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平山水記 京東考古錄 [清] 顧炎武著
昌平山水記 卷上
京師九門，其西北曰德勝門，元之健德門也。洪武元年九月，大將軍徐達(dá)改今名。
出門八里為土城，元舊也。正統(tǒng)十四年十月己未，也先奉上皇車駕登土城，以通政司左參議王復(fù)為右通政，中書舍人趙榮為太常寺少卿，出見上皇于土城，即此地也。
又二十里為清河，其水出玉泉山，分流而北，徑此；又東會(huì)于沙河，入于白河。元順帝至正二十四年，禿豎帖木兒以兵向闕，駐于清河，索右丞相搠思、監(jiān)資正院使樸不花二人。帝不得已，執(zhí)而畀之。其兵乃退。即此地也。有石橋跨其上，永樂中建。宣德五年二月乙未，上奉皇太后謁長陵、獻(xiàn)陵，上躬櫜鞬騎導(dǎo)皇太后輦至清河橋，下騎抉輦，既度橋，上復(fù)乘騎。郊甸之民夾道羅拜，皆稱萬歲。
又十二里有玄福宮，宏治十七年建。俗呼為回龍觀。又十八里為沙河店。店南有水，出昌平州西南五十里龍泉寺，合西山諸泉東流為南沙河，有橋曰安濟(jì)。店北有水，出昌平州西南四家莊，徑雙塔村，東流為北沙河，有橋曰朝宗。二橋正統(tǒng)十三年命工部右侍郎王永壽建。二水至店東南竇家莊而合。又東南至通州界入白河。漢書，軍都有濕余水，東至潞，南入沽，即此水也。店在二水之間，今尚有居民百余家。先是車駕北征及上陵，多駐沙河。有文皇帝行宮遺址。正統(tǒng)時(shí)為水所壞。嘉靖十六年三月丁未，上駐蹕沙河，禮部尚書嚴(yán)嵩言此為車駕謁陵之路，南北道里適均，且居庸、白羊近在西北，邊防尤切，宜修復(fù)行宮，筑城環(huán)之，設(shè)官戍守，從之。十七年五月，始于沙河店之東建行宮。十九年正月，城之，名曰鞏華。南北徑二里，東西徑二里。門四：南曰拱京，制如午門，北曰展思，東曰鎮(zhèn)遼，西曰威漠。行宮在城之中，先以勛臣若都督守之。二十八年，改副總兵，后改守備。有分守公署奠靖所及營房五百間，今圮，惟行官存
又二十里為昌平州，州故永安城也。正統(tǒng)中，調(diào)長、獻(xiàn)、景三陵衛(wèi)于中東西三山口及東西二營地方駐札以護(hù)陵寢。及土木之難，明年景泰元年，于昌平縣之東八里筑城，徙衛(wèi)于內(nèi)，名曰永安。三年，并昌平縣徙焉。今之東西二門及城中大橋，故南門遺跡也。其后續(xù)設(shè)陵衛(wèi)益多，仍于城南復(fù)筑一城連之，今之南門是也。乃去舊城南面磚石而合為一，周一十里二十四步。州治在舊城內(nèi)大街西，先為順天府昌平縣，正德元年，南京吏部尚書林瀚言，陵寢所在，歲三大祭欽遣百官陪祀，及帝后忌辰、歲暮正旦并遣駙馬詣陵，縣小民貧，供億煩苦，請(qǐng)改為州；以密云、順義、懷柔三縣隸之，助其力役，凡有科派差徭及養(yǎng)馬之類，悉皆優(yōu)免。從之。未幾復(fù)降為縣。八年，縣丞張懷復(fù)奏，始定為州，以密云、順義、懷柔三縣屬焉，仍隸順天府。
天壽山在州北一十八里。永樂五年七月乙卯，皇后徐氏崩，上命禮部尚書趙羾以明地理者廖均卿等往，擇地得吉于昌平縣東黃土山。及車駕臨視，封其山為天壽山，以七年五月己卯作長陵。十一年正月成，仁孝皇后梓宮自南京至，二月丙寅葬。二十二年七月辛卯，上崩于榆木川，十二月庚申葬。自是列圣因之，皆兆于長陵之左右而同為一域焉。
自州西門而北六里至陵下，有白石坊一座五架，又北有石橋三空，又二里至大紅門，門三道，東西二角門，門外東西各有碑，刻曰：官員人等至此下馬。入門一里有碑亭，重檐四出陛，中有穹碑，高三丈余，龍頭龜趺，題曰大明長陵神功圣德碑，仁宗皇帝御制文也。亭外四隅有石柱四，俱刻交龍環(huán)之，其東有行宮，今亡。又前可二里為欞星門，門三道，俗名龍鳳門。門之前有石人十二：四勛臣、四文臣、四武臣。石獸二十四：四馬、四麒麟、四象、四橐駝、四獬豸、四獅子（各二立二蹲，近者立，遠(yuǎn)者蹲）。石柱二，刻云氣，并夾侍神路之旁，迤邐而南，以接乎碑亭。碑文后書洪熙元年四月十七日，小子嗣皇帝某謹(jǐn)述。蓋文成而碑未立。宣德十年四月辛酉，修長陵、獻(xiàn)陵，始置石人、石馬等于御道東西。十月己酉，建長陵神功圣德碑，是時(shí)仁孝皇后之葬二十有三年，太宗文皇帝之葬亦十有一年矣。然而始立者，重民力也。欞星門北一里半為山坡，坡西少南有舊行宮，今存土垣一周。坡北一里有石橋五空，又北二百步有大石橋七空，大石橋東北一里許有新行宮，宮有感思殿，今亡。宮東南有工部廠及內(nèi)監(jiān)公署，今并亡。大石橋正北二里有石橋五空，又二里至長陵殿門神道，自嘉靖十五年世宗謁陵，始命以石甃，今稍殘缺。自大紅門以內(nèi)，蒼松翠柏?zé)o慮數(shù)十萬株，今翦伐盡矣。
長陵在天壽山中峰之下，門三道，東西兩角門，門內(nèi)東神廚五間，西神庫五間，廚前有碑亭一座，南向，內(nèi)有碑，龍頭龜趺，無宇。重門三道，榜曰祾恩門。東西二小角門，門內(nèi)有神帛爐東西各一。其上為享殿，榜曰祾恩殿，九間重檐，中四柱飾以金蓮，余皆髤漆。階三道，中一道為神路，中平外墄，其平刻為龍形，東西二道皆墄。有白石欄三層，東西皆有級(jí)，執(zhí)事所上也。兩廡各十五間，殿后為門三道。又進(jìn)為白石坊一座，又進(jìn)為石臺(tái)，其上爐一，花瓶、燭臺(tái)各二，皆白石。又前為寶城，城下有甬道，內(nèi)為黃琉璃屏一座，旁有級(jí)分東西上，折而南，是為明樓，重檐四出陛，前俯享殿，后接寶城，上有榜曰長陵。中有大碑一，上書曰大明，用篆；下書曰成祖文皇帝之陵，用隸。字大徑尺，以金填之。碑用朱漆欄畫云氣，碑頭交龍方趺。寶城周圍二里。城之內(nèi)下有水溝，自殿門左右繚以周垣，屬之寶城，舊有樹，今亡。
獻(xiàn)陵在天壽山西峰之下，距長陵西少北一里。自北五空橋北三十余步，分西為獻(xiàn)陵神路，至殿門可二里。有碑亭一座，重檐四出陛，內(nèi)有碑，龍頭龜?shù)?，無字。亭南有小橋，門三道，榜曰祾恩門。無角門，殿五間，單檐，柱皆朱漆，直椽，階三道，其平刻為云花，石欄一層，東西有級(jí)，兩廡各五間，余如長陵。殿有后門，為短檐，屬之垣，垣有門。垣后有土山，曰玉案山，故辟神路于殿西。玉案山之右，有小橋，前數(shù)步又一小橋，跨溝水，溝水自陵東來過橋下，會(huì)于北五空橋。山后橋三道，皆一空。又進(jìn)為門三道，并如長陵，而高廣殺之。甬道平寶城，小冢半填，榜曰獻(xiàn)陵，碑曰大明仁宗昭皇帝之陵。余并如長陵。山之前門及殿，山之后門及寶城各為一周垣，舊有樹，今亡。十二陵制，獻(xiàn)陵最樸，景陵次之。洪熙元年五月辛巳，上疾大漸，遺詔有曰：『朕臨御日淺，恩澤未浹于民，不忍重勞，山陵制度務(wù)從儉約?！皇侨丈媳溃侍蛹椿实畚?。及營仁宗皇帝山陵，上諭尚書蹇義、夏原吉等曰：『國家以四海之富，葬其親，豈惜勞費(fèi)？然古之帝王皆從儉制，孝子思保其親之體魄于久遠(yuǎn)者，亦不欲厚葬。秦漢之事足為明鑒。況皇考遺詔，天下所共知。今建山陵，予以為宜遵先志。卿等之意如何？』義等對(duì)曰：『圣見高遠(yuǎn)，發(fā)于孝思，誠萬世之利?！挥谑敲缮胶钔跬?、工部尚書黃?？偲涫?，其制度皆上所規(guī)畫也。
景陵在天壽山東峰之下，距長陵東少北一里半。自北五空橋南數(shù)步，分東為景陵神路，至殿門三里。碑亭門廡如獻(xiàn)陵，殿五間，重檐。階三道，其平刻為龍形，殿有后門，不屬垣，殿后門三道，并如獻(xiàn)陵。甬道平寶城，長而狹，榜曰景陵，碑曰大明宣宗章皇帝之陵。周垣如長陵，寶城前有樹十五株，冢上一株。
裕陵在石門山，距獻(xiàn)陵西三里。自獻(xiàn)陵碑亭前分西為裕陵神路。路有小石橋，碑亭北有橋三道，皆一空，平刻云花，殿無后門。榜曰裕陵，碑曰大明英宗?；实壑?。余并如景陵。寶城如獻(xiàn)陵，垣內(nèi)及冢上樹一百六七十株。
茂陵在聚寶山，距裕陵西一里。自裕陵碑亭前分西為茂陵神路。路有石橋一空，制如裕陵。榜曰茂陵，碑曰大明憲宗純皇帝之陵。垣內(nèi)外及冢上樹千余株。十二陵惟茂陵獨(dú)完，他陵或僅存御榻，茂陵則簨虞之屬，猶有存者。
泰陵在史家山，距茂陵西少北二里。自茂陵碑亭前分西為泰陵神路。路有石橋五空，賢莊、灰?guī)X二水徑焉。碑亭北有橋三道，皆一空，制如茂陵。榜曰泰陵，碑曰大明孝宗敬皇帝之陵。垣內(nèi)及冢上樹百余株。殿上存御座、御案、御榻各一，承麈皆五色花板，多殘缺，而茂陵、泰陵完焉。
康陵在金嶺山，距泰陵西南二里。自泰陵橋下分西南為康陵神路。山勢至此折而南，故康陵東向，路有石橋五空，錐石口水徑焉，今圮。又前有石橋三空，制如泰陵。榜曰康陵，碑曰大明武宗毅皇帝之陵。明樓為賊所焚，垣內(nèi)外樹二三百株。
永陵在十八道嶺，嘉靖十五年改名為陽翠嶺，距長陵東南三里。自七空橋北百余步分東為永陵神路。長三里，有石橋一空，有碑亭一座如獻(xiàn)陵，而崇巨過之。碑亭南有石橋三道，皆一空，門三道，門內(nèi)東神廚五間，西神庫五間，重門三道，東西二小角門，又進(jìn)復(fù)有重門三道，飾以石欄，累級(jí)而上，方至中墀。殿七間，兩廡各九間，其平刻左龍右鳳，石欄二層，余悉如長陵。殿后有門，兩旁有垣，垣各有門，明樓無甬道，東西為白石門，曲折而上，樓之三面皆為城堞。榜曰永陵，碑曰大明世宗肅皇帝之陵。享殿、明樓皆以文石為砌，壯麗精致，孝、長二陵不及也。寶城前東西垣各為一門，門外為東西長街，而設(shè)重垣于外。垣凡三周，皆屬之寶城，其規(guī)制特大云。舊有樹今亡。
昭陵在文峪山，距長陵西南四里。自七空橋北二百許步分西為昭陵神路，長四里。路有石橋五空，德勝口水徑焉。又西有石橋一空，今圮。陵東向，碑亭西有橋三道，皆一空，余如康陵。榜曰昭陵，碑曰大明穆宗莊皇帝之陵。明樓為賊所焚，樹亡。
定陵在大峪山，距昭陵北一里。自昭陵五空橋東二百步分北為定陵神路，長三里。路有石橋三空。陵東向，碑亭東有橋三道，皆一空，制如永陵。其不同者門內(nèi)神廚庫各三間，兩廡各七間，三重門旁各有墻，墻有門，不升降中門之級(jí)，殿后有石欄一層，而寶城從左右上。榜曰定陵，碑曰大明神宗顯皇帝之陵。殿廡門為賊所焚，樹亡。
慶陵在天壽山西峰之右，距獻(xiàn)陵西少北一里。自裕陵神路小石橋下分東北為慶陵神路，長二十余步。有橋一道，一空，制如獻(xiàn)陵。平刻龍鳳，殿柱飾以金蓮，殿無后門。殿后繚以垣門一道，門北有橋三道，皆一空，其水自殿西下，殿門西又有一小橋，為行者所繇。殿北過橋，有土岡，自東而來，至神路而止，岡后周垣門三道，如獻(xiàn)陵。寶城東西直上，至中復(fù)為甬道而入。榜曰慶陵，碑曰大明光宗貞皇帝之陵。殿門前及垣內(nèi)樹四五百株。
德陵在檀子峪，距永陵東北一里。自永陵碑亭前分北為德陵神路。陵西南向，碑亭前有橋三道，皆一空，制如景陵。平刻龍鳳，殿柱飾以金蓮，殿無后門。榜曰德陵，碑曰大明熹宗悊皇帝之陵。樹亡，凡殿樓門亭俱黃瓦。
十一陵皆一帝一后合葬，有繼立為后而祔葬者，有追尊所生為后而祔葬者。仁孝文皇后徐氏葬長陵，誠孝昭皇后張氏葬獻(xiàn)陵，孝恭章皇后孫氏葬景陵，孝莊?；屎箦X氏葬裕陵，孝貞純皇后王氏葬茂陵，孝康敬皇后張氏葬泰陵，孝靜毅皇后夏氏葬康陵，孝潔肅皇后陳氏葬永陵，孝懿莊皇后李氏葬昭陵，孝端顯皇后王氏葬定陵，孝元貞皇后郭氏葬慶陵。孝烈皇后方氏祔葬永陵，孝安皇后陳氏祔葬昭陵，繼后也。孝肅皇后周氏祔葬裕陵，憲宗母也，孝穆皇后紀(jì)氏、孝惠皇后邵氏祔葬茂陵，孝宗母、睿宗母也，孝恪皇后杜氏祔葬永陵，穆宗母也，孝定皇后李氏祔葬昭陵，神宗母也，孝靖皇后王氏祔葬定陵，光宗母也，孝和皇后王氏、孝純皇后劉氏祔葬慶陵，熹宗母、大行皇帝母也。而熹廟懿安皇后張氏不知所終，事莫得而詳焉。
宮人從葬之令，至英宗始除。故長陵有東西二井，東井在德陵東南饅頭山之南，西向，西井在定陵西北，東向。并重門，門三道，殿三間，兩廡各三間，綠瓦周垣。會(huì)典言長陵十六妃從葬，位號(hào)不具。其曰井者，蓋不隧道而直下，故謂之井爾。或言越絕書有禹井，井者法也，禹葬以法度，不煩人眾，當(dāng)日命名之意，豈有取于此與！自英宗既止宮人從葬，于是妃墓始名，或在陵山之內(nèi)，或在他山。其在陵山內(nèi)者，則自昭陵之左，九龍池上南行二里許為蘇山，有萬貴妃之墓，憲宗妃也，制如二井，東向。又南為銀錢山，有鄭貴妃暨二李、劉、周四妃之墓，神宗妃也，制如二井，南向，今毀。又南為襖兒峪，有四妃、二太子墓，中閻妃、王妃，左馬妃，次左沖哀太子，右楊妃，次右莊敬太子，世宗妃太子也。又南為悼陵，制如二井，東南向，孝潔皇后陳氏，初謚悼靈，葬此。世宗崩，遷永陵，而其封兆尚存，旁有沈、文、盧三妃之葬，至今猶曰悼陵云。有神宮監(jiān)。
悼陵之東為鹿馬山，有田貴妃之墓，大行皇帝妃也。大行皇帝御宇之日，未卜山陵，田妃薨，葬此，在悼陵之下，南距西山口一里余。遣工部左侍郎陳必謙等營建，未畢而都城失守。賊以大行皇帝、大行皇后周氏梓宮至昌平，州之士民率錢募夫葬之田妃墓內(nèi)，移田妃于右，帝居中，后居左，以田妃之槨為帝槨，斬蓬藋而封之。后乃建碑亭，前后各一座，門三道，殿三間，無陛，兩廡各三間，有周垣，而規(guī)制狹小，曾不及東西井之閎深。昔宋之南渡，會(huì)稽諸陵皆曰攢宮，實(shí)陵而名不以陵。春秋之法，君弒賊不討不書葬，實(shí)葬而名未葬。今之言陵者名也，未葬者實(shí)也，實(shí)未葬而名葬，臣子之義所不敢出也。故從其實(shí)而書之也。門外右為司禮監(jiān)太監(jiān)王承恩墓，以從死祔焉。
囗恭讓章皇后胡氏別葬金山，門三道二重，殿五間，兩廡周垣，碑無字。恭仁康定景皇帝、貞惠安和景皇后汪氏別葬金山，門三道三重，殿五間，周垣門內(nèi)有碑亭一座，碑曰大明恭仁康定景皇帝之陵，世宗、神宗皆嘗謁焉。其妃嬪、太子、諸王、公主之葬西山者，以百數(shù)。自沙河而南三十里紅石口入山，陵冢相望，皆在京師西直門外三十余里之內(nèi)，以其不隸于昌平，故不載。
其隸昌平者，則東山口迤東有劉惠妃之墓，英宗妃也。又東八里綿山有蘄獻(xiàn)王、滕懷王之墓，仁宗子也。
凡陵及妃嬪、太子諸王之葬及上所御殿，其外垣皆涂以紅。
十二陵各有宰牲亭，在裬恩門之左，西向，廳五間，廂各三間，亭一座，有血池，外有周垣黃瓦。惟長陵止一亭，無廳廂，而長陵門右別有具服殿五間，東向，有周垣，垣南有自石槽五，方而長，名曰雀池，貯水以飲雀。
十二陵各有祠祭署，在宰牲亭左，各有朝房，在陵下或左或右。
十二陵各有神宮監(jiān)，在陵下，或左或右，有重門廳室，內(nèi)臣居之。永、昭、定、慶四陵多至三百余間，設(shè)內(nèi)守備太監(jiān)一人，神宮監(jiān)掌印太監(jiān)十二人。
十二陵各有神馬房，各有果園，其十二榛廠則分置在他縣。
十二陵各有衛(wèi)；衛(wèi)各領(lǐng)左右中前后五千戶所，主率領(lǐng)軍士防護(hù)陵寢。其公署皆在州城中。嘉靖二十九年，以四千人立永安營，三千人立鞏華營，無事在州教場操演，有警赴各隘口把截。
凡祭，清明、中元、冬至以太牢，國初遣太子、親王，其后遣大臣行禮，文武衙門堂上官各一人，屬官各一人，分詣陪祭。忌辰及圣節(jié)、正旦、孟冬亦遣官行禮，止用香燭酒果，無帛，不陪祭。嘉靖十五年，改命春以清明，秋以霜降，遣官行禮，各陪祭。中元、冬至遣官行禮，不陪祭。歲凡四大祭、三小祭云。仁、宣、英、武、世、穆、神七宗之朝，車駕親謁山陵，勛戚、文武大臣、百司巵從。
環(huán)山凡十口，自大紅門東三里曰中山口。又東北六里曰東山口，距州東門八里，有樓，南北二座，三層。有松園，方廣數(shù)里，皆松檜，無一雜木。嘉靖中，俺答之犯，我兵伏林中，竟不得逞而去，今盡矣。又北而西十里曰老君堂口，距景陵北二里，上有老君堂三間。又西十五里曰賢莊日，距泰陵北五里。又西三里曰灰?guī)X口，守備一人守之。又西南十二里曰錐石口，距康陵東北二里。三口并有垣，有水門。崇禎九年，昌平之陷，自此入也。又南十二里曰鴈子口，距康陵西北三里。又西南三里曰德勝口，距九龍池四里，有垣有水門。又東南十里曰西山口，距悼陵南二里，有小紅門，距州西門八里。又東二里曰榨子口，距大紅門三里。凡口皆有垣，陵后通黃花城，自老君堂口至黃花城四十里。嘉靖十六年三月壬辰，命塞天壽山東西通黃花鎮(zhèn)路口。
東山口內(nèi)一里水中間有小山曰平臺(tái)，山圓秀，成祖嘗駐蹕焉。嘉靖十五年，上命作亭于上，名曰圣跡。十七年四月壬子，上幸平臺(tái)山祀成祖文皇帝于亭中。亭形圓，以白石為欄，盤旋數(shù)十級(jí)而上，御題圣跡二字，今毀。當(dāng)口一小山曰影山。
東山口內(nèi)北三四里有蟒山。
中山口北一里有仙人洞，洞在山麓，可容二百許人。洞口向東，從石梯而下，石皆倒垂奇怪，下為平地。洞內(nèi)西北有一門，皆石槎牙而成，近門上有一大石鐘下懸，長數(shù)尺。門之內(nèi)，少入轉(zhuǎn)而南，見有石罅如夾道，中深黑不敢入。
西山口西四里有虎峪山，又三里有大虎峪山。
德勝口西三里有溝溝巖，有上中下三巖，土人呼為石梯，深險(xiǎn)可避兵。其水則一自老君堂來，徑長陵前而西，又東至七空橋。一自灰?guī)X口，一自賢莊口，合而下泰陵橋。一自錐石口下康陵橋，至泰陵橋南數(shù)十步而合，下定陵橋東至七空橋。一自德勝口來，徑昭陵橋東下七空橋，總為一流，出東山口，至鞏華城東北入沙河。而九龍池在昭陵西南，于山崖下鑿石為籠頭，泉出其吻，潴而為池。上有粹澤亭，中一間，旁各三間，門三道東向，繚以周垣，為車駕謁陵事畢臨幸之所。嘉靖十五年，世宗所勅建也。峭壁清流，茂林幽館，今存者惟垣壁而已。
老君堂東北有長春亭三間，東西廂各三間，以備游憇。
陵故為康家莊，長陵之東百余步有土一邱，康老葬焉?？道险?，國初以前人也。文皇帝卜斯地而作山陵也，曰：『安死者，人之同情也?！幻鹑?。
而東山口內(nèi)二里景陵果園之旁有古槐一株，其大數(shù)十圍，中空，可容十人坐，相傳為燕山竇氏莊，自陵木盡而槐亦伐矣。此皆在陵山以內(nèi)者也。
陵西南數(shù)十里為京師西山。嘉靖十一年三月，勅：金山、玉泉山、七岡山、紅石山、甕山、香峪山皆山陵龍脈所在，毋得造墳建寺，伐石燒灰。
州城之內(nèi)，舊有總督兵部侍郎一人，整飭兵備山西按察司副使若僉事一人，鎮(zhèn)守總兵官一人，標(biāo)下坐營、左騎營、右騎營、左車營、右車營游擊各一人，天壽山守備一人，戶部郎中若員外若主事一人，各有署。六部、六科、翰林院、光祿寺以陪祀至者，各有館，而翰林館在唐劉諫議祠之后。諫議名蕡，字去華，昌平人。太和二年，舉賢良方正，對(duì)策指斥宦官，遂不第。令狐楚在興元，牛僧孺在襄陽，皆辟為從事，待如師友，授秘書郎，為宦官所嫉，誣以罪，貶柳州司戶參軍，卒。昭宗時(shí)，贈(zèng)右諫議大夫。元時(shí)以昌平驛官宮祺奏請(qǐng)，始為之立祠。元史，泰定二年，置諫議書院于昌平縣，祀唐劉蕡者，此也。祠本在舊縣，縣徙祠亦徙焉，在大成門之西。程敏政詩云：『新祠門對(duì)頖池灣?！幌饶旰擦种T公宿此者，無不追往悼今，寄情篇什。今鞠為蔬圃矣。有香帛亭在州治西，每祭設(shè)黃幄奉安祝版御香于此，太常寺館焉。
州西八里為昌平舊縣，縣名始見于漢，齊悼惠王子邱以昌平侯立為膠西王。光武時(shí)，寇恂至昌平，襲殺邯鄲使者，奪其軍。耿弇走昌平，就其父況。盧芳入朝，南及昌平。魏文帝拜田豫為烏桓校尉，持節(jié)并護(hù)鮮卑屯昌平。至魏書云，軍都縣有昌平城，則已廢，不為縣矣。章懷太子注，漢故城在今幽州昌平縣東南。其曰今縣者，唐縣，今所謂舊縣也。東魏天平中復(fù)置此縣。隋書云，昌平縣有關(guān)官，有長城。唐書，武德初徒突地稽部落于幽州之昌平城。胡三省通鑒注，城在軍都關(guān)南。武后垂拱三年，骨咄祿寇昌平，即此地。元史木華黎傅言，師還獵于昌平，也速傅言孛羅帖木兒前鋒度居庸關(guān)至昌平，亦在此。景泰三年，徙永安城。今居民不滿百家，而唐狄梁公祠香火特盛。歲四月朔，賽會(huì)，二三百里內(nèi)人至者肩摩踵接?？贾茣?，突厥陷趙、定縱掠而歸，公為行軍副元帥，獨(dú)以兵追之不及，又為河北道安撫大使，意其嘗至此也。有碑一，元大德四年集賢學(xué)士宋渤撰文。
又西十里為龍虎臺(tái)，地勢高平如臺(tái)，廣二里，袤三里。元史擴(kuò)廓帖木兒傅，遣部將白鎖住以萬騎衛(wèi)京師，駐于龍虎臺(tái)，與孛羅帖木兒戰(zhàn)，是也。元時(shí)車駕巡幸上都，往來皆駐蹕其上。成祖，宣、英二宗北征，亦駐蹕于此。永樂八年二月己酉，車駕次龍虎臺(tái)，遣行在太常寺少卿朱焯祭居庸山川。二十年九月丁巳，車駕次龍虎臺(tái)，饗隨駕將校。二十一年十二月辛巳，車駕次龍虎臺(tái)，賜文武大臣及忠勇王金忠宴。宣德五年十月丁丑，車駕次龍虎臺(tái)，召英國公張輔等至幄中，問郊外民事，賜酒饌。
