吾先生朝賓往訪旅次，誡其家僮云：“幸傳語而夫人，而主人欲做好官，便無錢；欲做好人，亦無錢。不可以做官而遂濫用靡費(fèi)，致累而主人清節(jié)美德，做不得好官好人也?！薄独m(xù)小學(xué)》。
詹司寇仰庇曰：“吾儕教子弟最不可使之閑逸。士農(nóng)工商務(wù)任其職業(yè)，如飽食終日，無所用心，則放辟邪侈，從閑而投。故子弟能讀書者，專責(zé)之攻舉業(yè)。不能者，徑令其經(jīng)商業(yè)農(nóng)，何足為辱？今世所病在盜竊讀書之名，延師延友費(fèi)許多財(cái)錢，以欺父母兄弟妻孥，游手游食究竟萬無一益。此雖子弟之過，亦其父兄教之不善歟?！薄独m(xù)小學(xué)》。
吾閩嘉靖末患倭，復(fù)設(shè)巡撫。有金學(xué)曾者，曾任是職。靡餉漁商，獲累鉅萬?？嘀剡h(yuǎn)難攜，用縮銀法加銅九倍投之，仍良金。歸里為不肖子孫蕩盡。舊屬弁泉人指揮楊洪震升遷，便訪之陋巷，榱桷不完，病臥籍上，無被茵。楊為之泣，亟贈臥具。翌日再訪，依然臥籍上，蓋為子孫掠去矣。楊欲再贈，辭為無益。詢何無年譜故舊周恤？告以若輩競為書函徧投，相矛盾，莫適從，故絕無憐念者。楊次子指揮楝為余先人言若此?！妒邎@小牘》。
隆慶庚午鄉(xiāng)試合順天榜兩元五十八士。省元為同安林諱奇石，北畿領(lǐng)解則李文節(jié)先生也。是科之彥，其第進(jìn)士者，二十有四人。文節(jié)公則鼎甲拜相，為一代偉人矣。自庚午至萬歷癸卯十二科，吾泉領(lǐng)解十。其甲午一榜，兼經(jīng)魁一。庚午、癸酉、己卯、丁酉四榜，各兼經(jīng)魁二。戊子、癸卯各兼經(jīng)魁三。辛卯，五魁皆泉人。前嘉靖辛酉一榜，亦元兼三魁。丙子榜亦三魁。丙戌會榜，泉得二十有一人。鄉(xiāng)會試得名之盛如此。是后雖微不及前，然鄉(xiāng)榜尚甲全閩。會榜每科或十七八人，亦足稱名邦矣。若夫祿秩之尊，則百六七十年來，內(nèi)閣七，尚書十四，鼎甲八，會元四。少年高第欽假歸娶七，詞林選部臺省百余，督學(xué)亦三十余。內(nèi)自侍郎，卿貳，部司，評博中行，外而撫按，監(jiān)司，守令，印累綬若，輝耀郡邑。蓋當(dāng)時(shí)而在朝在籍者計(jì)百二十有余人。猗歟，盛哉！《溫陵舊事》。
隆、萬時(shí)，士皆著白布袍。李文節(jié)公娶親，內(nèi)白布袍，而與友借色衣其上。親去郡數(shù)十里，將至五六里許，偶出簥，風(fēng)掛前居，裾裂徑尺。從人走遠(yuǎn)村丐針線綴之。公徐步而行。時(shí)已暮，遇迎親者數(shù)輩，問曰：“曾見有娶親輿從否？”有識公者曰：“即李丈也。而獨(dú)行何？”公語之故。迎親者曰：“日已近瞑，不妨同行，以候尊從之至?！奔伴T而終不至也。其丈人喜極，自出迎之。公竟以白布袍登堂，有頃方易衣成禮。及公解元會元鼎甲拜相，與夫人至老相莊敬。夫人尚后公歿也?！稖亓昱f事》。
李文節(jié)廷機(jī)曰：“余弟自秀才至出貢廷試，余未嘗出一力。作教時(shí)有銓司暮過余門，致意甚厚，余以有數(shù)辭。及選，邵陽得士心監(jiān)司擬薦，而直指惡余，削之。既而升翁源為索憑于少宰，少宰訝余何不相聞，可以善地處也。余應(yīng)謂：“兄弟三人，二人有官，余復(fù)居此地，天下大官小官俱吾家做了?！庇嗌w欲以公倡百僚，而弟怡然不言，不得善地不慍，家庭間語不及利。出京之任，皆自僦夫馬，辛苦淡泊，至于沒身。賢如吾弟者亦少矣。公尚有一弟，終日俱冠員帽，視今之恃兄弟烜赫者，賢否何如？”《續(xù)小學(xué)》。
李文節(jié)公同庶常讀書三年，止告假七日耳。官祭酒少詹事，出入騎馬，雖大風(fēng)雪不改。在部常不欲速遷，恐所興革不能久。三品例乘帷轎，公獨(dú)乘明轎。自以一介窮儒，巍科華貫，思自砥礪報(bào)答國恩，無使死之日有余粟余帛以累君父。噫，今安得有此人此言乎！顧眾口交攻，必不容安，綸扉一日，真作何解。《館閣舊事》。李文節(jié)枚卜之際，論有異同。吏部錄其事上聞，蓋變體也。時(shí)廷推七人，李名第六。首揆朱山陰公密揭，請就五名內(nèi)點(diǎn)用，微指可知。乃當(dāng)寧意原蚤屬，不為動。君相能造命，非乎？怪既用之，后若急之，若緩之，一任其呼號，展轉(zhuǎn)無所控告以歸，又若其不能違命者然?！娥^閣舊事》。
泉州城大而土?xí)纾看蠓蚪陨⑻?。余以六月行部，人家多依原隰為園林，肩輿過其下，嘉瓜四垂，朱槿熠耀，綠柚扶搖于短垣之內(nèi)，丹荔點(diǎn)綴于碧葉之上，真令人目不暇給?！堕}部疏》。
泉州燒山土為瓦，皆黃色?？と艘院ｏL(fēng)能飛瓦，奏請用筒瓦。民居皆儼似黃屋，鴟吻異狀，官廳縉紳之居，尤不可辨。《閩部疏》。
江鍾允復(fù)初登第，夢作一縣，縣中皆是黃屋，不知何祥也？尋銓晉江令。《閩書》。
晉江蘇君禹浚，萬歷癸酉解元。應(yīng)試時(shí)，有南安諸生蘇某至峽江，肩輿假寐，夢執(zhí)旗報(bào)解元者，自喜負(fù)。俄而同舟濟(jì)者，君禹也。公將終，有彩云見臥內(nèi)兩壁間。仙店輿夫某遇公于古陵道中，鼓吹騎從，問之云，將赴貴州任。比輿夫抵公家，已屬纊矣?！堕}書抄》。
紫溪蘇先生浚，守制杜門，絕跡城邑，未嘗一交當(dāng)?shù)?。諸當(dāng)?shù)缆勏壬?，心甚重之，末由造請也。洛陽有承天寺，田千余石，舊系豪家占管，當(dāng)?shù)懒?，即籍其田以獻(xiàn)，先生辭焉。嘗自言曰：“吾心如止水，名韁利鎖二關(guān)，頗自斬絕。青天之內(nèi)，樂有余地，豈以區(qū)區(qū)者介情哉！”其高節(jié)如此?！蹲舷曜V》。
張?zhí)老喙皢室暿?，公議不容，雖排斥諫臣而心不自安，憤懣成疾。九卿列舉祝厘而詞未有所屬，眾推紫溪蘇先生者如一口。主部尚書乃以祝詞相囑，先生力拒之，遂稱疾不視事，常事銜焉。然卒未有以中先生者。用是先生正氣鼎呂朝中矣。《紫溪年譜》。
邑前輩蘇公浚視浙江學(xué)政，所賞拔士累擢魁元，歷三十余年，科第不絕。閱文日數(shù)行下，晨入試，夕已揭榜。初人人奇駭，久愈追頌。蔡光祿獻(xiàn)臣云：“公于吳顧憲臣、浙朱用光、閩劉庭蘭、李光縉未遇時(shí)，并以解元許之，若有成券在胸中者。”以余所聞林大宗伯欲楫語尤奇。方宗伯早歲從父宦粵西，適蘇公官粵西參政，父修啟白通命，屬草時(shí)亦信筆為之，不甚嫻駢偶也。公得之喜，以詢某鄉(xiāng)人曰：“林守備有館賓乎？”答無之?！叭粍t昨啟誰草？”其人曰：“林惟一季子，垂髫相隨署中，想出其手?！惫珖@曰：“真遠(yuǎn)器也。”議以其女委禽焉。會宗伯先定婚，不果。宗伯兄光祿公欲棟為諸生時(shí)，公夫人雅意擇婚?；蛞粤?、莊二生才為請，夫人意未決，陰以其文寄質(zhì)。公亟嘖嘖林，而夫人移于他議，卒妻莊。后公歸，語次微惜之。夫人曰：“莊非科第中人與？”公曰：“莊亦一進(jìn)士也，但林為有福進(jìn)士，莊不及耳。”光祿公遂以甲午、乙未聯(lián)登仕宦，富貴壽考為闔郡冠。而莊成丁未進(jìn)士，旋卒。蘇公自粵西參政擢貴州觀察使，不赴，歸，未幾卒。其辭官文云：“用世如虛舟，存而不系，過而不留，不以天下為已有。出世如游魚，游乎江湖，忘乎江湖，不以已為天下有?！鞭o亦灑達(dá)可誦。方公之舉解首也，房考郭大司馬子章夢蔡文莊清詣其門。公邑同、經(jīng)同、姓草同、名水同。丁丑入彀，中文定公持其卷語人曰：“此卷必晉江人，非蘇則李?！崩钪^文節(jié)公也。兩公同以解元，善易學(xué)，為主司所夙知。懸斷不爽，亦奇矣。《東崖雜記》。
少保黃公克纘，居官廉甚，撫齊十二載，家無厚貲。為余言：“曩守贛郡，滿考?xì)w，僅存俸金數(shù)十兩而已?！庇衷疲骸坝妆苜粮『Ｈ氤牵烁邤?shù)十丈，舟中蔑不顛仆，己獨(dú)正襟端坐自如，長年輩異之?！泵棱牴?。髫齡中早自不凡如此?！痘聣翡洝?。
黃太傅鍾梅公為五部尚書，年近八十矣，十二月二十七日生日，廿八九必出答拜，雖嚴(yán)寒或風(fēng)雨不廢。后生小子一刺至門，必駐車以白柬夾原紅柬復(fù)之，未嘗遣子弟代行，又必不以過正月。公林下數(shù)年，余所見皆如此。《溫陵舊事》
少保公雅善聲律，嘗同諸公認(rèn)集，詠妓得句云:“休言伐木人求友，須念提筐女有夫?！蔽⑼窠L(fēng)人體。比年八十馀，生子，余為詩賀之。次韻來答，又屢貽余短幅，細(xì)書、章草，法殊遒媚多致?！痘聣翡洝?br />
黃太傅鍾老之兄，生平未嘗至郡。鍾老宦歸，篤連床之愛，強(qiáng)而致之。未至二里許，望見雉堞，曰:“生平未嘗覩此，胡為乎來？”趣歸，終不役入城?！稖亓昱f事》。
〔校注〕
〔一〕“古”字原缺，擄《六一詩話》補(bǔ)。
〔二〕“諸”字原稿誤為詩”，據(jù)《六一詩話》改。
〔三〕“無”字原稿誤為“作”，據(jù)《六一詩話》改。
《泉山通志》引顏師古《漢書注》，指此為越王所保之泉山，非是?！稘h書·朱買臣傳》云：“發(fā)兵浮海，直抵泉山?！睅煿抛⒃疲骸叭?，即今泉州之山?！弊詭煿艜r(shí)言，乃唐貞觀初之泉州，今福州也。又謂北山之巔，乃東甌王避漢兵之處。然東甌王即東越王余善，為漢兵所攻，自所保之泉山南徙大澤中，繇王居股殺以降漢，亦無由至此山也。隆慶府志。
陳筍湄大玠曰：史記東越王退保泉山。顏師古以為泉州之山。曹能始《名勝志》謂師古當(dāng)貞觀時(shí)，未有泉州之名，應(yīng)在福州。余考睿宗景云之先，閩下游統(tǒng)稱晉安，而福州則無所謂泉山者。能始福人，私而欲爭之耳?？梢姽麑倜麆俚?，非其有猶將冒之，以夸天下來世，而況居桑梓聽其傾墜，不能接武前人而增新之，此非生其鄉(xiāng)者之愧哉。陳大玠《修建泉山清源洞碑記》。
泉郡志云：東出海門，舟行二日程，曰澎湖嶼，在巨浸中，環(huán)島三十六，如排衙然。晉人多僑寓其上，苫茅為廬，推年大者為長，不蓄妻女，耕漁為業(yè)，牧牛羊散食山谷間，各嫠耳為記。訟者取決于晉江縣。城外貿(mào)易歲數(shù)十艘，為泉之外府。后屢以倭患墟其地，或云抗于縣官，故墟之。今鄉(xiāng)落屋址尚存。初閩人自樂其土，雖有長材秀民，通文學(xué)，習(xí)吏事者，相率不肯出仕。及常袞為觀察使，設(shè)鄉(xiāng)校，課文章，鄉(xiāng)郡小民有能誦書作文者，袞必具賓主之禮，親加講導(dǎo)，延泉名士歐陽詹輩教育勸勉，閩俗一變，每歲貢士與內(nèi)州等?！堕}書》。
