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書故實 唐 李綽
提要
《尚書故實》一卷，唐李綽撰。綽仕履未詳?？肌缎绿茣ぴ紫嗍老当怼?，趙郡李氏，南祖之后，有名綽字肩孟者，為吏部侍郎舒之曾孫，書中自稱趙郡人，或即其人歟。是書《宋史·藝文志》凡兩載之，一見史部傳記類，一見子部小說類，而注其下云，綽一作緯，實一作事。今按曾慥《類說》所引，亦明標(biāo)李綽之名，則作緯者誤矣。自序稱賓護尚書張公，三相盛門，博物多聞。綽避難圃田，每容侍話，凡聆徵引，必異尋常，遂纂集尤異作此書。蓋皆據(jù)張尚書之所述也。惟張尚書不著其名?！缎绿茣に囄闹尽费亍冻缥目偰俊分?，以張尚書為即延賞，晁公武、陳振孫已斥其誤。然書中稱嘉貞為四世祖，又稱嘉祐為高伯祖，則所謂張尚書者，當(dāng)在彥遠(yuǎn)、天保、彥修、曼容諸兄弟中。其文規(guī)、次宗乃宏靖子，於嘉貞為曾孫，不可稱高祖，振孫乃皆以其不登八座為疑，亦非也。觀其言賓護移知廣陵，又言公除潞州旌節(jié)，則必嘗為揚州刺史、昭義節(jié)度使者。當(dāng)以史於天保諸人下略其官位，遂致無可考耳。其書雜記近事，亦兼考舊聞。如司馬承順、王谷、盧元公、尉遲迥、韋卿材、謝真人、淪落衣冠章仇兼瓊、郭承嘏諸條，雖頗涉語怪，然如蘭亭敘入昭陵，顧長康畫清夜游西園圖，謝赫、李嗣真評畫，百衲琴，戴容刻佛像，碧落碑，貍骨帖，寶章集，靈芝殿，佛教屬鬼宿，冒黎生改金根車，謝安無字碑，鄭虔三絕，顧況工畫諸軼事，皆出此書。而墓碑有圓空，德政碑不當(dāng)有圓空一條，楊子華畫牡丹花，已見北齊一條。晉書寒具一條，省試鶯出谷詩一條，杜牧未為比部一條，王右軍書千字文一條。尤頗有考證。王楙《野客叢書》引據(jù)最為博洽，而牡丹引楊子華事，天廚引西園圖事，又引其東方朔一條證《山海經(jīng)》事，皆據(jù)為出典，在唐人小說中亦因話錄之亞也。惟張宏靖《蕭齋記》本為李約作，原記尚存，而云蕭齋在張氏東都舊第；李商隱僅兩任校書郎，一任太學(xué)博士，本傳可考，而云臺儀自大夫以下至監(jiān)察，通謂之五院御史，唐國歷五院者，惟李商隱、張延賞、溫造三人，皆為失實。要之瑕不掩瑜，固不以一二小節(jié)廢矣。
尚書故實
賓護尚書河?xùn)|張公，三相盛門，四朝雅望。博物自同于壯武，多聞遠(yuǎn)邁于咠臣?？`避難圃田，寓居佛廟，秩有同于錐印，跡更甚于酒傭。叨遂迎塵，每容侍話。凡聆征引，必異尋常。足廣后生，可貽好事。遂纂集尤異者，兼雜以詼諧十?dāng)?shù)節(jié)，作《尚書故實》云耳。
高祖太武皇帝本名與文皇帝同上一字，后乃刪去。嘗有碑版，鑿處具在。太武是陵廟中玉冊定口，神堯乃母后追尊。顏公曾抗疏極論，為袁傪所沮麗寢。
太宗酷好法書，有大王真跡三千六百紙，率以一丈二尺為一軸。寶惜者獨《蘭亭》為最，置于座側(cè)，朝夕觀覽。嘗一日，附耳語高宗曰：“吾千秋萬歲后，與吾《蘭亭》將去也?！奔胺钪M之日，用玉匣貯之，藏于昭陵。
天冊府弧矢尺度，蓋倍于常者。太宗北逐劉黑闥，為突厥所窘，遂親發(fā)箭射退賊騎。突厥中得此箭傳觀，皆嘆伏神異。
后余弓一張，箭五只，藏在武庫。歷代（一作朝）。郊丘重禮，必陳于儀衛(wèi)之前，以耀武德。惜哉，今與法物同為煨燼矣。然此即劉氏斬蛇劍之比也，豈不有所歸乎？
司馬天師名承禎，字紫微，形狀類陶隱居。玄宗謂人曰：“承禎，弘景后身也?！碧旖弟?，上有字曰“賜司馬承禎”。尸解去日，自鶴（一作云）。滿庭，異香郁烈。承禎號白云先生，故人謂車為白云車。至文宗朝，并張騫海槎同取入內(nèi)。
有李幼奇者，開元中以藝干柳芳。嘗對芳念百韻詩，芳已暗記，便題之于壁，不差一字。謂幼奇曰：“此吾之詩也?！庇灼娲篌@異之，有不平色。久之，徐曰：“聊相戲，此君所念詩也。”
因請幼奇更誦所著文章，皆一遍便能寫錄。
又說漢武帝時，嘗有外域獻(xiàn)獨足鶴，人皆不知，以為怪異。
東方朔奏曰：“此《山海經(jīng)》所謂畢方鳥也。”驗之果是。因敕廷臣皆習(xí)《山海經(jīng)》?！渡胶＝?jīng)》，伯翳著，劉向編次作序。伯翳亦曰伯益，《書》曰：“益典朕虞?！鄙w隨禹治水，撮山海之異，遂成書，郭弘農(nóng)注解。
鄭廣文作《圣善寺報慈閣大像記》云：“自頂至頤，八十三尺，額珠以銀鑄成，虛中盛八石。”
構(gòu)圣善寺佛殿僧惠範(fàn)，以罪沒入其財，得一千三百萬貫。
元載破家，籍財貨諸物，得胡椒九百石。
盧元公好道，重方士，有王谷者得黃白術(shù)，變瓦礫泥土立成黃金。賓護時在相國大梁幕中，皆目睹之。谷一日死于淮陰，賓護見范陽公敘言，公曰：“王十五兄不死。”后果有人于湘潭間見之，已變姓名矣。賓護既徙知廣陵，常亦話于崔魏公。公因說他日有王修能變竹葉為黃金，某所目擊也。
進(jìn)士盧融嘗說，盧元公鎮(zhèn)南海日，疽發(fā)于鬢，氣息懾然。有一少年道士，直來床前謂相國曰：“本師知尚書病瘡，遣某將少膏藥來，可便傅之。”相國寵姬韓氏遂取膏藥疾貼于瘡上，至暮而較數(shù)日平復(fù)。于倉皇之際，不知道士所來。及令勘中門至衙門十?dāng)?shù)重，并無出入處。方知其異也。盛膏小銀合子。韓氏收得，后猶在。融即相國親密，目驗其事，因附于此。
公自言四世祖河?xùn)|公為中書令著緋，（綽安邑宅中，曾有河?xùn)|公任中書令著緋真。）又說傅游藝居相位著綠。