又西六里為居庸關(guān)南口，有城，南北二門，魏書謂之下口。常景傅：都督元譚據(jù)居庸下口。北齊書謂之夏口，文宣紀(jì)，天保六年，筑長城自幽州北夏口至恒州九百余里，是也。元史謂之南口。自南口以上，兩山壁立，中通一軌，凡四十里，始得平地，而其旁皆重嶺迭嶂，蔽虧天日。水經(jīng)注所謂山岫層深，側(cè)道褊峽，曉禽暮獸，寒鳴相和，羈官游子，聆之者莫不傷思者也?；茨献釉?，天下九塞，居庸其一。而金史言中都之有居庸，猶秦之崤函，蜀之劍門。山自太行山迤北至此數(shù)百里不絕。自麓至脊，皆陡峻不可登，中間為徑者八，名之曰陘，居庸其第八陘也。設(shè)關(guān)于此，不知始于何代。而后漢書，建武十五年徙雁門、代、上谷三郡民置常山居庸關(guān)以東。元初五年，鮮卑入上谷，攻居庸關(guān)，則自漢有之矣。亦謂之西關(guān)。三國志，田疇乃上西關(guān)，出塞傍北山直趨朔方，是也。亦謂之軍都關(guān)。魏書，杜洛周反于燕州，敕都督元譚西至軍都關(guān)，北從盧龍塞，據(jù)此二險(xiǎn)，以杜賊出入之路，是也。亦謂之納款關(guān)。唐書，幽州昌平縣西北三十五里有納款關(guān)，即居庸故關(guān)。通典，古居庸關(guān)在昌平縣西北，齊改為納款，是也。其南北口之戍，則自元始。北口千戶所屬上都路龍慶州，南口千戶所屬大都路昌平縣。史言睿宗于居庸關(guān)立南北口屯軍，徼巡盜賊，各設(shè)千戶所。至大四年，樞密院奏居庸關(guān)古道四十有三，軍吏防守之處僅十有三，舊置千戶，位輕責(zé)重，于是改千戶所為萬戶府，分欽察、唐兀、貴赤、西域、左右、阿速諸衛(wèi)軍三千人，并南北口、大和嶺舊隘漢軍六百九十三人屯駐，東西四十三處，立十千戶所，置隆鎮(zhèn)上萬戶府以統(tǒng)之?；蕬c元年，始改為隆鎮(zhèn)衛(wèi)親軍都指揮使司。延佑二年，又以哈兒魯軍千戶所隸焉。故此關(guān)自古稱為絕險(xiǎn)。然遼之亡也，天祚以勁兵守居庸，及金兵臨關(guān)，厓石自崩，戍卒壓死，不戰(zhàn)而潰。金之亡也，冶鐵錮重門，布鹿角蒺藜百余里，守以精銳，元太祖問計(jì)于札八兒，對(duì)曰：『從此而北，黑樹林中有間道，騎行可一人，臣嘗過之，若勒兵銜枚以出，終夕可至?！惶婺肆钤藘狠p騎前導(dǎo)，自暮入谷，黎明諸軍已在平地，疾趨南口，金鼓之聲若自天下，金人遂潰。其后元有天下，不及百年，而王禪兵入之，禿堅(jiān)帖木兒兵入之，孛羅帖木兒兵入之。頃者李自成之犯闕也，下宣府，歷懷來，入居庸，薄都下，曾無藩籬之限。地非不險(xiǎn)，城非不高，兵非不多，糧非不足也；國法不行而人心去也。自南口而上，兩山之間，一水流焉，而道出其上。十五里為關(guān)城，跨水筑之。有南北二門，以參將一人、通判一人、掌印指揮一人守之。又設(shè)巡關(guān)御史一人，往來居庸、紫荊二關(guān)按視焉。有水門，宣德三年八月，命行在工部侍郎許廓修居庸關(guān)城及水門者也。城之中有過街塔，臨南北大路，累石為臺(tái)如譙樓，而窽其下以通車馬。上有寺名曰泰安，正統(tǒng)十二年賜名。下窽處刻佛像及經(jīng)，有漢字，有番字。元史，泰定三年五月，遣指揮使兀都蠻鐫西番咒語于居庸關(guān)厓石，今其刻甚多，非一時(shí)筆。而元葛邏祿乃賢詩序言，關(guān)北五里有敕建永明寶相寺，宮殿甚壯麗，三塔跨于通衢，車騎皆過其下者，今亡其二矣。又八里為上關(guān)，有小城，南北二門。又七里有彈琴峽，水流石罅，聲如彈琴，上有佛閣。又七里為青龍橋，道東有小堡。又三里至八達(dá)嶺，有城，南北二門，元人所謂北口者是也，以守備一人守之?？谕獾厣云窖?，五里至岔道，乃有二路。一自懷來衛(wèi)、保安州，歷榆河、土木、雞鳴三驛至宣府，為西路。一至延慶州、永寧衛(wèi)、四海冶為北路。宣德五年十月戊寅，上巡邊，駐蹕岔道。己卯，獵于岔道。自南口至岔道，皆延慶衛(wèi)地也。自洪武三年徙山后諸州之民于關(guān)內(nèi)，而于居庸關(guān)立守御千戶所，永樂二年立隆慶衛(wèi)、隆慶左衛(wèi)，十二年始于岔道北二十里立隆慶州，州東三十里立永寧縣，十三年于岔道西一百二十里立保安州。宣德元年，徙隆慶左衛(wèi)于永寧縣，而關(guān)獨(dú)有隆慶衛(wèi)，隆慶元年，改延慶衛(wèi)，領(lǐng)左右中前后五千戶所。自八達(dá)嶺下視居庸關(guān)，若建瓴，若窺井，故昔人謂居庸之險(xiǎn)不在關(guān)城，而在八達(dá)嶺，而岔道又八達(dá)嶺之藩籬。元人于北口設(shè)兵，其得地形之便者與！
此山古為軍都山，后漢盧植隱居昌平軍都山中，昭烈修弟子禮事之。晉段匹磾欲擁其眾，徙保上谷，阻軍都之險(xiǎn)以拒未波。魏道武伐燕，遣將軍封真等從東道出軍都襲幽州，即此山也。漢立軍都縣于山之南，胡騎經(jīng)軍都，耿舒襲破其眾，斬匈奴兩王，是也。亦作渾都，史記絳侯周勃世家，屠渾都，是也。后徙，今州東四十里，有軍都村，亦曰故縣址。
州境之山，其名者曰銀山，在州東北六十里，石梯而上五六里名中峯，唐僧鄧隱峯之所居也。山半有壁，其色似鐵，世稱銀山鐵壁云。下有法華寺，有隱峰十詩，曰白銀峰，曰佛頂峰，曰古佛巖，曰說法臺(tái)，曰佛覺塔，曰懿行塔，曰雪堂，曰云堂，曰茶亭，曰蒙泉。金大定六年立石。
曰駐蹕山，在州西二十五里，其山長而北袤凡二十里，石皆壁立，高可十余丈，其頂皆白。山之南有棲云嘯臺(tái)，高二丈許，正北有石梯可上。金章宗建亭于此。舊傅山下有石床石釜，今亡。
曰白浮山，在州東南一十里，有二龍?zhí)?，潭上有龍神祠?br />
曰湯山，在州東南三十里，有溫泉可浴。水經(jīng)注，濕水又東溫泉水注之，疑即此也。
其水則出自居庸關(guān)，為濕余河，至舊縣之西而伏。水經(jīng)注云，其水南流出關(guān)謂之下口，潛伏十許里，是也。又南復(fù)出，亦謂之榆河，今涸。元史，燕鐵木兒與王禪軍遇于榆河北，奮擊敗之，追至紅橋北，因據(jù)紅橋，兩軍阻水而陣。今州西南十二里有紅橋，橋亡而名尚存。文宗為燕鐵木兒建生祠于橋南，立碑紀(jì)功者也。
州西南三十里為雙塔河，東流過雙塔店入榆河，出州東神嶺山下為神山泉，出白浮山為白浮泉。元史，至元二十八年都水監(jiān)郭守敬奉詔興水利，上自昌平縣白浮村引神山泉，西折而南，過雙塔、榆河、一畝、玉泉諸水，經(jīng)甕山泊至西水門入都城南，匯為積水潭，復(fù)東折而南，出南水門，東至通州高麗莊入白河，長一百六十四里一百四步。帝命丞相以下皆親操畚鍤，首事于二十九年之春，告成于三十年之秋，賜名通惠河。
先是通州至大都，陸運(yùn)官糧歲若干萬石，方秋霖雨，驢畜死者不可勝計(jì)。至是皆罷之，以守敬兼提調(diào)通惠河漕運(yùn)事，筑堰起白浮村至青龍橋，長五十余里，以障諸水入于都城。永樂初兩修之，歲久湮廢。成化七年十月，議開通惠河，命戶部尚書楊鼎、工部侍郎喬毅相度，言元人舊引昌平東南山白浮泉水，往西逆流，經(jīng)過山陵，恐于地理不宜。及一畝泉水經(jīng)過白洋口山溝，兩水沖截，俱難導(dǎo)引，遂止不用。其雙塔、榆河之水，今皆入于沙河。
芹城在州東三十里，有橋，橋下有水，出芹城北，南流入于沙河。水經(jīng)注，芹城水出北山南，徑芹城東南注濕余水。以此知沙河之為古濕余水也。傅寫之訛，或?yàn)闇厮?。后漢書，王霸為上谷太守，陳委輸可從溫水漕以省陸運(yùn)之勞，事皆施行。
榆河驛初設(shè)于榆河，嘉靖中改附州城。其未附也，道出州城之西南，距州四十五里，有唐家?guī)X店者，亦車駕所駐也。往者車駕北征，徐行則次唐家?guī)X。宣德九年九月癸未，上巡邊，駐蹕唐家?guī)X。正統(tǒng)十四年七月甲午，上親征，駐蹕唐家?guī)X，皆以明日至龍虎臺(tái)。永樂十二年三月庚寅，上親征，次清河，辛卯，次沙河，以三日至龍虎臺(tái)。二十二年四月己酉，上親征，駐蹕唐家?guī)X，以四日至居庸關(guān)。其疾行則一日而至榆林，榆林在岔道西二十五里。永樂二十年三月戊寅，上親征，晚次榆林，是也。而英宗皇帝回鑾，以景泰元年八月乙酉，至居庸關(guān)，丙戌，自安定門入居南宮。中朝迎候之禮，但遣禮部左侍郎儲(chǔ)懋至龍虎臺(tái)，錦衣衛(wèi)指揮僉事宗鐸領(lǐng)轎馬至居庸關(guān)，劉敬領(lǐng)丹陛駕至安定門內(nèi)，上自迎于東安門而已。
州西四十里為白羊口城，二門，距居庸南口二十里，有水伏流。元史，白羊口千戶所于昌平縣東口置司。景泰元年，調(diào)涿鹿中衛(wèi)后千戶所官軍守御，后以守備一人守之。其西南有小城曰白羊新城。
白羊北四十里為長峪城，二門，其西有小城，曰長峪新城。
長峪北二十里為橫嶺城，二門，守備一人守之。
長峪西北二十里為鎮(zhèn)邊城，三門，正德中建，設(shè)守御千戶所，后以參將一人守之。自鎮(zhèn)邊西南二十五里至橫中山為紫荊關(guān)，轄沿河口界。
州北八十里為黃花鎮(zhèn)城，三門。元史，黃花鎮(zhèn)千戶所于昌平縣東口置司者也。以參將一人、守備一人守之，景泰中，又設(shè)內(nèi)官守備，嘉靖四十年革。黃花鎮(zhèn)城直天壽山之后，為長陵元武，為京師北門，當(dāng)居庸、古北二關(guān)之中，而北連四海冶，昔人所謂擁護(hù)山陵，勢若肩背者也。其水曰黃花鎮(zhèn)川，河出塞外，自二道關(guān)入口，徑渤海所、懷柔至順義界入白河。其流九曲，俗謂之九渡河。城北有碧霞元君廟，其殿西有二松，相去四五尺，而上枝樛曲相穿，遂合為一，名曰交松。其地多鼠,色如鼦而毛淺，初冬掇榛實(shí)貯穴中，為岐洞貯之，多至二三斗，美好倍于人所收者。土人每掘取之，鼠失榛，乃槁死樹上,累累相望。因并取而食之，京師人以為美味。國史言，洪熙元年閏七月，守居庸關(guān)都督僉事沈清獻(xiàn)黃鼠，上曰：『卿受命守關(guān)，當(dāng)練士卒，利器械，而獻(xiàn)鼠何邪？其卻之?！怀俏饔性恢兀活^道關(guān)，再重曰二道關(guān)。關(guān)之西撞道口堡、鷂子峪堡、西水峪堡，堡西為八達(dá)嶺。
城東三十里為渤海守御千戶所，城三門，距州一百里。城北而西有擦石口堡、磨石口堡、驢鞍嶺堡、大榛峪堡、南冶口堡、大長峪堡、小長峪堡。有礦洞，嘉靖三十六年封閉。
又東五里為慕田峪城，三門，守備一人守之。其東北有慕田峪堡，西有賈兒嶺堡、田仙峪堡，又東為亓連口，石塘路轄，自此以西皆重邊，自此以東皆單邊。
昌平山水記卷上終
昌平山水記卷下
州東南九十里為順義縣。隋開皇中，粟末靺鞨與高麗戰(zhàn)不勝，厥稽部長突地稽率八部勝兵數(shù)千人自扶余城西北舉落內(nèi)附，置順州以處之。唐武德初改燕州，會(huì)昌中改歸順州，唐末仍為順州。統(tǒng)縣一，曰懷柔。貞觀六年置，治五柳城，改順義縣。開元四年置松漢府彈汗州，天寶元年改歸化縣。干元元年復(fù)名懷柔。遼為順州歸化軍，金明昌六年，改縣名曰溫陽。元廢縣，但為順州，洪武元年改順義縣。然則今之順義，昔之懷柔也。城周六里一百一十一步四尺，四門。唐貞觀四年，以突厥突利為右衛(wèi)大將軍，封北平郡王，以其部落置順州都督府，拜突利為順州都督，使帥其眾治營州南之五柳戍。后唐周德威攻劉守光，拔其順州，蓋此地也。元王惲言，有唐大歷五年試太子洗馬鄭宣力撰開元寺碑，今亡。又言，金節(jié)使剛忠王公守此州，距大元兵死節(jié)。按金史，王晦，字子明，澤州高平人。貞佑初，中都戒嚴(yán)，以戶部郎中募兵得萬余人，衛(wèi)送通州，粟入中都有功，以部兵守順州，通州圍急，晦攻牛欄山以解通州之圍，遷翰林侍讀學(xué)士。及順州受兵，晦誓死不去，將士縋城出降，被執(zhí)不屈以死。謂其愛將牛斗曰：『若能死乎？』曰：『斗蒙公見知，安忍獨(dú)生？』并見殺，贈(zèng)榮祿大夫樞密副使，命有司立碑，歲時(shí)致祭，錄其子汝霖為筆硯承奉。而碑已不存，今亦無知之者矣。營州左屯衛(wèi)本屬大寧，永樂元年移于此，領(lǐng)左右中前后五千戶所，與縣同城而居。城內(nèi)四逵之中，有白石幢，下方上銳，每方廣二丈，高三尺，又上重之八角，各高二尺余，刻獅象海馬之形，又上為十二欄干，為千葉蓮座，又上漸狹漸圓，中石心一圜刻佛像千尊，外石柱六各盤螭虎四距，又上竹節(jié)小棁可三尺余，又上荷葉寶蓋二尺余。四門城樓僅與幢墓址平，遙望之，層層如云中麾幢也。
縣北二十里為牛欄山，山上有洞，俗言有金牛出焉，至今洞前石壁為小槽形，名曰飲牛池也。山北里許有一小山，昔有仙人騎牛來游，因名靈跡山。宋王曾上契丹事曰，順州至檀州漸入山，牛欄當(dāng)其要路也。山之東麓，潮、白二河合焉，有龍王廟。山之東南為潮河營，有城二門，把總一人守之。
東北二十五里為狐奴山，水經(jīng)注，水不流曰奴，蓋以山前潴澤名也。其北麓鳥道而上里許，漸闊漸平，有寺。寺后有小石城，山下有龍?zhí)?，今涸。山西南百步有漢狐奴縣址。后漢王梁傳，太守彭寵以梁守狐奴令。張堪傳，拜漁陽太守，于狐奴開稻田八千余頃，勸民耕種以致殷富。鄧訓(xùn)傳，上谷太守任興欲誅赤沙烏桓，烏桓怨恨謀反，詔訓(xùn)將黎陽營兵屯狐奴以防其變，即此縣也。魏文帝黃初二年省。
西北三十里有石槽三，曰東石槽、南石槽、北石槽。元史，上都兵入古北口，其知樞密院事竹溫臺(tái)以兵掠石槽，燕鐵木兒遣撒敦為先驅(qū)，以大軍繼其后，至石槽，敵軍方炊，掩其不備，直蹂之，大軍并進(jìn)，追擊四十里至牛頭山，余兵奔竄，夜遣撒敦襲之，逐出古北口。牛頭山蓋即牛欄山也。
西北三十五里為桃山，有五峰如桃花瓣。巨石錯(cuò)落，橫亙敷畝，元上都兵進(jìn)戰(zhàn)處也。
凡山陵大工所用白石黝堊，皆取于順義西北諸山。白河則源出塞外，自石塘嶺西北入，經(jīng)密云城下，歷懷柔、順義界，至靈跡山，黃花鎮(zhèn)川河入之，至牛欄山龍王廟潮河會(huì)之，狀如燕尾。金斡離不入順州，郭藥師迎戰(zhàn)于自河敗績，即此地也。又南二十里過縣東門下，至通州，為潞河，東南至直沽入海。嘉靖末，總督侍郎劉壽以密云兵將歲用糧米十五萬石，悉繇通州陸運(yùn)至牛欄山，費(fèi)多，乃疏此河下達(dá)通州，更駕小舟轉(zhuǎn)粟直抵密云，省費(fèi)什七。上聞賜金幣。其后河流日盛，用同知衛(wèi)重鑒言，自通州徑運(yùn)至密云。
溫榆河即昌平之榆河，下流為沙河，入順義西南界，下至通州入潞河。順義謂之西河，而金人名縣曰溫陽以此，遼史作溫榆河，本水經(jīng)之濕余河，以字相似而訛也。
大水峪河源出塞外，歷懷柔、順義界至孫家莊東北合黃花鎮(zhèn)川河。
縣境內(nèi)泉源不一，皆入于白河。元至正十二年，丞相脫脫言，京畿近水地，召募江南人耕種，歲可收粟麥百萬余石，不煩海運(yùn)，京師足食，從之。于是西自西山，南至保定、河間，北抵檀、順，東至遷民鎮(zhèn)，凡官地及元管各處屯田，悉從分司農(nóng)司立法佃種，合用工價(jià)、牛具、農(nóng)器、谷種給鈔五百萬錠，命悟良哈臺(tái)烏古、孫良禎并為大司農(nóng)卿。又于江南召募能種水田及修筑圍堰之人各一千名為農(nóng)師，降空名添設(shè)職事敕牒十二道，募農(nóng)夫一百名者授正九品，二百名正八品，三百名從七品，就令管領(lǐng)所募之人，農(nóng)夫人給鈔十錠，歲乃大稔。此京東水田之利已行于元人者也。然近京之地參錯(cuò)不一，有京衛(wèi)屯地有陵衛(wèi)屯地，有外衛(wèi)屯地，有馬房地，有良牧署地。而縣西北板橋村有鈔沒太監(jiān)曹吉祥地一十頃一十三畝，天順八年十月奉旨撥為宮中莊田，皇莊之設(shè)自此始。先是洪武中詔北平、山東、河南荒閑地土聽民開墾，永不起科。久之則有無籍之徒指為空地，投獻(xiàn)內(nèi)官權(quán)要請(qǐng)為莊業(yè)者。小民失業(yè)，無所控訴。成化七年十二月，彗出天田，言者以為天田畿內(nèi)之田也，宜罷莊田還之百姓。事寢不行，
縣西南二十里有天柱村，二十里有葦溝村，村東臨溫榆河渡，渡南有長城遺跡。遼史，順州南有齊長城，城東北有華林、天柱二莊，遼建涼殿，春賞花，夏納凉者也。齊長城，天保中所筑。宋沈括曰，幽州東北三十里有望京館，東行少北十里余，出古長城。又二十里至中頓，又踰孫侯河，行二十里至順州，其北平斥土厚宜稼。又東北行七十里至檀州，即此。遼史又言有曹王山，曹操駐軍之地，今不得其處。而縣西三十里有燕王冡?；蛟唬?jīng)注所謂濕余河在燕王陵南者也。有太子念頭，而昌平東有燕丹村，年祀綿邈，罕能究焉。后魏安樂郡故城在縣西北六里。延和元年置交州，太平真君二年，罷州置郡。領(lǐng)縣二：土垠、安市。北齊廢土垠入安市，后周廢安市入密云縣。隋開皇初，郡廢。今為安樂莊。永樂間撥給良牧署。按水經(jīng)注言，濕余水又東南流徑安樂故城西，更始使謁者韓鴻北徇，拜吳漢為安樂令，即此城也。晉書地道記曰，魏封劉禪為安樂公國。土垠縣有二，一在縣北門外里許，一在密云縣東一百里陳宮山下。又有唐南河縣故城，在縣東南二十五里，而軍都縣故城在縣西三十里，蓋軍都之別徙者也。
州東八十里為懷柔縣，洪武十三年分密云、昌平二縣地立焉。城大民少，宏治中乃截其東徧而筑之，故縣治在西門也。城周四里六十步，三門。嘉靖末嘗設(shè)兵備僉事于此，尋罷，后以守備一人駐焉。
縣東四十里為黍谷山。劉向別錄，燕有黍谷，地美而寒，不生五谷，鄒子居之，吹律而溫氣至。鄒子名衍，燕昭王所師，號(hào)談天衍者也。亦謂之寒谷。吳越春秋，北過塞谷，是也。山有風(fēng)洞，洞口風(fēng)氣凜烈，盛夏人不敢入，后人遂名之鄒子祭風(fēng)臺(tái)。昔有廟，今毀。
東南三十里為丫髻山，二峰高聳，上有碧霞元君祠。天啟七年，巡按御史倪文煥請(qǐng)建太監(jiān)魏忠賢生祠于此，賜名崇功祠，未成而忠賢敗。
北二十里為紅螺山，山下有潭，相傳潭中有二紅螺，大如斗，出則光焰燭林，今不見也。遼史，檀州有螺山。金史，順州有螺山。
西三里為石塘山，有大工則采石焉，有工部廠。
縣東七里為白河，又東十五里為潮河。
州東北一百二十里為密云縣，漢白檀縣也。三國志，曹公歷白檀，破烏丸于柳城。后魏皇始二年，置密云郡，治提攜城，領(lǐng)密云、要陽、白檀三縣。北齊廢密云郡，反要陽、白檀二縣入密云縣。隋開皇十八年，以密云、燕樂二縣置檀州。唐天寶元年，改密云郡，干元元年，復(fù)為檀州。遼為檀州武威軍，領(lǐng)密云、行唐二縣，金以密云縣屬順州，元復(fù)為檀州，洪武初改密云縣。城周九里二百三十八步，三門。密云中衛(wèi)領(lǐng)左右中前四千戶所，與縣同城而居。有總督軍務(wù)兵部侍郎兼都察院副都御史一人，整飭兵備山西按察司副使若僉事一人，戶部郎中若員外若主事一人，密云左掖營、密云右掖營、密云中營、密云前營、密云后營、振武營游擊各一人，密云城守備一人。萬唇四年，于城東復(fù)筑一城，周六里一百九十八步，是曰新城，兩端連之，總督府居其中，三門?？h南至京師一百三十里，而北以一垣為界，外接旃裘引弓之民，故稱重地。白河偪城下，善決，而軍民錯(cuò)居，為吏者難之。昔唐顯慶中，韋機(jī)為檀州刺史，邊州素?zé)o學(xué)校，機(jī)敦勸生徒，創(chuàng)立孔子廟，圖七十二子及自古賢達(dá)，皆為之贊述。今則師儒雖設(shè)，弦誦之音無聞焉爾。
縣南一十五里為密云山，一名橫山，郡所以名也。石虎伐段遼，遼棄令支奔密云山，遣使詐降，而陰與慕容皝為約，皝遣其子恪扶精騎七千于密云山，虎將麻秋率眾三萬迎遼，為恪所襲，死者十六七。
南二十里為白檀山，縣所以名也。
南三十里為隗山。唐書，密云有隗山。
東北八里為冶山，上有塔，有石洞深邃，水四時(shí)不竭。東有丱洞，昔人淘金址尚存。
北四十里為黑城川。唐書，檀州有鎮(zhèn)遠(yuǎn)軍，故黑城川也。
昔蘇秦說燕文公以其北有棗栗之利，謂之天府。而今密云多棗，小而堅(jiān)致，北人重之。正統(tǒng)二年，鎮(zhèn)守都指揮陳亭以占所部棗樹八百株，被劾奪俸。
自新城東北六十里為石匣城，城周四里二百六十四步三尺，四門。城西平地有石如匣，深不可斸，故以名。其驛自會(huì)同館東北六十里為順義驛，七十里為密云驛，六十里為石匣驛。先置在今城南一里許，宣德四年，密云中衛(wèi)奏為河水所嚙，徙焉。宏洽十七年筑城。隆慶三年，設(shè)協(xié)守西路副總兵一人，駐石匣，六年，設(shè)統(tǒng)領(lǐng)西路南兵游擊一人，萬歷四年，設(shè)石匣車營游擊一人。
石匣之東南，渡潮河十五里為石盆峪。有龍?zhí)?，潭上石如盆形，水懸崖而下入于潭，潭外為盆，水從潭面歷盆抵峽而下，數(shù)里入于潮河，有龍宅焉，其深無底。潭中有石門，水淺則見，土人曰龍所從出入也。上有廟，距縣東北五十里。
石匣西南十五里為金溝村。宋王曾上契丹事曰，出燕京北門三十里至望京館，五十里至順州，七十里至檀州，漸入山，五十里至金溝館。將至館，川原平曠，謂之金溝淀。自此入山，詰曲登陟，無復(fù)里堠，但以馬行計(jì)日，約九十里至古北口。今路不繇金溝，而金溝距縣止四十里也。
石匣西二十里有燕樂縣故城，后魏置此縣，治白檀古城。唐長壽二年徙治新興城，即此縣也。在漢為虎奚縣地，距今縣北五十里。唐末劉守光出奔至此被擒。元天歷初，上都兵破古北口，留重兵屯燕樂城，以輕騎進(jìn)抵桃山，燕鐵木兒掩擊于白狼河，追至桃山，降其眾，燕樂聞之自潰。白狼河在今順義西北三十里也。
其見于史者漢有要陽縣，魏有安州方城縣，唐有威武軍，有三叉城、橫山城、米城，有大王、北來、保要、鹿固、赤城、邀虜、石子港七鎮(zhèn)，有臨河、黃崖二戍，遼有行唐縣，今靡得而詳焉。要水源出塞外，自大小黃崖口入，西流至密云縣東入潮河，俗謂之清水河。縣曰要陽，以此名。
共城在縣東北五十里，亦作龔城。括地志云，舜流共工幽州居此城，在檀州燕樂縣界。