德宗貞元八年，是歲壬申，兵部侍郎陸贄知貢舉，所取二十二人，賈棱為首，歐陽詹第二人。是榜為宰相者三人：王涯、李絳、崔群。賦題《明水》，詩題《御溝新柳》?！兜强朴洝贰?br />
歐陽詹少與里人王式、吳播、薛壽、鄭簡、康暐、王云卿相善。諸公見詹性行文辭，勸其赴舉，詹不應(yīng)。
后詹為觀察常袞、州將薛播所知，諸公僉以白詹父博羅丞，令其赴舉京師。詹父特與諸公會于龍首山妙峰
堂，詢議可否，諸公益決其行。父乃遣詹隨計(jì)吏，明年遂登第?！堕}書》。
詹舉進(jìn)士，聯(lián)第皆天下選，時(shí)稱龍虎榜。故劉昌言詩曰：“一舉首登龍虎榜；十年身到鳳凰池”世以為榮?！稘O隱叢話》。
余在白門時(shí)，編刻《歐陽詹詩集》，自謂無遺矣。偶閱全蜀藝文志，詹有《新都行》云：“縹緲空中絲，蒙龍道傍樹。翻茲葉間吹，惹彼花上露。悠揚(yáng)絲意去，苒蒻花枝注。何計(jì)脫纏綿？天長春日暮?！痹舅?，尚俟續(xù)補(bǔ)。《筆精》。
歐陽四門《初發(fā)太原途中寄所思詩》：“高城已不見，況復(fù)城中人。”此古樂府體也。黃璞乃有太原函髻之謗，謂公悅一妓，卒以此隕身，好事者喜傳之，不信韓退之、李習(xí)之、李貽孫三公而信璞，何哉？《清源文獻(xiàn)》。
閩川歐陽澥者，四門詹之孫也。澥娶婦經(jīng)旬而辭赴舉，久不還家，詩云：“黃菊離家十四年。”又云：“離家已是夢松年。”又云：“落日望鄉(xiāng)處，何人知客情？”自憐十八年之帝鄉(xiāng)，未遇知己也。亦為燕詩以獻(xiàn)主司鄭愚侍郎，其詞雖為朝貴稱羨，尚未第焉。其詩曰：“翩翩雙燕畫堂開，送古迎今幾萬回。長向春秋社前后，為誰歸去為誰來？”《唐詩紀(jì)事》。
許稷挾策入關(guān)，遇舍人陳詡、四門助教歐陽詹、校書郎邵楚萇、侍御林藻在京師閩川舉子，醵酒食，會諸先達(dá)。詹以稷鄉(xiāng)人親故，特與俱。詡酣戲稷曰:“今日之會，子何人斯？輒冒其間?！别⑼侗瓚嶃?，曰：“男兒患不能立志霄漢，豈有扃鐍？王侯出處，豈必常耶？叨此一飱，稷之過矣。”噦酒而出，入終南山讀書，三年出就府薦，遂擢第?！堕}川名士傳》。
唐柳冕，河?xùn)|人，貞元十三年為福建觀察使。冕生長河?xùn)|，徒見其地多馬，謂閩中羊馬不息，奏置牧區(qū)于東越，名萬安監(jiān)。又置五區(qū)，泉州悉索部內(nèi)馬驢牛羊之?dāng)?shù)，合萬余，游畜之。不經(jīng)時(shí)死耗略盡，復(fù)調(diào)充之。民間怨苦，坐無狀，代還。《閩書》。
俗傳羅隱出語成讖，著有異跡，若羅裳山之畫馬石，深滬之石壁山書字，及建安書筒灘所載。予初尚未信其果此羅隱與否，及讀楊文敏《書筒灘記》，已稍信之。因閱黃滔贈隱詩：“三征不起時(shí)賢議，九轉(zhuǎn)終成道者言?！狈街[學(xué)道修真人也?！堕}書》。
泉州楊廷式，字憲臣，唐末明經(jīng)登第，為京官，求太常博士，及除太子舍人，怒甚，將詰責(zé)宰相。同里翁承贊聞之曰:“吾進(jìn)士及第，宏詞登科，求一直館學(xué)士不可得，廷式何人，敢望太常博士？”貽書賀之。廷式亦悟曰:“黃逋村中，何嘗有太子舍人？”乃受命。廷式既避亂南歸，頗能以清苦名節(jié)自立云?！陡＝ㄍㄖ尽贰?br />
顏仁郁，泉州人，仕閩為歸德場長。時(shí)土荒民散，仁郁撫之。一年襁負(fù)至，二年田萊辟，閱三歲而民用足。有詩百篇，宛轉(zhuǎn)回曲，歷道人情，邑人途歌巷唱之，號顏長官詩。其《勸農(nóng)詩》曰：“夜半呼兒趁曉耕，羸牛無力漸艱行。時(shí)人不識農(nóng)家苦，將謂田中谷自生。”《十國春秋》。
泉州魯司寇廟廷有皂莢，州人舉進(jìn)士，觀其莢多寡以為應(yīng)。梁貞明中忽生一莢有半，人莫測其祥，是歲陳逖進(jìn)士及第。時(shí)黃仁穎初以學(xué)究應(yīng)試，至后唐同光中亦及第。半莢之枝，遂成全莢。徐鉉《稽神錄》參《閩書》。
初，審知從子延彬刺泉州，徐寅每同游賞，及陳焱、倪曙等賦詩酣酒為樂，凡十余年。寅有《賀清源太守王延彬詩》云：“蘂珠宮里謫神仙，八載溫陵萬戶閑。心地闊于云夢澤，官資高卻太行山。姜牙兆寄熊羆內(nèi)，陶侃文成掌握間。應(yīng)笑清溪舊門吏，年年扶病掩柴關(guān)?！庇郑骸拔錁s江畔蔭祥云，寵拜天人慶郡人。五色鶴綾花上勅，九霄龍尾道邊臣。英雄達(dá)處誰言命，富貴來時(shí)自逼身。更待春風(fēng)飛吉語，紫泥分付輿陶甄?！薄妒畤呵铩?、《釣磯集》合纂。
延彬，邽之子，忠懿之猶子也。邽死，襲其父封于泉。性多藝而奢縱，日服一巾櫛，日易一汗衫。能為詩，亦好談佛理。詞人彈客謁見，多為所阻。初，邽領(lǐng)兵至泉州，舍于開元寺，始生延彬于寺之堂。既生，而有白雀一棲于堂中，迄延彬之終，方失其所在。凡三十年，仍歲豐稔，每發(fā)蠻舶，無失墜者，人因謂之招寶侍郎。朝廷贈延彬云中節(jié)度使。及卒，復(fù)葬云臺山。迄今閩人謂之云臺侍中。有詩曰：“兩衙前后訟堂清，軟錦披袍擁鼻行。雨后綠苔侵履跡，春深紅杏鎖鶯聲。因攜久醞松醪酒，自煮新抽竹筍羹。也解為詩也為政，儂家何似謝宣城？”人多誦之。《稗史匯編》。
五代，詹敦仁勸王氏入貢。王氏寵予以官，作《辭命篇》曰：“爭帝圖王事總非，中原失統(tǒng)可傷悲。往來賓主如郵傳勝負(fù)干戈似局棋。周粟縱榮寧忍食？葛廬頻顧謾勞思。江山有待早歸去，好向鷦林擇一枝?！薄肚逶次墨I(xiàn)》。
閩王氏亡國，留從效繼領(lǐng)留后，雖稱藩南唐，實(shí)雄據(jù)一隅。先是，留陂人陳智廣者，中和初居九座山，不茹葷，所言禍福必驗(yàn)，留從効待之甚厚。嘗有讖云：“卯下田，力交連，井中坐，二十年?！睆男Ч麚?jù)泉州，如其言，而后滅?！度圃娂o(jì)》。
陳洪進(jìn)在泉州，日方晝，有蒼鶴翔集內(nèi)齋前，每引吭向洪進(jìn)。洪進(jìn)視之，有魚鯁其喉。以手探視之，魚猶活。鶴馴擾齋中數(shù)日而后去。人皆異之?！端问贰?。
詹琲《追和秦系辭張建封詩獻(xiàn)陳洪進(jìn)》曰：“誰言悅口是輕肥？獨(dú)酌鵝兒噉翠微。名利薄于秋紙扇，羊裘暖甚紫羅衣。心隨倦鳥甘棲宿，目送征鴻遠(yuǎn)奮飛。擊壤太平朝楚客，鳳山深處覓光輝?！薄肚逶次墨I(xiàn)》。
陳洪進(jìn)獻(xiàn)地表云：“臣聞峻極者，山也，在污壤而不辭；無私者，日也，雖覆盆而必照。顧惟遐僻，尚隔聲明，愿歸益地之圖，輒露由衷之請。臣所領(lǐng)兩郡，僻在一隅，自浙右未歸，金陵偏霸，臣以崎嶇千里之地，疲散萬余之兵，望云就日以維勤，畏首畏尾之不暇，遂從間道遠(yuǎn)貢赤城，愿傾事大之心，庶齒附庸之末。太祖皇帝賜之軍額，授以節(jié)旄，俾專達(dá)于一方。復(fù)延賞于三世，祖父荷漏泉之澤，子弟享列土之榮。棨戟在門，龜組盈室，雖冠列藩之寵，未修肆覲之儀。暨江表底平，先皇厭世，會嬰犬馬之病，尚阻云龍之庭?；实郾菹拢瑲J嗣丕基，誕敷景命，臣遠(yuǎn)辭海嶠，入覲天墀，獲親咫尺之顏，迭被便蕃之澤。六飛游幸，每奉屬車之塵；三殿宴嬉，屢挹大樽之味。旬浹之內(nèi)，雨露駢臻。至于童男，亦荷殊奬恩榮。若此報(bào)效何階？志益戀于君軒，心遂忘于坎井。臣不勝大愿，愿以所管漳泉兩郡，獻(xiàn)于有司，使區(qū)區(qū)負(fù)海之邦，遂為內(nèi)地，蚩蚩生齒之類，得見太平。伏望圣慈，授臣近地別鎮(zhèn)。臣男文顯等早膺朝獎，皆忝郡符，牙校賓僚，久經(jīng)驅(qū)策。各希元造，稍霈鴻私。”太宗優(yōu)詔嘉納之?！端问贰?。
陳洪進(jìn)據(jù)漳、泉二州，有沙門行云者謂人曰：“陳氏當(dāng)有五侯之象。去此五年后，有戎馬千萬眾，前歌后舞入此城，喜而不怒。”泉人聞之疑：洪進(jìn)所營二州，何以容五侯？當(dāng)克汀、建以自益耳。后洪進(jìn)入朝，獻(xiàn)其地，改鎮(zhèn)徐州。文顥通州團(tuán)練使，文顗、文頓、文顯三人并受諸州刺史。王師入城，作笳鼓為樂，悉如其言?！栋碎}通志》。
劉昌言，泉州人，極有才思，當(dāng)下第作詩，落句云：“唯有夜來蝴蝶夢，翩翩飛入刺桐花?！焙鬄樯讨萦浭?，王禹偁贈詩曰：“年來復(fù)有事堪嗟，載筆商州鬢欲華。酒好未陪紅杏宴，詩狂多憶刺桐花?！鄙w為是也。刺桐花深紅，每一枝數(shù)十蓓蕾，而葉頗大類桐，故謂之刺桐，唯閩中有之?！肚嘞潆s記》。
陳舍人從易，當(dāng)時(shí)文方盛之際，獨(dú)以醇儒古〔一〕學(xué)見稱，其詩多類白樂天。蓋自楊、劉唱和《西昆集》行，后進(jìn)學(xué)者爭效之，風(fēng)雅一變，謂西昆體，由是唐賢諸詩集幾廢而不行。陳公時(shí)偶得杜集舊本，文多脫誤，至《送蔡都尉詩》云：“身輕一鳥”，其下脫一字。陳公因與數(shù)客各用一字補(bǔ)之?；蛟啤凹病?，或云“落”，或云“起”,或云“下”，莫能定。其后得一善本，乃是“身輕一鳥過”。陳公嘆服，以為雖一字，諸〔二〕君亦不能到也。《六一詩話》。
王文穆罷相知杭州，朝士送之詩，惟陳從易學(xué)士云：“千重浪里平安過，百尺竿頭穩(wěn)下來?！奔焦珢壑！逗铛涗洝?。
江西俚俗罵人有曰“客作兒”。按陳從易《寄荔枝與盛參政》詩云：“櫻桃真小子，龍眼是凡姿。橄欖為下輩，枇杷客作兒?！笔柶湔f，曰：“櫻桃味酸，小子也；龍眼無文采，凡姿也；橄欖初澀后甘，下輩也；枇杷核大肉小，客作兒也?！狈惭钥妥鲀赫撸瑐蚍蛞??！赌芨凝S漫錄》。
晉江曾魯公公亮，楚公會子也。初草堂僧戒行高潔，楚公遇之甚厚。僧曰：“愿后身為公子報(bào)公。”時(shí)楚國夫人方娠，一夕，夢僧來訪問訊。遽寤，子公亮生，則僧已示寂矣?！堕}書抄》。
曾魯公公亮自嘉佑秉政，至熙寧中尚在中書。年雖高而精力不衰，故臺諫無非之者。惟李復(fù)圭以為不可，作詩曰：“老鳳池邊蹲不去，饑烏臺上噤無聲?！惫嗳??！睹佳孕袖洝贰?br />
曾魯公慶歷間道杭州，至天竺瞻禮，中途兄衣素婦人，謂同行僧元達(dá)曰：“上座同曾舍人來耶？舍人五十七入中書?！闭Z訖不見，已而如其言，實(shí)觀世音靈現(xiàn)也。既而蔡端明襄出守杭州，曾公以錢十萬為匾。求蔡公書“靈感觀音院”。咸淳《臨安志》。
黃龍山產(chǎn)蔬菜特美，故曾魯公有“飯思白石紅桃米，菜憶黃龍紫芥心”之句?！对娫捒傹敗贰?br />