李師誨者，畫蕃馬李漸之孫也。為劉從諫潞州從事，知劉不軌，遂隱居黎城山。潞州平，朝廷嘉之，就除一縣宰。曾于衲僧處得落星石一片。僧云：“于蜀路早行，見星墜于前，遂圍數(shù)尺掘之，得片石如斷磬。其一端有雕刻狻猊之首，亦如磬，有孔，穿絳處尚光滑。豈天上樂器毀而墜歟？”此石后流轉(zhuǎn)到綽安邑宅中。
《清夜游西園圖》，顧長康畫，有梁朝諸王跋尾處云，圖上若干人，并食天廚。（語出諸子書．檢尋未得。）貞觀中，褚河南裝背題處具在。本張維素家收得，（維素。從申之子。）傳至相國張公，（弘靖。）元和中，準(zhǔn)宣索并《鐘元常寫道德經(jīng)》同進(jìn)入內(nèi)。（時張公鎮(zhèn)并州，進(jìn)圖表，李太尉衛(wèi)公作也。）后中貴人崔潭峻自禁中將出，復(fù)流傳人間。維素子周封，前涇州從事，在京。一日，有人將此圖求售，周封驚異之，遽以絹數(shù)匹贖得。經(jīng)年忽聞款關(guān)甚急，問之，見數(shù)人同稱仇中尉傳語評事，知《清夜圖》在宅，計閑居家貧，請以絹三百匹易之。周封憚其迫脅，遽以圖授使人。明日，果赍絹至。后方知詐偽。乃是一力足人求江淮大鹽院，時王庶人涯判鹽鐵，酷好書畫，謂此人曰：“為余訪得此圖，然遂公所請?！币驗橛嬋《?。及十二家事起，復(fù)落在一粉鋪內(nèi)。郭侍郎承嘏。閽者以錢三百買得獻(xiàn)郭。郭公又流傳至令狐家。宣宗嘗問相國有何名畫，相國具以圖對。復(fù)進(jìn)入內(nèi)。（賓護親見相國說。）
公嘗于貴人家見梁昭明太子腦骨，微紅而潤澤，抑異于常也。
又嘗見人臘長尺許，眉目手足悉具，或以為僬僥人也。
又說表弟盧某，一日碧空澄澈，仰見仙人乘鶴而過，別有數(shù)鶴飛在前后，適睹自一鶴背遷一鶴背，亦如人換馬之狀。
國朝李嗣真評事云：“顧畫屈居第一，然虎頭又伏衛(wèi)協(xié)畫《北風(fēng)圖》。”（《北風(fēng)圖》，《毛詩》義。）
公平康里宅，乃崔司業(yè)融舊第，有司業(yè)題壁處猶在。
蜀王嘗造千面琴，散在人間，蜀王即隋文之子楊秀也。
又李汧公取桐孫之精者，雜綴為之，謂之百納琴。用蝸殼為徽，其間三面尤絕異，通謂之“響泉韻磬”，弦一上，可十年不斷。
兵部李員外約，汧公之子也。識度清曠，迥分塵表。與主客張員外諗同棄官，并韋征君況墻東遁世，不婚娶，不治生業(yè)。
李尤厚于張，每與張匡床靜言，達(dá)旦不寢，人莫得知。贈張詩曰：“我有心中事，不向韋二說。秋夜洛陽城，明月照張八?！保ㄕ敿瓷袝簭?。）
佛像本胡夷，樸陋，人不生敬。今之藻繪雕刻，自戴颙始也。颙嘗刻一像，自隱帳中，聽人臧否，隨而改之。如是者積十年，厥功方就。
絳州《碧落碑》文，乃高祖子韓王元嘉四男為先妃所制，陳惟玉書。今不知者，妄有指說，非也。
荀輿能書，嘗寫《貍骨治勞方》，右軍臨之，至今謂之《貍骨帖》。
古碑皆有圓空，（音孔。）蓋碑者，悲本也。墟墓間物，每一墓有四焉。初葬穿繩于空以下棺，乃古懸窆之禮?！抖Y》曰：“公室視豐碑，三家視桓楹。”人因就紀(jì)其德，由是遂有碑表。數(shù)十年前，有樹德政碑，亦設(shè)圓空，不知根本，甚失。后有悟之者，遂改焉。
公自述高伯祖嘉祐，開元中為相州都督，廨宇有災(zāi)異，郡守物故者連累。政將軍（嘉祐終金吾將軍。）至，則于正寢整衣冠通夕而坐。夜分，忽肅屏間聞嘆息聲。俄有人自西廡而出，衣巾藍(lán)縷，形器憔悴，歷階而上，直至于前。將軍因厲聲問曰：“是何神祗，來至于此！”答曰：“余后周將尉遲回也。死于此地，遺骸尚存，愿托有心，得畢葬祭。前牧守者，皆膽薄氣劣，驚悸而終，非余所害。”又指一十余歲女子曰：“此余之女也，同瘞廡下?！泵魅眨瑢④娬倮舭l(fā)掘，果得二骸。備衣衾棺器，禮而葬之。
越二夕，復(fù)出感謝，因曰：“余無他能報效，愿裨公政節(jié)宣，水旱唯所命焉?！睂④娝煲允律下?，請置廟，歲時血食。上特降書詔褒異，勒碑?dāng)⑹?，今相州碑廟見在。
中書令河?xùn)|公，開元中居相位，有張憬藏者，能言休咎。一日忽詣公，以一幅紙大書“臺”字授公。公曰：“余見居臺司，此何意也？”后數(shù)日，貶官臺州刺史。
河?xùn)|公鎮(zhèn)并州，上問：“有何事，第言之?！弊嘣唬骸俺加械芗蔚v，遠(yuǎn)牧方州，手足支離，常系念慮?！鄙弦蚩陔窂埣蔚v可忻州刺史，河?xùn)|屬郡。上意不疑，張亦不讓，豈非至公無隱，出于常限者乎？
王平南虞，右軍之叔也。善書畫，嘗謂右軍：“吾諸事不足法，惟書畫可法?！睍x明帝師其畫，王右軍學(xué)其書焉。
宣平太傅相國盧公，應(yīng)舉時，寄居壽州安豐縣別墅。嘗游■<芍（丶替換一）>陂，（■<芍（丶替換一）>字今呼為鵲革下，芍藥之芍。按《魏志》是■<芍（丶替換一）>，音著多。）見里人負(fù)薪者持碧蓮花一朵，已傷器刃矣。云：“陂中得之。”盧公后從事浙西，因使淮服，話于太尉衛(wèi)公。公令搜訪■<芍（丶替換一）>陂，則無有矣。又遍尋于江渚間，亦終不能得。乃知向者一朵，蓋神異耳。
京國頃歲街陌中有聚觀戲場者，詢之，乃二刺猬對打令，既合節(jié)奏，有中章程。時座中有前將作李少監(jiān)韞，亦云曾見。
京城佛寺，率非真僧。曲檻回廊，戶牖重復(fù)。有一僧室，當(dāng)門有柜，扃鎖甚牢。竊知者云：“自柜而入，則別有幽房邃閣，詰曲深嚴(yán)，囊橐奸回，何所不有?！?br />
牛相公僧孺鎮(zhèn)襄州日，以久旱祈禱無應(yīng)，有處士不記名姓，眾云豢龍者。公請致雨，處士曰：“江漢間無龍，獨一湫泊中有之，黑龍也。強驅(qū)逐，必慮為災(zāi)難制?！惫堂?，果有大雨，漢水泛漲，漂溺萬戶。處士懼罪，亦亡去。十年前，有人他處見猶在。
