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朱氵此傳

白話舊唐書 作者:后晉·劉昫等


  朱氵此,幽州昌平縣人。曾祖父名利,曾任贊善大夫,死后追認禮部尚書。祖父名思明,曾任太子洗馬,死后追認太子太師。父親名懷王圭,玄宗天寶初年,侍奉范陽節(jié)度使裴寬當衙前將,授予折沖將軍頭銜。安祿山、史思明叛亂期間,一直提升到管兵將。代宗寶應年間,李懷仙歸順朝廷,因此提升為薊州刺史、平盧軍留后、柳城軍使。朱懷王圭于代宗大歷元年(766)去世,后來一直追認到左仆射。朱利、朱思明、朱懷王圭之所以榮獲朝廷追認,都是因為朱氵此的緣故。

  朱氵此憑借父親的地位聲望參軍,年紀輕輕就已發(fā)福,腰帶足有五尺長,武功并不出眾。外表好像寬厚,內(nèi)心卻很殘忍。然而他不重錢財喜歡施舍,每次打仗得到獎賞財物,就分給手下將士,因此受到部下們的擁護,也助長了他的野心。他開始在李懷仙手下當部將,又改為經(jīng)略副使。朱希彩殺掉李懷仙之后,自己當了節(jié)度,因為朱氵此跟自己同族同姓,非常信任他。朱希彩辦事苛刻嚴酷,人們?nèi)淌懿涣怂囊凼?。代宗大歷七年(772)秋,朱希彩被他的部下殺死,在那倉促慌亂的時候,人們還不知道聽誰的。朱氵此駐扎在州城的北邊,他弟弟朱滔,掌管州衙的兵權(quán),也很得人心。朱滔善于陰謀權(quán)術(shù),暗地里指使一百多人到人們中大肆張揚說:“節(jié)度使非由城北朱氵此副使擔任不可。”人們本來無所適從,聽了這種輿論,就一齊推舉朱氵此。朱氵此于是自任代理留后的職務,派人進京呈報朝廷。這年十月,朱氵此被授予檢校左散騎常侍、兼御史中丞、幽州盧龍節(jié)度等使頭銜。大歷八年(773)三月,改任幽州盧龍節(jié)度等使、幽州長史、兼御史大夫。那年,朱氵此上表朝廷請求讓他的弟弟朱滔率領(lǐng)二千五百兵馬到京西州加強邊防,代宗非常贊賞,親自寫詔嘉獎。

  大歷九年(774)升任檢校戶部尚書,實封為收納百戶租稅。幽州以及河北的各個藩鎮(zhèn),自玄宗天寶末年以來就是叛亂多發(fā)區(qū)域,李懷仙、朱希彩和毗鄰的三個藩鎮(zhèn),名義上雖說歸順朝廷,實際上不曾進京朝拜皇上。到這時朱氵此帶頭呈遞奏章,請求親自帶領(lǐng)步兵騎兵三千人進京朝見天子,朝廷通知修建住宅等著他來。九月,朱氵此來到京城,代宗親自在內(nèi)殿接見,賞賜御馬兩匹、戰(zhàn)馬十匹、金銀珠寶綾羅綢緞很是豐厚,又把十架器物、四十匹馬、兩萬匹絹、一千七百套衣裳賞賜給他的將士,設(shè)宴犒賞規(guī)格之高,近年來還沒有見過。朱氵此又表奏朝廷,請求留在京城,朝廷滿足了他的要求。接著任命他弟弟朱滔兼御史大夫、幽州節(jié)度留后。朱滔仍舊率領(lǐng)河陽永平軍的邊防部隊,由郭子儀統(tǒng)轄;決勝軍楊猷的軍隊,由李抱玉統(tǒng)轄;淮西鳳翔的軍隊,由馬王..統(tǒng)轄;汴宋、淄青的軍隊,讓朱氵此統(tǒng)轄。大歷十一年(776)八月,朱氵此升為同平章事。不久命令他離開京城到奉天行營鎮(zhèn)守,又賞賜金銀綢緞和皇室倉庫的弓箭武器來籠絡他。大歷十二年(777),他升任檢校司空,接替李抱玉擔任隴右節(jié)度使,代理河西、澤潞行營兵馬事。