唐檀州土貢人參麝香，而元史言檀州大峪錐山出鐵礦。至元十三年立四冶，二十五年罷檀州淘金戶。先朝亦嘗開采，后封閉焉。
自石匣東北征十里為腰亭鋪，始入山，又十里為新開嶺，又十里為老王店。金史，貞佑二年，潮河溢，漂古北口鐵裹門關(guān)至老王谷者，此也。又十二里至古北口。水淺則絕潮河，水大則紆回從山頂行，故石匣至古北口計(jì)程為六十里也。宋沈括言，自金溝館東北行，乍原乍隰，三十余里至中頓，過頓屈折北行峽中，濟(jì)灤水，通三十余里，鉤折投山隙以度。契丹時(shí)道出其西，故云。然其曰灤水，即今之潮河也。古北口城在山上，周四里三百一十步，三門。洪武十一年立守御千戶所，三十年改密云后衛(wèi)，領(lǐng)左右中前后五千戶所，其后以參將一人守之。古北口自唐始名。唐書，檀州燕樂縣有東軍、北口二守捉。北口，長城口也。
又北八百望有吐護(hù)真河，奚王牙帳也。金史，古北口國言曰留斡嶺。元史，古北口千戶所于檀州北面東口置司。唐莊宗之取幽州也，遣劉光?？斯疟笨?。遼太祖之取山南也，先下古北口。金之滅遼，希尹大破遼兵于古北口。其取燕京也，蒲莧敗宋兵于古北口。元文宗之立也，唐其勢屯古北口，撒敦追上都兵于古北口。禿堅(jiān)帖木兒之入也，太子出光煕門東走古北口，趨興松。嘉靖二十九年俺答之犯京師也，入古北口出古北口。故中居庸山海而制其阨塞者，古北、喜峰二口焉。永樂八年正月丙子，塞古北口小關(guān)口及大關(guān)外門，僅通一人一馬。城北門外有宋楊業(yè)祠。業(yè)以雍熙中為云州觀察使。契丹陷寰州，遇于雁門北陳家谷口，力戰(zhàn)不支被擒，不食三日死，忠矣。然雁門之北口非古北口也，祠于斯者，誤也。
又三里為潮河川守御千戶所，有關(guān)。元史，中統(tǒng)二年十一月，帝親將諸萬戶漢軍及武衛(wèi)軍繇檀州駐潮河川者也。潮河自塞外興州發(fā)源，入古北口，西南經(jīng)密云、懷柔、至牛欄山，與白河合，其寬處可一二里。昔人斫大樹倒著川中，狹處僅二三丈，以巨木為柞，其外縱橫布石以限戎馬。此漢郎中侯應(yīng)所謂木柴僵落溪谷水門者。然水性湍急，大雨則諸崖之水奔騰而下，漂木走石，當(dāng)歲歲修治。又所云功費(fèi)久遠(yuǎn)，不可勝計(jì)也。川之兩旁筑垣立臺(tái)。東臺(tái)下有鐵門關(guān)，為出入道，常扃鑰不開。而臺(tái)上有樓，總督大臣以撫賞蒞焉。關(guān)外為夾墻，撫夷魚貫而前，受賞于關(guān)下，軍士列兩山上，伐鼓吹角以震詟之。下有小城曰北關(guān)營，二門，而川口東南有小城曰潮河川堡，亦二門，守備一人守之。臺(tái)之東西因山為城，參差曲折，千里不絕。其沖處則建空心敵臺(tái)，高或三四丈，廣或十四五丈。凡沖處或四五十步一臺(tái)，緩處或二百步一臺(tái)，每臺(tái)百總一人主殺敵，臺(tái)頭副二人主輜重，五臺(tái)一把總，十臺(tái)一千總，皆以南兵充之。每一二里鈴柝相聞為一墩，每墩軍五人主瞭望，每路傳烽官一人，有警舉烽，左右分傳，數(shù)百里皆見，應(yīng)速而備豫，故鮮失亡，大抵皆戚少保繼光之遺畫也。
其塞外重山綿亙數(shù)百里，皆中國故地，有小興州、大興州、宜興縣、鳳州、蘇武洞、野馬川、三角城、豬頭山、神樹等地。小興州直古北口外九十里，大興州直曹家寨東北，距古北口可三日程。本漢女祁縣地，遼為北安州興化軍興化縣，金承安五年升為興州寧朔軍節(jié)度，領(lǐng)縣二，曰興化、宜興。元州縣與金同，而書化為安，史家未之詳焉。中統(tǒng)三年十二月，割北京興州隸開平府。洪武二年六月，命副將軍常遇春、偏將軍李文忠率軍自三河出鹿兒嶺，過會(huì)州，敗元將江文清于錦川，次全寧，敗元丞相也速，進(jìn)攻大興州，也速夜遁，設(shè)伏大敗之，自新開嶺進(jìn)下開平。三年三月甲午，以永平府所屬宜興、龍二州及懷來縣隸北平府。七月辛卯，以古北口山外云州、興州隸北平府。四年罷山后諸州，徙其民于山南，及營建大寧，立興州左右中前后五衛(wèi)，實(shí)居其地。后之記載闕焉，故從邊人之稱曰大興州、小興州也。永樂元年三月，徙興州五衛(wèi)，左于玉田，右于遷安，中于良鄉(xiāng)，前于豐潤，后于三河，而故城遂廢。古北口有驛，自口北出五十六里曰青松，又十五里曰古城，又六十里曰灰?guī)X，又五十里曰灤河，又五十里曰黃屋，又六十里曰哈八，又五十里曰沈河，又四十里曰東涼亭，又五十里曰開平。洪武二十七年六月乙酉置驛，北平至開平，中路七百六十五里，十有四驛，此路是也。西路六百三十里，十有三驛，榆河、居庸是也。昔元世祖以燕為大都，開平府為上都。歲四月迤北草青，駕幸上都避暑，八月草枯，則駕還大都，歲以為常。車駕多出西路居庸，而使臣之往來，則古北口亦并繇之。元史，中統(tǒng)三年閏月庚寅，順州至開平置六驛，此路是也。四年四月，宣德至開平置驛，西路也。五月戊子，升開平府為上都，丙申，立上都馬步驛，都驛也。上都以避暑故，多涼亭，有東涼亭、西涼亭、北涼亭。文宗紀(jì)言，賜東西涼亭諸軍士糧鈔，趙世延傳言，帝獵北涼亭。而永樂二十年五月辛未，上次西涼亭，望其頹垣遺址，樹木郁然，謂侍臣曰：『元氏創(chuàng)此，將貽子孫為不朽之圖，豈計(jì)有今日哉？書曰，常厥德保厥位，厥德匪常，九有以亡，況一亭乎？可以為殷監(jiān)矣。』因下令禁軍士斬伐樹木。獨(dú)所謂東涼亭者至今猶以驛名?；?guī)X、灤河、古城三驛并屬興州右屯衛(wèi)，古城今移大喜峰口，為朶顏入貢道，余并罷之。
大寧者，遼之中京大定府也。漢為新安平縣，漢末步奚居之。幅員千里,多大山深谷。其后拓跋氏建牙于此，當(dāng)饒樂河水之南，溫渝河水之北。唐太宗伐高麗，駐蹕于此，部帥蘇支從征有功，奚長可度率眾內(nèi)附，為置饒樂都督府。契丹太祖建國，奚人舉族臣屬。圣宗嘗過七金山土河之濱，南望云氣有郛郭樓闕 之狀，因議建都。統(tǒng)和二十四年，五帳院進(jìn)奚王牙帳地，二十五年城之，實(shí)以漢戶，號(hào)曰中京大定府。宮掖、樓閣、府庫、市肆、廊廡，擬神都之制。有七金山、馬盂山、雙山、松山、土河。宋王曾上契丹事曰：自古北口度德勝嶺，盤道數(shù)層，俗名思鄉(xiāng)嶺，八十里至新館，過雕窠嶺、偏槍嵌，四十里至臥如來館，過烏灤河，東有灤州，又過黑（一作墨）斗嶺、度云嶺、芹菜嶺，七十里至柳河館，河在館旁，西北有鐵冶，又過松亭嶺，甚險(xiǎn)峻，七十里至打造部落，東南行五十里至牛山館，八十里至鹿兒峽館，過蝦蟆嶺，九十里至鐵漿館，過石子嶺，自此漸出山。七十里至富谷館，八十里至通天館，二十里至中京大定府。城方圓纔四里許，門但重屋，無筑阇之制。南門曰朱夏，門內(nèi)通步廊，多坊門，又有市樓四，曰天方、大衢、通阛、望闕。次至大同館，其門正北曰陽德、閶闔，城西內(nèi)西南隅岡上有寺，城南有園圃宴射之所。自過古北口，居人草庵板屋耕種，但無桑柘，所種皆從壟上，虞吹沙所壅。山中長松郁然，深谷中時(shí)見畜牧牛馬橐駝，多青鹽黃豕。
金海陵貞元元年，更為北京。元世祖至元七年，改為大寧路。自洪武初徙民山南之后，其地常為敵騎往來，而元將納哈出尚據(jù)金山。二十年三月，命大將軍宋國公馮勝等率師出松亭關(guān)，筑大寧、寬河、會(huì)州、富峪四城，勝遂率兵趨金山。六月，納哈出降。九月癸未，置大寧都指揮使司。大寧中左右三衛(wèi)及會(huì)州、木榆、新城等衛(wèi)悉隸之。二十一年，改大寧都指揮使司為北平行都指揮使司，置大寧前后二衛(wèi)。二十二年正月壬午，會(huì)寧侯張溫、北平行都指揮使司都指揮使周興奏，大寧城周三千六十丈，五門，會(huì)州城周一千一百一十八丈，四門，富峪城周九百丈，四門，寬河城周八百一十二丈，四門，各有濠，其長深各有丈尺，創(chuàng)蓋倉厫五百五十間，營房七千五百三十三間。六月庚子朔，置富峪、寬河二守御千戶所。二十四年四月辛未，封皇子權(quán)為寧王。二十五年八月庚申，置營州后屯衛(wèi)，二十六年二月壬辰，置營州中前左右四屯衛(wèi)，二十八年四月甲申，改大寧左右二衛(wèi)為營州左右二護(hù)衛(wèi)。大寧距北平布政司八百里，自齊化門而東，歷潞河、夏店、公樂、漁陽、石門、遵化六驛，共三百一十里。自遵化而北，七十里灤陽驛，又五十里富民驛，又六十里寬河城，又六十里柏山驛，又六十里會(huì)州城，又六十里季莊驛，又六十里富峪城，又七十里大寧城，而大寧東至廣寧，西至開平，亦各有驛，驛設(shè)馬五十匹。其屯田子粒，則二十三年十一月北平行都司奏大寧左等七衛(wèi)及寬河千戶所今年所收谷麥凡八十四萬五百七十余石。而三十年四月乙酉，敕諭燕王，今年屯種自東勝至開平，開平至大寧、廣寧，須于五月一報(bào)禾苗長養(yǎng)何如，七月再報(bào)結(jié)實(shí)何如，十月又報(bào)所收子粒若干，一歲三報(bào)，使朕得知邊計(jì)，而屯軍亦不敢怠偷。又每衛(wèi)并置儒學(xué)，頒經(jīng)書，以廣文教。圣祖之垂意邊方，可謂至矣。建文元年九月，燕王兵出劉家口，襲破大寧，下富峪、寬河、會(huì)州等城，以寧，王及將士歸北平。大寧初設(shè)，未有人民，但立北平行都指揮使司，及大寧營州、興州、會(huì)州等一十六衛(wèi)。
自燕府拔之而南，遂為空城，及轉(zhuǎn)戰(zhàn)三年始下南京，而大寧已棄之，后不能復(fù)置，因徙衛(wèi)于山南，而以其地畀兀良哈。然實(shí)錄言，永樂元年十一月，命武安侯鄭亭于千戶寨、灰?guī)X、慶州、神樹、西馬山、七渡河皆設(shè)煙墩，侯望警息，新昌伯唐云領(lǐng)軍自小興州、大興州東接牛嶺、會(huì)州、塔山、龍山諸處屯種，北勿出會(huì)州，西勿出千戶寨。又言，十九年十一月，命邊將置邏騎營于古北口之北，神樹之地。而宣德三年八月丁未，車駕東巡，九月辛亥至石門驛喜峰口，守將奏兀良哈眾萬余入寇，將及寬河。壬子，上駐蹕遵化，選士三千人從。乙卯，車駕出喜峰口，疾馳四十里，昧爽至寬河，擊敗兀良哈之眾。丙辰，次冷嶺，丁巳，至?xí)?，壬戌，車駕發(fā)會(huì)州，次鐵將軍店，甲子，詔班師。是日駐蹕擺山站。乙丑，次偏嶺，丙寅，車駕入喜峰口。是則成宣之世，此地尚為甌脫云。近年采木者嘗至其處，言城池舊跡宛然在也。
兀良哈者，地在潢水之北，大寧邊外。洪武二十二年五月辛卯，詔立泰寧、福余、朶顏三衛(wèi)，敕元故遼王阿札失里等曰：『覆載之間，生民之眾，天必?fù)窬灾髦?。天之道福善禍淫，始古至今，無有僭差。人君能上奉天道，勤政不二，則福祚無期。若怠政殃民，天必改擇焉。昔者二百年前，華夷異統(tǒng)，勢分南北，奈何宋君失政，金主不仁，天擇元君，起于草野，戡定朔方，撫有中夏，混一南北。逮其后嗣不君，于是天更元運(yùn)，以付于朕。自即位來，今二十余年，爾阿札失里等知天命有歸，率眾來附，朕甚嘉焉。朕每于故元來歸臣民，悉加優(yōu)待，況爾元之親屬者乎？今特于泰寧等處立泰寧、福余、朶顏三衛(wèi)，以阿札失里為泰寧衛(wèi)指揮使，塔賓帖木兒為指揮同知，海撒男答奚為福余衛(wèi)指揮同知，脫魯忽察兒為朶顏衛(wèi)指揮同知，各領(lǐng)所部以安畜牧。自古番人無城郭，不屋居，行則車為室，止則氈為廬，順?biāo)?，便騎射為業(yè)。今一從本俗，俾遂其性。爾其安之』永樂元年十一月辛卯，敕諭兀良哈部落曰：『朕承天眷，君臨天下，嘗遣使齋詔諭爾。爾等聞命即遣人來朝，其誠可嘉。今仍舊制設(shè)泰寧、福余、朶顏三衛(wèi)，俾爾等統(tǒng)屬軍民，鎮(zhèn)守邊境。舊嘗設(shè)官者，列名以聞，咸復(fù)之。若頭目人等前未授官，今當(dāng)授者，亦第其名來聞，朕即授之，俾世居本土，安其生業(yè)。』已而三衛(wèi)諸夷益求內(nèi)附，畀以大寧故衛(wèi)地，使為外藩。自古北口至山海關(guān)外為朶顏，自廣寧前屯衛(wèi)至廣寧自云山外為泰寧，自白云山至開原外為福余。歲許圣節(jié)、正旦兩貢，每貢百人，繇喜峰口入?；蛟唬鸽y兵之起，三衛(wèi)夷人從戰(zhàn)有功，故界之。國史不書，莫可考焉。尋叛附阿魯臺(tái)。二十年七月，上親征阿魯臺(tái)，還討之，大敗其眾于屈烈兒河，靳馘無算。宣德三年九月，上出獵巡邊，駐蹕遵化，適其眾萬余入寇，上以鐵騎三千逆擊大破之，獲首數(shù)千級(jí)。正統(tǒng)九年七月，兀良哈入寇，發(fā)兵二十萬分四道，成國公朱勇出喜峰口，左都督馬諒出界嶺口，興安伯徐亭出劉家口，左都督陳懷出古北口，逾灤江，渡柳河，經(jīng)大小興州，過神樹，破福余于全寧，又破泰寧、朶顏于虎頭山，鹵獲男婦以千計(jì)，馬牛羊以萬計(jì)。自是三衛(wèi)雖衰，而怨中國益深，因通也先為鄉(xiāng)導(dǎo)入寇，后復(fù)謝罪入貢，國家亦撫納，而小小為寇鈔不絕。正德十年，朶顏入馬蘭峪，殺參將陳干。嘉靖以后時(shí)時(shí)犯邊，二十九年遂誘俺答大舉入塞。萬歷初總兵李成梁屢擊敗之。時(shí)有影克兄弟八枝，約二千余騎，在會(huì)州青城等處住牧，長昂、炒蠻、董狐貍諸夷及夷婦大小嬖、只猛、可真等號(hào)為六兇，而長昂尤黠，最為邊患。其后分部散居，莫能自振，乃折而東合，實(shí)為殘薊之本焉。自昔大寧之建，東臂遼東，西肘宣府，為邊敷千里，益斥狄人于漠北，而檀薊皆在內(nèi)地。大寧棄藩封，徙軍衛(wèi)，更于是宣、遼之路中絕，而古北、喜峰為外邊；畿輔之間，騷然多事矣。自潮河川而西九十里為白馬關(guān)，有城，二門，守備一人守之，有水關(guān)。其東有陳家谷堡，有水關(guān)。南有馮家谷堡。
白馬關(guān)西南四十里為石塘嶺，距密云四十里。城周二里一百四十五步，四門，參將一人守之。其西北有驃騎堡，有水關(guān)，白河從堡西北塞外來，經(jīng)石塘嶺，下密云縣，其東北有石佛堡。
又南四十里為大水峪，有城，三門，游擊一人、守備一人守之。其西北有西石城堡、東水峪堡，南有神堂峪堡，西南有河坊口堡、亓連口堡。亓連口南為潮河營，自潮河川而東二十里為司馬臺(tái)。有城，二門，提調(diào)一人守之，其東南有將軍臺(tái)堡。
又東四十里為曹家寨，距密云九十里。城周六里三十六步，三門，復(fù)筑新營，附城之西，二門，游擊一人守之。其東有黑峪關(guān)堡、有水關(guān)，守備一人守之。南有吉家莊堡，提調(diào)一人守之。
曹家寨之東，墻子嶺之北，有霧靈山。距邊四十里，水經(jīng)注盂廣刑山也。其下為廣刑水，自黑峪關(guān)入，西南流徑墻子嶺，西合清水河。其山高峻，有云霧蒙其上，四時(shí)不絕，上多奇花，又名萬花臺(tái)。山之左右，峰巒拱列，深松茂柏，內(nèi)地之民多取材焉。元史有霧靈山伐木官；又言，文宗命西僧于霧靈山作佛事一月。而其絕頂可瞰塞內(nèi)。議者謂此山錯(cuò)在虜中，循山南以守之，曲而難；據(jù)此山以守之，徑而易。嘉靖初，巡撫都御史王大用欲通朶顏，與重賂取其山城之，不果。
曹家寨之南八十里為墻子嶺，距密云七十五里。城周一里三百一步四尺，三門，參將一人、提調(diào)一人守之。有水關(guān)，水東流至石匣，南入于潮河。嘉靖四十二年俺答自此入犯；崇禎十一年總督侍郎吳阿衡死焉。其東北有磨刀峪堡、小黃崖、大黃崖堡，有水關(guān)，南有北水峪堡，又東有黃門關(guān)堡。
墻子嶺南三十里為鎮(zhèn)虜營，有新舊二城，各二門；提調(diào)一人守之。其南有熊兒峪堡、漁子山堡。
自鎮(zhèn)虜營東南三十五里至熊兒營，為馬蘭路轄峨嵋山寨界。
洪武十五年九月丁卯，北平都司言，邊衛(wèi)之設(shè)，所以限隔內(nèi)外，宜謹(jǐn)烽火，遠(yuǎn)斥候，控守要害，然后可以詟服寇敵，撫輯邊氓。因上所轄關(guān)隘，自一片石至金水口凡二百處，請(qǐng)以各衛(wèi)卒戍守其地，詔從之。太祖實(shí)錄凡三修，其于大寧外邊事皆略而弗詳，儒臣之淺也；于內(nèi)邊則具書之矣。薊鎮(zhèn)三協(xié)之名始自嘉靖末年，以四路為一協(xié)，石塘、古北口、曹家寨、墻子嶺為西協(xié)，馬蘭峪、松棚、喜峰口、太平寨為中協(xié)，建昌營、燕河營、石門子口、山海關(guān)為東協(xié)，而各路將之廢置不常，今據(jù)崇禎二年文案錄之。
昌平山水記卷下終
京東考古錄 昆山 顧炎武 寧人著
考薊
漢書，薊古燕國，召公所封。后漢書，薊本燕國，刺史治。自七國時(shí)，燕都于此。項(xiàng)羽立臧荼為燕王，都薊。高帝因之為燕國。元鳳元年，燕刺王旦自殺，國除，為廣陽郡。本始元年為廣陽國。建武十三年，省屬上谷。永平八年，（一作永元六年）。復(fù)為廣陽郡。晉復(fù)為燕國，魏為燕郡。隋開皇初廢，大業(yè)初置涿郡。唐天寶元年，更名范陽郡，并治薊。水經(jīng)注，濕水過廣陽縣北，又東至漁陽雍奴縣。注今城內(nèi)西北隅有薊丘，因丘以名邑也。后漢書彭寵傅，寵反漁陽，自將二萬余人攻朱浮于薊。晉書載記，魏圍燕中山，清河王會(huì)自龍城遣兵赴救，建武將軍余崇為前鋒，至漁陽，遇魏千余騎，鼓噪直進(jìn)，殺十余人，魏騎遁去，崇亦引還，會(huì)乃上道徐進(jìn)，始達(dá)薊城。即此三事，可見薊在漁陽之西。唐書地理志，幽州范陽郡治薊。開元十八年，析置薊州漁陽郡，治漁陽。及遼改薊為析津縣，因此薊之名遂沒于此而存于彼。今人乃以漁陽為薊，而忘其本矣。
史記樂毅書，薊丘之植植于汶篁。一統(tǒng)志云，城西北隅即古薊門，舊有樓館并廢，但門外存二土阜，旁多林木，頗為近之。禮記樂記，武王克殷反商，未及下車而封黃帝之后于薊。（水經(jīng)注誤云堯后）疏云，今涿郡薊縣是也。即燕國之都?？装矅?、司馬遷及鄭皆云燕祖召公，與周同姓。案黃帝姓姬，召蓋其后也。而皇甫謐以召公為文王之庶子?？贾穫?，更無所出。又左傳富辰之言亦無燕也。案先儒之說，以薊與燕國為一。史記燕世家，武王伐紂，封召公于北燕。索隱曰，北燕今在幽州薊縣故城。蓋一地不容封二國，故疑召公即黃帝之后，其不曰燕而曰薊者，有南北二燕，故稱其國都以明之也。
漢書二燕王傳
漢書燕王定國傳，殺肥如令郢人。案地理志，肥如自屬遼西郡，不屬燕。武帝本紀(jì)，元朔元年秋，匈奴入遼西，殺太守。諸侯王表言，武帝下推恩之令，而藩國自析。長沙、燕代雖有舊名，皆亡南北邊矣。然則肥如令之殺于燕，必在元朔以前，未析邊郡之時(shí)也。燕王旦傅，發(fā)民會(huì)圍，大獵文安縣，以講士馬。其上云，武帝時(shí)，旦坐藏匿亡命，削良鄉(xiāng)、安次、文安三縣。是文安已削，不屬燕。又云，昭帝立，大將軍霍光秉政，褒賜燕王錢三千萬，益封萬三千戶。昭帝本紀(jì)亦云，始元元年益封燕王、廣陵王及鄂邑長公主各萬三千戶。然則文安縣之仍屬于燕，又在益封萬三千戶之后也。此皆史文之互見者，可以參考而得之也。
考金陵
一統(tǒng)志，金太祖陵、世宗陵俱在房山縣西二十里三山峰下。宣宗陵、章宗陵俱在房山縣西大房山東北。
案金史海陵紀(jì)，貞元三年三月乙卯，命以大房山云峰寺為山陵，建行宮其麓。五月乙卯，命判大宗正事京等如上京，奉遷太祖、太宗梓宮。十一月乙巳朔，梓宮發(fā)丕承殿。戊申，山陵禮戊。正隆元年七月己酉，命太保昂如上京，奉遷始祖以下梓宮。八月丁丑，如大房山行視山陵。十月乙西，葬始祖以下十帝于大房山。閏月已亥朔，山陵禮成。又太祖紀(jì)，太祖葬睿陵；太宗紀(jì)，太宗葬恭陵；世宗紀(jì)，世宗葬興陵；章宗紀(jì)，章宗葬道陵。又熙宗紀(jì)，帝被弒，葬于皇后裴滿氏墓中。貞元三年，改葬于大房山蓼香甸，諸王同兆域。大定初，追上謚號(hào)，陵曰思陵。二十八年，改葬于蛾眉谷，仍號(hào)思陵。又海陵紀(jì)，葬于大房山鹿門谷，后降為庶人，改葬于山陵西南四十里。又睿宗紀(jì)，大定二年，改葬于大房山，號(hào)景陵。顯宗紀(jì)，大定二十五年十一月庚寅，葬于大房山。章宗即位，號(hào)曰裕陵。是則金代之陵自上京而遷者十二帝，其陵曰光、曰熙、曰建、曰輝、曰安、曰定、曰永、曰泰、曰獻(xiàn)、曰喬、曰睿、曰恭；其崩于中都而葬者二帝，其陵曰興、曰道；被弒者一帝，其陵曰思；追謚者二帝，其陵曰景、曰裕；被弒而降為庶人者一帝，葬在兆域之外。而宣宗則自即位之二年遷于南京，三年五月，中都為蒙古所陷，葬在大梁，非房山矣。今一統(tǒng)志止有四陵，而誤列宣宗，又躋于章宗之上，諸臣不學(xué)之甚也。
辨一統(tǒng)志遼陵之誤
一統(tǒng)志，遼章宗陵在三河縣北五十五里。考遼無章宗，其一代諸帝亦無葬三河者。
辨一統(tǒng)志密云之誤
一統(tǒng)志引古事舛戾最多，未有若密云之可笑者。晉書石季龍載記，段遼棄令支奔密云山，遣使詐降，季龍使征東將軍麻秋迎之。遼又遣使降于慕容皝，曰：『彼貪而無謀，吾今請(qǐng)降求迎，彼不疑也。若伏重兵要之，可以得志?！话伹沧鱼》诿茉?，麻秋統(tǒng)兵三萬迎遼，為恪所襲，死者十六七，秋步遁而歸。是段遼與燕合謀而敗趙之眾也。今一統(tǒng)志云，密云山在密云縣南一十五里，亦名橫石；昔燕趙伏兵于此，大獲遼眾。是反以為趙與燕諜而敗遼之眾，又不言段而言遼，似以遼為國名，豈修志諸臣并晉書而未之見乎？
考臨胞縣
一統(tǒng)志，三河在漢臨朐縣地。今考兩漢書并無臨朐縣。唐書地理志，幽州范陽郡潞縣下云，武德二年置臨朐縣，貞觀元年省臨朐。而薊州漁陽郡三河下云，開元四年析潞縣置。故知本是一地，先分為臨朐，后分為三河，皆自唐，非漢也。