《汲冢書》，蓋魏安釐王冢，晉時衛(wèi)郡汲縣耕人于古冢中得之。竹簡漆書科斗文字，雜寫經(jīng)史，與今本校驗，多有異同。（耕人姓不，不字，呼作彪：其名曰準(zhǔn)．出《春秋后序》，《文選》中注出。）
王內(nèi)史書帖中有與蜀郡守朱（不記名）。書求櫻桃來禽，日給藤子。（來禽，言味甘來眾禽也。俗作林檎。）又云胡桃種已成矣。又問司馬相如、楊子云有后否，蜀城門是司馬錯所制存乎。
盧元公鈞奉道，暇日與賓友話言，必及神仙之事。云某有表弟韋卿材，大和中選授江淮縣宰，赴任出京日，親朋相送，離灞浐，時已曛暮矣。行一二十里外，覺道路漸異，非常日經(jīng)過處。既而望中有燈燭熒煌之狀，林木蔥蓓，似非人間。頃之，有謁于馬前者，如州縣候吏。問韋曰：“自何至此？此非俗世?！倍眄?，復(fù)有一人至前，謂謁者曰：“既至矣，則須速報上公。”韋問曰：“上公何品秩也？”吏亦不對，卻走而去。逡巡遞聲連呼曰：“上公屈韋下馬?！壁m走入門，則峻宇雕墻，重廊復(fù)閣，侍衛(wèi)嚴(yán)肅，擬于王侯。見一人年僅四十，戴平上幘，衣素服，遙謂韋曰：“上階。”韋拜而上。命坐慰勞，久之，亦無肴酒湯果之設(shè)。徐謂韋曰：“某因世亂，百家相糾，竄避于此。推某為長，強謂之上公。爾來數(shù)百年，無教令約束，但任之自然而已。公得至此，塵俗之幸也。不可久留，當(dāng)宜速去?！泵〗嬍ベ浿?。韋出門上馬，卻尋舊路，回望亦無所見矣。半夜朧月，信馬而行，至明則已在官路。逆旅暫歇，詢之于人，且無能知者。取綃視之，光白可鑒。韋遂驟卻入關(guān)詣相國，具述其事。因以戔戔分遺親愛，相國得綃，亦裁制自服。韋云：“約其處，乃在驪山藍(lán)田之間。蓋地仙也。”
顧況字逋翁，文詞之暇，兼攻小筆。嘗求知新亭監(jiān)，人或詰之，謂曰：“余要寫貌海中山耳?！比员偕飘嬚咄跄瑸楦敝?。
世言牡丹花近有，蓋以國朝文士集中無牡丹歌詩。張公嘗言楊子華有畫牡丹處極分明。子華，北齊人，則知牡丹花亦已久矣。
又說顧況志尚疏逸，近于方外，有時宰曾招致，將以好官命之。況以詩答曰：“四海如今已太平，相公何用喚狂生。此身還似籠中鶴，東望滄洲叫一聲?！焙髤侵薪匝詻r得道解化去。
有黃金生者，擢進(jìn)士第，人問：“與頗同房否？”對曰：“別洞?！保S本溪洞豪姓，生故以此對。人雖咍之，亦賞其真實也。）
王僧虔，右軍之孫也。齊高帝嘗問曰：“卿書與我書孰優(yōu)？”對曰：“臣書人臣第一，陛下書帝王第一?！钡鄄粣?，后嘗以橛筆書，恐為帝所忌故也。
陸暢字達(dá)夫，常為韋南康作《蜀道易》，首句曰：“蜀道易，易于履平地。”南康大喜，贈羅八百匹。南康薨，朝廷欲繩其既往之事，復(fù)閱先所進(jìn)兵器，刻“定秦”二字，不相與者因欲構(gòu)成罪名。暢上疏理之，云：“臣在蜀日，見造所進(jìn)兵器。定秦者，匠之名也?！庇墒堑冕尅！妒竦离y》，李白罪嚴(yán)武也。暢感韋之遇，遂反其詞焉。
圣善寺銀佛，天寶亂，為賊截將一耳。后少傅白公奉佛銀三鋌添補，然不及舊者。會昌拆寺，命中貴人毀像，收銀送內(nèi)庫中。人以白公所添鑄，比舊耳少銀數(shù)十兩，遂詣白公索余銀。恐涉隱沒故也。
又云士張林說毀寺時，分遣御史，檢天下所廢寺及收錄金銀佛像。有蘇監(jiān)察者，不記名。巡覆兩街諸寺，見銀佛一尺以下者多袖之而歸，謂之蘇杠（烏講反。）佛?；騿枩赝ン蓿骸皩⒑螌??！卞嵩唬骸盁o以過密陀僧也?！?br />
口州謝真人上升前，玉帝錫以鞍馬為信，意者使其安心也。刺史李堅遺之玉念珠，后問念珠在否，云已在紫皇之前矣。一日，真人于紫極宮置齋，金母下降，郡郭處處有虹霓云氣之狀。至白晝輕舉，萬目睹焉。
《魏受禪碑》，王朗文，梁鵠書，鐘繇鐫字，謂之三絕。鐫字皆須妙于篆籀，故繇方得鐫刻。
張懷瑾《書斷》曰：“篆、籀、八分、隸書、草書、章草、飛白、行書，通謂之八體。而右軍皆在神品。右軍嘗醉書數(shù)字，點畫類龍爪，后遂有龍爪書，如科斗、玉筋、偃波之類。諸家共五十二般?！?br />
公云舒州灊山下有九井，其實九眼泉也。旱即煞一犬投其中，大雨必降，犬亦流出。
又南中久旱，即以長繩系虎頭骨投有龍?zhí)?。入水，即?shù)人牽制不定。俄頃云起潭中，雨亦隨降。龍虎敵也，雖枯骨猶激動如此。
五星惡浮屠像，今人家多圖畫五星雜于佛事中，或謂之禳災(zāi)者，真不知也。
武后朝宰相石泉公王方慶，瑯琊王也。武后嘗御武成殿閱書畫，問方慶曰：“卿家舊法書存乎？”方慶遂集自右軍已下至僧虔、智永禪師等二十五人，備書一卷進(jìn)上。后命崔融作序，謂為《寶章集》，亦曰《王氏世寶》也。
今延英殿，靈芝殿也。謂之小延英。苗韓公居相位，以足疾步驟微蹇，上每于此待之。宰相對于小延英，自此始也。
臺儀自大夫已下至監(jiān)察，通謂之五院御史。國朝踐歷五院者共三人，為李商隱、張魏公延賞、溫仆射造也。
裴岳者，久應(yīng)舉，與長興于左揆友善。曾有一古鏡子，乃神物也。于相布素時得一照，分明見有朱衣吏導(dǎo)從。他皆類此。賓護與岳微親，面詰之，云：“不虛?！毙鄩嬍?。
陳朝謝赫善畫，嘗閱秘閣，嘆伏曹不興所畫龍首，以為若見真龍。
陶貞白所著《太清經(jīng)》，一名《劍經(jīng)》，凡學(xué)道術(shù)者，皆須有好劍鏡隨身。又說干將、莫耶劍，皆以銅鑄，非鐵也。（按隱居《古今刀劍錄》云：自古好刀劍，多投伊水中，以禳膚人之妖。蓋伊水中有怪異似人，脥脛已下至腳，有首鼻口耳手足，常損害人矣。）
八分書起于漢時王次仲。次仲有道，詔征聘于車中，化為大鳥飛去，墜三翮于地。今有大翮山在常山郡界。