  德宗繼承皇位,朱氵此提升為太子太師、鳳翔尹,實封增加到收納三百戶租稅。德宗建中元年(780),涇州守將劉文喜起兵叛亂,朝廷提升朱氵此為四鎮(zhèn)北庭行軍、涇原節(jié)度使,同各路兵馬一起討伐劉文喜。劉文喜叛亂平息,提升朱氵此為中書令,回師鎮(zhèn)守鳳翔,而讓居住在京城的舒王李謨擔任了涇原節(jié)度的職名。建中二年(781),提升朱氵此為太尉。朱滔準備反叛,暗地派人跟朱氵此商議,把寫在帛上的密信封在蠟丸中,藏在頭上的發(fā)髻里。河東節(jié)度馬燧查獲到密信,告訴了朱氵此,并將密信和傳信人送到朱氵此處。朱氵此惶恐畏懼,叩頭哀求向朝廷請罪?;噬蠐嵛克f:“你兄弟二人遙隔千里,你沒有一起圖謀不軌,不是你的過錯?!苯ㄖ腥?782)四月,派張鎰接替朱氵此任鳳翔隴右節(jié)度留后,把朱氵此留在京城,實封增加到收納一千戶租稅,給他一個兒子授予正員官頭銜,他本人的幽州盧龍節(jié)度、太尉、中書令頭銜一一照舊。

  建中四年(783)十月,涇原駐軍叛亂,德宗離京到了奉天縣。叛軍將卒們認為朱氵此曾經(jīng)當過涇州節(jié)度使,知道他喪失權(quán)勢罷官住在家里,心里不滿希望叛亂,叛軍沒有統(tǒng)帥,恰好朱氵此眼下環(huán)境寬松,就一起商議說:“朱太尉長時間軟禁在空屋里,如果接來當主上,事情一定成功?!币α钛跃吐暑I(lǐng)一百多名騎兵到京城晉昌里住宅請他,朱氵此騎上馬帶著隨從們朝北走,燈籠火把如滿天繁星,沿途圍觀的上萬人,他進居了含元殿。第二天,移居白華殿,只稱太尉官銜。拜見朱氵此的朝廷官員們,都催他迎接皇上回京,當他們明白了這不合朱氵此的心意,都遲遲疑疑地走了。源休來了,就避著人私語了一氣,說了很多叛逆朝廷的話。又大談成敗謀略,陳述天賜吉兆,煽動另立王朝,朱氵此聽了很高興。李忠臣、張光晟也接著來了,都因為罷官而滿腹怨恨,巴不得叛亂。鳳翔涇原大將張廷芝、段誠諫帶著潰散兵卒三千多人從襄城來了。朱氵此自以為人們都擁戴他稱帝,竊取皇位的決心從此下定了。于是派源休任京兆尹、判度支,李忠臣任皇城使。段秀實早就失掉了兵權(quán),朱氵此因此信賴他。于是派出精兵三千人,說是到奉天迎接德宗,實際上是暗中叛亂。段秀實和劉海賓商議處死朱氵此,并擔心叛軍驚嚇了皇上,就暗地里偽造了朱氵此的命令,追趕叛軍。十月六日,叛軍開到駱驛就轉(zhuǎn)頭往回開拔。段秀實接著和劉海賓一起去見朱氵此,陳述應當效忠朝廷的道理,這時劉海賓從靴子里抽匕首,被朱氵此發(fā)覺,就無法靠近朱氵此。段秀實明白無法用忠義的道理打動朱氵此,就猛地奪過源休的象牙手板,挺身刺向朱氵此,并大聲喊道:“反賊碎尸萬段!”朱氵此舉起手臂保護腦袋,段秀實抓住他的臂膀使勁地折,朱氵此驚恐萬狀。李忠臣飛跑上去幫助朱氵此,朱氵此一向有力氣,只是刺破了面龐,叛眾喊叫著圍上去,段秀實、劉海賓一起被殺。