考夏謙澤
晉書載記，慕容寶盡徙薊中府庫，北趨龍城，魏石河頭引兵追及之于夏謙澤。胡三省通鑒注，夏謙澤在薊北二百余里，恐非。案水經(jīng)注，鮑丘水東南流，徑潞城南，又東南入夏澤，澤南紆曲渚一十余里，北佩謙澤，眇望無垠也。下云，鮑丘水又東與泃河合。三河志，鮑丘河在縣西二十五里，源自口外，南流徑九莊嶺，過密云合道人溪，至通州之米莊村合沽水入泃河。今三河縣西三十里地名夏店，舊有驛，鮑丘水徑其下，而泃河自縣城南至寶坻下入于海。疑夏店之名因古夏澤，其東彌望皆陂澤，與水經(jīng)注正合。自薊至龍城，此其孔道。寶以丙辰行，魏人以戊午及之，相距二日，適當(dāng)其地也
辨石門
后漢書公孫瓚傅，中平中，張純與烏桓丘力居等入寇，瓚追擊，戰(zhàn)于屬國石門，大敗之。注石門山在今營州柳城縣西南，而水經(jīng)注云，灅?biāo)謻|南徑石門峽，山高嶄絕，壁立洞開，俗謂之石門口。漢中平五年，公孫瓚討張純，戰(zhàn)于石門，大破之。今薊州東北六十里石門驛，即水經(jīng)注之石門是也。案史本紀(jì)但言石門而傅言屬國石門，明有兩石門。水經(jīng)注所指乃漁陽之石門，非遼東屬國之石門，當(dāng)以柳城為是。通典，柳城在石門山。
辨一統(tǒng)志楊令公祠之誤
一統(tǒng)志，楊令公祠在密云縣古北口，祀宋楊業(yè)。案楊業(yè)傅，業(yè)本太原降將。太宗以業(yè)老于邊事，遷代州兼三交駐泊兵馬都部署。會(huì)契丹入雁門，業(yè)領(lǐng)麾下數(shù)千騎，自西京而出，由小陘至雁門北口，南向背擊之，契丹大敗。以功遷云州觀察使。雍熙三年，大兵北征，以忠武軍節(jié)度使潘美為云應(yīng)路行營都部署，命業(yè)副之；以西上合門使蔚州刺史王侁、軍器庫使順州團(tuán)練使劉文裕護(hù)其軍。諸軍連拔云、應(yīng)、寰、朔四州，師次桑干河，會(huì)曹彬之師不利，諸路班師，美等歸代州。未幾，詔遷四州之民于內(nèi)地，令美等以所部兵護(hù)之。時(shí)契丹復(fù)陷寰州，侁命業(yè)趨雁門北川，業(yè)以為必?cái)〔豢?，侁逼之行。業(yè)指陳家谷口曰，諸君于此張步弓強(qiáng)弩為左右翼以援。美與侁領(lǐng)麾下兵陳于谷口。自寅至巳，侁使人登托邏臺(tái)望之，以為契丹敗走，欲爭其功，即領(lǐng)兵離谷口。美不能制，乃緣交河西南行二十里。俄聞業(yè)敗，即麾兵卻走。業(yè)力戰(zhàn)至谷口，望見無人，即拊膺大慟，再率帳下士力戰(zhàn)，身被數(shù)十創(chuàng)，士卒殆盡，業(yè)猶手刃敷十人，馬重傷不能進(jìn)，為契丹所擒，不食三日死。是業(yè)生平未嘗至燕，況古北口又在燕東北二百余里，地屬契丹久矣，業(yè)安得而至此？且史明言雁門之北口，而以為密云之古北口，是作志者東西尚不辨，何論史傅哉？又案遼史圣宗紀(jì)，統(tǒng)和四年七月丙子，樞密使斜軫奏復(fù)朔州擒宋將楊繼業(yè)。耶律斜軫傅，繼業(yè)敗走至狼牙村，眾軍皆潰，繼業(yè)為飛矢所中，被擒。與宋史略同。密云縣志，威靈廟在古北口北門外一里，祀宋贈(zèng)太尉大同軍節(jié)度使楊公。成化十八年，禮部尚書周洪范記引宋史全文而不辦雁門北口之非其地。豐潤縣志，令公村在縣西十五里，宋楊業(yè)屯兵拒遼于此有功，故名。并承一統(tǒng)志而誤。
考盧師山
仁宗實(shí)錄，洪熙元年二月乙卯，封大青龍神為弘濟(jì)大青龍神，小青龍神為靈顯小青龍神，賜名所居山為翠微山，遣成國公朱勇諭祭，仍命禮部歲以春秋仲月遣順天府官致祭。蓋京師平則門外三十里盧師山有潭，世傅有大小二青龍出沒不時(shí)，過旱致禱輒雨；及是夏不雨；遂即其山禱焉，雨隨注，故有是命。大明一統(tǒng)志，盧師山在府城西三十里，隋沙門盧師馴伏青龍之所。今考元史呂思誠傅云，為景州蓚縣尹，天旱，道士持青蛇曰盧師谷小青，謂龍也：禱之即雨。思誠以其惑人，殺蛇逐道士，雨亦隨至，遂有年。則是元時(shí)已有此說。又考唐書韋挺傅云：挺遣燕州司馬王安德行渠作漕艫運(yùn)糧，自桑干水抵盧思臺(tái)，行百里，渠塞不可通，挺以方苦寒，未可進(jìn)，遂下米臺(tái)側(cè)廥之，待冰泮乃運(yùn)。則盧師或盧思之誤。
辨遼史引公孫度平州之誤
晉書，平州，禹貢冀州之域，于周為幽州界，漢屬右北平郡。后漢末，公孫度自號(hào)平州牧，及其子康，康子淵，并據(jù)遼東。魏分遼東、昌黎、玄菟、帶方、樂浪五郡為平州，后還合為幽州。咸寧二年十月，分昌黎、遼東、玄菟、帶方、樂浪等郡國五，置平州，治昌黎。是則公孫度之平州乃遼東，而咸寧所置之平州乃柳城，即昌黎也。魏書，營州領(lǐng)郡六，其一曰昌黎，晉分遼東置，領(lǐng)縣三，其一曰龍城。太平真君八年，并柳城、昌黎、棘城屬焉。有堯祠、榆頓城、狼水。隋書，遼西郡統(tǒng)縣一，柳城，本魏龍城縣。開皇元年，改為龍山縣。十八年，改為柳城縣。而平州之名，則自魏更立于遼西。魏書，平州領(lǐng)郡二，其一曰遼西，領(lǐng)縣三，其一曰肥如。獨(dú)其于平州之下注云，晉置，治肥如城，未甚詳明。其曰晉置者，謂平州之名始立于晉也。其曰治肥如城者，謂魏之平州治肥如也。上下本不相蒙，且如遼西郡下注云秦置，亦謂遼西之名立于秦也。豈可以秦之遼西亦治肥如乎？以此例之，可見矣。隋唐二書并未有誤。至遼史于平州遼興軍下云，漢末公孫度所有，傳子康孫淵，是誤以拓拔氏之平州為公孫度之平州矣。灤州下亦云，不知其時(shí)皆曹氏所有也。
正后漢志誤字
后漢志遼東屬國下云，昌遼故天遼，屬遼西?？贾按窌?，并無昌遼之名，而前漢亦無天遼。疑當(dāng)作昌黎，故交黎屬遂西。以漢書證之，遼西郡交黎下云，東部都尉治。應(yīng)劭曰，今昌黎。又胡三省通鑒注云，昌黎今交黎縣，屬遼西郡，后漢屬遼東屬國都尉。此后人寫刻之誤，可以意改者也。
辨柳城
史言慕容皝以柳城之北龍山之西福德之地，乃營立宗廟宮闕，命曰龍城。 一統(tǒng)志，柳城在永平府西二十里，龍山在府西四十里。永平府舊志，柳城在昌黎縣西南六十里，漢末為烏桓所據(jù)，曹操滅之，歷魏晉為慕容氏父子所據(jù)，隋置縣，屬遼西郡，唐置營州，元省入昌黎，為靜安社。二說不同。今府西二十里全無遺跡，而靜安社則嘉靖三十一年立為堡。然皆非柳城之舊也。案唐書營州柳城郡下云，城西四百八十里有渝闊守捉城。又云，西北接奚，北接契丹。通典營州柳城郡下云，東至遼河四百八十里，南至海二百六十里，西至北平郡七百里，北至契丹界五十里，東南到安東府二百七十里，西南到北平郡七百里，西北到契丹界七十里，東北到契丹界九十里。而平州北平郡下云，東至柳城郡七百里，西至漁陽郡三百里，東北到柳城郡七百里。是柳城在今永平之東北七百里，而慕容氏之龍城、昌黎及魏以后之營州并在其地。唐萬歲通天元年為契丹所陷，圣歷二年僑治漁陽，開元五年又還治柳城。而今之昌黎乃金之廣寧縣，大定二十九年改為昌黎。名同而地異也。
三國志，魏武用田疇之言，上徐無山，塹山湮谷五百余里，經(jīng)白檀，歷平岡，涉鮮卑庭，東指柳城。徐無山在今玉田，則柳城在玉田之東北數(shù)百里也。北齊書，顯祖伐契丹，以十月丁酉至平州，從西道趨長塹，辛丑，至白狠城，壬寅，至昌黎城。是昌黎在平州之東北，齊主之行急，猶五日而后至也。隋書，漢王諒伐高麗，軍出臨渝關(guān)，至柳城。唐書，太宗伐高麗還，以十月丙午次營州，詔遼東戰(zhàn)亡士卒骸骨并集柳城東南，命有司設(shè)太牢，上自作文以祭之。丙辰，皇太子迎謁于臨渝。關(guān)在今撫寧之東，則柳城又在其東，太宗之行遲,故十日而后至也。
遼史載柳城曰興中府，古孤竹國，漢柳城縣地。慕容皝以柳城之北龍城之南福德之地，乃筑龍城，構(gòu)宮廟，改柳城為龍城縣而遷都之，號(hào)曰和龍宮。慕容垂復(fù)居焉。（垂都鄴，其子寶始遷龍城也。）后為馮跋所滅。(高云滅慕容氏，馮跋代高云，非跋滅慕容氏也。）魏取之為遼西郡。隋平高寶寧，置營州，煬帝改柳州郡。唐武德初改營州總管府，尋為都督府。萬
歲通天元年，陷李萬榮。神龍初，徙府幽州。開元四年，復(fù)治柳城，八年徙漁陽，十年還柳城，后為奚所據(jù)。太祖平奚，及俘燕民將建城，命韓知方擇其處，乃完葺柳城，號(hào)霸州彰武節(jié)度使。重熙十年，升興中府。有大華山、小華山、香高山、麝香崖，天授皇帝刻石在焉，駐龍峪、神射泉、小靈河。統(tǒng)州二、縣四，其一曰興中縣，本漢柳城縣地，太祖掠漢民居此，置霸城縣。重熙中置府更名。此文述柳城之故頗為詳備。
元世祖至元七年十月己丑，降興中府為州。以地圖按之，當(dāng)在今前屯衛(wèi)之北，但唐書平州下云，又有柳城軍，永泰元年置。蓋唐時(shí)柳城之地屢被陷沒，移遷無常，此其在平州者，或即今之靜安社未可知。然不可以永泰元年之柳城為古之柳城也。
一統(tǒng)志采輯諸書，不出一人之手。如柳城廢縣既云在府城西二十里矣，而于土產(chǎn)則曰人參、麝香、豹尾俱廢柳城縣出。今府西二十里乃灤河之西，洞山之南，沙土之地，其能出此三物乎？案唐書營州柳城郡貢人參、麝香、豹尾皮骨骷，志本引之，而不知所指府西二十里廢柳城縣之誤也。
考昌黎
案昌黎有五。漢書遼西郡之縣，其八曰交黎。渝水首受塞外南入海。東部都尉治。應(yīng)劭曰，今昌黎。通鑒注，昌黎漢交黎縣，屬遼西郡，后漢屬遼東屬國都尉，魏齊王正始五年，鮮卑內(nèi)附，復(fù)置遼東屬國，立昌黎縣以居之，后立昌黎郡。晉書武帝紀(jì)，太康二年，慕容廆寇昌黎，二年，安北將軍嚴(yán)詢敗慕容廆于昌黎；成帝咸康二年，慕容皝?zhàn)圆钖|踐冰而進(jìn)，凡三百余里，至歷林口，是則在渝水下流而當(dāng)?？?。此一昌黎也。晉書載記，慕容皝徙昌黎郡，又云，破宇文歸之眾，徙其部人五萬余落于昌黎。及慕容盛之世，有昌黎尹張順、劉忠，高云以馮素弗為昌黎尹，馮跋之世有昌黎尹孫伯仁。以史考之，當(dāng)去龍城不遠(yuǎn)。此又一昌黎也。魏并柳城、昌黎、棘城于龍城，而立昌黎為郡。志云有堯祠、榆頓城、狼水，而列傳如韓麒麟、韓秀、谷渾、孫紹之倫皆昌黎人，即燕之舊都龍城。此又一昌黎也。齊以后昌黎之名廢，至唐太宗貞觀二年，更崇州為北黎州，治營州之東北廢陽師鎮(zhèn)。八年復(fù)為崇州，置昌黎縣，后淪于奚。遼史，建州永康縣本唐昌黎縣地。此又一昌黎也。遼太祖以定州俘戶置營鄰海軍，其縣一曰廣寧。金世宗大定二十九年，改為昌黎，相沿以至于今。在永平府城東南七十里。此又一昌黎也。郭造卿永平志，辨昌黎有二，而不知其有五。今序而列之，論古者可以無惑焉。
韓文公多自稱昌黎。唐書載韓氏世系則云，漢弓高侯頹當(dāng)裔孫，世居穎川，徙安定武安、常山九門，而生安定桓王茂，為公之六世祖。與昌黎之韓支派各別。故先儒以為公之自稱，本其郡望。宋元豐七年，封公為昌黎伯，亦是取其本望。如韓擇木封昌黎伯，韓長鸞、韓建封昌黎王之比。若昌黎之韓，最著于魏。如麒麟、顯宗，史明言其為昌黎棘城人，又非今日之昌黎也。然則文公之沒二百六十年而始封昌黎伯，又一百六年而始立今之昌黎縣，以金之縣而合宋之封。遂謂文公為此縣之人，其亦未之考矣。
考石城
漢右北平郡之縣十六，其三曰石城。后漢無之，蓋光武所并省也。至燕分置石城郡?？贾ㄨb及晉載記得二事。慕容寶宿廣都黃榆谷，清河王會(huì)勒兵攻寶，寶帥輕騎馳二百里，晡時(shí)至龍城，會(huì)遺騎追至石城不及。是廣都去龍城二百里，而石城在其中間也。慕容熙畋于北原，石城令高和與尚方兵于后作亂。注云高和本為石城令，時(shí)以大喪會(huì)于龍城。是石城去龍城不遠(yuǎn)也。魏書地形志廣興下云，有雞鳴山、石城、大柳城，此即漢之石城矣。魏太平真君八年，置建德郡，治白狼城，領(lǐng)縣三，其一曰石城，有自鹿山祠，其二曰廣都。水經(jīng)注，石城川水出西南石城山東流，徑石城縣故城南，北屈徑自鹿山西，即自狼山也。又東北入廣成縣東。廣成即廣都城。燕之石城在廣都之東北，而此在廣都之西南，是魏之石城非燕之石城矣。隋書始無石城，云北齊廢之。而唐書平州石城下云，本臨渝，武德七年省，貞觀十五年置，萬歲通天二年更名，有臨渝關(guān)，有大海，有碣石山。是武后所改名之石城，又非魏之石城矣。遼史，灤州統(tǒng)縣三，其三曰石城，下云唐貞觀中于此置臨渝縣，萬歲通天元年，改石城縣，在灤州南三十里，唐儀鳳石刻在焉。今縣又在其南五十里，遼徙置以就鹽官。是遼之石城又非唐之石城矣。今之開平中屯衛(wèi)，自永樂三年徙于石城廢縣，在灤州西九十里，乃遼之石城，而一統(tǒng)志以為漢舊縣，何其謬與！
考宋史營平灤三州之誤
宋史言，朝廷與金約，滅遼止求晉賂契丹故地，而不思營、平、灤三州非晉賂，乃劉仁恭獻(xiàn)契丹以求援者。既而王黼悔，欲并得之，遣趙良嗣往請(qǐng)之再三，金人不與。此史家之誤。案通鑒，初幽州北七百里有渝關(guān)，下有渝水通海，自關(guān)東北循海有道，道狹處纔數(shù)尺，旁皆亂山高峻不可越。北至進(jìn)午口，舊置八防御軍，募士兵守之，田租皆供軍食，不入于薊，幽州歲致繒纊以供戰(zhàn)士衣。每歲早獲，清野堅(jiān)壁以待契丹。契丹至，輒閉壁不戰(zhàn)，俟其去，選驍勇?lián)?xí)邀之，契丹常失利走。士兵皆自為田園力戰(zhàn)，有功則賜勛加賞，由是契丹不敢輕入寇。及周德威為盧龍節(jié)度使，恃勇不修邊備，遂失渝關(guān)之險(xiǎn)，契丹每芻牧于營平之間。又案遼史，太祖天贊二年春正月丙申，大元帥堯骨克平州，獲刺史趙思溫、裨將張崇。二月，如平州，甲子，以平州為盧龍軍，置節(jié)度使。遼之天贊二年乃后唐莊宗同光元年，是營、平二州，契丹自以兵力取之于唐，而不于劉仁恭，又非賂以求援也。若灤本平州之地，遼太祖以浮戶置灤州，當(dāng)劉仁恭時(shí)尚未有此州，尤為無據(jù)。此亦史家千年未正之誤。遼史于灤州下云，石晉割地在平州之境，亦誤也。
考契丹所得十六州
世言燕云十六州自石敬唐以賂契丹，不屬中國者四百四十余年。蓋不盡然?？贾谑罚瑫x高祖所割以畀契丹者，山前之州七，曰幽、（今順天府）曰薊、（今薊州）、曰瀛、（今河間府）曰莫、（今任邱縣）曰涿、（今涿州）曰檀、（今密云縣）曰順，（今順義縣）山后之州九，曰新、（今保安州）曰媯、（今延慶州）曰儒、（今永寧縣）曰武、（今在朔州西境）曰云、（今大同府）曰應(yīng)、（今應(yīng)州）曰寰、（今馬邑縣）曰朔、（今朔州）曰蔚，（今蔚州）而營、平二州則后唐時(shí)契丹自以兵取之者。其后周世宗復(fù)關(guān)南北，則瀛、莫二州復(fù)歸中國，而其余十四州遂淪于契丹，并所取營、平二州亦適得十六之?dāng)?shù)。若霸州乃周世宗所置，灤州乃契丹所置，又不在十六州之內(nèi)者。
辨賓徒
漢書，遼西郡賓徒縣，莽曰勉武，今本亦有作賓徒者。后漠書，遼東屬國賓徒故屬遼西。通鑒，晉趙王倫貶吳王宴為賓徒縣王，秦苻堅(jiān)封慕容垂為賓徒侯，并取此為名。晉書載記作賓都侯。都之與徒，以音相近而轉(zhuǎn)，尤為明證。而遼史則云，中京大定府長安縣本漢賓從縣地，勸農(nóng)縣本漢賓從縣地，此承漢志傅寫之訛，而未考后漢、晉二書也。
辨龍城
案史有兩龍城。漢書匈奴傅，匈奴諸王長少五月大會(huì)龍城，祭其先天地鬼神。武帝本紀(jì)，元光五年，車騎將軍青至龍城，獲首虜七百級(jí)。衛(wèi)青傅作籠城。注籠與龍同。此一龍城也。晉書載記，慕容皝筑城于柳城之北，龍城之西，立宗廟宮闕，命曰龍城。此又一龍城也。六朝以下文人多用龍城。隋煬帝與史祥書，望龍城而沖寇，盼狼居而發(fā)憤，自此遞相祖襲，皆匈奴傅之龍城耳。
辨一統(tǒng)志朝鮮
漢書地理志，樂浪郡之縣二十五，其一曰朝鮮。應(yīng)劭曰，故朝鮮國，武王封箕子于此。志曰，殷道衰，箕子去之。朝鮮在今高麗國境內(nèi)。慕容氏于營州之境立朝鮮縣，魏又于平州之境立朝鮮縣,但取其名，與漢縣相去則千有余里。 一統(tǒng)志乃曰朝鮮城在永平府境內(nèi)，箕子受封之城。當(dāng)日儒臣令稍知古今者為之，何至于此？為之太息。（通鑒，朝鮮令孫泳。泳，非箕子朝鮮也。）
辨三韓
今人謂遼東為三韓，不知其何取。考晉書，韓種有三，一曰馬韓，二曰辰韓，三曰弁韓。辰韓在帶方南，東西以海為限。馬韓居山海之間，無城郭，凡有小國五十六，大者萬戶，小者數(shù)千家，各有渠帥。又曰，辰韓在馬韓之東，自言秦之亡人，避役入韓，韓割東界以居之，立城柵，言語有類秦人，由是或謂之秦韓。初有六國，后稍分為十二。又有弁韓，亦十二國，合四五萬戶，各有渠帥，皆屬于辰韓。辰韓常用馬韓人作主，雖世世相承而不得自立，明其流移之人，故為馬韓所制也。又載其習(xí)俗、器用、朝貢之詳甚具。遼史，高州三韓縣：辰韓為扶余，弁韓為新羅，馬韓為高麗。開泰中，圣宗伐高麗，俘三國之遺人置縣。據(jù)此，則三韓并是東彝之國，種類各殊，而遼東乃漢晉時(shí)內(nèi)地，烏得以三韓目之？近代文人用古而不求所出，其誤也久矣。
辨張公素
一統(tǒng)志，永平府名宦有唐張仲素，德宗時(shí)以列將事盧龍軍節(jié)度使張?jiān)噬欤街荽淌?。允伸卒，詔仲素代為節(jié)度使，同平章事?？贾茣?zhèn)列傳，則云張仲武為盧龍節(jié)度使，破降回鶻，又破奚北部及山奚，累擢檢校司徒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卒，子直方多不法，畏下變起，奔京師，軍中以張?jiān)噬炜偤髣?wù)。張公素以列將事允伸，擢平州荊史。允伸卒，子簡會(huì)為副大使，公素以兵來會(huì)喪，簡會(huì)出奔。詔以公素為節(jié)度使。性暴厲，眸子多白，燕人號(hào)白眼相公，為李茂勛所襲，奔京師。貶復(fù)州司戶參軍。案盧龍節(jié)度使前后三人皆張姓，曰仲武，曰允伸，曰公素。今乃合二名而曰仲素，及詳其歷官，即公素也。又其逐簡會(huì)在懿宗咸通十三年，去德宗時(shí)甚遠(yuǎn)。且又安取此篡奪暴戾之人而載之名宦乎？今灤州乃祀之名宦祠，吁！其辱朝廷之典而貽千載之笑也已。
考長城
長城不獨(dú)北邊也，其在中國亦有之。史記蘇代傅，燕王曰，齊有長城巨防，足以為塞。竹書紀(jì)年，梁惠王二十年，齊閔王筑防以為長城。續(xù)漢志，濟(jì)北國盧有長城，至東海。（泰山記云，泰山西有長城，緣河經(jīng)泰山一千余里至狼邪臺(tái)入海）此齊之長城也。史記蘇秦傅，說魏襄王曰，西有長城之界。續(xù)漢志，河南郡有長城，經(jīng)陽武到密。此魏之長城也。
其在北邊者，史記匈奴傅，秦宣太后起兵伐殘義渠，于是秦有隴西、北地、上郡，筑長城以拒胡。此秦之長城也。越武靈王北破林胡樓煩，筑長城，(正義曰，括地志云，趙武靈王長城在朔方)自代至陰山，（索隱曰，徐廣云，西安善陽縣北有陰山，陰山在河南陽山北也。正義曰，括地志云，陰山在朔州絕塞外突厥界。下至高闕為塞，（徐廣曰，在朔方，正義曰，地理志云，朔方臨戎縣北有連山險(xiǎn)于長城，其山中斷，兩峯俱峻，俗名為高闕也。而置云中、雁門、代郡。此趙之長城也。燕將秦開襲破東胡，東胡卻千余里，燕亦筑長城，自造陽（韋昭曰，地名，在上古。正義曰，按上谷郡今媯州。）至襄平，（索隱曰，韋昭云，今遼東所理也。）置上谷、漁陽、右北平、遼東、遼西郡以報(bào)胡。此燕之長城也。秦滅六國，而始皇帝使蒙恬將十萬之眾北擊胡，悉收河南地，因河為塞；（索隱曰，按太康地記，秦塞自五原北九里謂之造陽，東行終利賁山高漢陽西是也。）筑四十四縣城臨河，徙適戍以充之；而通直道，(索隱曰，蘇林云，去長安千里，正南北相直道也。)自九原至云陽；(索隱曰，韋昭云，九原縣屬五原。正義曰，括地志云，勝州連谷縣本秦九原郡，漢武帝更名五原。云陽雍縣，秦之林光宮即漢之甘泉宮在焉。又云，秦故道在慶州華池縣西西十五里子午山上，自九原至云陽千八百里)因邊山險(xiǎn)塹溪谷可繕者治之，起臨洮至遼東萬余里，(索隱曰，臨洮隴西縣。正義曰，括地志云，秦隴西郡臨洮縣即今岷州城，本秦長城首起岷州西十二里，延袤萬余里，東入遼水。)又度河據(jù)陽山北假中。（北假，北方田官，主以田假與貧人，故云北假。索隱曰，應(yīng)劭云，北假在北地陽山北，韋昭云，北假，地名。正義曰，括地志云，漢五原郡河目縣故城在北假中，北假在河北，今屬勝州銀城縣。漢書王莽傅云，五原北假，膏壤植糓。）此秦并天下之后所筑之長城也。自此以后，則漢武帝元朔二年，遣將軍衛(wèi)青等擊匈奴，取河南地，筑朔方，復(fù)繕故秦時(shí)蒙恬所為塞，因河為固。北齊天保三年，自黃櫨嶺起長城北至社平戍四百余里，置三十六戍。（通鑒注，此長城蓋起于唐石州，北抵武州之境。）六年，發(fā)民一百八十萬，筑長城，自幽州夏口西至恒州九百余里。（通鑒注，幽州夏口即居庸下口也。幽州軍都縣西北有居庸關(guān)。）七年，自西河總秦戍筑長城東至于海，前后所筑東西凡三千余里，率十里一戍。其要害置州鎮(zhèn)凡二十五所。周靜帝大象元年，發(fā)山東民筑長城，立亭障，西自雁門，東至碣石。隋文帝開皇五年，使司農(nóng)少卿崔仲方發(fā)丁三萬于朔方靈武筑長城，東距河，西綏州，綿歷七百里。六年二月丁亥，復(fù)令崔仲方發(fā)丁十五萬，于朔方以東，緣邊險(xiǎn)要筑數(shù)十城。七年，發(fā)丁男十萬余人修長城，二旬而罷。史所載長城之事如此。
昌平山水記 卷上