兵部李約員外嘗江行，與一商胡舟楫相次。商胡病，固邀相見，以二女托之，皆絕色也，又遺一珠，約悉唯唯。及商胡死，財寶約數(shù)萬，悉籍其數(shù)送官，而以二女求配。始?xì)毶毯鷷r，約自以夜光含之，人莫知也。后死商胡有親屬來理資財，約請官司發(fā)掘驗之，夜光果在，其密行皆此類也。
公云，牧弘農(nóng)日，捕獲伐墓盜十余。輩中有一人請間言事。公因屏吏獨問，對曰：“某以他事贖死。盧氏縣南山堯女冢，近亦曾為人開發(fā)，獲一大珠并玉碗，人亦不能計其直，余寶器極多，世莫之識也。”公因遣吏按驗，即冢果有開處，旋獲其盜，考訊與前通無異。及牽引其徒，稱皆在商州冶務(wù)中。時商牧名卿也，州移牒，公致書皆怒而不遣。竊知者云：“珠玉之器，皆入京師貴人家矣。”公前歲自京徒步東出，過盧氏，復(fù)問邑中，具如所說，然史傳及地里書并不載此冢。且堯女，舜妃也，皆死于湘嶺。今所謂者，豈傳說之誤歟？矧貽訓(xùn)于茅茨土階，不宜有厚葬之事，即此冢果何人哉？
飛白書始于蔡邕，在鴻門見匠人施堊箒，遂創(chuàng)意焉。梁蕭子云能之。武帝謂曰：“蔡邕飛而不白，羲之自而不飛，飛白之間，在斟酌耳?！眹L大書“蕭”字，后人匣而寶之。傳至張氏，賓護東都舊第有蕭齋，前后序引，皆名公之詞也。
杜紫微頃于宰執(zhí)求小儀不遂，請小秋又不遂。嘗夢人謂曰：“辭春不及秋，昆腳與皆頭?！焙蠊帽炔繂T外。（又杜公自述，不曾歷小比，此必傳之誤。）
楊祭酒敬之愛才，公心嘗知江表之士項斯，贈詩曰：“處處見詩詩總好，及觀標(biāo)格過于詩。平生不解藏人善，到處相逢說項斯?！币虼嗣瘛Ｋ斓歉呖埔?。
東都頃千創(chuàng)造防秋館，穿掘多得蔡邕鴻都學(xué)所書石經(jīng)。后洛中人家，往往有之。
王內(nèi)史《借船帖》，書之尤工者也。故山北盧尚書匡寶惜有年。公致書借之不得，云：“只可就看，未嘗借人也?！惫褐?，旗節(jié)在途，才數(shù)程，忽有人將書帖就公求書，閱之，乃《借船帖》也。公驚異問之，云：“盧家郎君要錢遣賣耳?！惫珖@異移時，不問其價還之。后不知落于何人。
京師書儈孫盈者，名甚著。盈父曰仲容，亦鑒書畫，精于品目。豪家所寶，多經(jīng)其手，真?zhèn)螣o逃焉。王公《借船帖》是孫盈所蓄，人以厚價求之不果。盧公其時急切減而賑之，曰：“錢滿百千方得?！北R公，韓太沖外孫也。故書畫之尤者，多閱而識焉。
嘗有一淪落衣冠，以先人執(zhí)友方為邦伯，因遠(yuǎn)投謁，冀有厚需。及謁見，即情極尋常，所賚至寡。歸無道路之費，愁怨動容，因閑步長衢，嘆吒不已。忽有一人，衣服垢弊，行過于前，回目之曰：“公有不平之氣，余愿知之?！币蚓吒媲橹?，答曰：“止于要厚恤，小事耳。今夜可宿某舍?！敝聊和匆堰t望門外。遂延入，謂之曰：“余隱者也，見為縣獄卒，要在濟人之急?！奔纫狗?，取一碗合于面前，俄頃揭看，見一班白紫綬者才長數(shù)寸。此人詬責(zé)之曰：“與人有分，不恤其孤可乎！”紫衣者遜謝，久之，復(fù)用碗覆于地，更揭之，則無有矣。明日平旦，聞傳聲覓某秀才甚急，往則紫衣斂板以待，情義頓濃，遂贈數(shù)百縑，亦不言其事，豈非仙術(shù)乎。經(jīng)云：佛教上屬鬼宿，蓋神鬼之事，鬼暗則佛教衰矣。吳先生嘗稱有《靈鬼錄》，佛乃一靈鬼耳。
李抱真之鎮(zhèn)潞州也，軍資匱闕，計無所為。有老僧大為郡人信服，抱真因詣之，謂曰：“假和尚之道以濟軍中，可乎？”僧曰：“無不可。”抱真曰：“但言請于鞠場焚身，某當(dāng)于使宅鑿一地道通連，候火作，即潛以相出?！鄙矎闹礻悹盥曆?。抱真命于鞠場積薪貯油，因為七日道場，晝夜香燈，梵唄雜作。
抱真亦引僧入地道，使之不疑。僧仍升座執(zhí)爐，對眾說法。抱真率監(jiān)軍僚屬及將吏膜拜其下，以俸入檀施，堆于其旁。由是士女駢填，舍財億計。滿七日，遂送柴積，灌油發(fā)焰，擊鐘念佛。抱真密已遣人填塞地道，俄頃之際，僧薪并灰。數(shù)日藉所得貨財，輦?cè)胲娰Y庫。別求所謂舍利者數(shù)十粒，造塔貯焉。
又說洛中頃年有僧得數(shù)粒所謂舍利者，貯于琉璃器中，晝夜香燈，檀施之利，日無虛焉。有士子迫于寒餒，因請僧愿得舍利，掌而觀瞻。僧遂出瓶授與，遽即吞之。僧惶駭如狂，復(fù)慮聞之于外。士子曰：“與吾幾錢，當(dāng)服藥出之?！鄙勏?，遂贈二百緡，仍取萬病丸與吃。俄頃泄痢，以盆盎盛貯，濯而收之。
（此一事，東都儲隱說．后即江表詩人路豹所為。豹非茍于利者，乃剛正之性，以懲無良。豹與張祜、崔涯三人，為文酒之侶也。）
章仇兼瓊鎮(zhèn)蜀日，佛寺設(shè)大會，百戲在庭。有十歲童兒一作女童。舞于竿杪。忽有物狀如雕鶚，掠之而去。群眾大駭，因而罷樂。后數(shù)日，其父母見在高塔之上，梯而取之，則神如癡，久之方語，云：“見如壁畫飛天夜叉者將入塔中，日飼果實飲饌之味，亦不知其所自?！毖辗骄袢绯酢?br />
《晉書》中有飲食名“寒具”者，亦無注解處。后于《齊人要術(shù)》并《食經(jīng)》中檢得，是今所謂■<饣睘>餅?；感L盛具法書名畫，請客觀之?？陀惺澈撸诲侄鴪?zhí)書畫，因有涴，玄不懌，自是會客不設(shè)寒具。
昌黎生者，名父子也。雖教有義方，而性頗暗劣。嘗為集賢校理，史傳中有說金根車處，皆臆斷之，曰：“豈其誤歟，必金銀車?！毕じ摹案弊譃椤般y”字。至除拾遺，果為諫院不受。俄有以故人子憫之者，因辟為鹿門從事也。