  第二天,朱氵此宣布以親王身份代理主持朝政,老百姓爭先恐后跑去圍觀。十月八日,源休、姚令言、李忠臣、張光晟等八人為朱氵此帶路從白華殿進宣政殿,登上皇位,自稱大秦皇帝,改年號為應天元年,官民百姓沒有不憤恨的。侍從的人全是兵卒,站班的不過十幾人。他發(fā)布偽詔書說:“在我被軟禁的時候,天子玉璽自己跑來了,難道是我這薄德之人能夠憑著謀劃強求得來的么?!边@是彭偃起草的。暫任姚令言為侍中,李忠臣為司空、兼侍中,源休為中書侍郎、平章事、判度支,蔣鎮(zhèn)為吏部侍郎,樊系為禮部侍郎、禮儀使,許季常為京兆尹,洪經(jīng)綸為太常少卿,彭偃為中書舍人,裴揆、崔幼貞為給事中,崔莫為御史中丞,張光晟、仇敬忠、敬钅工、張寶、何望之、段誠諫、張庭芝、杜如江為節(jié)度使,還把他哥哥的兒子朱遂立為太子,把不在京城的弟弟朱滔封為冀王、太尉、尚書令,不久又尊稱為皇太弟。

  十月十日,朱氵此親自率領(lǐng)人馬進逼德宗居留的奉天縣,非法使用的天子儀仗、隨從、車輛,塞滿了道路,兵卒如蟻群般聚集,部隊的聲勢頗為盛大。任命姚令言為元帥,張光晟為副元帥。任命李忠臣為京兆尹、皇城留守,居守中書省官署。不久任命蔣鎮(zhèn)為門下侍郎,李子平為諫議大夫兼平章事。朱氵此的部隊會合到奉天城下,渾王咸、韓游..出兵抵御,朱氵此人馬大敗,死了上萬人。朱氵此集合部隊到奉天城東三里的地方扎營,大修攻城器械。第二天,他又分兵到乾陵上扎營俯視察看奉天城內(nèi)情況,城內(nèi)大為震驚。十一月三日,杜希全跟朱氵此在漠谷交戰(zhàn),官軍失利,從此朱氵此更加不可一世。官軍利用城防設(shè)施作戰(zhàn),人人奮勇百倍,朱氵此多次受挫。有時出城到曠野作戰(zhàn),官軍又占上風。朱氵此于是死逼百姓填奉天城下的壕溝,夜晚攻城,城內(nèi)運用奇謀妙計對付他,朱氵此的部隊只得撤退。西明寺和尚法堅有高妙的計謀,為朱氵此制造云梯。十五日辰時,云梯架上了奉天城墻的東北角,城內(nèi)一片震驚慌亂。渾王咸派侯仲莊在城墻內(nèi)側(cè)挖個大土坑,做成地道式陷井讓敵人跳進去,又燃起大火焚燒云梯,哪知刮起東風,大火撲向自己的軍隊,大家都很擔憂。突然風向轉(zhuǎn)了,大火撲向敵軍,渾王咸叫加柴潑油,所有的戰(zhàn)鼓一齊猛敲,風吹柴堆烈焰騰騰,不一會兒云梯和叛軍一起燒成灰燼。官軍從三個城門一齊沖出,又打了大勝仗。當天夜晚官軍再次出城進攻,朱氵此的軍隊吃了敗仗。李懷光率領(lǐng)五萬兵馬增援,從河北開來,朱氵此全軍驚慌恐懼,因而潰退,長時間的包圍也就解除了。人們認為李懷光的隊伍再遲三天不來,奉天城就危險了。

  十一月三十日夜間,朱氵此逃到京城。當時姚令言在城里設(shè)置防御木柵和投石拋樓,每條街道里巷都把居民組織起來訓練,人們感到驚異。朱氵此從奉天回來后,卻命令全部撤除,說:“打仗的事我自有辦法?!痹谶@之前每隔三五天,就派人假裝從城外回來,滿城跑遍地喊叫:“奉天已經(jīng)攻克。”百姓聽到這個消息,沒有誰不偷偷哭泣,大街小巷一片寂靜。當時進入臺省辦事的小吏不過十幾人,郎中員外六七人,又下令按照往年規(guī)定推薦選拔官員,開始還有幾十人遞交推薦文書,十天后也都隱退了。朱氵此為他的住宅取了個名字叫“譖龍宮”,把皇家倉庫里的珍貴物品都搬來藏進家里。有見識的人說:“《易經(jīng)》上說‘譖龍勿用’,這是個失敗的兆頭?!睕]過多久,百姓搶劫他的珍寶,朱氵此無法制止。