泉州城，五代時(shí)留從効重加版筑。傍植刺桐，歲久繁密，其木高大，枝葉蔚茂。初夏時(shí)開花鮮紅，葉先萌芽而花后發(fā)，則年谷豐熟。廉訪丁謂至此賦詩，后郡守王十朋續(xù)之。二詩皆詳見《物產(chǎn)注》、《閩省通志》，參《梅溪文集》。
韓魏公生州治，陳了翁兩隨侍來守郡,二名賢生寄于此,皆郡人所喜談?wù)??！斗捷泟儆[》。
王沂公曾，字孝先，晉江人，武肅王審邽六世孫。少隨父兄官于益都。父卒，貧不能歸，因家焉。咸平中，甫冠，聯(lián)捷三元，歷官左仆射大學(xué)士，稱社稷臣，相業(yè)具國史本傳。寶元初冬，有大星墜其寢，左右驚告，曾曰：“后一月當(dāng)知之?！比缙诙?。年六十一。贈侍中，謐文正。嗣曾孫判賀州，曄回居泉州?！堕}書抄》。
本朝翰林蘇公紳嘗題潤州金山寺云：“僧依玉鑒光中住，人踏金鰲背上行?！睍r(shí)公方舉大科，識者以人踏金鰲背上行，乃榮入玉堂之兆，已而果然。公位止于內(nèi)相，豈亦詩之讖耶！《青箱雜記》。
蘇子容愛元、白、劉賓客輩詩，如“汝洛唱和”，皆往往成誦，苦不愛太白輩詩。曾誦《汝洛集九日送人》云：“清秋方落帽，子夏正離群?！币詾榧賹し?，無及此聯(lián)。又舉劉夢得《送李文饒?jiān)冁?zhèn)浙西詩》，以為最著題?！对娫捒傹敗贰?br />
魏收有“庸峭難為”之語，人多不知其義。文潞公以問蘇子容，子容曰：向聞之宋元憲云，事見本經(jīng)。蓋梁上小柱，取其有曲折峻峭之勢耳，言人之儀矩可喜者曰庯峭。就乃用此事作詩為謝曰：“高宴初陪聽鼓鼙，清談仍許奏揮犀。自知伯起難庯峭，不及淳于善滑稽。舞奏未終花十八，酒行先困玉東西。荷公德量容狂簡，故敢忘懷去町畦?！薄端伟揞惓?。
劉丞相莘老殿試時(shí)，蘇丞相子容為詳定官。子容后尹南京，莘老復(fù)僉判在幕中，相與歡甚。元佑初，莘老自中司入為左丞，子容猶為翰林學(xué)士承旨，及莘老遷黃門，子容始為左丞。莘老宿東省，嘗以詩寄子容云：“膺門早歲預(yù)登龍，僉幕中間托下風(fēng)。敢謂彈冠煩貢禹，每思移疾避胡公?！鄙w記前事。而子容答之，有“末路自驚黃發(fā)老，平時(shí)曾識黑頭公”之句，當(dāng)時(shí)以為盛事。又三年，莘老既相而罷，子容始踐其位云?！妒衷娫挕?。
柯述賑饑，有異鵲來巢，蘇軾以詩紀(jì)焉。其詩曰：“昔我先君子，仁孝行于家。家有五畝園，幺鳳集桐花。是時(shí)烏與鵲，巢鷇可俯拏。憶我與諸兒，飼食觀群呀。里人驚異瑞，野夫笑而嗟。云此方乳哺，其畏鳶與蛇。手足之所及，一物不敢加。主人若可信，眾鳥不我遐。故知中孚化，可及魚與豭?？潞罟恃簦险鏌o華。臨漳所全活，數(shù)等江干沙。仁心格異族，雙鳥棲其衙。但恨不得言，相對空楂楂。善惡以類應(yīng)，古語良非夸。君看彼酷吏，所至號鬼車?！薄堕}書》。
興化別稱莆陽，又曰莆中，原屬泉州，自古未有為本郡太守者。陳仆射靖始以兵部郎中知泉州，有詩云：“分符出守同吾祖，衣錦還鄉(xiāng)自我身?！焙蠓缴餮浴⒉滔?、方谷，陳覺民、蘇曄、林伯顯、蔡橚、林之平、林大鼐、林枅、傅淇、方銓相繼為泉州守，然已別置興化軍矣?！断捎慰h志》。
閩人有謝伯初者，字景山，當(dāng)天圣景佑之間，以詩知名。予謫夷陵時(shí)，景山方為許州法曹，以長韻見寄，頗多佳句，有云：“長官衫色江波綠，學(xué)士文華蜀錦張?！庇璐鹪疲骸皡④姶核紒y如云，白發(fā)題詩愁送春?！鄙w景山詩有“多情未老已白發(fā)，野思到春如亂云”之句，故予以此戲之也。景山詩頗多，如“自種黃花添野興，旋移高竹聽秋聲”?！皥@林換葉梅初熟，池館無人燕學(xué)飛”之類，皆無愧于唐諸賢，而仕宦不偶，終以困窮而卒。其詩今已不見于世，其家亦流落不知所在。其寄予詩，逮今三十五年矣，予猶能誦之。蓋其人不幸既可哀;其詩淪棄亦可惜，因錄于此。詩曰:“江流無〔三〕險(xiǎn)似瞿塘，滿峽猿聲斷旅腸。萬里可堪人謫宦？經(jīng)年應(yīng)合鬢成霜。長官衫色江波綠，學(xué)士文華蜀錦張。異域化為儒雅俗，遠(yuǎn)民爭識校讎?yán)伞２湃鐗舻枚酁槔?，情似安仁久悼亡。下國難留金馬客，新詩傳與竹枝娘。典辭懸待修青史，諫草當(dāng)來集阜囊。莫謂明時(shí)暫遷謫，便將纓足濯滄浪?！薄读辉娫挕?。
天圣七年，予始游京師，得吾友謝景山。景山少以進(jìn)士中甲科，以善歌詩知名，其后又得今舍人宋公為景山母夫人之墓銘，言夫人好學(xué)通經(jīng)，自教其子。乃知景山出于甌閩數(shù)千里之外，負(fù)其藝于大眾之中，一賈而售，遂以名知于人者，繄其母之賢也。今年，予自夷陵歸許昌，景山出其女弟希孟所為詩百余篇，然后又知景山之母不獨(dú)成其子之名，而又以其余遺其女也。景山學(xué)杜甫、杜牧之，文以雄健高逸自喜。希孟之言，尤隱約深厚，守禮而不自放，有古幽嫻淑女之風(fēng)，非特婦人之能言者也。然景山嘗從今世賢豪者游，故得聞于當(dāng)時(shí)，而希孟不幸為女子，莫自章顯于世。昔衛(wèi)莊姜、許穆夫人錄于仲尼而列之國風(fēng)；今有杰然巨人，能輕重時(shí)人而取信后世者，一為希孟重之，其不泯沒矣。予固力不足者，復(fù)何為哉？復(fù)何為哉？希孟嫁進(jìn)士陳安國，卒時(shí)年二十四?！读痪邮考?。
蔡君謨守泉，詣飛陽廟禱雨，歲以大稔。題詩廟中曰：“年年乞雨問山神，羞見耕耘隴上人。太守自知才德薄，彼蒼何事罪斯民？”王龜齡題其后云：“賢侯去久跡猶遺，乞雨詩奇字更奇。世俗妄論公政猛，愛民心有彼蒼知。”《閩書》。
泉州壁記：蔡襄、陳覺民、傅淇守泉日，母夫人年俱九十，邦人異之。人第知蔡母之賢且壽，不知陳、傅之母亦復(fù)如是。且子先后皆守泉，尤為奇事。《仙游縣志》。
呂洞賓入峨眉山采藥，著詩云：“太乙宮前是我家，詩書萬卷作生涯。春風(fēng)醉酒不歸去，落盡碧桃無限花?！蔽灏倌旰螽?dāng)遭雷厄，洞賓化青蛇，隱于泉州蔡襄爐內(nèi)。襄熔爐讀書，一夕雷震，判官云：“雷部速退，無驚學(xué)士?！碧炷碎_霽。洞賓出揖曰：“蒙君福蔭?！敝x以筆墨。后登科，仁宗朝為學(xué)士，出守泉州，造洛陽橋。以洞賓筆墨為檄，使隸之海若而告之。隸嘆曰：“茫茫遠(yuǎn)海，何以投檄？”買酒酣飲，醉臥海岸，潮落而醒，則檄已易封矣。襄啟閱之，惟一“醋”字。襄曰：“神示我矣。廿一日酉時(shí)興工乎？”至期，潮水果三晝夜不進(jìn)。橋成，時(shí)人以詩頌之曰：“迭石為橋與路長，惠安之北晉江東。幾時(shí)募化千家寶，一旦緣成萬載功。五尺欄桿遮巨浪，兩頭華表鎮(zhèn)危峯。往來無限行人口，日月齊休頌蔡公?！薄秷?jiān)瓠集》。
萬安橋未建，舊設(shè)海渡渡人。每歲遇颶風(fēng)大作，或水怪為祟，沉舟而死者無算。宋大中間，某年月日，濟(jì)渡者滿載，至中流風(fēng)作，舟將覆。忽聞空中有聲云：“蔡學(xué)士在，宜急拯之。”已而風(fēng)浪少息，舟人皆免于溺。既渡，以姓細(xì)問同渡者，止有一婦之夫乃蔡姓也。時(shí)婦方娠，已數(shù)月矣。舟人心異之，蔡姓婦亦以為異，即禱愿于天，曰：“吾今懷娠，若生子官果至大學(xué)士，必造輿梁，以免病渡之苦也?！焙笊?，即忠惠公襄，以狀元及第。后出守泉州，太夫人追憶前事，促公創(chuàng)橋，至于再三。私計(jì)海之深極千丈，若欲筑址累石，將從何處著力？違命者踰年。太夫人復(fù)督責(zé)不已，一日，忽命工房吏寫文一通，申報(bào)海神。公亦勉承母命，自以為迂誕而不經(jīng)也。乃命皂隸投文海濱。隸畏溺死，無一肯從命者。有一風(fēng)皂隸出而倡言曰：“吾愿齋文以往?！奔戎粒淳途扑镣达?，飲畢，酣睡于海厓，潮至有死而已。睡及半日而始醒，醒后退潮，起視之，則文書已易封矣。封上無他書，止封一字，乃返而呈于公。拆而閱之，內(nèi)一“醋”字在焉，翰墨如新，舉郡莫之識也。公夜臥轉(zhuǎn)展思之，方悟其意曰：“醋”字以酉配昔，神其令我廿一日酉時(shí)興工乎？至期，潮果退舍，沙泥壅積者丈余。潮之不至者聯(lián)以八日，遂創(chuàng)建此橋。又時(shí)有讖云：“若要此橋成，除是狀元生?！眲t公之默承天佑感通神明者，蓋有自也?！睹接洝贰?br />
干道四年冬，予得郡溫陵，道出莆田，望蔡忠惠公故居，徘徊顧嘆而不忍去。迨入泉境，訪公遺跡，則首見所謂萬安橋者，與大書深刻之記爭雄，惜其有濟(jì)川之才而不至于大用。登愛松堂九日山，則又見公之詩與其真跡猶在，凜然有生意，如見其正顏色坐黃堂時(shí)也。蓋公至和、嘉佑間嘗兩守是郡，至今泉人稱太守之賢者，必以公為首云。王梅溪文。
萬安天下第一橋，君謨此書雄偉遒麗，當(dāng)與橋爭勝。結(jié)法全自顏平原來，唯策法用虞永興耳。《弇州山人稿》。
萬安橋記作碑二段，今在忠惠祠中。是橋也坦夷如官道，可三里許。揚(yáng)州廿四，空懸月夜；吳江飛壓，僅表虹垂。兼以忠惠記文，書筆并精千古。于是好事者競傳橋異，謂橋未興時(shí)，深不可址，忠惠為檄，使隸投之海若而告之。隸嘆息曰：“茫茫遠(yuǎn)海，何所投檄？”買灑劇醉，臥小艇上，起視則檄已換，第書一“醋”字。忠惠公曰：“神示我矣，當(dāng)廿一日酉時(shí)潮退可址也?！庇侄淮忠荒?，好事者復(fù)云：“外國人摹仿其書，勒粗石上，夜換載歸?！贝硕乱獙冽R東，而近時(shí)有作皇朝列卿傳者，又以移檄海神，作蔡守錫事，亦不知何據(jù)也。惟余同年都給事中劉宏寶者，洛陽里人，為余言：“幼讀書祠下，嘉靖末有兵燹之變，祠被賊毀，碑離地四尺許，石理橫裂，斜倚石垣之上。居久之，忽自端正，意有神物呵護(hù)。此則所親見云?！庇炙稳厝搅种媸咒浽鞓蚨拢湟辉疲骸俺踉鞎r(shí)石匠四至，各呈其藝。有獻(xiàn)石獅子者，其■〈髟上火下〉玲瓏有條理；又一人所獻(xiàn)，其口開處不容指，有珠圓轉(zhuǎn)在口中，殆不可測。”元豐八年，轉(zhuǎn)運(yùn)副使王子京圖橋以進(jìn)，朝命嘉賞。橋之北亭榜曰“洛陽之橋”。趙岍書?！堕}書》。
何鏡山蔡忠惠祠詩：“美芹豈必嫌團(tuán)鉼，嘉樹仍聞譜荔枝。好事已傳埤雅注，行人還看雒陽碑。”又：“江邊林蘊(yùn)宅，驛外蔡襄祠?！辈⒓丫湟??！堕}小記》。