今謂進(jìn)士登第為遷鶯者久矣。蓋自《伐木》詩；“伐木丁丁，鳥鳴嚶嚶。出自幽谷，遷于喬木?！庇衷唬骸皣缕澍Q矣，求其友聲?！辈o“鶯”字。頃歲省試《早鶯求友》詩，又《鶯出谷》詩，別書固無證據(jù)，豈非誤歟？
東晉謝太傅墓碑，但樹貞石，初無文字。蓋重難制述之意也。
西平王始將禁軍在蜀戍蠻，與張魏公不葉，及西平功高居相位，德宗欲追魏公者數(shù)四，慮西平不悅而罷。后上令韓晉公善說，然后并處中書。一日，因內(nèi)宴禁中，出瑞錦一匹，令系兩人一處．以示和解之意。
潞州啟圣宮有明皇帝欹枕斜書壁處，并腰鼓馬槽并在。公為潞州從事，皆見之。
《千字文》，梁周興嗣編次，而有王右軍書者。人皆不曉。
其始乃梁武教諸王書，令殷鐵石于大王書中拓一千字不重者，每字片紙，雜碎無序。武帝召興嗣，謂曰：“卿有才思，為我韻之。”興嗣一夕編綴進(jìn)上，鬢發(fā)皆白，而賞賜甚厚。右軍孫智永禪師自臨八百本，散與人間，江南諸寺，各留一本。永往住吳興永福寺，積年學(xué)書，禿筆頭十甕，每甕皆數(shù)石。人來覓書并請題頭者如市。所居戶限為之穿穴，乃用鐵葉裹之，人謂為鐵門限。后取筆頭瘞之，號為“退筆?！?，自制銘志。
孫季雍著《葬經(jīng)》，又有著《葬略》者，言葬用吉禮，僧尼并不可令見之也。
鄭廣文學(xué)書而病無紙，知慈恩寺有柿葉數(shù)間屋，遂借僧房居止，日取紅葉學(xué)書，歲久殆遍。后自寫所制詩并畫，同為一卷封進(jìn)。玄宗御筆書其尾曰“鄭虔三絕”。
郭侍郎（承嘏）。嘗寶惜書法一卷，每攜隨兵。初應(yīng)舉，就雜文試，寫畢夜色猶早，以紙緘裹置于篋中，及納所寶書帖。卻歸鋪，于燭籠下取書帖觀覽，則程試宛在篋中。匆遽驚嗟，計無所出。來往于棘圍門外，見一老吏，詢其事，具以實告。吏曰：“某能換之，然某家貧，居興道里，倘換得，愿以錢三萬見酬?！惫珢偠S之。逡巡，赍程試往而易書帖出，授公，公愧謝而退。明日歸親仁里，自以錢送諸興道?？铌P(guān)久之，吏有家人出，公以姓氏質(zhì)之，對曰：“主父死三日，方貧，未辦周身之具。”
公驚嘆久之，方知棘圍所見乃鬼也。遂以錢贈其家而去。余在京，曾侍太傅相國盧公宴語，親聞其事。今又得于張公，方審其異也云耳。
提要
《尚書故實》一卷，唐李綽撰。綽仕履未詳?？肌缎绿茣ぴ紫嗍老当怼?，趙郡李氏，南祖之后，有名綽字肩孟者，為吏部侍郎舒之曾孫，書中自稱趙郡人，或即其人歟。是書《宋史·藝文志》凡兩載之，一見史部傳記類，一見子部小說類，而注其下云，綽一作緯，實一作事。今按曾慥《類說》所引，亦明標(biāo)李綽之名，則作緯者誤矣。自序稱賓護尚書張公，三相盛門，博物多聞。綽避難圃田，每容侍話，凡聆徵引，必異尋常，遂纂集尤異作此書。蓋皆據(jù)張尚書之所述也。惟張尚書不著其名?！缎绿茣に囄闹尽费亍冻缥目偰俊分?，以張尚書為即延賞，晁公武、陳振孫已斥其誤。然書中稱嘉貞為四世祖，又稱嘉祐為高伯祖，則所謂張尚書者，當(dāng)在彥遠(yuǎn)、天保、彥修、曼容諸兄弟中。其文規(guī)、次宗乃宏靖子，於嘉貞為曾孫，不可稱高祖，振孫乃皆以其不登八座為疑，亦非也。觀其言賓護移知廣陵，又言公除潞州旌節(jié)，則必嘗為揚州刺史、昭義節(jié)度使者。當(dāng)以史於天保諸人下略其官位，遂致無可考耳。其書雜記近事，亦兼考舊聞。如司馬承順、王谷、盧元公、尉遲迥、韋卿材、謝真人、淪落衣冠章仇兼瓊、郭承嘏諸條，雖頗涉語怪，然如蘭亭敘入昭陵，顧長康畫清夜游西園圖，謝赫、李嗣真評畫，百衲琴，戴容刻佛像，碧落碑，貍骨帖，寶章集，靈芝殿，佛教屬鬼宿，冒黎生改金根車，謝安無字碑，鄭虔三絕，顧況工畫諸軼事，皆出此書。而墓碑有圓空，德政碑不當(dāng)有圓空一條，楊子華畫牡丹花，已見北齊一條。晉書寒具一條，省試鶯出谷詩一條，杜牧未為比部一條，王右軍書千字文一條。尤頗有考證。王楙《野客叢書》引據(jù)最為博洽，而牡丹引楊子華事，天廚引西園圖事，又引其東方朔一條證《山海經(jīng)》事，皆據(jù)為出典，在唐人小說中亦因話錄之亞也。惟張宏靖《蕭齋記》本為李約作，原記尚存，而云蕭齋在張氏東都舊第；李商隱僅兩任校書郎，一任太學(xué)博士，本傳可考，而云臺儀自大夫以下至監(jiān)察，通謂之五院御史，唐國歷五院者，惟李商隱、張延賞、溫造三人，皆為失實。要之瑕不掩瑜，固不以一二小節(jié)廢矣。
尚書故實
賓護尚書河?xùn)|張公，三相盛門，四朝雅望。博物自同于壯武，多聞遠(yuǎn)邁于咠臣?？`避難圃田，寓居佛廟，秩有同于錐印，跡更甚于酒傭。叨遂迎塵，每容侍話。凡聆征引，必異尋常。足廣后生，可貽好事。遂纂集尤異者，兼雜以詼諧十?dāng)?shù)節(jié)，作《尚書故實》云耳。
高祖太武皇帝本名與文皇帝同上一字，后乃刪去。嘗有碑版，鑿處具在。太武是陵廟中玉冊定口，神堯乃母后追尊。顏公曾抗疏極論，為袁傪所沮麗寢。
太宗酷好法書，有大王真跡三千六百紙，率以一丈二尺為一軸。寶惜者獨《蘭亭》為最，置于座側(cè)，朝夕觀覽。嘗一日，附耳語高宗曰：“吾千秋萬歲后，與吾《蘭亭》將去也?！奔胺钪M之日，用玉匣貯之，藏于昭陵。
天冊府弧矢尺度，蓋倍于常者。太宗北逐劉黑闥，為突厥所窘，遂親發(fā)箭射退賊騎。突厥中得此箭傳觀，皆嘆伏神異。
后余弓一張，箭五只，藏在武庫。歷代（一作朝）。郊丘重禮，必陳于儀衛(wèi)之前，以耀武德。惜哉，今與法物同為煨燼矣。然此即劉氏斬蛇劍之比也，豈不有所歸乎？
司馬天師名承禎，字紫微，形狀類陶隱居。玄宗謂人曰：“承禎，弘景后身也?！碧旖弟?，上有字曰“賜司馬承禎”。尸解去日，自鶴（一作云）。滿庭，異香郁烈。承禎號白云先生，故人謂車為白云車。至文宗朝，并張騫海槎同取入內(nèi)。