京師九門，其西北曰德勝門，元之健德門也。洪武元年九月，大將軍徐達(dá)改今名。
出門八里為土城，元舊也。正統(tǒng)十四年十月己未，也先奉上皇車駕登土城，以通政司左參議王復(fù)為右通政，中書舍人趙榮為太常寺少卿，出見上皇于土城，即此地也。
又二十里為清河，其水出玉泉山，分流而北，徑此；又東會(huì)于沙河，入于白河。元順帝至正二十四年，禿豎帖木兒以兵向闕，駐于清河，索右丞相搠思、監(jiān)資正院使樸不花二人。帝不得已，執(zhí)而畀之。其兵乃退。即此地也。有石橋跨其上，永樂中建。宣德五年二月乙未，上奉皇太后謁長陵、獻(xiàn)陵，上躬櫜鞬騎導(dǎo)皇太后輦至清河橋，下騎抉輦，既度橋，上復(fù)乘騎。郊甸之民夾道羅拜，皆稱萬歲。
又十二里有玄福宮，宏治十七年建。俗呼為回龍觀。又十八里為沙河店。店南有水，出昌平州西南五十里龍泉寺，合西山諸泉東流為南沙河，有橋曰安濟(jì)。店北有水，出昌平州西南四家莊，徑雙塔村，東流為北沙河，有橋曰朝宗。二橋正統(tǒng)十三年命工部右侍郎王永壽建。二水至店東南竇家莊而合。又東南至通州界入白河。漢書，軍都有濕余水，東至潞，南入沽，即此水也。店在二水之間，今尚有居民百余家。先是車駕北征及上陵，多駐沙河。有文皇帝行宮遺址。正統(tǒng)時(shí)為水所壞。嘉靖十六年三月丁未，上駐蹕沙河，禮部尚書嚴(yán)嵩言此為車駕謁陵之路，南北道里適均，且居庸、白羊近在西北，邊防尤切，宜修復(fù)行宮，筑城環(huán)之，設(shè)官戍守，從之。十七年五月，始于沙河店之東建行宮。十九年正月，城之，名曰鞏華。南北徑二里，東西徑二里。門四：南曰拱京，制如午門，北曰展思，東曰鎮(zhèn)遼，西曰威漠。行宮在城之中，先以勛臣若都督守之。二十八年，改副總兵，后改守備。有分守公署奠靖所及營房五百間，今圮，惟行官存
又二十里為昌平州，州故永安城也。正統(tǒng)中，調(diào)長、獻(xiàn)、景三陵衛(wèi)于中東西三山口及東西二營地方駐札以護(hù)陵寢。及土木之難，明年景泰元年，于昌平縣之東八里筑城，徙衛(wèi)于內(nèi)，名曰永安。三年，并昌平縣徙焉。今之東西二門及城中大橋，故南門遺跡也。其后續(xù)設(shè)陵衛(wèi)益多，仍于城南復(fù)筑一城連之，今之南門是也。乃去舊城南面磚石而合為一，周一十里二十四步。州治在舊城內(nèi)大街西，先為順天府昌平縣，正德元年，南京吏部尚書林瀚言，陵寢所在，歲三大祭欽遣百官陪祀，及帝后忌辰、歲暮正旦并遣駙馬詣陵，縣小民貧，供億煩苦，請(qǐng)改為州；以密云、順義、懷柔三縣隸之，助其力役，凡有科派差徭及養(yǎng)馬之類，悉皆優(yōu)免。從之。未幾復(fù)降為縣。八年，縣丞張懷復(fù)奏，始定為州，以密云、順義、懷柔三縣屬焉，仍隸順天府。
天壽山在州北一十八里。永樂五年七月乙卯，皇后徐氏崩，上命禮部尚書趙羾以明地理者廖均卿等往，擇地得吉于昌平縣東黃土山。及車駕臨視，封其山為天壽山，以七年五月己卯作長陵。十一年正月成，仁孝皇后梓宮自南京至，二月丙寅葬。二十二年七月辛卯，上崩于榆木川，十二月庚申葬。自是列圣因之，皆兆于長陵之左右而同為一域焉。
自州西門而北六里至陵下，有白石坊一座五架，又北有石橋三空，又二里至大紅門，門三道，東西二角門，門外東西各有碑，刻曰：官員人等至此下馬。入門一里有碑亭，重檐四出陛，中有穹碑，高三丈余，龍頭龜趺，題曰大明長陵神功圣德碑，仁宗皇帝御制文也。亭外四隅有石柱四，俱刻交龍環(huán)之，其東有行宮，今亡。又前可二里為欞星門，門三道，俗名龍鳳門。門之前有石人十二：四勛臣、四文臣、四武臣。石獸二十四：四馬、四麒麟、四象、四橐駝、四獬豸、四獅子（各二立二蹲，近者立，遠(yuǎn)者蹲）。石柱二，刻云氣，并夾侍神路之旁，迤邐而南，以接乎碑亭。碑文后書洪熙元年四月十七日，小子嗣皇帝某謹(jǐn)述。蓋文成而碑未立。宣德十年四月辛酉，修長陵、獻(xiàn)陵，始置石人、石馬等于御道東西。十月己酉，建長陵神功圣德碑，是時(shí)仁孝皇后之葬二十有三年，太宗文皇帝之葬亦十有一年矣。然而始立者，重民力也。欞星門北一里半為山坡，坡西少南有舊行宮，今存土垣一周。坡北一里有石橋五空，又北二百步有大石橋七空，大石橋東北一里許有新行宮，宮有感思殿，今亡。宮東南有工部廠及內(nèi)監(jiān)公署，今并亡。大石橋正北二里有石橋五空，又二里至長陵殿門神道，自嘉靖十五年世宗謁陵，始命以石甃，今稍殘缺。自大紅門以內(nèi)，蒼松翠柏?zé)o慮數(shù)十萬株，今翦伐盡矣。
長陵在天壽山中峰之下，門三道，東西兩角門，門內(nèi)東神廚五間，西神庫五間，廚前有碑亭一座，南向，內(nèi)有碑，龍頭龜趺，無宇。重門三道，榜曰祾恩門。東西二小角門，門內(nèi)有神帛爐東西各一。其上為享殿，榜曰祾恩殿，九間重檐，中四柱飾以金蓮，余皆髤漆。階三道，中一道為神路，中平外墄，其平刻為龍形，東西二道皆墄。有白石欄三層，東西皆有級(jí)，執(zhí)事所上也。兩廡各十五間，殿后為門三道。又進(jìn)為白石坊一座，又進(jìn)為石臺(tái)，其上爐一，花瓶、燭臺(tái)各二，皆白石。又前為寶城，城下有甬道，內(nèi)為黃琉璃屏一座，旁有級(jí)分東西上，折而南，是為明樓，重檐四出陛，前俯享殿，后接寶城，上有榜曰長陵。中有大碑一，上書曰大明，用篆；下書曰成祖文皇帝之陵，用隸。字大徑尺，以金填之。碑用朱漆欄畫云氣，碑頭交龍方趺。寶城周圍二里。城之內(nèi)下有水溝，自殿門左右繚以周垣，屬之寶城，舊有樹，今亡。
獻(xiàn)陵在天壽山西峰之下，距長陵西少北一里。自北五空橋北三十余步，分西為獻(xiàn)陵神路，至殿門可二里。有碑亭一座，重檐四出陛，內(nèi)有碑，龍頭龜?shù)?，無字。亭南有小橋，門三道，榜曰祾恩門。無角門，殿五間，單檐，柱皆朱漆，直椽，階三道，其平刻為云花，石欄一層，東西有級(jí)，兩廡各五間，余如長陵。殿有后門，為短檐，屬之垣，垣有門。垣后有土山，曰玉案山，故辟神路于殿西。玉案山之右，有小橋，前數(shù)步又一小橋，跨溝水，溝水自陵東來過橋下，會(huì)于北五空橋。山后橋三道，皆一空。又進(jìn)為門三道，并如長陵，而高廣殺之。甬道平寶城，小冢半填，榜曰獻(xiàn)陵，碑曰大明仁宗昭皇帝之陵。余并如長陵。山之前門及殿，山之后門及寶城各為一周垣，舊有樹，今亡。十二陵制，獻(xiàn)陵最樸，景陵次之。洪熙元年五月辛巳，上疾大漸，遺詔有曰：『朕臨御日淺，恩澤未浹于民，不忍重勞，山陵制度務(wù)從儉約?！皇侨丈媳溃侍蛹椿实畚?。及營仁宗皇帝山陵，上諭尚書蹇義、夏原吉等曰：『國家以四海之富，葬其親，豈惜勞費(fèi)？然古之帝王皆從儉制，孝子思保其親之體魄于久遠(yuǎn)者，亦不欲厚葬。秦漢之事足為明鑒。況皇考遺詔，天下所共知。今建山陵，予以為宜遵先志。卿等之意如何？』義等對(duì)曰：『圣見高遠(yuǎn)，發(fā)于孝思，誠萬世之利?！挥谑敲缮胶钔跬?、工部尚書黃?？偲涫?，其制度皆上所規(guī)畫也。
景陵在天壽山東峰之下，距長陵東少北一里半。自北五空橋南數(shù)步，分東為景陵神路，至殿門三里。碑亭門廡如獻(xiàn)陵，殿五間，重檐。階三道，其平刻為龍形，殿有后門，不屬垣，殿后門三道，并如獻(xiàn)陵。甬道平寶城，長而狹，榜曰景陵，碑曰大明宣宗章皇帝之陵。周垣如長陵，寶城前有樹十五株，冢上一株。
裕陵在石門山，距獻(xiàn)陵西三里。自獻(xiàn)陵碑亭前分西為裕陵神路。路有小石橋，碑亭北有橋三道，皆一空，平刻云花，殿無后門。榜曰裕陵，碑曰大明英宗?；实壑?。余并如景陵。寶城如獻(xiàn)陵，垣內(nèi)及冢上樹一百六七十株。
茂陵在聚寶山，距裕陵西一里。自裕陵碑亭前分西為茂陵神路。路有石橋一空，制如裕陵。榜曰茂陵，碑曰大明憲宗純皇帝之陵。垣內(nèi)外及冢上樹千余株。十二陵惟茂陵獨(dú)完，他陵或僅存御榻，茂陵則簨虞之屬，猶有存者。
泰陵在史家山，距茂陵西少北二里。自茂陵碑亭前分西為泰陵神路。路有石橋五空，賢莊、灰?guī)X二水徑焉。碑亭北有橋三道，皆一空，制如茂陵。榜曰泰陵，碑曰大明孝宗敬皇帝之陵。垣內(nèi)及冢上樹百余株。殿上存御座、御案、御榻各一，承麈皆五色花板，多殘缺，而茂陵、泰陵完焉。
康陵在金嶺山，距泰陵西南二里。自泰陵橋下分西南為康陵神路。山勢至此折而南，故康陵東向，路有石橋五空，錐石口水徑焉，今圮。又前有石橋三空，制如泰陵。榜曰康陵，碑曰大明武宗毅皇帝之陵。明樓為賊所焚，垣內(nèi)外樹二三百株。
永陵在十八道嶺，嘉靖十五年改名為陽翠嶺，距長陵東南三里。自七空橋北百余步分東為永陵神路。長三里，有石橋一空，有碑亭一座如獻(xiàn)陵，而崇巨過之。碑亭南有石橋三道，皆一空，門三道，門內(nèi)東神廚五間，西神庫五間，重門三道，東西二小角門，又進(jìn)復(fù)有重門三道，飾以石欄，累級(jí)而上，方至中墀。殿七間，兩廡各九間，其平刻左龍右鳳，石欄二層，余悉如長陵。殿后有門，兩旁有垣，垣各有門，明樓無甬道，東西為白石門，曲折而上，樓之三面皆為城堞。榜曰永陵，碑曰大明世宗肅皇帝之陵。享殿、明樓皆以文石為砌，壯麗精致，孝、長二陵不及也。寶城前東西垣各為一門，門外為東西長街，而設(shè)重垣于外。垣凡三周，皆屬之寶城，其規(guī)制特大云。舊有樹今亡。
昭陵在文峪山，距長陵西南四里。自七空橋北二百許步分西為昭陵神路，長四里。路有石橋五空，德勝口水徑焉。又西有石橋一空，今圮。陵東向，碑亭西有橋三道，皆一空，余如康陵。榜曰昭陵，碑曰大明穆宗莊皇帝之陵。明樓為賊所焚，樹亡。
定陵在大峪山，距昭陵北一里。自昭陵五空橋東二百步分北為定陵神路，長三里。路有石橋三空。陵東向，碑亭東有橋三道，皆一空，制如永陵。其不同者門內(nèi)神廚庫各三間，兩廡各七間，三重門旁各有墻，墻有門，不升降中門之級(jí)，殿后有石欄一層，而寶城從左右上。榜曰定陵，碑曰大明神宗顯皇帝之陵。殿廡門為賊所焚，樹亡。
慶陵在天壽山西峰之右，距獻(xiàn)陵西少北一里。自裕陵神路小石橋下分東北為慶陵神路，長二十余步。有橋一道，一空，制如獻(xiàn)陵。平刻龍鳳，殿柱飾以金蓮，殿無后門。殿后繚以垣門一道，門北有橋三道，皆一空，其水自殿西下，殿門西又有一小橋，為行者所繇。殿北過橋，有土岡，自東而來，至神路而止，岡后周垣門三道，如獻(xiàn)陵。寶城東西直上，至中復(fù)為甬道而入。榜曰慶陵，碑曰大明光宗貞皇帝之陵。殿門前及垣內(nèi)樹四五百株。
德陵在檀子峪，距永陵東北一里。自永陵碑亭前分北為德陵神路。陵西南向，碑亭前有橋三道，皆一空，制如景陵。平刻龍鳳，殿柱飾以金蓮，殿無后門。榜曰德陵，碑曰大明熹宗悊皇帝之陵。樹亡，凡殿樓門亭俱黃瓦。
十一陵皆一帝一后合葬，有繼立為后而祔葬者，有追尊所生為后而祔葬者。仁孝文皇后徐氏葬長陵，誠孝昭皇后張氏葬獻(xiàn)陵，孝恭章皇后孫氏葬景陵，孝莊?；屎箦X氏葬裕陵，孝貞純皇后王氏葬茂陵，孝康敬皇后張氏葬泰陵，孝靜毅皇后夏氏葬康陵，孝潔肅皇后陳氏葬永陵，孝懿莊皇后李氏葬昭陵，孝端顯皇后王氏葬定陵，孝元貞皇后郭氏葬慶陵。孝烈皇后方氏祔葬永陵，孝安皇后陳氏祔葬昭陵，繼后也。孝肅皇后周氏祔葬裕陵，憲宗母也，孝穆皇后紀(jì)氏、孝惠皇后邵氏祔葬茂陵，孝宗母、睿宗母也，孝恪皇后杜氏祔葬永陵，穆宗母也，孝定皇后李氏祔葬昭陵，神宗母也，孝靖皇后王氏祔葬定陵，光宗母也，孝和皇后王氏、孝純皇后劉氏祔葬慶陵，熹宗母、大行皇帝母也。而熹廟懿安皇后張氏不知所終，事莫得而詳焉。
宮人從葬之令，至英宗始除。故長陵有東西二井，東井在德陵東南饅頭山之南，西向，西井在定陵西北，東向。并重門，門三道，殿三間，兩廡各三間，綠瓦周垣。會(huì)典言長陵十六妃從葬，位號(hào)不具。其曰井者，蓋不隧道而直下，故謂之井爾。或言越絕書有禹井，井者法也，禹葬以法度，不煩人眾，當(dāng)日命名之意，豈有取于此與！自英宗既止宮人從葬，于是妃墓始名，或在陵山之內(nèi)，或在他山。其在陵山內(nèi)者，則自昭陵之左，九龍池上南行二里許為蘇山，有萬貴妃之墓，憲宗妃也，制如二井，東向。又南為銀錢山，有鄭貴妃暨二李、劉、周四妃之墓，神宗妃也，制如二井，南向，今毀。又南為襖兒峪，有四妃、二太子墓，中閻妃、王妃，左馬妃，次左沖哀太子，右楊妃，次右莊敬太子，世宗妃太子也。又南為悼陵，制如二井，東南向，孝潔皇后陳氏，初謚悼靈，葬此。世宗崩，遷永陵，而其封兆尚存，旁有沈、文、盧三妃之葬，至今猶曰悼陵云。有神宮監(jiān)。
悼陵之東為鹿馬山，有田貴妃之墓，大行皇帝妃也。大行皇帝御宇之日，未卜山陵，田妃薨，葬此，在悼陵之下，南距西山口一里余。遣工部左侍郎陳必謙等營建，未畢而都城失守。賊以大行皇帝、大行皇后周氏梓宮至昌平，州之士民率錢募夫葬之田妃墓內(nèi)，移田妃于右，帝居中，后居左，以田妃之槨為帝槨，斬蓬藋而封之。后乃建碑亭，前后各一座，門三道，殿三間，無陛，兩廡各三間，有周垣，而規(guī)制狹小，曾不及東西井之閎深。昔宋之南渡，會(huì)稽諸陵皆曰攢宮，實(shí)陵而名不以陵。春秋之法，君弒賊不討不書葬，實(shí)葬而名未葬。今之言陵者名也，未葬者實(shí)也，實(shí)未葬而名葬，臣子之義所不敢出也。故從其實(shí)而書之也。門外右為司禮監(jiān)太監(jiān)王承恩墓，以從死祔焉。
囗恭讓章皇后胡氏別葬金山，門三道二重，殿五間，兩廡周垣，碑無字。恭仁康定景皇帝、貞惠安和景皇后汪氏別葬金山，門三道三重，殿五間，周垣門內(nèi)有碑亭一座，碑曰大明恭仁康定景皇帝之陵，世宗、神宗皆嘗謁焉。其妃嬪、太子、諸王、公主之葬西山者，以百數(shù)。自沙河而南三十里紅石口入山，陵冢相望，皆在京師西直門外三十余里之內(nèi)，以其不隸于昌平，故不載。
其隸昌平者，則東山口迤東有劉惠妃之墓，英宗妃也。又東八里綿山有蘄獻(xiàn)王、滕懷王之墓，仁宗子也。
凡陵及妃嬪、太子諸王之葬及上所御殿，其外垣皆涂以紅。
十二陵各有宰牲亭，在裬恩門之左，西向，廳五間，廂各三間，亭一座，有血池，外有周垣黃瓦。惟長陵止一亭，無廳廂，而長陵門右別有具服殿五間，東向，有周垣，垣南有自石槽五，方而長，名曰雀池，貯水以飲雀。
十二陵各有祠祭署，在宰牲亭左，各有朝房，在陵下或左或右。
十二陵各有神宮監(jiān)，在陵下，或左或右，有重門廳室，內(nèi)臣居之。永、昭、定、慶四陵多至三百余間，設(shè)內(nèi)守備太監(jiān)一人，神宮監(jiān)掌印太監(jiān)十二人。
十二陵各有神馬房，各有果園，其十二榛廠則分置在他縣。
十二陵各有衛(wèi)；衛(wèi)各領(lǐng)左右中前后五千戶所，主率領(lǐng)軍士防護(hù)陵寢。其公署皆在州城中。嘉靖二十九年，以四千人立永安營，三千人立鞏華營，無事在州教場操演，有警赴各隘口把截。
凡祭，清明、中元、冬至以太牢，國初遣太子、親王，其后遣大臣行禮，文武衙門堂上官各一人，屬官各一人，分詣陪祭。忌辰及圣節(jié)、正旦、孟冬亦遣官行禮，止用香燭酒果，無帛，不陪祭。嘉靖十五年，改命春以清明，秋以霜降，遣官行禮，各陪祭。中元、冬至遣官行禮，不陪祭。歲凡四大祭、三小祭云。仁、宣、英、武、世、穆、神七宗之朝，車駕親謁山陵，勛戚、文武大臣、百司巵從。
環(huán)山凡十口，自大紅門東三里曰中山口。又東北六里曰東山口，距州東門八里，有樓，南北二座，三層。有松園，方廣數(shù)里，皆松檜，無一雜木。嘉靖中，俺答之犯，我兵伏林中，竟不得逞而去，今盡矣。又北而西十里曰老君堂口，距景陵北二里，上有老君堂三間。又西十五里曰賢莊日，距泰陵北五里。又西三里曰灰?guī)X口，守備一人守之。又西南十二里曰錐石口，距康陵東北二里。三口并有垣，有水門。崇禎九年，昌平之陷，自此入也。又南十二里曰鴈子口，距康陵西北三里。又西南三里曰德勝口，距九龍池四里，有垣有水門。又東南十里曰西山口，距悼陵南二里，有小紅門，距州西門八里。又東二里曰榨子口，距大紅門三里。凡口皆有垣，陵后通黃花城，自老君堂口至黃花城四十里。嘉靖十六年三月壬辰，命塞天壽山東西通黃花鎮(zhèn)路口。
東山口內(nèi)一里水中間有小山曰平臺(tái)，山圓秀，成祖嘗駐蹕焉。嘉靖十五年，上命作亭于上，名曰圣跡。十七年四月壬子，上幸平臺(tái)山祀成祖文皇帝于亭中。亭形圓，以白石為欄，盤旋數(shù)十級(jí)而上，御題圣跡二字，今毀。當(dāng)口一小山曰影山。
東山口內(nèi)北三四里有蟒山。
中山口北一里有仙人洞，洞在山麓，可容二百許人。洞口向東，從石梯而下，石皆倒垂奇怪，下為平地。洞內(nèi)西北有一門，皆石槎牙而成，近門上有一大石鐘下懸，長數(shù)尺。門之內(nèi)，少入轉(zhuǎn)而南，見有石罅如夾道，中深黑不敢入。
西山口西四里有虎峪山，又三里有大虎峪山。
德勝口西三里有溝溝巖，有上中下三巖，土人呼為石梯，深險(xiǎn)可避兵。其水則一自老君堂來，徑長陵前而西，又東至七空橋。一自灰?guī)X口，一自賢莊口，合而下泰陵橋。一自錐石口下康陵橋，至泰陵橋南數(shù)十步而合，下定陵橋東至七空橋。一自德勝口來，徑昭陵橋東下七空橋，總為一流，出東山口，至鞏華城東北入沙河。而九龍池在昭陵西南，于山崖下鑿石為籠頭，泉出其吻，潴而為池。上有粹澤亭，中一間，旁各三間，門三道東向，繚以周垣，為車駕謁陵事畢臨幸之所。嘉靖十五年，世宗所勅建也。峭壁清流，茂林幽館，今存者惟垣壁而已。
老君堂東北有長春亭三間，東西廂各三間，以備游憇。
陵故為康家莊，長陵之東百余步有土一邱，康老葬焉?？道险?，國初以前人也。文皇帝卜斯地而作山陵也，曰：『安死者，人之同情也?！幻鹑?。
而東山口內(nèi)二里景陵果園之旁有古槐一株，其大數(shù)十圍，中空，可容十人坐，相傳為燕山竇氏莊，自陵木盡而槐亦伐矣。此皆在陵山以內(nèi)者也。
陵西南數(shù)十里為京師西山。嘉靖十一年三月，勅：金山、玉泉山、七岡山、紅石山、甕山、香峪山皆山陵龍脈所在，毋得造墳建寺，伐石燒灰。
州城之內(nèi)，舊有總督兵部侍郎一人，整飭兵備山西按察司副使若僉事一人，鎮(zhèn)守總兵官一人，標(biāo)下坐營、左騎營、右騎營、左車營、右車營游擊各一人，天壽山守備一人，戶部郎中若員外若主事一人，各有署。六部、六科、翰林院、光祿寺以陪祀至者，各有館，而翰林館在唐劉諫議祠之后。諫議名蕡，字去華，昌平人。太和二年，舉賢良方正，對(duì)策指斥宦官，遂不第。令狐楚在興元，牛僧孺在襄陽，皆辟為從事，待如師友，授秘書郎，為宦官所嫉，誣以罪，貶柳州司戶參軍，卒。昭宗時(shí)，贈(zèng)右諫議大夫。元時(shí)以昌平驛官宮祺奏請(qǐng)，始為之立祠。元史，泰定二年，置諫議書院于昌平縣，祀唐劉蕡者，此也。祠本在舊縣，縣徙祠亦徙焉，在大成門之西。程敏政詩云：『新祠門對(duì)頖池灣?！幌饶旰擦种T公宿此者，無不追往悼今，寄情篇什。今鞠為蔬圃矣。有香帛亭在州治西，每祭設(shè)黃幄奉安祝版御香于此，太常寺館焉。
州西八里為昌平舊縣，縣名始見于漢，齊悼惠王子邱以昌平侯立為膠西王。光武時(shí)，寇恂至昌平，襲殺邯鄲使者，奪其軍。耿弇走昌平，就其父況。盧芳入朝，南及昌平。魏文帝拜田豫為烏桓校尉，持節(jié)并護(hù)鮮卑屯昌平。至魏書云，軍都縣有昌平城，則已廢，不為縣矣。章懷太子注，漢故城在今幽州昌平縣東南。其曰今縣者，唐縣，今所謂舊縣也。東魏天平中復(fù)置此縣。隋書云，昌平縣有關(guān)官，有長城。唐書，武德初徒突地稽部落于幽州之昌平城。胡三省通鑒注，城在軍都關(guān)南。武后垂拱三年，骨咄祿寇昌平，即此地。元史木華黎傅言，師還獵于昌平，也速傅言孛羅帖木兒前鋒度居庸關(guān)至昌平，亦在此。景泰三年，徙永安城。今居民不滿百家，而唐狄梁公祠香火特盛。歲四月朔，賽會(huì)，二三百里內(nèi)人至者肩摩踵接?？贾茣?，突厥陷趙、定縱掠而歸，公為行軍副元帥，獨(dú)以兵追之不及，又為河北道安撫大使，意其嘗至此也。有碑一，元大德四年集賢學(xué)士宋渤撰文。
又西十里為龍虎臺(tái)，地勢高平如臺(tái)，廣二里，袤三里。元史擴(kuò)廓帖木兒傅，遣部將白鎖住以萬騎衛(wèi)京師，駐于龍虎臺(tái)，與孛羅帖木兒戰(zhàn)，是也。元時(shí)車駕巡幸上都，往來皆駐蹕其上。成祖，宣、英二宗北征，亦駐蹕于此。永樂八年二月己酉，車駕次龍虎臺(tái)，遣行在太常寺少卿朱焯祭居庸山川。二十年九月丁巳，車駕次龍虎臺(tái)，饗隨駕將校。二十一年十二月辛巳，車駕次龍虎臺(tái)，賜文武大臣及忠勇王金忠宴。宣德五年十月丁丑，車駕次龍虎臺(tái)，召英國公張輔等至幄中，問郊外民事，賜酒饌。