  第二年(784)正月一日,朱氵此改國號叫漢,年號叫天皇元年。這年二月,官軍將領(lǐng)李懷光企圖反叛朝廷,派人到京城跟朱氵此和談結(jié)盟。德宗避難到梁、洋二州,從這兒溜回京城的朝廷官吏,十分之七八的人接受了朱氵此任命的官職。李懷光開始同朱氵此交往密切,互相贈送財物。朱氵此寫信給李懷光,把他當作兄長對待,大意說:“平定關(guān)中之后,二人應當劃分疆土,各自為帝,做個友好鄰邦?!钡鹊嚼顟压鉀Q定背叛朝廷,逼迫德宗轉(zhuǎn)移到別處避難,朱氵此卻發(fā)出詔書,以國君對待臣下的禮儀規(guī)矩對待李懷光,一次又一次地征調(diào)他的兵馬。李懷光被朱氵此出賣之后,感到羞愧惱怒怨恨恥辱,就帶著隊伍悄悄回到河中去了。

  這年三月,李晟、駱元光、尚可孤的部隊都在京城東邊接連打敗朱氵此。四月,朱氵此派遣韓..、宋歸朝、張庭芝等部攻打武功縣城,渾王咸率領(lǐng)人馬和吐蕃的論莽羅部大敗宋歸朝,在武亭川殺死了一萬多名叛軍。五月,朱氵此又派仇敬忠攻打藍田縣,尚可孤迎戰(zhàn),大敗朱氵此的軍隊,抓住仇敬忠殺了。李晟、駱元光、尚可孤接著帶領(lǐng)全部人馬一齊向京城進發(fā),李晟駐扎在光泰門外,叛軍抵御官軍,官軍連連獲勝。這個月二十八日,官軍回到上苑,收復了京城,叛軍全部逃散。朱氵此和姚令言、張庭芝、源休、李子平、朱遂帶著幾千人向西逃跑,他們的余黨有的逃亡藏匿,有的投降朝廷。朱氵此的兵卒沿路偷跑,等逃到?jīng)苤荩皇R话俣嗳?。涇州守將田希鑒緊關(guān)城門登上城頭女墻,朱氵此叫人對田希鑒說:“我曾授予你節(jié)度官職,為什么忘恩負義?”田希鑒就叫人把朱氵此送給的旌旗符節(jié)從城上拋到城外,接著還投火燒掉。朱氵此只得再向西走了幾里地,在一家客店歇腳。朱氵此的部將梁庭芬進涇州城勸田希鑒說:“您那天殺死馮河清背叛朝廷,如今即使又歸順朝廷,朝廷一定不會長期容允,您日后免不了遭受禍患。哪里比得上打開城門收留朱公,一起成就大業(yè)?!碧锵hb同意了。梁庭芬趕到客店對朱氵此說了這件事,朱氵此非常高興,派梁庭芬再到?jīng)苤莩抢锶?。梁庭芬要求朱氵此授予自己尚書、平章事官銜,朱氵此不同意。梁庭芬的要求沒有達到,不愿再到?jīng)苤萑?,就跟隨朱氵此到了寧州彭原縣西城村,反而同朱氵此的心腹朱惟孝一起用箭射朱氵此。朱氵此逃跑,掉進一口舊地窖。他的近身隨從人員韓..、薛綸、高幽品山、武震、朱進卿、董希芝一起斬殺了他,派宋膺把他的首級傳送京城獻功。朱氵此死時四十三歲。姚令言投奔涇州、源休,李子平逃到鳳翔,不久都被捉住斬首。宋歸朝在武功縣打敗后,投降了李懷光,送到興元府斬殺。惟獨沒有抓到朱遂,傳說他被老百姓殺了,也有人說他同朱氵此的女婿偽金吾將軍馬悅潛逃到黨項(羌)族部落,幾個月后可能會到幽州。

  朱氵此叛亂稱帝的時候,太監(jiān)朱重曜跟他非常親密,幫他辦事,朱氵此常常喊他為哥哥。當時因為臘月間大雨成災,叛賊中觀測星象占驗吉兇的官員對朱氵此說:“應該用您年長的同姓族人為祭品禳除災禍?!敝煦叽司陀枚舅帤⑺懒酥熘仃?,又以王侯的禮儀規(guī)格隆重安葬了他。到京城平定后,還把朱重曜的尸體挖出來處以斬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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