有李幼奇者，開元中以藝干柳芳。嘗對芳念百韻詩，芳已暗記，便題之于壁，不差一字。謂幼奇曰：“此吾之詩也?！庇灼娲篌@異之，有不平色。久之，徐曰：“聊相戲，此君所念詩也。”
因請幼奇更誦所著文章，皆一遍便能寫錄。
又說漢武帝時，嘗有外域獻(xiàn)獨足鶴，人皆不知，以為怪異。
東方朔奏曰：“此《山海經(jīng)》所謂畢方鳥也。”驗之果是。因敕廷臣皆習(xí)《山海經(jīng)》?！渡胶＝?jīng)》，伯翳著，劉向編次作序。伯翳亦曰伯益，《書》曰：“益典朕虞?！鄙w隨禹治水，撮山海之異，遂成書，郭弘農(nóng)注解。
鄭廣文作《圣善寺報慈閣大像記》云：“自頂至頤，八十三尺，額珠以銀鑄成，虛中盛八石。”
構(gòu)圣善寺佛殿僧惠範(fàn)，以罪沒入其財，得一千三百萬貫。
元載破家，籍財貨諸物，得胡椒九百石。
盧元公好道，重方士，有王谷者得黃白術(shù)，變瓦礫泥土立成黃金。賓護時在相國大梁幕中，皆目睹之。谷一日死于淮陰，賓護見范陽公敘言，公曰：“王十五兄不死。”后果有人于湘潭間見之，已變姓名矣。賓護既徙知廣陵，常亦話于崔魏公。公因說他日有王修能變竹葉為黃金，某所目擊也。
進(jìn)士盧融嘗說，盧元公鎮(zhèn)南海日，疽發(fā)于鬢，氣息懾然。有一少年道士，直來床前謂相國曰：“本師知尚書病瘡，遣某將少膏藥來，可便傅之。”相國寵姬韓氏遂取膏藥疾貼于瘡上，至暮而較數(shù)日平復(fù)。于倉皇之際，不知道士所來。及令勘中門至衙門十?dāng)?shù)重，并無出入處。方知其異也。盛膏小銀合子。韓氏收得，后猶在。融即相國親密，目驗其事，因附于此。
公自言四世祖河?xùn)|公為中書令著緋，（綽安邑宅中，曾有河?xùn)|公任中書令著緋真。）又說傅游藝居相位著綠。
李師誨者，畫蕃馬李漸之孫也。為劉從諫潞州從事，知劉不軌，遂隱居黎城山。潞州平，朝廷嘉之，就除一縣宰。曾于衲僧處得落星石一片。僧云：“于蜀路早行，見星墜于前，遂圍數(shù)尺掘之，得片石如斷磬。其一端有雕刻狻猊之首，亦如磬，有孔，穿絳處尚光滑。豈天上樂器毀而墜歟？”此石后流轉(zhuǎn)到綽安邑宅中。
《清夜游西園圖》，顧長康畫，有梁朝諸王跋尾處云，圖上若干人，并食天廚。（語出諸子書．檢尋未得。）貞觀中，褚河南裝背題處具在。本張維素家收得，（維素。從申之子。）傳至相國張公，（弘靖。）元和中，準(zhǔn)宣索并《鐘元常寫道德經(jīng)》同進(jìn)入內(nèi)。（時張公鎮(zhèn)并州，進(jìn)圖表，李太尉衛(wèi)公作也。）后中貴人崔潭峻自禁中將出，復(fù)流傳人間。維素子周封，前涇州從事，在京。一日，有人將此圖求售，周封驚異之，遽以絹數(shù)匹贖得。經(jīng)年忽聞款關(guān)甚急，問之，見數(shù)人同稱仇中尉傳語評事，知《清夜圖》在宅，計閑居家貧，請以絹三百匹易之。周封憚其迫脅，遽以圖授使人。明日，果赍絹至。后方知詐偽。乃是一力足人求江淮大鹽院，時王庶人涯判鹽鐵，酷好書畫，謂此人曰：“為余訪得此圖，然遂公所請?！币驗橛嬋《?。及十二家事起，復(fù)落在一粉鋪內(nèi)。郭侍郎承嘏。閽者以錢三百買得獻(xiàn)郭。郭公又流傳至令狐家。宣宗嘗問相國有何名畫，相國具以圖對。復(fù)進(jìn)入內(nèi)。（賓護親見相國說。）
公嘗于貴人家見梁昭明太子腦骨，微紅而潤澤，抑異于常也。
又嘗見人臘長尺許，眉目手足悉具，或以為僬僥人也。
又說表弟盧某，一日碧空澄澈，仰見仙人乘鶴而過，別有數(shù)鶴飛在前后，適睹自一鶴背遷一鶴背，亦如人換馬之狀。
國朝李嗣真評事云：“顧畫屈居第一，然虎頭又伏衛(wèi)協(xié)畫《北風(fēng)圖》。”（《北風(fēng)圖》，《毛詩》義。）
公平康里宅，乃崔司業(yè)融舊第，有司業(yè)題壁處猶在。
蜀王嘗造千面琴，散在人間，蜀王即隋文之子楊秀也。
又李汧公取桐孫之精者，雜綴為之，謂之百納琴。用蝸殼為徽，其間三面尤絕異，通謂之“響泉韻磬”，弦一上，可十年不斷。
兵部李員外約，汧公之子也。識度清曠，迥分塵表。與主客張員外諗同棄官，并韋征君況墻東遁世，不婚娶，不治生業(yè)。
李尤厚于張，每與張匡床靜言，達(dá)旦不寢，人莫得知。贈張詩曰：“我有心中事，不向韋二說。秋夜洛陽城，明月照張八?！保ㄕ敿瓷袝簭?。）
佛像本胡夷，樸陋，人不生敬。今之藻繪雕刻，自戴颙始也。颙嘗刻一像，自隱帳中，聽人臧否，隨而改之。如是者積十年，厥功方就。
絳州《碧落碑》文，乃高祖子韓王元嘉四男為先妃所制，陳惟玉書。今不知者，妄有指說，非也。
荀輿能書，嘗寫《貍骨治勞方》，右軍臨之，至今謂之《貍骨帖》。
古碑皆有圓空，（音孔。）蓋碑者，悲本也。墟墓間物，每一墓有四焉。初葬穿繩于空以下棺，乃古懸窆之禮?！抖Y》曰：“公室視豐碑，三家視桓楹。”人因就紀(jì)其德，由是遂有碑表。數(shù)十年前，有樹德政碑，亦設(shè)圓空，不知根本，甚失。后有悟之者，遂改焉。
公自述高伯祖嘉祐，開元中為相州都督，廨宇有災(zāi)異，郡守物故者連累。政將軍（嘉祐終金吾將軍。）至，則于正寢整衣冠通夕而坐。夜分，忽肅屏間聞嘆息聲。俄有人自西廡而出，衣巾藍(lán)縷，形器憔悴，歷階而上，直至于前。將軍因厲聲問曰：“是何神祗，來至于此！”答曰：“余后周將尉遲回也。死于此地，遺骸尚存，愿托有心，得畢葬祭。前牧守者，皆膽薄氣劣，驚悸而終，非余所害。”又指一十余歲女子曰：“此余之女也，同瘞廡下?！泵魅眨瑢④娬倮舭l(fā)掘，果得二骸。備衣衾棺器，禮而葬之。