仁宗朝，襄以便養(yǎng)知泉州，架洛陽橋。先是，公為閩部使者，夾道種松，以蔽熇毒。閩人即橋旁作堂以祠之，又作詩二章，俾歌以祀公。一曰：“道邊松，大義渡至漳泉東。問誰植之我蔡公，歲久廣蔭如云濃。甘棠蔽芾安可同，委蛇天矯騰蒼龍。行人六月不知暑，千古萬古長清風(fēng)?！币辉唬骸奥尻枠?，一望五里排琨瑤。行人不憂滄海潮，沖沖往來乘仙颷。蔡公作成去還朝，玉虹依舊橫青霄?？贾阡⒐芜|，千古萬古無傾搖。”《方與勝覽》。
公刺泉，美政不可殫述。最昭昭留人耳目者，惟所造萬安渡石橋，與常年勒岸左書記一百五十二字，至今如新。河洛之思已足不朽，況今得公之全集以行于世也。余獨(dú)怪公之文可廁歐、蘇、曾、王之間，乃散佚漫漶，幾不復(fù)傳。宋干道世，公歿未遠(yuǎn)，王梅溪公來守泉，過莆入晉，訪公遺文，則郡與學(xué)皆無之，亦得之莆陽世家，乃授鋟事與蔡伯達(dá)公。今日舉合轍，梅溪公檢之當(dāng)代之年，蔡公表章隔世之后。梅溪公與公同官同地，蔡公與公官同地同姓同，人謂蔡公為公后身，斯集之傳，神授非耶？黃諭德《雙甕齋文集序》。
蔡君謨守泉日，書《荔枝譜》于安靜堂。有鄭熊者，亦記廣中荔枝凡二十五種，以附蔡譜之末?！独她S便錄》。
閩地頗畜蠱，其神或作小蛇毒人，有不能殺者。獨(dú)泉之惠安最多，八十里間，北不能過楓亭，南不敢度洛陽橋云。蔡端明為泉州日，捕殺治蠱者幾盡，其妖至今畏之。以橋有端明祠，而楓亭仙游屬，端明即仙游人也。土人之莊事端明如此。《閩部疏》。
王十朋守泉時(shí)，聞南宮揭榜，溫陵得人為盛，詩曰：“龍虎鄉(xiāng)邦地最靈，鯤鵬相繼上南溟。已聞元凱賓虞國，行見淵騫冠孔庭。帝遣伏波持使節(jié)，天教平海會文星。鈐齋忽報(bào)捷音至，一炷清香千佛經(jīng)。”《梅溪文集》。
泉州有娘子橋，視洛陽雖低而長過之。相傳泉人入番，舶壞，得巨島，見大蟒夜出，有光如晝。乃插刀穴口，蟒出為刀傷，性急直奔，胸破肚裂，遺下明月珠累累。其人歸，遂得鉅富。嘗謀聘富家女為婦，富家翁怪其妄誕，給之曰：余女畏渡海風(fēng)波，能作橋，又布金于橋滿，當(dāng)遣女。其人即作橋、布金，俗呼為娘子橋?！堕}小記》。
蔡確《車蓋亭詩》一案，朝論忿爭。凡理確者皆坐確黨免黜。劉器之至謂確包藏禍心，睥睨兩宮。按《揮塵錄》：吳處厚始諂事確，后以推治舒亶獄，為確所怒。確既守安州，處厚知漢陽，兩人益交惡。會漢陽吏至安州，確問處厚近況。吏誦其《秋興》詩云：“云共去時(shí)天杳杳，雁連來處水茫茫。”確笑曰：“猶亂道如此。”吏歸以告處厚。怒曰：“我文章蔡確乃敢譏笑耶？”會安州有舉子販米至漢陽，規(guī)免和糴，乃謁縣令陳當(dāng)，且言離鄉(xiāng)里時(shí)，蔡丞相作《車蓋亭詩》十章，舟中有本，歸舟以詩送之。處厚得詩于當(dāng)，遂箋注上之。謂其子柔嘉曰：“二十年深讎今報(bào)之矣。”其子問知其詳，泣曰：“此非人所為，大人何以自立于世？”處厚悔悟，遣健步剩給緡錢追之，則文書已投矣。然則處厚與確不過語言責(zé)望，遂造大獄。確之為人固死有余罪，然告訐一倡，卒兆縉紳之禍，可嘆也！《鈍翁類藁》。
蔡確以弟碩贓敗，謫守安州。夏門登車蓋亭，作十絕詩。吳處厚知漢陽軍，箋注以聞。其錄云：五篇涉譏諷?！昂翁帣C(jī)心驚白鳥，誰人怒劍逐青蠅？”以譏讒譖之人?！叭~底出巢黃口鬧，波間逐隊(duì)小魚忙?！弊I新進(jìn)用事之人?！八疠溉怀瑟?dú)笑?！狈浇癯⑶迕鳎恢_笑何事？“矯矯名臣郝甑山，忠言直節(jié)上元間?！卑春绿幙“碴懭?，封甑山公，唐高宗欲遜位天后，處俊上疏諫，此事正在上元三年。今皇太后垂簾，遵用章獻(xiàn)明肅故事，確指武后以比太后。又云：“嘆息思公俯碧灣。”按詩《綠衣》我思古人，實(shí)獲我心”者，衛(wèi)莊姜妾上僭而作也。確以處俊為古人，又嘆息而思之，其意可見。“沉沉滄海會揚(yáng)塵。”謂人壽幾何，尤非佳話。宣仁盛怒，令確分晰，終不自明，坐貶新州。大臣得罪度嶺自持正始。《堯山堂外紀(jì)》。
蔡確《送將歸賦》：“昔人之言秋意也，曰若在遠(yuǎn)行，登山臨水送將歸。此其平日游子之所悲，怨慕凄愴，尚不能自支，而況于予乎？戀高堂之慈愛，積三歲之違離，余親屬子，以待我行，且復(fù)命于庭闈。其送子也，乃在粵嶺之南，溟海之西，洗亭之側(cè)，瀘水之湄。出門躑躅以將別，仰天涕泣之交頤。浮云為我變色，行路為我齋咨，而況于予乎？予方省愆念咎，藿食布衣，鬢如秋霜，形如槁枝，子見吾親，勿以告之。明明二圣，仁如天也。雷霆雨露，固有時(shí)也。孤臣放逐，久當(dāng)憐也。晨夕定省，歸可期也。子告吾親，其以斯也，冒乎天下之險(xiǎn)，處乎人跡之稀。觸氛霧以深入，仗忠信而不疑。以余之故，而兩走乎萬里。嗟如子者其誰？周楚之郊，余親所棲。瞻彼白云，余留子馳，安得借翰于鴻鵠，徑從子而奮飛也？《困學(xué)紀(jì)聞》云：“《文鑒》取蔡確《送將歸賦》。猶楚辭后語之取息夫躬。”《閩書》。
朱彧可談蔡詩有“睡起莞然成獨(dú)笑”句，處厚注云：“未知蔡確此時(shí)獨(dú)笑何事？”又彧父帥廣，崇寧元年正月游蒲澗，見游人簪鳳尾花，因作口號，中一聯(lián)：“孤忠正泣龍須草，游子空簪鳳尾花?！鄙w以被遇先朝，自傷流落，鑒司指此句為罪，誣注云：“契勘正月十二日，哲宗皇帝已大祥，豈是孤臣正泣之時(shí)？”讒口可畏如此，既不得笑，又不得哭，以是知車蓋亭一案，器之輩疾惡未能免乎，已甚矣！《東都事略跋》。
蔡持正謫新州，侍兒從焉，善琵琶。嘗養(yǎng)一鸚鵡，甚慧。丞相呼琵琶，即扣一響板，鸚鵡傳呼之。琵琶逝后，誤扣響板，鸚鵡猶傳言。丞相大慟，感疾不起，嘗為詩云：“鸚鵡言猶在，琵琶事已非。傷心瘴江水，同渡不同歸。”《侯鯖錄》。
留鄂公從效廟在郡東南留澳，廟后有巖石，淳佑末，一夕晦冥，鉅石忽移置岸上?！堕}書抄》。
林外，泉南人，詞翰瀟爽，談譎不羈，飲酒無算。在上庠，暇日獨(dú)游西湖，幽寂處得小旗亭飲焉。外美風(fēng)姿，角巾羽氅，飄飄然神仙中人。預(yù)市虎皮錢篋數(shù)枚，藏腰間。每出其一，命酒家保傾倒，使視其數(shù)，償酒直，即藏去。酒且盡，復(fù)出一篋，傾倒如初。逮暮所飲幾斗余不醉，而篋中錢若循環(huán)無窮者，肆人皆驚異之。將去，索筆題壁間曰：“藥爐丹竃舊生涯，白云深處是吾家。江城戀酒不歸去，老卻碧桃無限花。”明日都下盛傳某家酒肆有神仙至云。又嘗為垂虹亭詞，所謂“飛梁遏水者，倒題橋下人”。傳為呂翁作。惟高廟識之曰：是必閩人也。不然，何得以“鎖”字協(xié)“老”字？已而知其果外也。《齊東野語》。
王禹偁作《圣主親試貢士歌》，有“同上青云梯”之句，后《容齋隨筆》載，樞密鄭僑省試，未廷對時(shí)，夢空中一梯，云氣圍繞，竊自念世所謂云梯者是歟？俄至梯側(cè)，遂登之。及高，仰望大石若壓，已忽冉冉立石上。既為天下第一，其亞則石起宗也。蓋主司先以石居首，至唱名始易之。《王養(yǎng)靜文集》。
郭朏，字景初，泉州人。少有才學(xué)，而性甚輕脫。嘗夜出，為醉人所誣。太守詰其情狀，朏笑曰：諺所謂“張公吃酒李公醉者”，乃朏是也。太守怪其不屈，命取紙筆使作《張公吃酒李公醉賦》一首。朏操紙立就。其略云：“事有不可測，人當(dāng)防未然。何張公之飲也，乃李公之醉焉。清河丈人方肆杯盤之樂，隴西公子俄遭酩酊之愆?！碧匾姸笮?，乃釋之。《墨客揮犀》。
莆田方次云任古田簿日，奉檄校文于黜卷中，得某字號文，大喜，白考試官，置之首選。及拆號，乃梁克家也。歸語郡人李喬曰：“梁生之文，器度宏遠(yuǎn)，不惟當(dāng)占巍科，異日乃公輔器。”明年，梁果南宮第一，官至宰輔?！镀翁锟h志》。
紹興二十八年九月，潮州揭陽縣治東壖梅花盛開。嶺外梅著花固早于江浙，然亦須至冬乃有之，邑人甚以為異。士子多賦詩，大抵皆諂令尹。時(shí)梁鄭公克家為館客寓此齋，亦賦一篇曰：“老菊殘梧九月霜，誰將先暖入東堂？不因造物于人厚，肯放梅枝特地香？九鼎爕調(diào)端有待，百花羞澀敢言芳?？磥砥駵喯嘤常萌↓堃鞑氛??！闭Z意不凡，類王沂公“雖然未得和羹用，且向百花頭上開”之句。明年還泉州，解試第一。又明年，遂魁天下，致位上宰?！兑膱?jiān)志》。
留碩，字季膺，丞相正之子也。官南恩州，《勸農(nóng)》詩云：“春風(fēng)勾引出郊行，小隊(duì)迢迢草路平。自笑田蕪不歸去，三千里外勸人耕。”《筆精》。
王氏，睢陽人，趙子乙之妻也。子乙早死，王氏誓不改嫁。靖康之亂，自以年少有姿，行節(jié)難保，乃以堊土涂面，鬅頭散足，負(fù)姑攜幼子避地，而南人無犯之者。流離四年，至溫陵，徙居于莆，終身清白。呂新吾《閨范》。
陳公榮，長樂人。初游太學(xué)。景炎元年，同子宗傳、族子老成募兵勤王。蒲壽庚作亂泉州，幼帝舟自泉趨潮。逾年，張世杰會師討壽庚，公榮兵赴之。老成戰(zhàn)沒，詔贈御史臺簡法。公榮挽老成詩曰:“邊城將星落，浩蕩煙塵黃。我亦在陣行，生死未可量。涕滂感永訣，激烈摧肝腸。昔爾仗雄劍，志在清八荒。神武埒頗、牧，奇計(jì)如平、良。遇賊奮英果，逐殺何其強(qiáng)！氣數(shù)乖人事，竟向鋒刃僵。忠魂薄日月，耿耿萬古光。雖云獲死所，國恥猶未忘。便應(yīng)作厲鬼，北賊罄殺傷?！痹~悲壯可讀也。《閩書》。
真西山守泉時(shí)，纂泉郡詩文七百余篇，名曰《清源文集》。而復(fù)序之曰：“志以紀(jì)事，集以載言。志，經(jīng)也；集，緯也。可相有而不可相無也。”《清源文獻(xiàn)》。
宋朝以欹器賜傅伯壽，其家今尚寶藏。《閩書》：明蔣德璟《觀欹器記》，右欹器在予姻友傅君子讱家。銅為之，形如小鐘。圓上銳下，口徑一寸八分，高三寸八分。環(huán)口為旋波紋，其下作蚪形。一角，或曰一角當(dāng)為天祿，額、睛、口、耳、眉、顓悉具，而角在鼻上。其腰兩旁系小銅耳，曰樂，各寸許。平懸之，中虛，可受水三四合。其背篆“所光”二字。其簴方，亦銅為之。四足，高可二寸四分，修五寸六分，廣四寸，內(nèi)嵌空作芝草形。四周刻文為旋波，兩旁立小銅柱二，高五寸，蟠以二龍，然非龍也。龍生九子，以形求之，疑當(dāng)為蒲牢蚣蝮?！恫┪镏尽吩唬候简?，似龍好叫吼。今鐘上鈕是也。柱中二小洼，即雙懸欹器處。璟按《家語》:孔子觀于魯桓公之廟，有欹器焉。曰：此為宥坐之器。而《韓詩》、《說苑》及《太平御覽》，皆以為周廟。杜預(yù)曰:“周廟欹器，至漢東京猶在御座?！薄都艺Z》注曰：“宥與右同,言可置座右也?！薄墩f苑》作右坐之器?；蛟唬骸板杜c侑同，勸也?！薄痘茨献印纷麇敦??！段淖印吩唬骸叭饰宓塾袆窠渲?，名宥卮?！弊ⅲ骸办テ饕??！薄抖Y宗伯》：“以樂侑食?！编嵲疲骸皠袷骋病！薄对姟罚骸耙酝滓再А！薄蹲髠鳌罚骸巴跸眭?，命之侑?！弊⒃疲骸爸玻灾鷦窬粗?，通作侑，右，其義一也。”璟既與銓部林君為盤，就子讱筑巖觀之，因試以水。林君曰：“其下銳而糾，首斜出，故虛則欹。得水及腰，則正。滿則上盛，宜其覆也。故孔子曰：明君以為至誠，故常置于坐側(cè)云?！弊幼氉娅I(xiàn)簡公堯俞為宋元佑名臣，是器宣仁所賜，迄今且七百年，而能守之勿失，可謂世孝矣。其入泉，則自紹興中。獻(xiàn)簡孫忠肅公察夫人趙氏攜以來也。