又西六里為居庸關(guān)南口，有城，南北二門，魏書謂之下口。常景傅：都督元譚據(jù)居庸下口。北齊書謂之夏口，文宣紀(jì)，天保六年，筑長城自幽州北夏口至恒州九百余里，是也。元史謂之南口。自南口以上，兩山壁立，中通一軌，凡四十里，始得平地，而其旁皆重嶺迭嶂，蔽虧天日。水經(jīng)注所謂山岫層深，側(cè)道褊峽，曉禽暮獸，寒鳴相和，羈官游子，聆之者莫不傷思者也?；茨献釉?，天下九塞，居庸其一。而金史言中都之有居庸，猶秦之崤函，蜀之劍門。山自太行山迤北至此數(shù)百里不絕。自麓至脊，皆陡峻不可登，中間為徑者八，名之曰陘，居庸其第八陘也。設(shè)關(guān)于此，不知始于何代。而后漢書，建武十五年徙雁門、代、上谷三郡民置常山居庸關(guān)以東。元初五年，鮮卑入上谷，攻居庸關(guān)，則自漢有之矣。亦謂之西關(guān)。三國志，田疇乃上西關(guān)，出塞傍北山直趨朔方，是也。亦謂之軍都關(guān)。魏書，杜洛周反于燕州，敕都督元譚西至軍都關(guān)，北從盧龍塞，據(jù)此二險(xiǎn)，以杜賊出入之路，是也。亦謂之納款關(guān)。唐書，幽州昌平縣西北三十五里有納款關(guān)，即居庸故關(guān)。通典，古居庸關(guān)在昌平縣西北，齊改為納款，是也。其南北口之戍，則自元始。北口千戶所屬上都路龍慶州，南口千戶所屬大都路昌平縣。史言睿宗于居庸關(guān)立南北口屯軍，徼巡盜賊，各設(shè)千戶所。至大四年，樞密院奏居庸關(guān)古道四十有三，軍吏防守之處僅十有三，舊置千戶，位輕責(zé)重，于是改千戶所為萬戶府，分欽察、唐兀、貴赤、西域、左右、阿速諸衛(wèi)軍三千人，并南北口、大和嶺舊隘漢軍六百九十三人屯駐，東西四十三處，立十千戶所，置隆鎮(zhèn)上萬戶府以統(tǒng)之?；蕬c元年，始改為隆鎮(zhèn)衛(wèi)親軍都指揮使司。延佑二年，又以哈兒魯軍千戶所隸焉。故此關(guān)自古稱為絕險(xiǎn)。然遼之亡也，天祚以勁兵守居庸，及金兵臨關(guān)，厓石自崩，戍卒壓死，不戰(zhàn)而潰。金之亡也，冶鐵錮重門，布鹿角蒺藜百余里，守以精銳，元太祖問計(jì)于札八兒，對(duì)曰：『從此而北，黑樹林中有間道，騎行可一人，臣嘗過之，若勒兵銜枚以出，終夕可至?！惶婺肆钤藘狠p騎前導(dǎo)，自暮入谷，黎明諸軍已在平地，疾趨南口，金鼓之聲若自天下，金人遂潰。其后元有天下，不及百年，而王禪兵入之，禿堅(jiān)帖木兒兵入之，孛羅帖木兒兵入之。頃者李自成之犯闕也，下宣府，歷懷來，入居庸，薄都下，曾無藩籬之限。地非不險(xiǎn)，城非不高，兵非不多，糧非不足也；國法不行而人心去也。自南口而上，兩山之間，一水流焉，而道出其上。十五里為關(guān)城，跨水筑之。有南北二門，以參將一人、通判一人、掌印指揮一人守之。又設(shè)巡關(guān)御史一人，往來居庸、紫荊二關(guān)按視焉。有水門，宣德三年八月，命行在工部侍郎許廓修居庸關(guān)城及水門者也。城之中有過街塔，臨南北大路，累石為臺(tái)如譙樓，而窽其下以通車馬。上有寺名曰泰安，正統(tǒng)十二年賜名。下窽處刻佛像及經(jīng)，有漢字，有番字。元史，泰定三年五月，遣指揮使兀都蠻鐫西番咒語于居庸關(guān)厓石，今其刻甚多，非一時(shí)筆。而元葛邏祿乃賢詩序言，關(guān)北五里有敕建永明寶相寺，宮殿甚壯麗，三塔跨于通衢，車騎皆過其下者，今亡其二矣。又八里為上關(guān)，有小城，南北二門。又七里有彈琴峽，水流石罅，聲如彈琴，上有佛閣。又七里為青龍橋，道東有小堡。又三里至八達(dá)嶺，有城，南北二門，元人所謂北口者是也，以守備一人守之?？谕獾厣云窖?，五里至岔道，乃有二路。一自懷來衛(wèi)、保安州，歷榆河、土木、雞鳴三驛至宣府，為西路。一至延慶州、永寧衛(wèi)、四海冶為北路。宣德五年十月戊寅，上巡邊，駐蹕岔道。己卯，獵于岔道。自南口至岔道，皆延慶衛(wèi)地也。自洪武三年徙山后諸州之民于關(guān)內(nèi)，而于居庸關(guān)立守御千戶所，永樂二年立隆慶衛(wèi)、隆慶左衛(wèi)，十二年始于岔道北二十里立隆慶州，州東三十里立永寧縣，十三年于岔道西一百二十里立保安州。宣德元年，徙隆慶左衛(wèi)于永寧縣，而關(guān)獨(dú)有隆慶衛(wèi)，隆慶元年，改延慶衛(wèi)，領(lǐng)左右中前后五千戶所。自八達(dá)嶺下視居庸關(guān)，若建瓴，若窺井，故昔人謂居庸之險(xiǎn)不在關(guān)城，而在八達(dá)嶺，而岔道又八達(dá)嶺之藩籬。元人于北口設(shè)兵，其得地形之便者與！
此山古為軍都山，后漢盧植隱居昌平軍都山中，昭烈修弟子禮事之。晉段匹磾欲擁其眾，徙保上谷，阻軍都之險(xiǎn)以拒未波。魏道武伐燕，遣將軍封真等從東道出軍都襲幽州，即此山也。漢立軍都縣于山之南，胡騎經(jīng)軍都，耿舒襲破其眾，斬匈奴兩王，是也。亦作渾都，史記絳侯周勃世家，屠渾都，是也。后徙，今州東四十里，有軍都村，亦曰故縣址。
州境之山，其名者曰銀山，在州東北六十里，石梯而上五六里名中峯，唐僧鄧隱峯之所居也。山半有壁，其色似鐵，世稱銀山鐵壁云。下有法華寺，有隱峰十詩，曰白銀峰，曰佛頂峰，曰古佛巖，曰說法臺(tái)，曰佛覺塔，曰懿行塔，曰雪堂，曰云堂，曰茶亭，曰蒙泉。金大定六年立石。
曰駐蹕山，在州西二十五里，其山長而北袤凡二十里，石皆壁立，高可十余丈，其頂皆白。山之南有棲云嘯臺(tái)，高二丈許，正北有石梯可上。金章宗建亭于此。舊傅山下有石床石釜，今亡。
曰白浮山，在州東南一十里，有二龍?zhí)?，潭上有龍神祠?br />
曰湯山，在州東南三十里，有溫泉可浴。水經(jīng)注，濕水又東溫泉水注之，疑即此也。
其水則出自居庸關(guān)，為濕余河，至舊縣之西而伏。水經(jīng)注云，其水南流出關(guān)謂之下口，潛伏十許里，是也。又南復(fù)出，亦謂之榆河，今涸。元史，燕鐵木兒與王禪軍遇于榆河北，奮擊敗之，追至紅橋北，因據(jù)紅橋，兩軍阻水而陣。今州西南十二里有紅橋，橋亡而名尚存。文宗為燕鐵木兒建生祠于橋南，立碑紀(jì)功者也。
州西南三十里為雙塔河，東流過雙塔店入榆河，出州東神嶺山下為神山泉，出白浮山為白浮泉。元史，至元二十八年都水監(jiān)郭守敬奉詔興水利，上自昌平縣白浮村引神山泉，西折而南，過雙塔、榆河、一畝、玉泉諸水，經(jīng)甕山泊至西水門入都城南，匯為積水潭，復(fù)東折而南，出南水門，東至通州高麗莊入白河，長一百六十四里一百四步。帝命丞相以下皆親操畚鍤，首事于二十九年之春，告成于三十年之秋，賜名通惠河。
先是通州至大都，陸運(yùn)官糧歲若干萬石，方秋霖雨，驢畜死者不可勝計(jì)。至是皆罷之，以守敬兼提調(diào)通惠河漕運(yùn)事，筑堰起白浮村至青龍橋，長五十余里，以障諸水入于都城。永樂初兩修之，歲久湮廢。成化七年十月，議開通惠河，命戶部尚書楊鼎、工部侍郎喬毅相度，言元人舊引昌平東南山白浮泉水，往西逆流，經(jīng)過山陵，恐于地理不宜。及一畝泉水經(jīng)過白洋口山溝，兩水沖截，俱難導(dǎo)引，遂止不用。其雙塔、榆河之水，今皆入于沙河。
芹城在州東三十里，有橋，橋下有水，出芹城北，南流入于沙河。水經(jīng)注，芹城水出北山南，徑芹城東南注濕余水。以此知沙河之為古濕余水也。傅寫之訛，或?yàn)闇厮?。后漢書，王霸為上谷太守，陳委輸可從溫水漕以省陸運(yùn)之勞，事皆施行。
榆河驛初設(shè)于榆河，嘉靖中改附州城。其未附也，道出州城之西南，距州四十五里，有唐家?guī)X店者，亦車駕所駐也。往者車駕北征，徐行則次唐家?guī)X。宣德九年九月癸未，上巡邊，駐蹕唐家?guī)X。正統(tǒng)十四年七月甲午，上親征，駐蹕唐家?guī)X，皆以明日至龍虎臺(tái)。永樂十二年三月庚寅，上親征，次清河，辛卯，次沙河，以三日至龍虎臺(tái)。二十二年四月己酉，上親征，駐蹕唐家?guī)X，以四日至居庸關(guān)。其疾行則一日而至榆林，榆林在岔道西二十五里。永樂二十年三月戊寅，上親征，晚次榆林，是也。而英宗皇帝回鑾，以景泰元年八月乙酉，至居庸關(guān)，丙戌，自安定門入居南宮。中朝迎候之禮，但遣禮部左侍郎儲(chǔ)懋至龍虎臺(tái)，錦衣衛(wèi)指揮僉事宗鐸領(lǐng)轎馬至居庸關(guān)，劉敬領(lǐng)丹陛駕至安定門內(nèi)，上自迎于東安門而已。
州西四十里為白羊口城，二門，距居庸南口二十里，有水伏流。元史，白羊口千戶所于昌平縣東口置司。景泰元年，調(diào)涿鹿中衛(wèi)后千戶所官軍守御，后以守備一人守之。其西南有小城曰白羊新城。
白羊北四十里為長峪城，二門，其西有小城，曰長峪新城。
長峪北二十里為橫嶺城，二門，守備一人守之。
長峪西北二十里為鎮(zhèn)邊城，三門，正德中建，設(shè)守御千戶所，后以參將一人守之。自鎮(zhèn)邊西南二十五里至橫中山為紫荊關(guān)，轄沿河口界。
州北八十里為黃花鎮(zhèn)城，三門。元史，黃花鎮(zhèn)千戶所于昌平縣東口置司者也。以參將一人、守備一人守之，景泰中，又設(shè)內(nèi)官守備，嘉靖四十年革。黃花鎮(zhèn)城直天壽山之后，為長陵元武，為京師北門，當(dāng)居庸、古北二關(guān)之中，而北連四海冶，昔人所謂擁護(hù)山陵，勢若肩背者也。其水曰黃花鎮(zhèn)川，河出塞外，自二道關(guān)入口，徑渤海所、懷柔至順義界入白河。其流九曲，俗謂之九渡河。城北有碧霞元君廟，其殿西有二松，相去四五尺，而上枝樛曲相穿，遂合為一，名曰交松。其地多鼠,色如鼦而毛淺，初冬掇榛實(shí)貯穴中，為岐洞貯之，多至二三斗，美好倍于人所收者。土人每掘取之，鼠失榛，乃槁死樹上,累累相望。因并取而食之，京師人以為美味。國史言，洪熙元年閏七月，守居庸關(guān)都督僉事沈清獻(xiàn)黃鼠，上曰：『卿受命守關(guān)，當(dāng)練士卒，利器械，而獻(xiàn)鼠何邪？其卻之?！怀俏饔性恢兀活^道關(guān)，再重曰二道關(guān)。關(guān)之西撞道口堡、鷂子峪堡、西水峪堡，堡西為八達(dá)嶺。
城東三十里為渤海守御千戶所，城三門，距州一百里。城北而西有擦石口堡、磨石口堡、驢鞍嶺堡、大榛峪堡、南冶口堡、大長峪堡、小長峪堡。有礦洞，嘉靖三十六年封閉。
又東五里為慕田峪城，三門，守備一人守之。其東北有慕田峪堡，西有賈兒嶺堡、田仙峪堡，又東為亓連口，石塘路轄，自此以西皆重邊，自此以東皆單邊。
昌平山水記卷上終
昌平山水記卷下
州東南九十里為順義縣。隋開皇中，粟末靺鞨與高麗戰(zhàn)不勝，厥稽部長突地稽率八部勝兵數(shù)千人自扶余城西北舉落內(nèi)附，置順州以處之。唐武德初改燕州，會(huì)昌中改歸順州，唐末仍為順州。統(tǒng)縣一，曰懷柔。貞觀六年置，治五柳城，改順義縣。開元四年置松漢府彈汗州，天寶元年改歸化縣。干元元年復(fù)名懷柔。遼為順州歸化軍，金明昌六年，改縣名曰溫陽。元廢縣，但為順州，洪武元年改順義縣。然則今之順義，昔之懷柔也。城周六里一百一十一步四尺，四門。唐貞觀四年，以突厥突利為右衛(wèi)大將軍，封北平郡王，以其部落置順州都督府，拜突利為順州都督，使帥其眾治營州南之五柳戍。后唐周德威攻劉守光，拔其順州，蓋此地也。元王惲言，有唐大歷五年試太子洗馬鄭宣力撰開元寺碑，今亡。又言，金節(jié)使剛忠王公守此州，距大元兵死節(jié)。按金史，王晦，字子明，澤州高平人。貞佑初，中都戒嚴(yán)，以戶部郎中募兵得萬余人，衛(wèi)送通州，粟入中都有功，以部兵守順州，通州圍急，晦攻牛欄山以解通州之圍，遷翰林侍讀學(xué)士。及順州受兵，晦誓死不去，將士縋城出降，被執(zhí)不屈以死。謂其愛將牛斗曰：『若能死乎？』曰：『斗蒙公見知，安忍獨(dú)生？』并見殺，贈(zèng)榮祿大夫樞密副使，命有司立碑，歲時(shí)致祭，錄其子汝霖為筆硯承奉。而碑已不存，今亦無知之者矣。營州左屯衛(wèi)本屬大寧，永樂元年移于此，領(lǐng)左右中前后五千戶所，與縣同城而居。城內(nèi)四逵之中，有白石幢，下方上銳，每方廣二丈，高三尺，又上重之八角，各高二尺余，刻獅象海馬之形，又上為十二欄干，為千葉蓮座，又上漸狹漸圓，中石心一圜刻佛像千尊，外石柱六各盤螭虎四距，又上竹節(jié)小棁可三尺余，又上荷葉寶蓋二尺余。四門城樓僅與幢墓址平，遙望之，層層如云中麾幢也。
縣北二十里為牛欄山，山上有洞，俗言有金牛出焉，至今洞前石壁為小槽形，名曰飲牛池也。山北里許有一小山，昔有仙人騎牛來游，因名靈跡山。宋王曾上契丹事曰，順州至檀州漸入山，牛欄當(dāng)其要路也。山之東麓，潮、白二河合焉，有龍王廟。山之東南為潮河營，有城二門，把總一人守之。
東北二十五里為狐奴山，水經(jīng)注，水不流曰奴，蓋以山前潴澤名也。其北麓鳥道而上里許，漸闊漸平，有寺。寺后有小石城，山下有龍?zhí)?，今涸。山西南百步有漢狐奴縣址。后漢王梁傳，太守彭寵以梁守狐奴令。張堪傳，拜漁陽太守，于狐奴開稻田八千余頃，勸民耕種以致殷富。鄧訓(xùn)傳，上谷太守任興欲誅赤沙烏桓，烏桓怨恨謀反，詔訓(xùn)將黎陽營兵屯狐奴以防其變，即此縣也。魏文帝黃初二年省。
西北三十里有石槽三，曰東石槽、南石槽、北石槽。元史，上都兵入古北口，其知樞密院事竹溫臺(tái)以兵掠石槽，燕鐵木兒遣撒敦為先驅(qū)，以大軍繼其后，至石槽，敵軍方炊，掩其不備，直蹂之，大軍并進(jìn)，追擊四十里至牛頭山，余兵奔竄，夜遣撒敦襲之，逐出古北口。牛頭山蓋即牛欄山也。
西北三十五里為桃山，有五峰如桃花瓣。巨石錯(cuò)落，橫亙敷畝，元上都兵進(jìn)戰(zhàn)處也。
凡山陵大工所用白石黝堊，皆取于順義西北諸山。白河則源出塞外，自石塘嶺西北入，經(jīng)密云城下，歷懷柔、順義界，至靈跡山，黃花鎮(zhèn)川河入之，至牛欄山龍王廟潮河會(huì)之，狀如燕尾。金斡離不入順州，郭藥師迎戰(zhàn)于自河敗績，即此地也。又南二十里過縣東門下，至通州，為潞河，東南至直沽入海。嘉靖末，總督侍郎劉壽以密云兵將歲用糧米十五萬石，悉繇通州陸運(yùn)至牛欄山，費(fèi)多，乃疏此河下達(dá)通州，更駕小舟轉(zhuǎn)粟直抵密云，省費(fèi)什七。上聞賜金幣。其后河流日盛，用同知衛(wèi)重鑒言，自通州徑運(yùn)至密云。
溫榆河即昌平之榆河，下流為沙河，入順義西南界，下至通州入潞河。順義謂之西河，而金人名縣曰溫陽以此，遼史作溫榆河，本水經(jīng)之濕余河，以字相似而訛也。
大水峪河源出塞外，歷懷柔、順義界至孫家莊東北合黃花鎮(zhèn)川河。
縣境內(nèi)泉源不一，皆入于白河。元至正十二年，丞相脫脫言，京畿近水地，召募江南人耕種，歲可收粟麥百萬余石，不煩海運(yùn)，京師足食，從之。于是西自西山，南至保定、河間，北抵檀、順，東至遷民鎮(zhèn)，凡官地及元管各處屯田，悉從分司農(nóng)司立法佃種，合用工價(jià)、牛具、農(nóng)器、谷種給鈔五百萬錠，命悟良哈臺(tái)烏古、孫良禎并為大司農(nóng)卿。又于江南召募能種水田及修筑圍堰之人各一千名為農(nóng)師，降空名添設(shè)職事敕牒十二道，募農(nóng)夫一百名者授正九品，二百名正八品，三百名從七品，就令管領(lǐng)所募之人，農(nóng)夫人給鈔十錠，歲乃大稔。此京東水田之利已行于元人者也。然近京之地參錯(cuò)不一，有京衛(wèi)屯地有陵衛(wèi)屯地，有外衛(wèi)屯地，有馬房地，有良牧署地。而縣西北板橋村有鈔沒太監(jiān)曹吉祥地一十頃一十三畝，天順八年十月奉旨撥為宮中莊田，皇莊之設(shè)自此始。先是洪武中詔北平、山東、河南荒閑地土聽民開墾，永不起科。久之則有無籍之徒指為空地，投獻(xiàn)內(nèi)官權(quán)要請(qǐng)為莊業(yè)者。小民失業(yè)，無所控訴。成化七年十二月，彗出天田，言者以為天田畿內(nèi)之田也，宜罷莊田還之百姓。事寢不行，
縣西南二十里有天柱村，二十里有葦溝村，村東臨溫榆河渡，渡南有長城遺跡。遼史，順州南有齊長城，城東北有華林、天柱二莊，遼建涼殿，春賞花，夏納凉者也。齊長城，天保中所筑。宋沈括曰，幽州東北三十里有望京館，東行少北十里余，出古長城。又二十里至中頓，又踰孫侯河，行二十里至順州，其北平斥土厚宜稼。又東北行七十里至檀州，即此。遼史又言有曹王山，曹操駐軍之地，今不得其處。而縣西三十里有燕王冡?；蛟唬?jīng)注所謂濕余河在燕王陵南者也。有太子念頭，而昌平東有燕丹村，年祀綿邈，罕能究焉。后魏安樂郡故城在縣西北六里。延和元年置交州，太平真君二年，罷州置郡。領(lǐng)縣二：土垠、安市。北齊廢土垠入安市，后周廢安市入密云縣。隋開皇初，郡廢。今為安樂莊。永樂間撥給良牧署。按水經(jīng)注言，濕余水又東南流徑安樂故城西，更始使謁者韓鴻北徇，拜吳漢為安樂令，即此城也。晉書地道記曰，魏封劉禪為安樂公國。土垠縣有二，一在縣北門外里許，一在密云縣東一百里陳宮山下。又有唐南河縣故城，在縣東南二十五里，而軍都縣故城在縣西三十里，蓋軍都之別徙者也。
州東八十里為懷柔縣，洪武十三年分密云、昌平二縣地立焉。城大民少，宏治中乃截其東徧而筑之，故縣治在西門也。城周四里六十步，三門。嘉靖末嘗設(shè)兵備僉事于此，尋罷，后以守備一人駐焉。
縣東四十里為黍谷山。劉向別錄，燕有黍谷，地美而寒，不生五谷，鄒子居之，吹律而溫氣至。鄒子名衍，燕昭王所師，號(hào)談天衍者也。亦謂之寒谷。吳越春秋，北過塞谷，是也。山有風(fēng)洞，洞口風(fēng)氣凜烈，盛夏人不敢入，后人遂名之鄒子祭風(fēng)臺(tái)。昔有廟，今毀。
東南三十里為丫髻山，二峰高聳，上有碧霞元君祠。天啟七年，巡按御史倪文煥請(qǐng)建太監(jiān)魏忠賢生祠于此，賜名崇功祠，未成而忠賢敗。
北二十里為紅螺山，山下有潭，相傳潭中有二紅螺，大如斗，出則光焰燭林，今不見也。遼史，檀州有螺山。金史，順州有螺山。
西三里為石塘山，有大工則采石焉，有工部廠。
縣東七里為白河，又東十五里為潮河。
州東北一百二十里為密云縣，漢白檀縣也。三國志，曹公歷白檀，破烏丸于柳城。后魏皇始二年，置密云郡，治提攜城，領(lǐng)密云、要陽、白檀三縣。北齊廢密云郡，反要陽、白檀二縣入密云縣。隋開皇十八年，以密云、燕樂二縣置檀州。唐天寶元年，改密云郡，干元元年，復(fù)為檀州。遼為檀州武威軍，領(lǐng)密云、行唐二縣，金以密云縣屬順州，元復(fù)為檀州，洪武初改密云縣。城周九里二百三十八步，三門。密云中衛(wèi)領(lǐng)左右中前四千戶所，與縣同城而居。有總督軍務(wù)兵部侍郎兼都察院副都御史一人，整飭兵備山西按察司副使若僉事一人，戶部郎中若員外若主事一人，密云左掖營、密云右掖營、密云中營、密云前營、密云后營、振武營游擊各一人，密云城守備一人。萬唇四年，于城東復(fù)筑一城，周六里一百九十八步，是曰新城，兩端連之，總督府居其中，三門?？h南至京師一百三十里，而北以一垣為界，外接旃裘引弓之民，故稱重地。白河偪城下，善決，而軍民錯(cuò)居，為吏者難之。昔唐顯慶中，韋機(jī)為檀州刺史，邊州素?zé)o學(xué)校，機(jī)敦勸生徒，創(chuàng)立孔子廟，圖七十二子及自古賢達(dá)，皆為之贊述。今則師儒雖設(shè)，弦誦之音無聞焉爾。
縣南一十五里為密云山，一名橫山，郡所以名也。石虎伐段遼，遼棄令支奔密云山，遣使詐降，而陰與慕容皝為約，皝遣其子恪扶精騎七千于密云山，虎將麻秋率眾三萬迎遼，為恪所襲，死者十六七。
南二十里為白檀山，縣所以名也。
南三十里為隗山。唐書，密云有隗山。
東北八里為冶山，上有塔，有石洞深邃，水四時(shí)不竭。東有丱洞，昔人淘金址尚存。
北四十里為黑城川。唐書，檀州有鎮(zhèn)遠(yuǎn)軍，故黑城川也。
昔蘇秦說燕文公以其北有棗栗之利，謂之天府。而今密云多棗，小而堅(jiān)致，北人重之。正統(tǒng)二年，鎮(zhèn)守都指揮陳亭以占所部棗樹八百株，被劾奪俸。
自新城東北六十里為石匣城，城周四里二百六十四步三尺，四門。城西平地有石如匣，深不可斸，故以名。其驛自會(huì)同館東北六十里為順義驛，七十里為密云驛，六十里為石匣驛。先置在今城南一里許，宣德四年，密云中衛(wèi)奏為河水所嚙，徙焉。宏洽十七年筑城。隆慶三年，設(shè)協(xié)守西路副總兵一人，駐石匣，六年，設(shè)統(tǒng)領(lǐng)西路南兵游擊一人，萬歷四年，設(shè)石匣車營游擊一人。
石匣之東南，渡潮河十五里為石盆峪。有龍?zhí)?，潭上石如盆形，水懸崖而下入于潭，潭外為盆，水從潭面歷盆抵峽而下，數(shù)里入于潮河，有龍宅焉，其深無底。潭中有石門，水淺則見，土人曰龍所從出入也。上有廟，距縣東北五十里。
石匣西南十五里為金溝村。宋王曾上契丹事曰，出燕京北門三十里至望京館，五十里至順州，七十里至檀州，漸入山，五十里至金溝館。將至館，川原平曠，謂之金溝淀。自此入山，詰曲登陟，無復(fù)里堠，但以馬行計(jì)日，約九十里至古北口。今路不繇金溝，而金溝距縣止四十里也。
石匣西二十里有燕樂縣故城，后魏置此縣，治白檀古城。唐長壽二年徙治新興城，即此縣也。在漢為虎奚縣地，距今縣北五十里。唐末劉守光出奔至此被擒。元天歷初，上都兵破古北口，留重兵屯燕樂城，以輕騎進(jìn)抵桃山，燕鐵木兒掩擊于白狼河，追至桃山，降其眾，燕樂聞之自潰。白狼河在今順義西北三十里也。
其見于史者漢有要陽縣，魏有安州方城縣，唐有威武軍，有三叉城、橫山城、米城，有大王、北來、保要、鹿固、赤城、邀虜、石子港七鎮(zhèn)，有臨河、黃崖二戍，遼有行唐縣，今靡得而詳焉。要水源出塞外，自大小黃崖口入，西流至密云縣東入潮河，俗謂之清水河。縣曰要陽，以此名。
共城在縣東北五十里，亦作龔城。括地志云，舜流共工幽州居此城，在檀州燕樂縣界。
唐檀州土貢人參麝香，而元史言檀州大峪錐山出鐵礦。至元十三年立四冶，二十五年罷檀州淘金戶。先朝亦嘗開采，后封閉焉。