越二夕，復(fù)出感謝，因曰：“余無他能報效，愿裨公政節(jié)宣，水旱唯所命焉?！睂④娝煲允律下?，請置廟，歲時血食。上特降書詔褒異，勒碑?dāng)⑹?，今相州碑廟見在。
中書令河?xùn)|公，開元中居相位，有張憬藏者，能言休咎。一日忽詣公，以一幅紙大書“臺”字授公。公曰：“余見居臺司，此何意也？”后數(shù)日，貶官臺州刺史。
河?xùn)|公鎮(zhèn)并州，上問：“有何事，第言之?！弊嘣唬骸俺加械芗蔚v，遠(yuǎn)牧方州，手足支離，常系念慮?！鄙弦蚩陔窂埣蔚v可忻州刺史，河?xùn)|屬郡。上意不疑，張亦不讓，豈非至公無隱，出于常限者乎？
王平南虞，右軍之叔也。善書畫，嘗謂右軍：“吾諸事不足法，惟書畫可法?！睍x明帝師其畫，王右軍學(xué)其書焉。
宣平太傅相國盧公，應(yīng)舉時，寄居壽州安豐縣別墅。嘗游■<芍（丶替換一）>陂，（■<芍（丶替換一）>字今呼為鵲革下，芍藥之芍。按《魏志》是■<芍（丶替換一）>，音著多。）見里人負(fù)薪者持碧蓮花一朵，已傷器刃矣。云：“陂中得之。”盧公后從事浙西，因使淮服，話于太尉衛(wèi)公。公令搜訪■<芍（丶替換一）>陂，則無有矣。又遍尋于江渚間，亦終不能得。乃知向者一朵，蓋神異耳。
京國頃歲街陌中有聚觀戲場者，詢之，乃二刺猬對打令，既合節(jié)奏，有中章程。時座中有前將作李少監(jiān)韞，亦云曾見。
京城佛寺，率非真僧。曲檻回廊，戶牖重復(fù)。有一僧室，當(dāng)門有柜，扃鎖甚牢。竊知者云：“自柜而入，則別有幽房邃閣，詰曲深嚴(yán)，囊橐奸回，何所不有?！?br />
牛相公僧孺鎮(zhèn)襄州日，以久旱祈禱無應(yīng)，有處士不記名姓，眾云豢龍者。公請致雨，處士曰：“江漢間無龍，獨一湫泊中有之，黑龍也。強驅(qū)逐，必慮為災(zāi)難制?！惫堂?，果有大雨，漢水泛漲，漂溺萬戶。處士懼罪，亦亡去。十年前，有人他處見猶在。
《汲冢書》，蓋魏安釐王冢，晉時衛(wèi)郡汲縣耕人于古冢中得之。竹簡漆書科斗文字，雜寫經(jīng)史，與今本校驗，多有異同。（耕人姓不，不字，呼作彪：其名曰準(zhǔn)．出《春秋后序》，《文選》中注出。）
王內(nèi)史書帖中有與蜀郡守朱（不記名）。書求櫻桃來禽，日給藤子。（來禽，言味甘來眾禽也。俗作林檎。）又云胡桃種已成矣。又問司馬相如、楊子云有后否，蜀城門是司馬錯所制存乎。
盧元公鈞奉道，暇日與賓友話言，必及神仙之事。云某有表弟韋卿材，大和中選授江淮縣宰，赴任出京日，親朋相送，離灞浐，時已曛暮矣。行一二十里外，覺道路漸異，非常日經(jīng)過處。既而望中有燈燭熒煌之狀，林木蔥蓓，似非人間。頃之，有謁于馬前者，如州縣候吏。問韋曰：“自何至此？此非俗世?！倍眄?，復(fù)有一人至前，謂謁者曰：“既至矣，則須速報上公。”韋問曰：“上公何品秩也？”吏亦不對，卻走而去。逡巡遞聲連呼曰：“上公屈韋下馬?！壁m走入門，則峻宇雕墻，重廊復(fù)閣，侍衛(wèi)嚴(yán)肅，擬于王侯。見一人年僅四十，戴平上幘，衣素服，遙謂韋曰：“上階。”韋拜而上。命坐慰勞，久之，亦無肴酒湯果之設(shè)。徐謂韋曰：“某因世亂，百家相糾，竄避于此。推某為長，強謂之上公。爾來數(shù)百年，無教令約束，但任之自然而已。公得至此，塵俗之幸也。不可久留，當(dāng)宜速去?！泵〗嬍ベ浿?。韋出門上馬，卻尋舊路，回望亦無所見矣。半夜朧月，信馬而行，至明則已在官路。逆旅暫歇，詢之于人，且無能知者。取綃視之，光白可鑒。韋遂驟卻入關(guān)詣相國，具述其事。因以戔戔分遺親愛，相國得綃，亦裁制自服。韋云：“約其處，乃在驪山藍(lán)田之間。蓋地仙也。”
顧況字逋翁，文詞之暇，兼攻小筆。嘗求知新亭監(jiān)，人或詰之，謂曰：“余要寫貌海中山耳?！比员偕飘嬚咄跄瑸楦敝?。
世言牡丹花近有，蓋以國朝文士集中無牡丹歌詩。張公嘗言楊子華有畫牡丹處極分明。子華，北齊人，則知牡丹花亦已久矣。
又說顧況志尚疏逸，近于方外，有時宰曾招致，將以好官命之。況以詩答曰：“四海如今已太平，相公何用喚狂生。此身還似籠中鶴，東望滄洲叫一聲?！焙髤侵薪匝詻r得道解化去。
有黃金生者，擢進(jìn)士第，人問：“與頗同房否？”對曰：“別洞?！保S本溪洞豪姓，生故以此對。人雖咍之，亦賞其真實也。）
王僧虔，右軍之孫也。齊高帝嘗問曰：“卿書與我書孰優(yōu)？”對曰：“臣書人臣第一，陛下書帝王第一?！钡鄄粣?，后嘗以橛筆書，恐為帝所忌故也。
陸暢字達(dá)夫，常為韋南康作《蜀道易》，首句曰：“蜀道易，易于履平地。”南康大喜，贈羅八百匹。南康薨，朝廷欲繩其既往之事，復(fù)閱先所進(jìn)兵器，刻“定秦”二字，不相與者因欲構(gòu)成罪名。暢上疏理之，云：“臣在蜀日，見造所進(jìn)兵器。定秦者，匠之名也?！庇墒堑冕尅！妒竦离y》，李白罪嚴(yán)武也。暢感韋之遇，遂反其詞焉。
圣善寺銀佛，天寶亂，為賊截將一耳。后少傅白公奉佛銀三鋌添補，然不及舊者。會昌拆寺，命中貴人毀像，收銀送內(nèi)庫中。人以白公所添鑄，比舊耳少銀數(shù)十兩，遂詣白公索余銀。恐涉隱沒故也。
又云士張林說毀寺時，分遣御史，檢天下所廢寺及收錄金銀佛像。有蘇監(jiān)察者，不記名。巡覆兩街諸寺，見銀佛一尺以下者多袖之而歸，謂之蘇杠（烏講反。）佛?；騿枩赝ン蓿骸皩⒑螌??！卞嵩唬骸盁o以過密陀僧也?！?br />