葉廷珪，性故喜讀書。每聞士大夫家有異書，無不借讀，讀即無不終卷。常恨無貲，不能盡寫。作數(shù)十大冊，擇其可用，手抄之，名曰“海錄”。既知泉州，公余無事，因取類之為門七十五，為卷二十有二。事多新奇，未經(jīng)前人引用者。復(fù)好為詩，與吏部員外郎宋喬年以詩相善。喬年議論許可，獨(dú)喜稱廷珪詩。在泉中與傅自得一見如平生，會即議詩。一日誦其所作《郡齋羅漢室示自得》末句云：“幾多雁鶩行間吏，衙退頻來禮釋迦。”自得謂廷珪：“予每讀韋蘇州詩〔今朝郡齋間，欲問楞迦字〕，未嘗不廢卷太息，想象蘇州之風(fēng)流蘊(yùn)藉，而知其當(dāng)時(shí)之政。泉故劇郡，公使吏輩優(yōu)游如此，此可觀公?！蓖曅廊灰詾闀闹??！堕}書》。
郡城升文鐵爐廟，其神曰應(yīng)魁圣王，為文章之司命，蓋天神也，其靈可夢云。宋慶元戊午春，曾公從龍時(shí)為晉江教諭，將應(yīng)舉，謁夢。神書幅紙示之云：“兩爵并耀于今秋，一薦獨(dú)橫于天下。”既寤，筆之牗間。越夕，友人謝次山亦禱于廟，夢神告之曰：“吾已語曾子明矣，請視其牖?！敝x亟謁曾。及秋，二人果并領(lǐng)鄉(xiāng)薦。明年己未，曾公遂舉進(jìn)士第一，歷官資政殿大學(xué)士、參知政事、樞密使?！堕}書抄》。
汪彥章藻出守朱南，移知宣城，內(nèi)不自得，乃賦詞云：“新月娟娟，夜寒江凈山含斗。起來搔首，梅影橫窗瘦。好個(gè)霜天，閑卻傳杯手。君知否？亂鴉啼后，歸思濃如酒?！秉S公度時(shí)在泉南簽?zāi)唬理嵶髟~送之：“嫩綠嬌紅，砌成別恨千千斗。短亭回首，不是緣春瘦。一曲陽關(guān)，杯送纖纖手。還知否？鳳池歸后，無路陪尊酒。”《黃公度集》。
李文肅歸隱泉州，自號云龕先生，著《草堂集》一百卷，軼弗傳。有訪僧詩云：“數(shù)丈招提四面山，羨師終日掩禪關(guān)。十年不踏門前路，只遣松風(fēng)送我還?！睘t爽可味。《筆精》。
賈似道為相，置公田關(guān)子法病民，中外無敢指議。太學(xué)生富春葉李率同舍生康棣等八十二人伏闕上書攻之。似道嗾其黨林安尹、劉良貴誣李以黃金飾齋匾，竄漳州。后似道南謫，會李赦歸，遇似道于洛陽橋上。李贈以詞曰：“余歸路，公來路，天理昭昭胡不悟？公田關(guān)會竟何如？仔細(xì)思量真自誤。雷州戶，崖州戶，人生會有相逢處?？椭绣忮松僬粞?，聊贈一篇長短句。”《閩書》。
淳化閣帖十卷，宋季南狩，遣于泉州。已而石刻湮地中，久之，時(shí)出光怪，櫪馬驚怖，發(fā)之即是帖也。故泉人名其帖曰“馬蹄真跡”。洪武四年辛亥，知府常性以劉次莊釋文敘而刻之。后仁宗命取入秘府，人不可得而見矣?！度想s志》，參《書畫譜》。〔國朝林泉馬蹄淳化帖考〕余所聞淳化帖以溫陵甲天下之勝，謂宋帝昺南渡，埋此拓于德濟(jì)門之御殿頭，航海而去。明初現(xiàn)光怪，于秦勛府馬房中掘得此帖。計(jì)不上九十版，世所傳“馬蹄石搨”是也。又傳有棗木板，濱海漁人網(wǎng)得之。因監(jiān)濕蛀朽有幾，時(shí)為豪家所得。此人艱于嗣，分畀沈、李二婿。沈世系莫考，李者乃衷一先生家也。后不相好，各摹勒其半，是棗板于吾郡有二焉。所云石拓秦后式微，為侗齋張先生購就，增摹一百三十八板，斯時(shí)為沙塘蔡先生奪去其八。當(dāng)日拓者，兩處湊印，方得全璧。后蔡又摹木板滿數(shù)以行于世。戊子之后，其八板已落于霞、漳之地，今英考焉。此縉紳先生為余言若是也。戊戌，余方垂髫，喜古搨，時(shí)雖知之而不能辨。戊辰，春山史王征君自華山來，相與善，嗜古帖，出淳化考相示，云:宋太宗命侍書王著臨以棗木。暇日記云:“淳化帖乃唐舊刻，保大中王文炳摹勒，宋下江南得此石。太宗于淳化中始增定之?！庇衷?“淳化初搨，用澄心堂紙，李廷珪墨，分封及大臣方得賜，故傳之者少?！倍嗣鞯顚W(xué)士汪季路云：“其本乃木刻，計(jì)一百八十四板，二千二百八十七行?！背鯎偀o銀錠紋者上也，有銀錠痕墨濃者次之，淡者又次之。且當(dāng)日諸公或以紙墨交辨，或以張數(shù)致疑，不及詳其原拓流傳何所。洪武四年，太守常公鋟梓釋文于吾郡，其原拓之在溫陵一明證也。又閱蘭州帖后，知張氏石拓，李氏棗板，與縉紳先生所傳，若合符節(jié)。然余與山史先生相質(zhì)未暇，疑信參半。山史復(fù)與爵臺張公借大觀帖以相印謬，其帖乃王弇州先生遺物也。余所疑者，若棗木為宋搨，則馬蹄石搨何從而來？若石搨為唐舊刻，以棗木湊足，俱攜南渡，則群書何由不載？且棗木當(dāng)日傳一百四十有幾，石搨九十有幾，與端明所記大不相符，抑為陸沉之恨與？抑為見聞之陋與？是未可知也！戊辰秋，郡守郝公喜古搨，召工再拓，命余董其事。余遍采，僅得其半，計(jì)六十有二。中水裂者十有二三矣。復(fù)尋木板湊足一百三十有八，如其數(shù)以就，殆存古搨之舊面目也。余所得舊棗搨與石搨各一部，乃明初舊搨，其中濃嫣遒勁，大不類今所存者。質(zhì)之張家之裔，亦不能辨。復(fù)質(zhì)之山陰呂黍宇先生，先生曰:“得一足矣，二部恐觸造物之忌?！庇嘁蛳捕刂?，不敢以見聞之陋自出臆度，以為真贗，又不禁復(fù)裝潢之，垂諸后人。識時(shí)戊辰歲九月望之三日。
蒲壽庚提舉泉州舶司，擅番舶利者三十年。宋主昰舟至泉，壽庚來謁，請駐蹕，張世杰不可。或勸世杰留壽庚，則凡海舶不令自隨。世杰不從，縱之歸，繼而舟不足，共掠其貲。壽庚怒，殺諸宗室及士大夫與淮兵之在泉者。戊辰，壽庚及知泉州田真子以城降。乙巳，張世杰圍泉州，甲申九月，元帥唆都援泉州?！端问贰贰?br />
宋幼主過泉州，宋宗室欲應(yīng)之。守郡者蒲壽庚，閉門不納。及張世杰回軍攻城，宗室又欲應(yīng)之。壽庚置酒延宗室，欲與議城守事，酒中盡殺之。泉志：蒲壽庚，其先西域人，總諸番互市，居廣州。至壽庚父開宗徙于泉。壽庚少豪俠無賴，咸淳末與其兄壽■〈山上成下〉平?？苡泄Γ酃俑＝ò矒嵫睾６贾浦檬?。景炎年，授福建廣東招撫使，總海舶。景炎入海航泉州港，分淮兵二千五百人，命壽庚將海舟以從。壽庚閉門拒命，與州司馬田真子上表降元。明年七月，張世杰自海上回攻城，壽庚遣其黨孫勝夫詣杭求唆都援兵，自與尤永賢王與金泳協(xié)謀拒守，盡殺淮軍宗子之在城者。攻凡九十日不下，世杰解去。壽庚進(jìn)昭勇大將軍閩廣都提舉福建廣東市舶事，改鎮(zhèn)國上將軍參知政事。勝夫等各進(jìn)宮有差。初，壽■〈山上成下〉自宋時(shí)仕至知吉州，逆計(jì)宋事已去，辭不赴。壽庚迎降及殲淮兵宗子，皆壽■〈山上成下〉面陰為之謀。事成，乃佯著野人服，入法石山，若無與其事者。壽庚長子師文尤暴悍嗜殺，淮兵宗子之死，師文力居多。元以壽庚有功，官其諸子若孫，多至顯達(dá)。泉人避其熏炎者數(shù)十余年，元亡乃已。太祖禁蒲姓者不得讀書入仕?！堕}書》。
宋末西域人蒲壽■〈山上成下〉與弟壽庚以互市，至咸淳末擊?？苡泄?，壽庚歷官至招撫使，壽■〈山上成下〉授知吉州，不赴，勸壽庚據(jù)泉以降元。策既定，佯著黃冠野服，入法石山中，自稱處士，偽示不臣之意。忽有二書生因其晝寢，各投一詩，不著姓名而去。其詩云：“梅花落地點(diǎn)蒼苔，天意相商要入梅。蛺蝶不知春去也，雙雙飛過粉墻來?！逼涠疲骸皠﹃娂姺鲋魅?，山林寂寞閉門時(shí)。水聲禽語皆時(shí)事，莫道山翁總不知?！薄睹麆僦尽贰?br />
蒲壽庚以泉州降元。告其民曰：“陳元龍非不忠義，如民何？”聞?wù)咝χ?。《莆陽文獻(xiàn)·陳元龍傳》。
歐陽詹與邑士王式書，述吾鄉(xiāng)儕友有吳播、薛壽、鄭簡、康暐、王云卿，皆博雅君子。又志有處士王肱之以詩著名。晉江吳翊、黃蒍、黃蒨、陳永弼、何昭夢、王文彖、石自勗七子詩。又有晉江之楊少陽、趙汝褒、陳宗道，南安之黃曄、王虬，永春之顏孝初、黃豫，安溪之楊景申、林德秀，同安之謝修、許權(quán)、薛純?nèi)?，惠安之江致堯、邱崇、陳世德，皆有詩名，有文集。又如謝景山之妹，見于歐陽修所序，陳景溫之賦，出于淳佑志所推，今皆不傳其片語。又如志中所載《泉山集》、《郡南集》、《瑯琊集》、《拙庵詠》、《雙溪集》、《孏窠集》、《龜峰容安集》、《玉泉集》、《鯈溪集》、《覆瓿集》、《休齋》諸集，《臥龍集》、《省齋集》、《竹隱集》、唐黃滔編《泉山秀句》，自武德至天佑凡三十卷，皆其著者。今皆不見其一二。蓋蒲氏之變，泉郡概遭兵火，無復(fù)遺者?！肚逶次墨I(xiàn)》。
夏不魯罕丁者，西洋喳啫咧綿人，皇慶間隨貢使來泉，住排鋪街。修回回教，泉人延之住持禮拜寺。寺，宋紹興創(chuàng)也。先是，郡守陳公偁請置市舶于泉州，終宋世向其利。胡賈航海踵至，富者貲累鉅萬，列居郡城南。于是納只卜穆喜魯丁撒■〈冉阝〉威人。建茲寺，有銀瓶香爐以供天，土田廛舍以給眾。宋元之際，寺壞不治。至正九年夏，不魯罕丁與金阿里謀出己貲修之。請僉憲赫德爾、監(jiān)郡偰玉立主其事。舊物征復(fù)，寺宇鼎新，層樓聳秀，峙郡庠前，東壯青龍左角之勝，眾人悅。三山吳鑒記之。當(dāng)是時(shí)，夏不魯罕丁年踰百有二十矣，精健如壯歲。故是役也，猶為政鑒稱其博學(xué)有才德，眾奉以攝思廉。攝思廉，即華云主教也。罕丁，皇朝洪武三年庚戌乃終，去至正己丑又二十二年，蓋壽百四十二歲云。夏勅大師，不魯罕丁子也，習(xí)回教，繼其業(yè)，亦壽百一十歲。《閩書抄》。
晉江開元寺僧大圭有《夢觀集》，嘗題山居云：“山色宜茅屋，松聲滿飯盂?！焙蟹涸略疲骸芭寂R夜坐得嘉樹，欲傍花行無小船?！本堬L(fēng)致。《靜志居詩話》。