自石匣東北征十里為腰亭鋪，始入山，又十里為新開嶺，又十里為老王店。金史，貞佑二年，潮河溢，漂古北口鐵裹門關(guān)至老王谷者，此也。又十二里至古北口。水淺則絕潮河，水大則紆回從山頂行，故石匣至古北口計(jì)程為六十里也。宋沈括言，自金溝館東北行，乍原乍隰，三十余里至中頓，過頓屈折北行峽中，濟(jì)灤水，通三十余里，鉤折投山隙以度。契丹時(shí)道出其西，故云。然其曰灤水，即今之潮河也。古北口城在山上，周四里三百一十步，三門。洪武十一年立守御千戶所，三十年改密云后衛(wèi)，領(lǐng)左右中前后五千戶所，其后以參將一人守之。古北口自唐始名。唐書，檀州燕樂縣有東軍、北口二守捉。北口，長城口也。
又北八百望有吐護(hù)真河，奚王牙帳也。金史，古北口國言曰留斡嶺。元史，古北口千戶所于檀州北面東口置司。唐莊宗之取幽州也，遣劉光?？斯疟笨?。遼太祖之取山南也，先下古北口。金之滅遼，希尹大破遼兵于古北口。其取燕京也，蒲莧敗宋兵于古北口。元文宗之立也，唐其勢屯古北口，撒敦追上都兵于古北口。禿堅(jiān)帖木兒之入也，太子出光煕門東走古北口，趨興松。嘉靖二十九年俺答之犯京師也，入古北口出古北口。故中居庸山海而制其阨塞者，古北、喜峰二口焉。永樂八年正月丙子，塞古北口小關(guān)口及大關(guān)外門，僅通一人一馬。城北門外有宋楊業(yè)祠。業(yè)以雍熙中為云州觀察使。契丹陷寰州，遇于雁門北陳家谷口，力戰(zhàn)不支被擒，不食三日死，忠矣。然雁門之北口非古北口也，祠于斯者，誤也。
又三里為潮河川守御千戶所，有關(guān)。元史，中統(tǒng)二年十一月，帝親將諸萬戶漢軍及武衛(wèi)軍繇檀州駐潮河川者也。潮河自塞外興州發(fā)源，入古北口，西南經(jīng)密云、懷柔、至牛欄山，與白河合，其寬處可一二里。昔人斫大樹倒著川中，狹處僅二三丈，以巨木為柞，其外縱橫布石以限戎馬。此漢郎中侯應(yīng)所謂木柴僵落溪谷水門者。然水性湍急，大雨則諸崖之水奔騰而下，漂木走石，當(dāng)歲歲修治。又所云功費(fèi)久遠(yuǎn)，不可勝計(jì)也。川之兩旁筑垣立臺(tái)。東臺(tái)下有鐵門關(guān)，為出入道，常扃鑰不開。而臺(tái)上有樓，總督大臣以撫賞蒞焉。關(guān)外為夾墻，撫夷魚貫而前，受賞于關(guān)下，軍士列兩山上，伐鼓吹角以震詟之。下有小城曰北關(guān)營，二門，而川口東南有小城曰潮河川堡，亦二門，守備一人守之。臺(tái)之東西因山為城，參差曲折，千里不絕。其沖處則建空心敵臺(tái)，高或三四丈，廣或十四五丈。凡沖處或四五十步一臺(tái)，緩處或二百步一臺(tái)，每臺(tái)百總一人主殺敵，臺(tái)頭副二人主輜重，五臺(tái)一把總，十臺(tái)一千總，皆以南兵充之。每一二里鈴柝相聞為一墩，每墩軍五人主瞭望，每路傳烽官一人，有警舉烽，左右分傳，數(shù)百里皆見，應(yīng)速而備豫，故鮮失亡，大抵皆戚少保繼光之遺畫也。
其塞外重山綿亙數(shù)百里，皆中國故地，有小興州、大興州、宜興縣、鳳州、蘇武洞、野馬川、三角城、豬頭山、神樹等地。小興州直古北口外九十里，大興州直曹家寨東北，距古北口可三日程。本漢女祁縣地，遼為北安州興化軍興化縣，金承安五年升為興州寧朔軍節(jié)度，領(lǐng)縣二，曰興化、宜興。元州縣與金同，而書化為安，史家未之詳焉。中統(tǒng)三年十二月，割北京興州隸開平府。洪武二年六月，命副將軍常遇春、偏將軍李文忠率軍自三河出鹿兒嶺，過會(huì)州，敗元將江文清于錦川，次全寧，敗元丞相也速，進(jìn)攻大興州，也速夜遁，設(shè)伏大敗之，自新開嶺進(jìn)下開平。三年三月甲午，以永平府所屬宜興、龍二州及懷來縣隸北平府。七月辛卯，以古北口山外云州、興州隸北平府。四年罷山后諸州，徙其民于山南，及營建大寧，立興州左右中前后五衛(wèi)，實(shí)居其地。后之記載闕焉，故從邊人之稱曰大興州、小興州也。永樂元年三月，徙興州五衛(wèi)，左于玉田，右于遷安，中于良鄉(xiāng)，前于豐潤，后于三河，而故城遂廢。古北口有驛，自口北出五十六里曰青松，又十五里曰古城，又六十里曰灰?guī)X，又五十里曰灤河，又五十里曰黃屋，又六十里曰哈八，又五十里曰沈河，又四十里曰東涼亭，又五十里曰開平。洪武二十七年六月乙酉置驛，北平至開平，中路七百六十五里，十有四驛，此路是也。西路六百三十里，十有三驛，榆河、居庸是也。昔元世祖以燕為大都，開平府為上都。歲四月迤北草青，駕幸上都避暑，八月草枯，則駕還大都，歲以為常。車駕多出西路居庸，而使臣之往來，則古北口亦并繇之。元史，中統(tǒng)三年閏月庚寅，順州至開平置六驛，此路是也。四年四月，宣德至開平置驛，西路也。五月戊子，升開平府為上都，丙申，立上都馬步驛，都驛也。上都以避暑故，多涼亭，有東涼亭、西涼亭、北涼亭。文宗紀(jì)言，賜東西涼亭諸軍士糧鈔，趙世延傳言，帝獵北涼亭。而永樂二十年五月辛未，上次西涼亭，望其頹垣遺址，樹木郁然，謂侍臣曰：『元氏創(chuàng)此，將貽子孫為不朽之圖，豈計(jì)有今日哉？書曰，常厥德保厥位，厥德匪常，九有以亡，況一亭乎？可以為殷監(jiān)矣。』因下令禁軍士斬伐樹木。獨(dú)所謂東涼亭者至今猶以驛名?；?guī)X、灤河、古城三驛并屬興州右屯衛(wèi)，古城今移大喜峰口，為朶顏入貢道，余并罷之。
大寧者，遼之中京大定府也。漢為新安平縣，漢末步奚居之。幅員千里,多大山深谷。其后拓跋氏建牙于此，當(dāng)饒樂河水之南，溫渝河水之北。唐太宗伐高麗，駐蹕于此，部帥蘇支從征有功，奚長可度率眾內(nèi)附，為置饒樂都督府。契丹太祖建國，奚人舉族臣屬。圣宗嘗過七金山土河之濱，南望云氣有郛郭樓闕 之狀，因議建都。統(tǒng)和二十四年，五帳院進(jìn)奚王牙帳地，二十五年城之，實(shí)以漢戶，號(hào)曰中京大定府。宮掖、樓閣、府庫、市肆、廊廡，擬神都之制。有七金山、馬盂山、雙山、松山、土河。宋王曾上契丹事曰：自古北口度德勝嶺，盤道數(shù)層，俗名思鄉(xiāng)嶺，八十里至新館，過雕窠嶺、偏槍嵌，四十里至臥如來館，過烏灤河，東有灤州，又過黑（一作墨）斗嶺、度云嶺、芹菜嶺，七十里至柳河館，河在館旁，西北有鐵冶，又過松亭嶺，甚險(xiǎn)峻，七十里至打造部落，東南行五十里至牛山館，八十里至鹿兒峽館，過蝦蟆嶺，九十里至鐵漿館，過石子嶺，自此漸出山。七十里至富谷館，八十里至通天館，二十里至中京大定府。城方圓纔四里許，門但重屋，無筑阇之制。南門曰朱夏，門內(nèi)通步廊，多坊門，又有市樓四，曰天方、大衢、通阛、望闕。次至大同館，其門正北曰陽德、閶闔，城西內(nèi)西南隅岡上有寺，城南有園圃宴射之所。自過古北口，居人草庵板屋耕種，但無桑柘，所種皆從壟上，虞吹沙所壅。山中長松郁然，深谷中時(shí)見畜牧牛馬橐駝，多青鹽黃豕。
金海陵貞元元年，更為北京。元世祖至元七年，改為大寧路。自洪武初徙民山南之后，其地常為敵騎往來，而元將納哈出尚據(jù)金山。二十年三月，命大將軍宋國公馮勝等率師出松亭關(guān)，筑大寧、寬河、會(huì)州、富峪四城，勝遂率兵趨金山。六月，納哈出降。九月癸未，置大寧都指揮使司。大寧中左右三衛(wèi)及會(huì)州、木榆、新城等衛(wèi)悉隸之。二十一年，改大寧都指揮使司為北平行都指揮使司，置大寧前后二衛(wèi)。二十二年正月壬午，會(huì)寧侯張溫、北平行都指揮使司都指揮使周興奏，大寧城周三千六十丈，五門，會(huì)州城周一千一百一十八丈，四門，富峪城周九百丈，四門，寬河城周八百一十二丈，四門，各有濠，其長深各有丈尺，創(chuàng)蓋倉厫五百五十間，營房七千五百三十三間。六月庚子朔，置富峪、寬河二守御千戶所。二十四年四月辛未，封皇子權(quán)為寧王。二十五年八月庚申，置營州后屯衛(wèi)，二十六年二月壬辰，置營州中前左右四屯衛(wèi)，二十八年四月甲申，改大寧左右二衛(wèi)為營州左右二護(hù)衛(wèi)。大寧距北平布政司八百里，自齊化門而東，歷潞河、夏店、公樂、漁陽、石門、遵化六驛，共三百一十里。自遵化而北，七十里灤陽驛，又五十里富民驛，又六十里寬河城，又六十里柏山驛，又六十里會(huì)州城，又六十里季莊驛，又六十里富峪城，又七十里大寧城，而大寧東至廣寧，西至開平，亦各有驛，驛設(shè)馬五十匹。其屯田子粒，則二十三年十一月北平行都司奏大寧左等七衛(wèi)及寬河千戶所今年所收谷麥凡八十四萬五百七十余石。而三十年四月乙酉，敕諭燕王，今年屯種自東勝至開平，開平至大寧、廣寧，須于五月一報(bào)禾苗長養(yǎng)何如，七月再報(bào)結(jié)實(shí)何如，十月又報(bào)所收子粒若干，一歲三報(bào)，使朕得知邊計(jì)，而屯軍亦不敢怠偷。又每衛(wèi)并置儒學(xué)，頒經(jīng)書，以廣文教。圣祖之垂意邊方，可謂至矣。建文元年九月，燕王兵出劉家口，襲破大寧，下富峪、寬河、會(huì)州等城，以寧，王及將士歸北平。大寧初設(shè)，未有人民，但立北平行都指揮使司，及大寧營州、興州、會(huì)州等一十六衛(wèi)。
自燕府拔之而南，遂為空城，及轉(zhuǎn)戰(zhàn)三年始下南京，而大寧已棄之，后不能復(fù)置，因徙衛(wèi)于山南，而以其地畀兀良哈。然實(shí)錄言，永樂元年十一月，命武安侯鄭亭于千戶寨、灰?guī)X、慶州、神樹、西馬山、七渡河皆設(shè)煙墩，侯望警息，新昌伯唐云領(lǐng)軍自小興州、大興州東接牛嶺、會(huì)州、塔山、龍山諸處屯種，北勿出會(huì)州，西勿出千戶寨。又言，十九年十一月，命邊將置邏騎營于古北口之北，神樹之地。而宣德三年八月丁未，車駕東巡，九月辛亥至石門驛喜峰口，守將奏兀良哈眾萬余入寇，將及寬河。壬子，上駐蹕遵化，選士三千人從。乙卯，車駕出喜峰口，疾馳四十里，昧爽至寬河，擊敗兀良哈之眾。丙辰，次冷嶺，丁巳，至?xí)?，壬戌，車駕發(fā)會(huì)州，次鐵將軍店，甲子，詔班師。是日駐蹕擺山站。乙丑，次偏嶺，丙寅，車駕入喜峰口。是則成宣之世，此地尚為甌脫云。近年采木者嘗至其處，言城池舊跡宛然在也。
兀良哈者，地在潢水之北，大寧邊外。洪武二十二年五月辛卯，詔立泰寧、福余、朶顏三衛(wèi)，敕元故遼王阿札失里等曰：『覆載之間，生民之眾，天必?fù)窬灾髦?。天之道福善禍淫，始古至今，無有僭差。人君能上奉天道，勤政不二，則福祚無期。若怠政殃民，天必改擇焉。昔者二百年前，華夷異統(tǒng)，勢分南北，奈何宋君失政，金主不仁，天擇元君，起于草野，戡定朔方，撫有中夏，混一南北。逮其后嗣不君，于是天更元運(yùn)，以付于朕。自即位來，今二十余年，爾阿札失里等知天命有歸，率眾來附，朕甚嘉焉。朕每于故元來歸臣民，悉加優(yōu)待，況爾元之親屬者乎？今特于泰寧等處立泰寧、福余、朶顏三衛(wèi)，以阿札失里為泰寧衛(wèi)指揮使，塔賓帖木兒為指揮同知，海撒男答奚為福余衛(wèi)指揮同知，脫魯忽察兒為朶顏衛(wèi)指揮同知，各領(lǐng)所部以安畜牧。自古番人無城郭，不屋居，行則車為室，止則氈為廬，順?biāo)?，便騎射為業(yè)。今一從本俗，俾遂其性。爾其安之』永樂元年十一月辛卯，敕諭兀良哈部落曰：『朕承天眷，君臨天下，嘗遣使齋詔諭爾。爾等聞命即遣人來朝，其誠可嘉。今仍舊制設(shè)泰寧、福余、朶顏三衛(wèi)，俾爾等統(tǒng)屬軍民，鎮(zhèn)守邊境。舊嘗設(shè)官者，列名以聞，咸復(fù)之。若頭目人等前未授官，今當(dāng)授者，亦第其名來聞，朕即授之，俾世居本土，安其生業(yè)。』已而三衛(wèi)諸夷益求內(nèi)附，畀以大寧故衛(wèi)地，使為外藩。自古北口至山海關(guān)外為朶顏，自廣寧前屯衛(wèi)至廣寧自云山外為泰寧，自白云山至開原外為福余。歲許圣節(jié)、正旦兩貢，每貢百人，繇喜峰口入?；蛟唬鸽y兵之起，三衛(wèi)夷人從戰(zhàn)有功，故界之。國史不書，莫可考焉。尋叛附阿魯臺(tái)。二十年七月，上親征阿魯臺(tái)，還討之，大敗其眾于屈烈兒河，靳馘無算。宣德三年九月，上出獵巡邊，駐蹕遵化，適其眾萬余入寇，上以鐵騎三千逆擊大破之，獲首數(shù)千級(jí)。正統(tǒng)九年七月，兀良哈入寇，發(fā)兵二十萬分四道，成國公朱勇出喜峰口，左都督馬諒出界嶺口，興安伯徐亭出劉家口，左都督陳懷出古北口，逾灤江，渡柳河，經(jīng)大小興州，過神樹，破福余于全寧，又破泰寧、朶顏于虎頭山，鹵獲男婦以千計(jì)，馬牛羊以萬計(jì)。自是三衛(wèi)雖衰，而怨中國益深，因通也先為鄉(xiāng)導(dǎo)入寇，后復(fù)謝罪入貢，國家亦撫納，而小小為寇鈔不絕。正德十年，朶顏入馬蘭峪，殺參將陳干。嘉靖以后時(shí)時(shí)犯邊，二十九年遂誘俺答大舉入塞。萬歷初總兵李成梁屢擊敗之。時(shí)有影克兄弟八枝，約二千余騎，在會(huì)州青城等處住牧，長昂、炒蠻、董狐貍諸夷及夷婦大小嬖、只猛、可真等號(hào)為六兇，而長昂尤黠，最為邊患。其后分部散居，莫能自振，乃折而東合，實(shí)為殘薊之本焉。自昔大寧之建，東臂遼東，西肘宣府，為邊敷千里，益斥狄人于漠北，而檀薊皆在內(nèi)地。大寧棄藩封，徙軍衛(wèi)，更于是宣、遼之路中絕，而古北、喜峰為外邊；畿輔之間，騷然多事矣。自潮河川而西九十里為白馬關(guān)，有城，二門，守備一人守之，有水關(guān)。其東有陳家谷堡，有水關(guān)。南有馮家谷堡。
白馬關(guān)西南四十里為石塘嶺，距密云四十里。城周二里一百四十五步，四門，參將一人守之。其西北有驃騎堡，有水關(guān)，白河從堡西北塞外來，經(jīng)石塘嶺，下密云縣，其東北有石佛堡。
又南四十里為大水峪，有城，三門，游擊一人、守備一人守之。其西北有西石城堡、東水峪堡，南有神堂峪堡，西南有河坊口堡、亓連口堡。亓連口南為潮河營，自潮河川而東二十里為司馬臺(tái)。有城，二門，提調(diào)一人守之，其東南有將軍臺(tái)堡。
又東四十里為曹家寨，距密云九十里。城周六里三十六步，三門，復(fù)筑新營，附城之西，二門，游擊一人守之。其東有黑峪關(guān)堡、有水關(guān)，守備一人守之。南有吉家莊堡，提調(diào)一人守之。
曹家寨之東，墻子嶺之北，有霧靈山。距邊四十里，水經(jīng)注盂廣刑山也。其下為廣刑水，自黑峪關(guān)入，西南流徑墻子嶺，西合清水河。其山高峻，有云霧蒙其上，四時(shí)不絕，上多奇花，又名萬花臺(tái)。山之左右，峰巒拱列，深松茂柏，內(nèi)地之民多取材焉。元史有霧靈山伐木官；又言，文宗命西僧于霧靈山作佛事一月。而其絕頂可瞰塞內(nèi)。議者謂此山錯(cuò)在虜中，循山南以守之，曲而難；據(jù)此山以守之，徑而易。嘉靖初，巡撫都御史王大用欲通朶顏，與重賂取其山城之，不果。
曹家寨之南八十里為墻子嶺，距密云七十五里。城周一里三百一步四尺，三門，參將一人、提調(diào)一人守之。有水關(guān)，水東流至石匣，南入于潮河。嘉靖四十二年俺答自此入犯；崇禎十一年總督侍郎吳阿衡死焉。其東北有磨刀峪堡、小黃崖、大黃崖堡，有水關(guān)，南有北水峪堡，又東有黃門關(guān)堡。
墻子嶺南三十里為鎮(zhèn)虜營，有新舊二城，各二門；提調(diào)一人守之。其南有熊兒峪堡、漁子山堡。
自鎮(zhèn)虜營東南三十五里至熊兒營，為馬蘭路轄峨嵋山寨界。
洪武十五年九月丁卯，北平都司言，邊衛(wèi)之設(shè)，所以限隔內(nèi)外，宜謹(jǐn)烽火，遠(yuǎn)斥候，控守要害，然后可以詟服寇敵，撫輯邊氓。因上所轄關(guān)隘，自一片石至金水口凡二百處，請(qǐng)以各衛(wèi)卒戍守其地，詔從之。太祖實(shí)錄凡三修，其于大寧外邊事皆略而弗詳，儒臣之淺也；于內(nèi)邊則具書之矣。薊鎮(zhèn)三協(xié)之名始自嘉靖末年，以四路為一協(xié)，石塘、古北口、曹家寨、墻子嶺為西協(xié)，馬蘭峪、松棚、喜峰口、太平寨為中協(xié)，建昌營、燕河營、石門子口、山海關(guān)為東協(xié)，而各路將之廢置不常，今據(jù)崇禎二年文案錄之。
昌平山水記卷下終
京東考古錄 昆山 顧炎武 寧人著
考薊
漢書，薊古燕國，召公所封。后漢書，薊本燕國，刺史治。自七國時(shí)，燕都于此。項(xiàng)羽立臧荼為燕王，都薊。高帝因之為燕國。元鳳元年，燕刺王旦自殺，國除，為廣陽郡。本始元年為廣陽國。建武十三年，省屬上谷。永平八年，（一作永元六年）。復(fù)為廣陽郡。晉復(fù)為燕國，魏為燕郡。隋開皇初廢，大業(yè)初置涿郡。唐天寶元年，更名范陽郡，并治薊。水經(jīng)注，濕水過廣陽縣北，又東至漁陽雍奴縣。注今城內(nèi)西北隅有薊丘，因丘以名邑也。后漢書彭寵傅，寵反漁陽，自將二萬余人攻朱浮于薊。晉書載記，魏圍燕中山，清河王會(huì)自龍城遣兵赴救，建武將軍余崇為前鋒，至漁陽，遇魏千余騎，鼓噪直進(jìn)，殺十余人，魏騎遁去，崇亦引還，會(huì)乃上道徐進(jìn)，始達(dá)薊城。即此三事，可見薊在漁陽之西。唐書地理志，幽州范陽郡治薊。開元十八年，析置薊州漁陽郡，治漁陽。及遼改薊為析津縣，因此薊之名遂沒于此而存于彼。今人乃以漁陽為薊，而忘其本矣。
史記樂毅書，薊丘之植植于汶篁。一統(tǒng)志云，城西北隅即古薊門，舊有樓館并廢，但門外存二土阜，旁多林木，頗為近之。禮記樂記，武王克殷反商，未及下車而封黃帝之后于薊。（水經(jīng)注誤云堯后）疏云，今涿郡薊縣是也。即燕國之都?？装矅?、司馬遷及鄭皆云燕祖召公，與周同姓。案黃帝姓姬，召蓋其后也。而皇甫謐以召公為文王之庶子?？贾穫?，更無所出。又左傳富辰之言亦無燕也。案先儒之說，以薊與燕國為一。史記燕世家，武王伐紂，封召公于北燕。索隱曰，北燕今在幽州薊縣故城。蓋一地不容封二國，故疑召公即黃帝之后，其不曰燕而曰薊者，有南北二燕，故稱其國都以明之也。
漢書二燕王傳
漢書燕王定國傳，殺肥如令郢人。案地理志，肥如自屬遼西郡，不屬燕。武帝本紀(jì)，元朔元年秋，匈奴入遼西，殺太守。諸侯王表言，武帝下推恩之令，而藩國自析。長沙、燕代雖有舊名，皆亡南北邊矣。然則肥如令之殺于燕，必在元朔以前，未析邊郡之時(shí)也。燕王旦傅，發(fā)民會(huì)圍，大獵文安縣，以講士馬。其上云，武帝時(shí)，旦坐藏匿亡命，削良鄉(xiāng)、安次、文安三縣。是文安已削，不屬燕。又云，昭帝立，大將軍霍光秉政，褒賜燕王錢三千萬，益封萬三千戶。昭帝本紀(jì)亦云，始元元年益封燕王、廣陵王及鄂邑長公主各萬三千戶。然則文安縣之仍屬于燕，又在益封萬三千戶之后也。此皆史文之互見者，可以參考而得之也。
考金陵
一統(tǒng)志，金太祖陵、世宗陵俱在房山縣西二十里三山峰下。宣宗陵、章宗陵俱在房山縣西大房山東北。
案金史海陵紀(jì)，貞元三年三月乙卯，命以大房山云峰寺為山陵，建行宮其麓。五月乙卯，命判大宗正事京等如上京，奉遷太祖、太宗梓宮。十一月乙巳朔，梓宮發(fā)丕承殿。戊申，山陵禮戊。正隆元年七月己酉，命太保昂如上京，奉遷始祖以下梓宮。八月丁丑，如大房山行視山陵。十月乙西，葬始祖以下十帝于大房山。閏月已亥朔，山陵禮成。又太祖紀(jì)，太祖葬睿陵；太宗紀(jì)，太宗葬恭陵；世宗紀(jì)，世宗葬興陵；章宗紀(jì)，章宗葬道陵。又熙宗紀(jì)，帝被弒，葬于皇后裴滿氏墓中。貞元三年，改葬于大房山蓼香甸，諸王同兆域。大定初，追上謚號(hào)，陵曰思陵。二十八年，改葬于蛾眉谷，仍號(hào)思陵。又海陵紀(jì)，葬于大房山鹿門谷，后降為庶人，改葬于山陵西南四十里。又睿宗紀(jì)，大定二年，改葬于大房山，號(hào)景陵。顯宗紀(jì)，大定二十五年十一月庚寅，葬于大房山。章宗即位，號(hào)曰裕陵。是則金代之陵自上京而遷者十二帝，其陵曰光、曰熙、曰建、曰輝、曰安、曰定、曰永、曰泰、曰獻(xiàn)、曰喬、曰睿、曰恭；其崩于中都而葬者二帝，其陵曰興、曰道；被弒者一帝，其陵曰思；追謚者二帝，其陵曰景、曰裕；被弒而降為庶人者一帝，葬在兆域之外。而宣宗則自即位之二年遷于南京，三年五月，中都為蒙古所陷，葬在大梁，非房山矣。今一統(tǒng)志止有四陵，而誤列宣宗，又躋于章宗之上，諸臣不學(xué)之甚也。
辨一統(tǒng)志遼陵之誤
一統(tǒng)志，遼章宗陵在三河縣北五十五里。考遼無章宗，其一代諸帝亦無葬三河者。
辨一統(tǒng)志密云之誤
一統(tǒng)志引古事舛戾最多，未有若密云之可笑者。晉書石季龍載記，段遼棄令支奔密云山，遣使詐降，季龍使征東將軍麻秋迎之。遼又遣使降于慕容皝，曰：『彼貪而無謀，吾今請(qǐng)降求迎，彼不疑也。若伏重兵要之，可以得志?！话伹沧鱼》诿茉?，麻秋統(tǒng)兵三萬迎遼，為恪所襲，死者十六七，秋步遁而歸。是段遼與燕合謀而敗趙之眾也。今一統(tǒng)志云，密云山在密云縣南一十五里，亦名橫石；昔燕趙伏兵于此，大獲遼眾。是反以為趙與燕諜而敗遼之眾，又不言段而言遼，似以遼為國名，豈修志諸臣并晉書而未之見乎？
考臨胞縣
一統(tǒng)志，三河在漢臨朐縣地。今考兩漢書并無臨朐縣。唐書地理志，幽州范陽郡潞縣下云，武德二年置臨朐縣，貞觀元年省臨朐。而薊州漁陽郡三河下云，開元四年析潞縣置。故知本是一地，先分為臨朐，后分為三河，皆自唐，非漢也。
考夏謙澤