晉江丁善，倜儻有大略，時(shí)白蓮教為害于鄉(xiāng)，善白諸官，請治之，為所反噬，與子俱系獄待決。會有寫真者，高帝召寫御容，愛其似。忌復(fù)為民間傳寫，幽置于獄。一見善，嘆曰：“公非獄中人也，當(dāng)有遐福?！彼骷垶閳D小照，曰：“后當(dāng)無忘予言?！笔且股茐舄z卒唱云：“北風(fēng)吹倒玉欄干，救出獄中苦難，白頭老子歸去，始知天意循環(huán)?！币眩箫L(fēng)隕刑部欄石，尚書檢獄，察善父子寃，覆訊再四，出諸獄。置習(xí)白蓮教者于法。善老于家，壽至七十八?！度旮濉?。
閩中洛陽橋圮，發(fā)石，有刻文云：“石頭若開，蔡公再來?！臂慈瞬体a者，永樂癸卯鄉(xiāng)試中式，入胄監(jiān)仁廟，以學(xué)行授兵部給事中，升泉州知府。錫至，欲修橋，橋跨海，工難施。錫無可為計(jì)，欲以文檄海神。忽一醉卒趨蹌而前曰：“我能齋檄往復(fù)?！逼蚓骑?，大醉，自沒于海，若有神擎捧之者，俄而以“醋”字出。錫意必八月二十一日酉時(shí)也。遂于是日舉工，潮旬余不至，工遂成。語載錫本傳中。此實(shí)事也，人不知而以事附蔡端明，且以為傳奇中戲妄之語，非也。復(fù)錫官至都御史，以才廉聞。《薛氏筆語》按此條載為忠惠事，散見諸書，亦確然有據(jù)，故兩存之。
葉孟禎，司訓(xùn)高州，念親老，陳情乞歸省，隨改授泉州。莆田林太史文有送歸省詩，后四句云：“江燕迎人語，山云傍馬飛。到家歡侍日，應(yīng)著老萊衣?！薄队看毙∑贰?。
蔡虛齋寄李宗一書曰：“儒者致用，尚欲經(jīng)理一世，康濟(jì)群生，而今數(shù)口之家，生計(jì)乃常不辦，至數(shù)數(shù)仰資他人，貽憂父母，才之疏劣，于此亦可自考。雖然，士之常也。清亦嘗有自解之法，即今臥處自題云：命好德不好，王侯同腐草；德好命不好，顏回任窮夭。非敢以德自居也，用以自勖。見貧之外，又有在所當(dāng)念者爾?！恫涛那f集》。
先生曰：“處今世亦自有許多避嫌處，不可便以圣賢自擬?！蓖鯌?yīng)韶云：“此魯男子善學(xué)柳下惠之法也?！薄恫涛那f集》。
舒梓溪與林泗州書曰：所示崔司成欲表章胡子，意甚善。胡之純粹，疑于薛過之；而薛之比，則蔡虛齋亦其人也。生欲來春歸時(shí)，為蔡請謚，雖不必當(dāng)?shù)勒?，可否？亦庶幾后進(jìn)之士，少有提撕。林見素、楊邃庵、王陽明、吳東湖，此為一代表表者，然亦不免自家先據(jù)地位，要之還是韓、范一班人物。但若虛齋之見善即欿然自以為不及，稍不同耳?！惰飨z文》。
邱文莊不屑一世，每稱蔡介夫?qū)W醇行潔，可方古人。《明世說新語》。
顧少司徒珀生時(shí)，清源山鳴。五歲，善對偶。蔡文莊封君試一聯(lián)：“宰相本書生”，公應(yīng)聲曰：“忠臣繇孝子”。時(shí)稱神童。嘗隨大母魏往后寮廟，神為起長；讀書于清源泰嘉巖，朔望詣文廟，一夕還山，見二童燈導(dǎo)之，呼顧大人，忽不見。嘗與友李士達(dá)曰：“景玉藏修崇福寺，有怪物數(shù)擾景玉食器?！惫軅芍炙迫?，衣葉，見公反走，登樹去。旦日樹自焚，怪遂絕。公致政家居，年八十有六矣。其春正初，張襄惠岳從惠安來，謂公曰：“遙望清源失色，公盍保重?！惫唬骸袄戏虍?dāng)之矣?！蓖笤较?，大星隕，而公終。公嘗夢閻羅，請交代。后里族有死而蘇者，每見公主冥司云?！堕}書抄》。
顧司徒示子孫曰：“范文正公有言，祖宗積德百余年，至吾始為大官，若獨(dú)享富貴而不恤宗族，何以見祖宗于地下？我平生居官守法，不得言富，然秩亦不見卑矣。列位伯叔兄弟貧老可念，宜每位每年各撥租谷八石以恤之，依時(shí)送與，不可短少?！蹦讼抵娫唬骸盎ぴ煳锔鼰o私，枯瘁榮滋自有時(shí)。萬葉千枝原一本，細(xì)看棠棣八章詩?！薄独m(xù)小學(xué)》。
陳紫峯先生儒士時(shí)，讀書月臺書館，僉憲建平宗公璽來鎮(zhèn)泉，急致先生為子師。具書幣使節(jié)，推沉公珂求迎。先生曰：“是召我也?！惫滩恢痢Ｗ诠劧⒅?，乃自見先生于書館。先生屹然安坐，賓師之禮不少屈諛，不少假托?！蛾愖蠉o言行錄》。
陳紫峯少小即儒氣道風(fēng)，尋常應(yīng)對，皆成節(jié)奏音響。長業(yè)儒書，遂有志圣賢之學(xué)。題其柱曰：“發(fā)憤三年，須是不爐不扇；把持一敬，莫教愧影愧衾?！薄独m(xù)小學(xué)》。
吳尚書東湖廷舉，于陳紫峰為前輩，以道義意氣忘年相友。一日上疏乞歸，而猶掌部篆。先生以詩諷之：“此去看花猶半吐，何人完壁肯遲留？”東湖公亦傾心相咨，自述其所以不即行之故。且曰：“知己寥寥，誰可告去處？惟先生道明德立，于生交雖淺而愛則深。教曰宜速，生不日行矣；教曰宜遲，生如諸老言，便候朝報(bào)也?！薄堕T人蔡存微事述》。
先生反身自檢，少不慊志，痛自刻責(zé)?；?yàn)橹?，或?yàn)橹]，朝夕觀看。常誦《孟子》三自反之言，謂其英氣太露，終不如顏?zhàn)訙Y、程伯淳之氣象深厚，尤為可愛。故其詩曰：“春風(fēng)面目對人好，秋水心情到處安。英氣有些還害事，銘盤朝夕愿希顏?！庇衷唬骸拔茨芤蝗涨谌?，每到中宵念百非。何物獻(xiàn)甘翻作苦，幾時(shí)戰(zhàn)勝得心肥？”又作誡曰：“斯人亦人，我何埃塵。尤物為媒，斵喪吾真。若不猛克，俯仰愧怍。一戰(zhàn)而勝，夢寐亦樂?！薄堕}書》。
先生以寡母在堂，年踰七十，加以時(shí)事可愛，歸與之嘆，每形夢寐。嘗自詠云：“得官更覺貧小味，經(jīng)事方知靜處功?！庇衷疲骸巴h(yuǎn)可堪云隔水，思?xì)w更有日如年?！庇衷疲骸鞍装l(fā)愁邊生出早，青山夢里欲觀忙。”至上疏乞改南，臨行張凈峯祖餞崇文門。先生告之曰：“北風(fēng)雨雪之詩，吾兄得無意乎？”未幾武宗將南巡，凈峯以諫被杖系獄，乃嘆曰：“紫峯其真知幾者乎！”《紫峯年譜》。
張襄惠岳與陳紫峯書：“少年時(shí)閱人未多，經(jīng)事不熟，以為吾兄者亦今人中之有時(shí)望者耳。及再歷憂患以來，所見士大夫功名富貴之際，沒溺輾轉(zhuǎn)，寢失初心，雖平時(shí)知已，亦未有能免者。如吾兄之高識遠(yuǎn)韻，真所謂翱翔千仞之表者也?！薄堕}書》。
余又于亡友易教諭得史筍江于光二事焉。公歿蓋在丙戌之歲，是春入會闈校士，彼時(shí)一榜進(jìn)士，皆以一金為贄于入闈主司。公臨歿，請凈峯分還之。公在告，道逢一賣油者，其中表兄也，下車并行。表兄擔(dān)油，公且行且與語，臨歧乃別。二事雖小，足以見前輩之風(fēng)。何鏡山《筍江集序》。
丘文莊公浚，其祖自晉江去瓊焉小官，因家于瓊。文莊嘗與中丞養(yǎng)浩通譜，不忘泉郡。陳真晟舊生晉江，移漳之后，自稱泉南布衣，皆泉派也。
《清源文獻(xiàn)》。晉江洪大參富，字國昌，為諸生時(shí)讀書秀林庵，苦心易理，著淺說，常達(dá)旦不寐。一夜更闌，有告者曰：“君且休矣，讀亦參政，不讀亦參政。”啟戶視之，不見其人。蓋庵神也。后第嘉靖己丑進(jìn)士，官蜀大參。《閩書抄》。
王道思先生與王畿講陽明之學(xué)，遂有得于圣賢之道，乃盡發(fā)宋儒書讀之，有味乎曾南豐、王荊公、歐陽文忠之為文也！始先生操觚學(xué)古，非先秦兩漢不道。其所為廣東辛卯錄文，宛然賈誼、鼌錯(cuò)之詞章，至是盡棄之。色相蹊隧，出入王曾間。寄示唐順之，順之駭怪。先生言此大難事，君后當(dāng)自知。亡何，順之有味其言，亦變而隨之焉?！独m(xù)小學(xué)》。
洪侍郎朝選《王遵巖集序》：“君雖習(xí)學(xué)詞藝，而孜孜講學(xué)，日與青衿士談?wù)撗堇[，而門戶廣闊，見者無不容受。交際親賓，親疎泛愛，去者方休，來者接軌。夜則讀古書，課家事，作柬答四方賓友，略無懈怠頹墮之意。書一目十余行下，一經(jīng)手未嘗再觀。書至千百余卷，君蓋無所不觀，而亦未嘗再觀。余嘗翻其架上書，書無一卷完者。讀竟即為人竊去，君亦不復(fù)顧也。”《閩書》。
王遵巖與弟少卿惟中書：“來書所問作詩，豈容易談？第一要有學(xué)問，次亦要才力不弱。吾向贈宋仲石詩，如起句“洛陽橋外路萬里”，指長安。今贈唐婁江，如“帝心加勞來，戶口不虛增”，結(jié)句如“相送情無已，寧困感遺肝。”“莫倚鸞鳳志，今當(dāng)作騺鷹?！苯圆蝗菀椎?，然知之者少矣。舊歲與方洲游山詩，句句俱是風(fēng)格，不涉陳套，不守言筌，然方洲亦未解其妙也。如“取路非高足，入山力復(fù)余?！薄拔肪霸诔鞘校钠澫⒚??！贝说绕鹫Z；如“堪嗟二畝半，促促邑中居?！薄懊鳉w應(yīng)復(fù)望，惆悵使顏衰。”此等結(jié)句，總是唐人中翻來，都是史漢文氣，一字一句都健。吾詩自覺于古人合處不如文，文則有全篇合，或有過之者，詩則不能如此。然今人窺我門戶，則猶未耳?！薄堕}書》。
吾鄉(xiāng)王道思公督山東學(xué)，諸生三場畢，不待揭榜而逃歸。公曰：“送卷來者許回則回?！眱H留百人。后中者皆所留也。唯三名不預(yù)鹿鳴宴，則不送卷，而繇水關(guān)逃出者也。其精如此，豈彼時(shí)尚易品題耶！《李氏萍余集》。
李開先游海甸詩序云：“嘉靖乙未三月，王遵巖謫判毗陵，武選吳皖山檄呂江峰高熊、南沙過翰林、唐荊川順之、陳后岡束、禮部陳少室元孝、李克齋，遂及予共八人，餞之海甸。望日出阜城門，至則荒涼殊甚。蓋張昌國以癸巳罹禍，已三年矣。亭臺傾圮，惟水聲潺潺，不異舊時(shí)。酒酣賦詩，皖山先成，意高辭雅，不減唐之名家。次日，夏桂洲遂劾張、李二司屬無事漫游，下獄。未久，七人相次罷謫，皖山幸而獨(dú)免，詩卷歸予手。事如隔生，而人多下世，愴然作序，不惟感諸友之易消歇，而且嘆大臣之善傾陷也。嘉靖初，海淀之獄與蘇子美諸人監(jiān)院飲酒之事大略相似。貴溪恃寵忮橫，一至于此。西市之禍，豈不幸哉。伯華記?！贝耸掠嘘P(guān)于國論，故詳著之?！读谐娂贰?br />
漳州開元寺智海禪師法力高勝，來開堂泉州半嶺，王慎中贈詩二章：“峻絕高峰透步難，黃龍三問是巖關(guān)。繡鴛呈出針紋隱，駿馬自驚鞭影間?！薄吧珈`樹契冥符，貶剝諸方?jīng)]破除，自笑欲談詞忽喪，江州鈍置老尚書?！薄堕}書》。
劉淵材憾曾子固不能詩，予嘗見宋人所輯唐宋八家詩韻，則子固與焉，不得謂非詩家矣。評明人詩者不及王道思，然道思五古文理精密，足以嗣響顏、謝，而論者輒言文勝于詩，非知音識曲者也。《靜志居詩話》。