晉書載記，慕容寶盡徙薊中府庫，北趨龍城，魏石河頭引兵追及之于夏謙澤。胡三省通鑒注，夏謙澤在薊北二百余里，恐非。案水經(jīng)注，鮑丘水東南流，徑潞城南，又東南入夏澤，澤南紆曲渚一十余里，北佩謙澤，眇望無垠也。下云，鮑丘水又東與泃河合。三河志，鮑丘河在縣西二十五里，源自口外，南流徑九莊嶺，過密云合道人溪，至通州之米莊村合沽水入泃河。今三河縣西三十里地名夏店，舊有驛，鮑丘水徑其下，而泃河自縣城南至寶坻下入于海。疑夏店之名因古夏澤，其東彌望皆陂澤，與水經(jīng)注正合。自薊至龍城，此其孔道。寶以丙辰行，魏人以戊午及之，相距二日，適當(dāng)其地也
辨石門
后漢書公孫瓚傅，中平中，張純與烏桓丘力居等入寇，瓚追擊，戰(zhàn)于屬國石門，大敗之。注石門山在今營州柳城縣西南，而水經(jīng)注云，灅?biāo)謻|南徑石門峽，山高嶄絕，壁立洞開，俗謂之石門口。漢中平五年，公孫瓚討張純，戰(zhàn)于石門，大破之。今薊州東北六十里石門驛，即水經(jīng)注之石門是也。案史本紀(jì)但言石門而傅言屬國石門，明有兩石門。水經(jīng)注所指乃漁陽之石門，非遼東屬國之石門，當(dāng)以柳城為是。通典，柳城在石門山。
辨一統(tǒng)志楊令公祠之誤
一統(tǒng)志，楊令公祠在密云縣古北口，祀宋楊業(yè)。案楊業(yè)傅，業(yè)本太原降將。太宗以業(yè)老于邊事，遷代州兼三交駐泊兵馬都部署。會(huì)契丹入雁門，業(yè)領(lǐng)麾下數(shù)千騎，自西京而出，由小陘至雁門北口，南向背擊之，契丹大敗。以功遷云州觀察使。雍熙三年，大兵北征，以忠武軍節(jié)度使潘美為云應(yīng)路行營都部署，命業(yè)副之；以西上合門使蔚州刺史王侁、軍器庫使順州團(tuán)練使劉文裕護(hù)其軍。諸軍連拔云、應(yīng)、寰、朔四州，師次桑干河，會(huì)曹彬之師不利，諸路班師，美等歸代州。未幾，詔遷四州之民于內(nèi)地，令美等以所部兵護(hù)之。時(shí)契丹復(fù)陷寰州，侁命業(yè)趨雁門北川，業(yè)以為必?cái)〔豢?，侁逼之行。業(yè)指陳家谷口曰，諸君于此張步弓強(qiáng)弩為左右翼以援。美與侁領(lǐng)麾下兵陳于谷口。自寅至巳，侁使人登托邏臺(tái)望之，以為契丹敗走，欲爭其功，即領(lǐng)兵離谷口。美不能制，乃緣交河西南行二十里。俄聞業(yè)敗，即麾兵卻走。業(yè)力戰(zhàn)至谷口，望見無人，即拊膺大慟，再率帳下士力戰(zhàn)，身被數(shù)十創(chuàng)，士卒殆盡，業(yè)猶手刃敷十人，馬重傷不能進(jìn)，為契丹所擒，不食三日死。是業(yè)生平未嘗至燕，況古北口又在燕東北二百余里，地屬契丹久矣，業(yè)安得而至此？且史明言雁門之北口，而以為密云之古北口，是作志者東西尚不辨，何論史傅哉？又案遼史圣宗紀(jì)，統(tǒng)和四年七月丙子，樞密使斜軫奏復(fù)朔州擒宋將楊繼業(yè)。耶律斜軫傅，繼業(yè)敗走至狼牙村，眾軍皆潰，繼業(yè)為飛矢所中，被擒。與宋史略同。密云縣志，威靈廟在古北口北門外一里，祀宋贈(zèng)太尉大同軍節(jié)度使楊公。成化十八年，禮部尚書周洪范記引宋史全文而不辦雁門北口之非其地。豐潤縣志，令公村在縣西十五里，宋楊業(yè)屯兵拒遼于此有功，故名。并承一統(tǒng)志而誤。
考盧師山
仁宗實(shí)錄，洪熙元年二月乙卯，封大青龍神為弘濟(jì)大青龍神，小青龍神為靈顯小青龍神，賜名所居山為翠微山，遣成國公朱勇諭祭，仍命禮部歲以春秋仲月遣順天府官致祭。蓋京師平則門外三十里盧師山有潭，世傅有大小二青龍出沒不時(shí)，過旱致禱輒雨；及是夏不雨；遂即其山禱焉，雨隨注，故有是命。大明一統(tǒng)志，盧師山在府城西三十里，隋沙門盧師馴伏青龍之所。今考元史呂思誠傅云，為景州蓚縣尹，天旱，道士持青蛇曰盧師谷小青，謂龍也：禱之即雨。思誠以其惑人，殺蛇逐道士，雨亦隨至，遂有年。則是元時(shí)已有此說。又考唐書韋挺傅云：挺遣燕州司馬王安德行渠作漕艫運(yùn)糧，自桑干水抵盧思臺(tái)，行百里，渠塞不可通，挺以方苦寒，未可進(jìn)，遂下米臺(tái)側(cè)廥之，待冰泮乃運(yùn)。則盧師或盧思之誤。
辨遼史引公孫度平州之誤
晉書，平州，禹貢冀州之域，于周為幽州界，漢屬右北平郡。后漢末，公孫度自號(hào)平州牧，及其子康，康子淵，并據(jù)遼東。魏分遼東、昌黎、玄菟、帶方、樂浪五郡為平州，后還合為幽州。咸寧二年十月，分昌黎、遼東、玄菟、帶方、樂浪等郡國五，置平州，治昌黎。是則公孫度之平州乃遼東，而咸寧所置之平州乃柳城，即昌黎也。魏書，營州領(lǐng)郡六，其一曰昌黎，晉分遼東置，領(lǐng)縣三，其一曰龍城。太平真君八年，并柳城、昌黎、棘城屬焉。有堯祠、榆頓城、狼水。隋書，遼西郡統(tǒng)縣一，柳城，本魏龍城縣。開皇元年，改為龍山縣。十八年，改為柳城縣。而平州之名，則自魏更立于遼西。魏書，平州領(lǐng)郡二，其一曰遼西，領(lǐng)縣三，其一曰肥如。獨(dú)其于平州之下注云，晉置，治肥如城，未甚詳明。其曰晉置者，謂平州之名始立于晉也。其曰治肥如城者，謂魏之平州治肥如也。上下本不相蒙，且如遼西郡下注云秦置，亦謂遼西之名立于秦也。豈可以秦之遼西亦治肥如乎？以此例之，可見矣。隋唐二書并未有誤。至遼史于平州遼興軍下云，漢末公孫度所有，傳子康孫淵，是誤以拓拔氏之平州為公孫度之平州矣。灤州下亦云，不知其時(shí)皆曹氏所有也。
正后漢志誤字
后漢志遼東屬國下云，昌遼故天遼，屬遼西?？贾按窌?，并無昌遼之名，而前漢亦無天遼。疑當(dāng)作昌黎，故交黎屬遂西。以漢書證之，遼西郡交黎下云，東部都尉治。應(yīng)劭曰，今昌黎。又胡三省通鑒注云，昌黎今交黎縣，屬遼西郡，后漢屬遼東屬國都尉。此后人寫刻之誤，可以意改者也。
辨柳城
史言慕容皝以柳城之北龍山之西福德之地，乃營立宗廟宮闕，命曰龍城。 一統(tǒng)志，柳城在永平府西二十里，龍山在府西四十里。永平府舊志，柳城在昌黎縣西南六十里，漢末為烏桓所據(jù)，曹操滅之，歷魏晉為慕容氏父子所據(jù)，隋置縣，屬遼西郡，唐置營州，元省入昌黎，為靜安社。二說不同。今府西二十里全無遺跡，而靜安社則嘉靖三十一年立為堡。然皆非柳城之舊也。案唐書營州柳城郡下云，城西四百八十里有渝闊守捉城。又云，西北接奚，北接契丹。通典營州柳城郡下云，東至遼河四百八十里，南至海二百六十里，西至北平郡七百里，北至契丹界五十里，東南到安東府二百七十里，西南到北平郡七百里，西北到契丹界七十里，東北到契丹界九十里。而平州北平郡下云，東至柳城郡七百里，西至漁陽郡三百里，東北到柳城郡七百里。是柳城在今永平之東北七百里，而慕容氏之龍城、昌黎及魏以后之營州并在其地。唐萬歲通天元年為契丹所陷，圣歷二年僑治漁陽，開元五年又還治柳城。而今之昌黎乃金之廣寧縣，大定二十九年改為昌黎。名同而地異也。
三國志，魏武用田疇之言，上徐無山，塹山湮谷五百余里，經(jīng)白檀，歷平岡，涉鮮卑庭，東指柳城。徐無山在今玉田，則柳城在玉田之東北數(shù)百里也。北齊書，顯祖伐契丹，以十月丁酉至平州，從西道趨長塹，辛丑，至白狠城，壬寅，至昌黎城。是昌黎在平州之東北，齊主之行急，猶五日而后至也。隋書，漢王諒伐高麗，軍出臨渝關(guān)，至柳城。唐書，太宗伐高麗還，以十月丙午次營州，詔遼東戰(zhàn)亡士卒骸骨并集柳城東南，命有司設(shè)太牢，上自作文以祭之。丙辰，皇太子迎謁于臨渝。關(guān)在今撫寧之東，則柳城又在其東，太宗之行遲,故十日而后至也。
遼史載柳城曰興中府，古孤竹國，漢柳城縣地。慕容皝以柳城之北龍城之南福德之地，乃筑龍城，構(gòu)宮廟，改柳城為龍城縣而遷都之，號(hào)曰和龍宮。慕容垂復(fù)居焉。（垂都鄴，其子寶始遷龍城也。）后為馮跋所滅。(高云滅慕容氏，馮跋代高云，非跋滅慕容氏也。）魏取之為遼西郡。隋平高寶寧，置營州，煬帝改柳州郡。唐武德初改營州總管府，尋為都督府。萬
歲通天元年，陷李萬榮。神龍初，徙府幽州。開元四年，復(fù)治柳城，八年徙漁陽，十年還柳城，后為奚所據(jù)。太祖平奚，及俘燕民將建城，命韓知方擇其處，乃完葺柳城，號(hào)霸州彰武節(jié)度使。重熙十年，升興中府。有大華山、小華山、香高山、麝香崖，天授皇帝刻石在焉，駐龍峪、神射泉、小靈河。統(tǒng)州二、縣四，其一曰興中縣，本漢柳城縣地，太祖掠漢民居此，置霸城縣。重熙中置府更名。此文述柳城之故頗為詳備。
元世祖至元七年十月己丑，降興中府為州。以地圖按之，當(dāng)在今前屯衛(wèi)之北，但唐書平州下云，又有柳城軍，永泰元年置。蓋唐時(shí)柳城之地屢被陷沒，移遷無常，此其在平州者，或即今之靜安社未可知。然不可以永泰元年之柳城為古之柳城也。
一統(tǒng)志采輯諸書，不出一人之手。如柳城廢縣既云在府城西二十里矣，而于土產(chǎn)則曰人參、麝香、豹尾俱廢柳城縣出。今府西二十里乃灤河之西，洞山之南，沙土之地，其能出此三物乎？案唐書營州柳城郡貢人參、麝香、豹尾皮骨骷，志本引之，而不知所指府西二十里廢柳城縣之誤也。
考昌黎
案昌黎有五。漢書遼西郡之縣，其八曰交黎。渝水首受塞外南入海。東部都尉治。應(yīng)劭曰，今昌黎。通鑒注，昌黎漢交黎縣，屬遼西郡，后漢屬遼東屬國都尉，魏齊王正始五年，鮮卑內(nèi)附，復(fù)置遼東屬國，立昌黎縣以居之，后立昌黎郡。晉書武帝紀(jì)，太康二年，慕容廆寇昌黎，二年，安北將軍嚴(yán)詢敗慕容廆于昌黎；成帝咸康二年，慕容皝?zhàn)圆钖|踐冰而進(jìn)，凡三百余里，至歷林口，是則在渝水下流而當(dāng)?？?。此一昌黎也。晉書載記，慕容皝徙昌黎郡，又云，破宇文歸之眾，徙其部人五萬余落于昌黎。及慕容盛之世，有昌黎尹張順、劉忠，高云以馮素弗為昌黎尹，馮跋之世有昌黎尹孫伯仁。以史考之，當(dāng)去龍城不遠(yuǎn)。此又一昌黎也。魏并柳城、昌黎、棘城于龍城，而立昌黎為郡。志云有堯祠、榆頓城、狼水，而列傳如韓麒麟、韓秀、谷渾、孫紹之倫皆昌黎人，即燕之舊都龍城。此又一昌黎也。齊以后昌黎之名廢，至唐太宗貞觀二年，更崇州為北黎州，治營州之東北廢陽師鎮(zhèn)。八年復(fù)為崇州，置昌黎縣，后淪于奚。遼史，建州永康縣本唐昌黎縣地。此又一昌黎也。遼太祖以定州俘戶置營鄰海軍，其縣一曰廣寧。金世宗大定二十九年，改為昌黎，相沿以至于今。在永平府城東南七十里。此又一昌黎也。郭造卿永平志，辨昌黎有二，而不知其有五。今序而列之，論古者可以無惑焉。
韓文公多自稱昌黎。唐書載韓氏世系則云，漢弓高侯頹當(dāng)裔孫，世居穎川，徙安定武安、常山九門，而生安定桓王茂，為公之六世祖。與昌黎之韓支派各別。故先儒以為公之自稱，本其郡望。宋元豐七年，封公為昌黎伯，亦是取其本望。如韓擇木封昌黎伯，韓長鸞、韓建封昌黎王之比。若昌黎之韓，最著于魏。如麒麟、顯宗，史明言其為昌黎棘城人，又非今日之昌黎也。然則文公之沒二百六十年而始封昌黎伯，又一百六年而始立今之昌黎縣，以金之縣而合宋之封。遂謂文公為此縣之人，其亦未之考矣。
考石城
漢右北平郡之縣十六，其三曰石城。后漢無之，蓋光武所并省也。至燕分置石城郡?？贾ㄨb及晉載記得二事。慕容寶宿廣都黃榆谷，清河王會(huì)勒兵攻寶，寶帥輕騎馳二百里，晡時(shí)至龍城，會(huì)遺騎追至石城不及。是廣都去龍城二百里，而石城在其中間也。慕容熙畋于北原，石城令高和與尚方兵于后作亂。注云高和本為石城令，時(shí)以大喪會(huì)于龍城。是石城去龍城不遠(yuǎn)也。魏書地形志廣興下云，有雞鳴山、石城、大柳城，此即漢之石城矣。魏太平真君八年，置建德郡，治白狼城，領(lǐng)縣三，其一曰石城，有自鹿山祠，其二曰廣都。水經(jīng)注，石城川水出西南石城山東流，徑石城縣故城南，北屈徑自鹿山西，即自狼山也。又東北入廣成縣東。廣成即廣都城。燕之石城在廣都之東北，而此在廣都之西南，是魏之石城非燕之石城矣。隋書始無石城，云北齊廢之。而唐書平州石城下云，本臨渝，武德七年省，貞觀十五年置，萬歲通天二年更名，有臨渝關(guān)，有大海，有碣石山。是武后所改名之石城，又非魏之石城矣。遼史，灤州統(tǒng)縣三，其三曰石城，下云唐貞觀中于此置臨渝縣，萬歲通天元年，改石城縣，在灤州南三十里，唐儀鳳石刻在焉。今縣又在其南五十里，遼徙置以就鹽官。是遼之石城又非唐之石城矣。今之開平中屯衛(wèi)，自永樂三年徙于石城廢縣，在灤州西九十里，乃遼之石城，而一統(tǒng)志以為漢舊縣，何其謬與！
考宋史營平灤三州之誤
宋史言，朝廷與金約，滅遼止求晉賂契丹故地，而不思營、平、灤三州非晉賂，乃劉仁恭獻(xiàn)契丹以求援者。既而王黼悔，欲并得之，遣趙良嗣往請(qǐng)之再三，金人不與。此史家之誤。案通鑒，初幽州北七百里有渝關(guān)，下有渝水通海，自關(guān)東北循海有道，道狹處纔數(shù)尺，旁皆亂山高峻不可越。北至進(jìn)午口，舊置八防御軍，募士兵守之，田租皆供軍食，不入于薊，幽州歲致繒纊以供戰(zhàn)士衣。每歲早獲，清野堅(jiān)壁以待契丹。契丹至，輒閉壁不戰(zhàn)，俟其去，選驍勇?lián)?xí)邀之，契丹常失利走。士兵皆自為田園力戰(zhàn)，有功則賜勛加賞，由是契丹不敢輕入寇。及周德威為盧龍節(jié)度使，恃勇不修邊備，遂失渝關(guān)之險(xiǎn)，契丹每芻牧于營平之間。又案遼史，太祖天贊二年春正月丙申，大元帥堯骨克平州，獲刺史趙思溫、裨將張崇。二月，如平州，甲子，以平州為盧龍軍，置節(jié)度使。遼之天贊二年乃后唐莊宗同光元年，是營、平二州，契丹自以兵力取之于唐，而不于劉仁恭，又非賂以求援也。若灤本平州之地，遼太祖以浮戶置灤州，當(dāng)劉仁恭時(shí)尚未有此州，尤為無據(jù)。此亦史家千年未正之誤。遼史于灤州下云，石晉割地在平州之境，亦誤也。
考契丹所得十六州
世言燕云十六州自石敬唐以賂契丹，不屬中國者四百四十余年。蓋不盡然?？贾谑罚瑫x高祖所割以畀契丹者，山前之州七，曰幽、（今順天府）曰薊、（今薊州）、曰瀛、（今河間府）曰莫、（今任邱縣）曰涿、（今涿州）曰檀、（今密云縣）曰順，（今順義縣）山后之州九，曰新、（今保安州）曰媯、（今延慶州）曰儒、（今永寧縣）曰武、（今在朔州西境）曰云、（今大同府）曰應(yīng)、（今應(yīng)州）曰寰、（今馬邑縣）曰朔、（今朔州）曰蔚，（今蔚州）而營、平二州則后唐時(shí)契丹自以兵取之者。其后周世宗復(fù)關(guān)南北，則瀛、莫二州復(fù)歸中國，而其余十四州遂淪于契丹，并所取營、平二州亦適得十六之?dāng)?shù)。若霸州乃周世宗所置，灤州乃契丹所置，又不在十六州之內(nèi)者。
辨賓徒
漢書，遼西郡賓徒縣，莽曰勉武，今本亦有作賓徒者。后漠書，遼東屬國賓徒故屬遼西。通鑒，晉趙王倫貶吳王宴為賓徒縣王，秦苻堅(jiān)封慕容垂為賓徒侯，并取此為名。晉書載記作賓都侯。都之與徒，以音相近而轉(zhuǎn)，尤為明證。而遼史則云，中京大定府長安縣本漢賓從縣地，勸農(nóng)縣本漢賓從縣地，此承漢志傅寫之訛，而未考后漢、晉二書也。
辨龍城
案史有兩龍城。漢書匈奴傅，匈奴諸王長少五月大會(huì)龍城，祭其先天地鬼神。武帝本紀(jì)，元光五年，車騎將軍青至龍城，獲首虜七百級(jí)。衛(wèi)青傅作籠城。注籠與龍同。此一龍城也。晉書載記，慕容皝筑城于柳城之北，龍城之西，立宗廟宮闕，命曰龍城。此又一龍城也。六朝以下文人多用龍城。隋煬帝與史祥書，望龍城而沖寇，盼狼居而發(fā)憤，自此遞相祖襲，皆匈奴傅之龍城耳。
辨一統(tǒng)志朝鮮
漢書地理志，樂浪郡之縣二十五，其一曰朝鮮。應(yīng)劭曰，故朝鮮國，武王封箕子于此。志曰，殷道衰，箕子去之。朝鮮在今高麗國境內(nèi)。慕容氏于營州之境立朝鮮縣，魏又于平州之境立朝鮮縣,但取其名，與漢縣相去則千有余里。 一統(tǒng)志乃曰朝鮮城在永平府境內(nèi)，箕子受封之城。當(dāng)日儒臣令稍知古今者為之，何至于此？為之太息。（通鑒，朝鮮令孫泳。泳，非箕子朝鮮也。）
辨三韓
今人謂遼東為三韓，不知其何取。考晉書，韓種有三，一曰馬韓，二曰辰韓，三曰弁韓。辰韓在帶方南，東西以海為限。馬韓居山海之間，無城郭，凡有小國五十六，大者萬戶，小者數(shù)千家，各有渠帥。又曰，辰韓在馬韓之東，自言秦之亡人，避役入韓，韓割東界以居之，立城柵，言語有類秦人，由是或謂之秦韓。初有六國，后稍分為十二。又有弁韓，亦十二國，合四五萬戶，各有渠帥，皆屬于辰韓。辰韓常用馬韓人作主，雖世世相承而不得自立，明其流移之人，故為馬韓所制也。又載其習(xí)俗、器用、朝貢之詳甚具。遼史，高州三韓縣：辰韓為扶余，弁韓為新羅，馬韓為高麗。開泰中，圣宗伐高麗，俘三國之遺人置縣。據(jù)此，則三韓并是東彝之國，種類各殊，而遼東乃漢晉時(shí)內(nèi)地，烏得以三韓目之？近代文人用古而不求所出，其誤也久矣。
辨張公素
一統(tǒng)志，永平府名宦有唐張仲素，德宗時(shí)以列將事盧龍軍節(jié)度使張?jiān)噬欤街荽淌?。允伸卒，詔仲素代為節(jié)度使，同平章事?？贾茣?zhèn)列傳，則云張仲武為盧龍節(jié)度使，破降回鶻，又破奚北部及山奚，累擢檢校司徒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卒，子直方多不法，畏下變起，奔京師，軍中以張?jiān)噬炜偤髣?wù)。張公素以列將事允伸，擢平州荊史。允伸卒，子簡會(huì)為副大使，公素以兵來會(huì)喪，簡會(huì)出奔。詔以公素為節(jié)度使。性暴厲，眸子多白，燕人號(hào)白眼相公，為李茂勛所襲，奔京師。貶復(fù)州司戶參軍。案盧龍節(jié)度使前后三人皆張姓，曰仲武，曰允伸，曰公素。今乃合二名而曰仲素，及詳其歷官，即公素也。又其逐簡會(huì)在懿宗咸通十三年，去德宗時(shí)甚遠(yuǎn)。且又安取此篡奪暴戾之人而載之名宦乎？今灤州乃祀之名宦祠，吁！其辱朝廷之典而貽千載之笑也已。
考長城
長城不獨(dú)北邊也，其在中國亦有之。史記蘇代傅，燕王曰，齊有長城巨防，足以為塞。竹書紀(jì)年，梁惠王二十年，齊閔王筑防以為長城。續(xù)漢志，濟(jì)北國盧有長城，至東海。（泰山記云，泰山西有長城，緣河經(jīng)泰山一千余里至狼邪臺(tái)入海）此齊之長城也。史記蘇秦傅，說魏襄王曰，西有長城之界。續(xù)漢志，河南郡有長城，經(jīng)陽武到密。此魏之長城也。
其在北邊者，史記匈奴傅，秦宣太后起兵伐殘義渠，于是秦有隴西、北地、上郡，筑長城以拒胡。此秦之長城也。越武靈王北破林胡樓煩，筑長城，(正義曰，括地志云，趙武靈王長城在朔方)自代至陰山，（索隱曰，徐廣云，西安善陽縣北有陰山，陰山在河南陽山北也。正義曰，括地志云，陰山在朔州絕塞外突厥界。下至高闕為塞，（徐廣曰，在朔方，正義曰，地理志云，朔方臨戎縣北有連山險(xiǎn)于長城，其山中斷，兩峯俱峻，俗名為高闕也。而置云中、雁門、代郡。此趙之長城也。燕將秦開襲破東胡，東胡卻千余里，燕亦筑長城，自造陽（韋昭曰，地名，在上古。正義曰，按上谷郡今媯州。）至襄平，（索隱曰，韋昭云，今遼東所理也。）置上谷、漁陽、右北平、遼東、遼西郡以報(bào)胡。此燕之長城也。秦滅六國，而始皇帝使蒙恬將十萬之眾北擊胡，悉收河南地，因河為塞；（索隱曰，按太康地記，秦塞自五原北九里謂之造陽，東行終利賁山高漢陽西是也。）筑四十四縣城臨河，徙適戍以充之；而通直道，(索隱曰，蘇林云，去長安千里，正南北相直道也。)自九原至云陽；(索隱曰，韋昭云，九原縣屬五原。正義曰，括地志云，勝州連谷縣本秦九原郡，漢武帝更名五原。云陽雍縣，秦之林光宮即漢之甘泉宮在焉。又云，秦故道在慶州華池縣西西十五里子午山上，自九原至云陽千八百里)因邊山險(xiǎn)塹溪谷可繕者治之，起臨洮至遼東萬余里，(索隱曰，臨洮隴西縣。正義曰，括地志云，秦隴西郡臨洮縣即今岷州城，本秦長城首起岷州西十二里，延袤萬余里，東入遼水。)又度河據(jù)陽山北假中。（北假，北方田官，主以田假與貧人，故云北假。索隱曰，應(yīng)劭云，北假在北地陽山北，韋昭云，北假，地名。正義曰，括地志云，漢五原郡河目縣故城在北假中，北假在河北，今屬勝州銀城縣。漢書王莽傅云，五原北假，膏壤植糓。）此秦并天下之后所筑之長城也。自此以后，則漢武帝元朔二年，遣將軍衛(wèi)青等擊匈奴，取河南地，筑朔方，復(fù)繕故秦時(shí)蒙恬所為塞，因河為固。北齊天保三年，自黃櫨嶺起長城北至社平戍四百余里，置三十六戍。（通鑒注，此長城蓋起于唐石州，北抵武州之境。）六年，發(fā)民一百八十萬，筑長城，自幽州夏口西至恒州九百余里。（通鑒注，幽州夏口即居庸下口也。幽州軍都縣西北有居庸關(guān)。）七年，自西河總秦戍筑長城東至于海，前后所筑東西凡三千余里，率十里一戍。其要害置州鎮(zhèn)凡二十五所。周靜帝大象元年，發(fā)山東民筑長城，立亭障，西自雁門，東至碣石。隋文帝開皇五年，使司農(nóng)少卿崔仲方發(fā)丁三萬于朔方靈武筑長城，東距河，西綏州，綿歷七百里。六年二月丁亥，復(fù)令崔仲方發(fā)丁十五萬，于朔方以東，緣邊險(xiǎn)要筑數(shù)十城。七年，發(fā)丁男十萬余人修長城，二旬而罷。史所載長城之事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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