參知遵巖王公始以文章重海內(nèi)，郡中稱古文詞自公始，比肩毗陵，相為旗鼓，弇州濟(jì)南諸君子弗是也。然至今日而參知文價(jià)不以易此。予又見尚書可泉蔡公，吏部學(xué)泉梁公所為讀書之圖，兩公皆髫，共學(xué)蕭寺，繼金比玨，至今郡人莫不以為文壇勝事。吏部才名傾動縉紳，天碎國寶，時(shí)人所惜。尚書奕奕典冊高文，至大官盡發(fā)其生平。有子奉常公，二公所遺，蓋不逮焉。三公異人同世，弱冠登朝，一時(shí)三鳳，吉光品格具在。觀三公所書數(shù)詩，參知蘊(yùn)藉，聲韻平勻，字迫真文。衡山吏部清韶懷人之什，語帶香艷，微嫌文弱，書體輕靡，卑調(diào)亦或有之。尚書顯庸，敭歷殊績，不以詩字名而蒼然可觀。是三者皆可寶也。擎甫博學(xué)多才，尚書文孫裝潢遺跡，比之河圖大弓，以垂世世。余故書之卷后，使來者得以論焉。鄭之元《跋三鳳真跡后》。
泉郡城東南有光孝寺，鄉(xiāng)宦某涎其地吉，以事請當(dāng)?shù)缽U之，蓋為第宅。住持僧匕龍固訴，斃于獄，遂托生下圍鄉(xiāng)曾家，為曾霖寰，舉進(jìn)士，巡撫山東。值鄉(xiāng)宦子孫衰敗賣宅，曾購得之。先時(shí)，曾太大人臨產(chǎn)時(shí)，見僧入其房，忽不見。后霖寰名化龍，人乃悟曾字傍人即僧字，化字去人即匕字也。噫，亦異矣！《葉仲蔚筆記》。
同年王德美別駕為余言，其曾祖母者，某穩(wěn)婆女，俗所號收生媼也。幼有奇兆，嘗晝見二兒戲于庭，跡之旋失。其母命立標(biāo)為識，發(fā)之，得大銀盤，二銀兒交手如搏狀。長歸吾王氏家，故貧。自吾曾祖母來，遂稍豐。顧吾曾祖母實(shí)非某穩(wěn)婆女也。邑有尚寶卿李公源者多女，內(nèi)厭之，使收生媼懷他男易之。謀秘，惟李長女嫁王者密知之耳。李公女嫁王者，后連生男慎中、惟中，皆成進(jìn)士，封太安人。偶詣東岳廟拈香，而吾曾祖母亦有茲行。太安人顧問何人，貌乃類我？詢諸婢輩，亦無不謂類太安人者。詰誰家女，以母收生媼對。太安人泣曰：“是矣，若真吾妹。”為詳?shù)榔鋵?shí)。吾曾祖母堅(jiān)不肯承，曰：“吾貧家婦，安敢妄姊太安人，以辱李公？雖然，家有子讀書，倘異日能成立，當(dāng)以牢醴拜李公墓下耳。”已，吾祖伯宗會公舉嘉靖癸丑進(jìn)士，官評事，卒踐前諾。德美名士彥，通判南雄平?jīng)龆ぁ！稏|崖雜記》。
嘉靖中，泉紳莊用賓于石鼓神廟東旁設(shè)主以祀其鄉(xiāng)先正之賢者，曰夏秦，曰蔡居陽。率鄉(xiāng)人行鄉(xiāng)約，其中約規(guī)甚嚴(yán)，至于桃李垂街，田疇被畝，人和盜絕，一時(shí)為盛。《閩書》。
陳見吾讓未發(fā)解時(shí)，讀書城中，每夜歸，過陳翁橋。橋上鬼輒相語曰：“陳解元，來見吾?！毕沧载?fù)，歷科俱不應(yīng)。其年將發(fā)解，過橋，鬼乃寂然無聲。歸謂其內(nèi)曰：“吾每年過橋，鬼必以解元相呼，今歲寂然，豈吾有失德乎？”其科發(fā)解。《司空日記》。
嘉靖辛卯，陳公讓往秋試，求夢九鯉湖，是夕無夢。廟中道士夢神曰：“前度劉郎今又來。”令其告陳，陳亦不解。是科陳中解元，始知前科解元劉汝楠，陳即前度之劉也。陳，晉江人；劉，同安人?！堕}省賢書》。
晉江柯實(shí)卿為諸生時(shí)，與一司理有小嫌，將抑之，乃于省試前以他事系于獄。會司理有分閱之行，矚丞尉曰：“俟我行可數(shù)日，逼闈期，然后釋之?！笨录瘸?，偶遇泛海舟，一日夜抵省。時(shí)未行易書禁，司理得其闈卷，識之曰：“此泉狂生柯某，安得至是？”袖其卷擬投井中，適主司行值之，詢曰：“有佳卷欲呈乎？”不得已出之，大稱賞，遂以入彀。后柯官至太守。司理在泉亦有惠聲?！端究杖沼洝?，參《東崖雜記》。
傅錦泉有別業(yè)在紫帽山麓，錦泉下帷處也。相傳讀書夜分，嘗有呼于空中曰：“就寢。”其專精如此。后李文節(jié)亦嘗假館修業(yè)于此。故當(dāng)時(shí)有一館兩會元之語。亦一奇也?！陡禐榱匚募?。
史方齋公以親老假歸省覲。至揚(yáng)州，買妾，夜將娶矣，而丁艱訃至。公語女父母曰：“若女且留汝家，待我三年服闋乃娶?！辈⑴c以食用之資。及起復(fù)，過揚(yáng)，將諧夙訂。前女已適人，別飾一女代之。夜分乃至，冀公不大覺也。公曰：“此豈故劍？今者吾姑置之耳。吾不欲使女有棄婦名，勿謂我可欺也。”后此妾次第舉三子，長即文簡公榜眼，拜相；次子某舉人，監(jiān)司；又次世選公甲戌進(jìn)士，駕部郎?！稖亓昱f事》。
朱梧，字子琴。好為詩，自序其詩曰：“梧也少，好詩，既領(lǐng)薦，三走南宮不售。思脫去筆墨蹊徑，就職為博士。猖狂恣肆，喜怒愉快一發(fā)于詩。雖有瑕釁，不屑彌縫。稍遷楚令，遽罹廢黜。嗚呼，梧之不達(dá)，詩窮之矣。雖然，梧之不窮，詩達(dá)之也。梧見今人見棄于時(shí)，則輒憤慍怨尤，下者娛財(cái)作荒。梧之廢也，無饑寒僥仰之憂，人事奔趨之?dāng)_，謝絕過從，杜門卻掃，每遭時(shí)清晦，或林泉魚鳥之適，田夫野父之儔，出數(shù)言紀(jì)之，長篇短章，惟所欲為。又性不喜俗人，堆積蠹編于東軒北窗之下，日與數(shù)千載間騷人文士為伍，光景滿前，應(yīng)接不暇。追念隸博士時(shí)好而不能專，為造士司政教時(shí)專焉不能入。今則專而且入，死生不足奪，況窮達(dá)乎？梧所畏王遵巖氏，見梧贈詩十篇，復(fù)梧曰：奧意險(xiǎn)語，殆搜神臟而破鬼膽，何但仰參黃、陳，直將上闖韓、孟，眼中何意見此奇特！嗚呼，搜神破鬼未也，奇特然哉！遵巖于文章少許可，彼其視一世能言之士，直若瓦礫蛙蟬，而許梧若此，偽也，非真也。據(jù)以為信，梧其顧長康哉？然有觀梧出處，憂樂之際者，則詩果窮梧者耶？果窮梧也！寧詩窮梧，毋梧窮詩。”《閩書》。
蔡少參一槐，年十四，中庚子榜。御史王瑛啟牘，謂年太少，姑留后。鹿鳴日，特設(shè)宴期之。及癸卯再雋泉，年少登科，又享眉壽，槐一人兼之。鹿鳴兩宴，亦異數(shù)也。《閩省賢書》。
晉江蔡公沙塘一槐，年六歲往姑夫家看燈，姑夫試以對曰：“元宵燈火滿街衢?！奔磻?yīng)聲曰：“大地文章連斗柄?！焙笫?，中鄉(xiāng)試填榜矣。主考慮早達(dá)不成令器，故不以題名，而又令赴宴，次科十七始中?！抖劇贰?br />
蔡沙塘公嘗步至一古董店，主人出其書畫彝鼎之屬。公方摩挲瞻玩，一狂徒至，見公篤老而衣冠樸陋，怒其不遜己，擠而仆之。主人驚告以公姓名，其人趨去。公徐起理冠幘，復(fù)觀如故，意氣湛然?！稖亓昱f事》。
袁小修嘗語予曰：“卓老多病寡欲，妻莊夫人生一女。莊歿后，不復(fù)近女色。其戒行老禪和不復(fù)是過也。平生痛惡偽學(xué)，每入書院講堂，峨冠大帶，執(zhí)經(jīng)請問，輒奮袖曰：“此時(shí)正不如攜歌妓舞女淺斟低唱?！敝T生有挾妓女者見之，或破顏微笑曰：“也□似與道學(xué)先生作伴。”于是麻黃之間，登壇講學(xué)者銜恨刺骨，遂有宣淫敗俗之謗。蟾蜍擲糞，自其口出，豈足以污卓老哉？予兄中郎，以吳令謝病歸，再起儀部。卓老以為理不常復(fù)出，為詩曰：“王符已著《潛夫論》，為問中郎到也無？”已而中郎將抵國門，乃改前句曰：“黃金臺上思千里，為報(bào)中郎速戒途。”其于進(jìn)退出處，介介如此。人知卓老為柳下之不恭，而不知其為伯夷之隘也。卓老風(fēng)骨棱棱，中燠外冷，參求理乘，剔膚見骨，迥絕理路，出語皆刀劍上事。獅子送乳，香象絕流，直可與紫栢先人相上下。遺山《中州集》有異人之目。吾以為卓老可以當(dāng)之，錄其詩附于高僧之后。傳燈所載，旁出法嗣，卓老或其儔歟！”《列朝詩集》。
公安袁中道《李溫陵傳》末言：“公為人真有不可知者。本絕意仕進(jìn)也，而專譚用世之略，謂天下事決非好名小儒之所能為。本狷潔自勵，操若冰霜人也，而深惡枯清自矜刻薄瑣細(xì)者，謂其害必在子孫。本屏絕聲色，視情欲如糞土人也，而愛憐光景于花月，兒女之情狀，亦極賞玩，若借以文其寂寞。本多怪少，可與物，不和人也，而于士之有一長一能者，傾注愛慕，自以為不如。本息機(jī)忘世，槁木死灰人也，而于古忠臣義士，俠兒劍客，存亡雅誼，死生交情，讀其遺事，為之咋指斫案投袂而起，泣淚橫流，痛哭滂沱而不自禁。若夫骨堅(jiān)金石，氣薄云天。言有觸而必吐，氣無往而不伸。排蹋勝己，跌宕王公?？孜呐e調(diào)魏武若稚子，嵇叔夜視鍾會如奴隸。鳥巢可覆，不改其鳳味；鸞翮可鎩，不馴其龍性。斯所由焚芝鋤蕙，銜刀若盧者也。嗟夫，才太高，氣太豪，不能埋照溷俗，卒就囹圄，慚柳下而愧孫登，可惜也夫！可戒也夫！”《閩書》。
梅國楨讀《焚書》，笑語人曰：“如此老者，若與之有郄，只宜捧置蓮花座上，朝夕率大眾拜禮以消折其福，不宜妄意挫抑，反增其聲價(jià)也。”《明世說新語》。
徐文長逸藁有詩云：“南海大夫歐，泉州處士尤。泥中雙綠鬢，詩伴兩蒼頭?！弊宰⒂壬饺耸陶叻堵鼓茉姡粶p歐楨伯之仆，惜其稿不得見也?！鹅o志居詩話》。
萬歷己丑，冬至前二日，余以叨貳春省，將祗事郊壇，齋宿署中。是夜與僚長東阿于公，富順李公擁榻玄談，宵分乃罷。既就枕，四壁俱寂，鼾睡甚適。忽夢有遞刺者，予誰何之？則曰：“于尚書使者也。”開函睇視，弗覩名姓。刺中第有二語云：“空山一淚憑誰寄？萬古孤墳祇自愁?！弊x竟，遽覺，心自駭愕，通宵不寐。晨起，具述以告二公。乃于公訝曰：“所謂于尚書者，非眼中人耶？”予慚悚無以對。少選浙江上奏，椽來，呈副封，則巡撫中丞傅某所題疏也。略曰：“伏覩故少保兵部尚書臣于謙，常?；时贬鳎暗鬯媒y(tǒng)之日，內(nèi)修外攘，盡瘁竭誠，俾九鼎既危而獲安，鑾輅既去而復(fù)返，忠甚盛也。遭萋菲之構(gòu)，竟死非辜。?；市龔?fù)悔之，圣圣相承，后先昭雪，贈官賜謚，建祠吳山，恩華備矣。惟時(shí)棅事者弗克將順德意，易名肅愍，未愜眾心。乞圣明裁改，以彰顯勚，以慰幽魂?！庇诠[疏，顧謂予曰：“夢征矣。幽明感通，一至是耶！顧少保公獨(dú)見夢于公何也？”蓋予嘗陟吳山之陽，謁少保祠，為詩吊焉，良謂有一面之識乎？乃為二公誦予詩，有“主圣臣忠”語。于公嘆曰：“公為少保公知己，舊矣。”比疏下于公，請改謚曰“忠肅”，天子俞之。于是輿論稱愜，謂足妥少保公九京云。黃文簡《異夢記》。
黃文簡鳳翔以太夫人春秋高，一念東山，遂不復(fù)出。凡辭召命者四。及居太夫人喪，年已逾艾，猶作孺子慕。且令諸子皆杖以志戚，海內(nèi)稱孝焉?！独m(xù)小學(xué)》。
黃文簡每自春明謁告歸，望郡城十余里，即撤去威儀，單車入子舍。出行里中，敕前騶勿呵辟行人。一日坐藍(lán)輿，屏騶從，有一儒士接輿過，罥衣為裂，怒而止其車。公笑曰：“君第從我還，當(dāng)相償。”及至舍，知是公也，愕咍謝罪。公曰：“吾豈食言耶？”引入命坐，計(jì)直倍償之?！独m(xù)小學(xué)》。
黃文簡鳳翔每訓(xùn)飭子孫力行勤儉，衣勿求華，食勿求美，勤苦讀作，務(wù)求有立。又作終事，預(yù)囑曰：“吾百歲后，爾曹居喪，自當(dāng)徒行如平日?；蛴泄蔬m遠(yuǎn)，亦只以舊敝油幔密自遮蔽，令人不覺，無得儼然白輿行道中，為人所指目?！贝撕蠡录易拥?，遂皆遵用之。公子潤中自為諸生，出入皆徒步，即領(lǐng)薦以后，猶然守先公之教也?！独m(xù)小學(xué)》。
陳瑞山學(xué)伊先生，方襁褓時(shí)，南安有一友，亦陳姓，教請郡城，夕經(jīng)潘山橋，見鬼物無數(shù)于橋上嬉戲。一鬼曰：“陳君至?！庇忠还碓唬骸笆秦暿拷坦伲伪苤?？”其友乃大懼，匿身樜園中。須臾聞眾鬼大驚曰：“陳大人至?！备飨滤⑷?。友私念必貴人陳姓者。竊伺之。俄有人背一小孩來，友問之，其小孩即陳姓也，云是梅坑人。其母有急事歸梅坑，不及攜兒，兒尋母，啼不止，乃冒夜攜往。友告以此間多怪物，不便夜行，邀歸其家，贈衣一襲。向其父母結(jié)為義子。瑞山果登第，官侍御，而此友僅以貢官訓(xùn)導(dǎo)終云?！端究杖沼洝?。
詹咫亭仰庇初登第，史觀吾先生朝賓往訪旅次，誡其家僮云：“幸傳語而夫人，而主人欲做好官，便無錢；欲做好人，亦無錢。不可以做官而遂濫用靡費(fèi)，致累而主人清節(jié)美德，做不得好官好人也?！薄独m(xù)小學(xué)》。
詹司寇仰庇曰：“吾儕教子弟最不可使之閑逸。士農(nóng)工商務(wù)任其職業(yè)，如飽食終日，無所用心，則放辟邪侈，從閑而投。故子弟能讀書者，專責(zé)之攻舉業(yè)。不能者，徑令其經(jīng)商業(yè)農(nóng)，何足為辱？今世所病在盜竊讀書之名，延師延友費(fèi)許多財(cái)錢，以欺父母兄弟妻孥，游手游食究竟萬無一益。此雖子弟之過，亦其父兄教之不善歟?！薄独m(xù)小學(xué)》。
吾閩嘉靖末患倭，復(fù)設(shè)巡撫。有金學(xué)曾者，曾任是職。靡餉漁商，獲累鉅萬?？嘀剡h(yuǎn)難攜，用縮銀法加銅九倍投之，仍良金。歸里為不肖子孫蕩盡。舊屬弁泉人指揮楊洪震升遷，便訪之陋巷，榱桷不完，病臥籍上，無被茵。楊為之泣，亟贈臥具。翌日再訪，依然臥籍上，蓋為子孫掠去矣。楊欲再贈，辭為無益。詢何無年譜故舊周恤？告以若輩競為書函徧投，相矛盾，莫適從，故絕無憐念者。楊次子指揮楝為余先人言若此?！妒邎@小牘》。
隆慶庚午鄉(xiāng)試合順天榜兩元五十八士。省元為同安林諱奇石，北畿領(lǐng)解則李文節(jié)先生也。是科之彥，其第進(jìn)士者，二十有四人。文節(jié)公則鼎甲拜相，為一代偉人矣。自庚午至萬歷癸卯十二科，吾泉領(lǐng)解十。其甲午一榜，兼經(jīng)魁一。庚午、癸酉、己卯、丁酉四榜，各兼經(jīng)魁二。戊子、癸卯各兼經(jīng)魁三。辛卯，五魁皆泉人。前嘉靖辛酉一榜，亦元兼三魁。丙子榜亦三魁。丙戌會榜，泉得二十有一人。鄉(xiāng)會試得名之盛如此。是后雖微不及前，然鄉(xiāng)榜尚甲全閩。會榜每科或十七八人，亦足稱名邦矣。若夫祿秩之尊，則百六七十年來，內(nèi)閣七，尚書十四，鼎甲八，會元四。少年高第欽假歸娶七，詞林選部臺省百余，督學(xué)亦三十余。內(nèi)自侍郎，卿貳，部司，評博中行，外而撫按，監(jiān)司，守令，印累綬若，輝耀郡邑。蓋當(dāng)時(shí)而在朝在籍者計(jì)百二十有余人。猗歟，盛哉！《溫陵舊事》。
隆、萬時(shí)，士皆著白布袍。李文節(jié)公娶親，內(nèi)白布袍，而與友借色衣其上。親去郡數(shù)十里，將至五六里許，偶出簥，風(fēng)掛前居，裾裂徑尺。從人走遠(yuǎn)村丐針線綴之。公徐步而行。時(shí)已暮，遇迎親者數(shù)輩，問曰：“曾見有娶親輿從否？”有識公者曰：“即李丈也。而獨(dú)行何？”公語之故。迎親者曰：“日已近瞑，不妨同行，以候尊從之至?！奔伴T而終不至也。其丈人喜極，自出迎之。公竟以白布袍登堂，有頃方易衣成禮。及公解元會元鼎甲拜相，與夫人至老相莊敬。夫人尚后公歿也?！稖亓昱f事》。
李文節(jié)廷機(jī)曰：“余弟自秀才至出貢廷試，余未嘗出一力。作教時(shí)有銓司暮過余門，致意甚厚，余以有數(shù)辭。及選，邵陽得士心監(jiān)司擬薦，而直指惡余，削之。既而升翁源為索憑于少宰，少宰訝余何不相聞，可以善地處也。余應(yīng)謂：“兄弟三人，二人有官，余復(fù)居此地，天下大官小官俱吾家做了?！庇嗌w欲以公倡百僚，而弟怡然不言，不得善地不慍，家庭間語不及利。出京之任，皆自僦夫馬，辛苦淡泊，至于沒身。賢如吾弟者亦少矣。公尚有一弟，終日俱冠員帽，視今之恃兄弟烜赫者，賢否何如？”《續(xù)小學(xué)》。
李文節(jié)公同庶常讀書三年，止告假七日耳。官祭酒少詹事，出入騎馬，雖大風(fēng)雪不改。在部常不欲速遷，恐所興革不能久。三品例乘帷轎，公獨(dú)乘明轎。自以一介窮儒，巍科華貫，思自砥礪報(bào)答國恩，無使死之日有余粟余帛以累君父。噫，今安得有此人此言乎！顧眾口交攻，必不容安，綸扉一日，真作何解。《館閣舊事》。李文節(jié)枚卜之際，論有異同。吏部錄其事上聞，蓋變體也。時(shí)廷推七人，李名第六。首揆朱山陰公密揭，請就五名內(nèi)點(diǎn)用，微指可知。乃當(dāng)寧意原蚤屬，不為動。君相能造命，非乎？怪既用之，后若急之，若緩之，一任其呼號，展轉(zhuǎn)無所控告以歸，又若其不能違命者然?！娥^閣舊事》。
泉州城大而土?xí)纾看蠓蚪陨⑻?。余以六月行部，人家多依原隰為園林，肩輿過其下，嘉瓜四垂，朱槿熠耀，綠柚扶搖于短垣之內(nèi)，丹荔點(diǎn)綴于碧葉之上，真令人目不暇給?！堕}部疏》。
泉州燒山土為瓦，皆黃色?？と艘院ｏL(fēng)能飛瓦，奏請用筒瓦。民居皆儼似黃屋，鴟吻異狀，官廳縉紳之居，尤不可辨。《閩部疏》。
江鍾允復(fù)初登第，夢作一縣，縣中皆是黃屋，不知何祥也？尋銓晉江令。《閩書》。
晉江蘇君禹浚，萬歷癸酉解元。應(yīng)試時(shí)，有南安諸生蘇某至峽江，肩輿假寐，夢執(zhí)旗報(bào)解元者，自喜負(fù)。俄而同舟濟(jì)者，君禹也。公將終，有彩云見臥內(nèi)兩壁間。仙店輿夫某遇公于古陵道中，鼓吹騎從，問之云，將赴貴州任。比輿夫抵公家，已屬纊矣?！堕}書抄》。
紫溪蘇先生浚，守制杜門，絕跡城邑，未嘗一交當(dāng)?shù)?。諸當(dāng)?shù)缆勏壬?，心甚重之，末由造請也。洛陽有承天寺，田千余石，舊系豪家占管，當(dāng)?shù)懒?，即籍其田以獻(xiàn)，先生辭焉。嘗自言曰：“吾心如止水，名韁利鎖二關(guān)，頗自斬絕。青天之內(nèi)，樂有余地，豈以區(qū)區(qū)者介情哉！”其高節(jié)如此?！蹲舷曜V》。
張?zhí)老喙皢室暿?，公議不容，雖排斥諫臣而心不自安，憤懣成疾。九卿列舉祝厘而詞未有所屬，眾推紫溪蘇先生者如一口。主部尚書乃以祝詞相囑，先生力拒之，遂稱疾不視事，常事銜焉。然卒未有以中先生者。用是先生正氣鼎呂朝中矣。《紫溪年譜》。
邑前輩蘇公浚視浙江學(xué)政，所賞拔士累擢魁元，歷三十余年，科第不絕。閱文日數(shù)行下，晨入試，夕已揭榜。初人人奇駭，久愈追頌。蔡光祿獻(xiàn)臣云：“公于吳顧憲臣、浙朱用光、閩劉庭蘭、李光縉未遇時(shí)，并以解元許之，若有成券在胸中者。”以余所聞林大宗伯欲楫語尤奇。方宗伯早歲從父宦粵西，適蘇公官粵西參政，父修啟白通命，屬草時(shí)亦信筆為之，不甚嫻駢偶也。公得之喜，以詢某鄉(xiāng)人曰：“林守備有館賓乎？”答無之?！叭粍t昨啟誰草？”其人曰：“林惟一季子，垂髫相隨署中，想出其手?！惫珖@曰：“真遠(yuǎn)器也。”議以其女委禽焉。會宗伯先定婚，不果。宗伯兄光祿公欲棟為諸生時(shí)，公夫人雅意擇婚?；蛞粤?、莊二生才為請，夫人意未決，陰以其文寄質(zhì)。公亟嘖嘖林，而夫人移于他議，卒妻莊。后公歸，語次微惜之。夫人曰：“莊非科第中人與？”公曰：“莊亦一進(jìn)士也，但林為有福進(jìn)士，莊不及耳。”光祿公遂以甲午、乙未聯(lián)登仕宦，富貴壽考為闔郡冠。而莊成丁未進(jìn)士，旋卒。蘇公自粵西參政擢貴州觀察使，不赴，歸，未幾卒。其辭官文云：“用世如虛舟，存而不系，過而不留，不以天下為已有。出世如游魚，游乎江湖，忘乎江湖，不以已為天下有?！鞭o亦灑達(dá)可誦。方公之舉解首也，房考郭大司馬子章夢蔡文莊清詣其門。公邑同、經(jīng)同、姓草同、名水同。丁丑入彀，中文定公持其卷語人曰：“此卷必晉江人，非蘇則李?！崩钪^文節(jié)公也。兩公同以解元，善易學(xué)，為主司所夙知。懸斷不爽，亦奇矣。《東崖雜記》。
少保黃公克纘，居官廉甚，撫齊十二載，家無厚貲。為余言：“曩守贛郡，滿考?xì)w，僅存俸金數(shù)十兩而已?！庇衷疲骸坝妆苜粮『Ｈ氤牵烁邤?shù)十丈，舟中蔑不顛仆，己獨(dú)正襟端坐自如，長年輩異之?！泵棱牴?。髫齡中早自不凡如此?！痘聣翡洝?。
黃太傅鍾梅公為五部尚書，年近八十矣，十二月二十七日生日，廿八九必出答拜，雖嚴(yán)寒或風(fēng)雨不廢。后生小子一刺至門，必駐車以白柬夾原紅柬復(fù)之，未嘗遣子弟代行，又必不以過正月。公林下數(shù)年，余所見皆如此。《溫陵舊事》
少保公雅善聲律，嘗同諸公認(rèn)集，詠妓得句云:“休言伐木人求友，須念提筐女有夫?！蔽⑼窠L(fēng)人體。比年八十馀，生子，余為詩賀之。次韻來答，又屢貽余短幅，細(xì)書、章草，法殊遒媚多致?！痘聣翡洝?br />
黃太傅鍾老之兄，生平未嘗至郡。鍾老宦歸，篤連床之愛，強(qiáng)而致之。未至二里許，望見雉堞，曰:“生平未嘗覩此，胡為乎來？”趣歸，終不役入城?！稖亓昱f事》。
〔校注〕
〔一〕“古”字原缺，擄《六一詩話》補(bǔ)。
〔二〕“諸”字原稿誤為詩”，據(jù)《六一詩話》改。
〔三〕“無”字原稿誤為“作”，據(jù)《六一詩話》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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