口州謝真人上升前，玉帝錫以鞍馬為信，意者使其安心也。刺史李堅遺之玉念珠，后問念珠在否，云已在紫皇之前矣。一日，真人于紫極宮置齋，金母下降，郡郭處處有虹霓云氣之狀。至白晝輕舉，萬目睹焉。
《魏受禪碑》，王朗文，梁鵠書，鐘繇鐫字，謂之三絕。鐫字皆須妙于篆籀，故繇方得鐫刻。
張懷瑾《書斷》曰：“篆、籀、八分、隸書、草書、章草、飛白、行書，通謂之八體。而右軍皆在神品。右軍嘗醉書數(shù)字，點畫類龍爪，后遂有龍爪書，如科斗、玉筋、偃波之類。諸家共五十二般?！?br />
公云舒州灊山下有九井，其實九眼泉也。旱即煞一犬投其中，大雨必降，犬亦流出。
又南中久旱，即以長繩系虎頭骨投有龍?zhí)?。入水，即?shù)人牽制不定。俄頃云起潭中，雨亦隨降。龍虎敵也，雖枯骨猶激動如此。
五星惡浮屠像，今人家多圖畫五星雜于佛事中，或謂之禳災(zāi)者，真不知也。
武后朝宰相石泉公王方慶，瑯琊王也。武后嘗御武成殿閱書畫，問方慶曰：“卿家舊法書存乎？”方慶遂集自右軍已下至僧虔、智永禪師等二十五人，備書一卷進(jìn)上。后命崔融作序，謂為《寶章集》，亦曰《王氏世寶》也。
今延英殿，靈芝殿也。謂之小延英。苗韓公居相位，以足疾步驟微蹇，上每于此待之。宰相對于小延英，自此始也。
臺儀自大夫已下至監(jiān)察，通謂之五院御史。國朝踐歷五院者共三人，為李商隱、張魏公延賞、溫仆射造也。
裴岳者，久應(yīng)舉，與長興于左揆友善。曾有一古鏡子，乃神物也。于相布素時得一照，分明見有朱衣吏導(dǎo)從。他皆類此。賓護與岳微親，面詰之，云：“不虛?！毙鄩嬍?。
陳朝謝赫善畫，嘗閱秘閣，嘆伏曹不興所畫龍首，以為若見真龍。
陶貞白所著《太清經(jīng)》，一名《劍經(jīng)》，凡學(xué)道術(shù)者，皆須有好劍鏡隨身。又說干將、莫耶劍，皆以銅鑄，非鐵也。（按隱居《古今刀劍錄》云：自古好刀劍，多投伊水中，以禳膚人之妖。蓋伊水中有怪異似人，脥脛已下至腳，有首鼻口耳手足，常損害人矣。）
八分書起于漢時王次仲。次仲有道，詔征聘于車中，化為大鳥飛去，墜三翮于地。今有大翮山在常山郡界。
兵部李約員外嘗江行，與一商胡舟楫相次。商胡病，固邀相見，以二女托之，皆絕色也，又遺一珠，約悉唯唯。及商胡死，財寶約數(shù)萬，悉籍其數(shù)送官，而以二女求配。始?xì)毶毯鷷r，約自以夜光含之，人莫知也。后死商胡有親屬來理資財，約請官司發(fā)掘驗之，夜光果在，其密行皆此類也。
公云，牧弘農(nóng)日，捕獲伐墓盜十余。輩中有一人請間言事。公因屏吏獨問，對曰：“某以他事贖死。盧氏縣南山堯女冢，近亦曾為人開發(fā)，獲一大珠并玉碗，人亦不能計其直，余寶器極多，世莫之識也。”公因遣吏按驗，即冢果有開處，旋獲其盜，考訊與前通無異。及牽引其徒，稱皆在商州冶務(wù)中。時商牧名卿也，州移牒，公致書皆怒而不遣。竊知者云：“珠玉之器，皆入京師貴人家矣。”公前歲自京徒步東出，過盧氏，復(fù)問邑中，具如所說，然史傳及地里書并不載此冢。且堯女，舜妃也，皆死于湘嶺。今所謂者，豈傳說之誤歟？矧貽訓(xùn)于茅茨土階，不宜有厚葬之事，即此冢果何人哉？
飛白書始于蔡邕，在鴻門見匠人施堊箒，遂創(chuàng)意焉。梁蕭子云能之。武帝謂曰：“蔡邕飛而不白，羲之自而不飛，飛白之間，在斟酌耳?！眹L大書“蕭”字，后人匣而寶之。傳至張氏，賓護東都舊第有蕭齋，前后序引，皆名公之詞也。
杜紫微頃于宰執(zhí)求小儀不遂，請小秋又不遂。嘗夢人謂曰：“辭春不及秋，昆腳與皆頭?！焙蠊帽炔繂T外。（又杜公自述，不曾歷小比，此必傳之誤。）
楊祭酒敬之愛才，公心嘗知江表之士項斯，贈詩曰：“處處見詩詩總好，及觀標(biāo)格過于詩。平生不解藏人善，到處相逢說項斯?！币虼嗣瘛Ｋ斓歉呖埔?。
東都頃千創(chuàng)造防秋館，穿掘多得蔡邕鴻都學(xué)所書石經(jīng)。后洛中人家，往往有之。
王內(nèi)史《借船帖》，書之尤工者也。故山北盧尚書匡寶惜有年。公致書借之不得，云：“只可就看，未嘗借人也?！惫褐?，旗節(jié)在途，才數(shù)程，忽有人將書帖就公求書，閱之，乃《借船帖》也。公驚異問之，云：“盧家郎君要錢遣賣耳?！惫珖@異移時，不問其價還之。后不知落于何人。
京師書儈孫盈者，名甚著。盈父曰仲容，亦鑒書畫，精于品目。豪家所寶，多經(jīng)其手，真?zhèn)螣o逃焉。王公《借船帖》是孫盈所蓄，人以厚價求之不果。盧公其時急切減而賑之，曰：“錢滿百千方得?！北R公，韓太沖外孫也。故書畫之尤者，多閱而識焉。
嘗有一淪落衣冠，以先人執(zhí)友方為邦伯，因遠(yuǎn)投謁，冀有厚需。及謁見，即情極尋常，所賚至寡。歸無道路之費，愁怨動容，因閑步長衢，嘆吒不已。忽有一人，衣服垢弊，行過于前，回目之曰：“公有不平之氣，余愿知之?！币蚓吒媲橹?，答曰：“止于要厚恤，小事耳。今夜可宿某舍?！敝聊和匆堰t望門外。遂延入，謂之曰：“余隱者也，見為縣獄卒，要在濟人之急?！奔纫狗?，取一碗合于面前，俄頃揭看，見一班白紫綬者才長數(shù)寸。此人詬責(zé)之曰：“與人有分，不恤其孤可乎！”紫衣者遜謝，久之，復(fù)用碗覆于地，更揭之，則無有矣。明日平旦，聞傳聲覓某秀才甚急，往則紫衣斂板以待，情義頓濃，遂贈數(shù)百縑，亦不言其事，豈非仙術(shù)乎。經(jīng)云：佛教上屬鬼宿，蓋神鬼之事，鬼暗則佛教衰矣。吳先生嘗稱有《靈鬼錄》，佛乃一靈鬼耳。
李抱真之鎮(zhèn)潞州也，軍資匱闕，計無所為。有老僧大為郡人信服，抱真因詣之，謂曰：“假和尚之道以濟軍中，可乎？”僧曰：“無不可。”抱真曰：“但言請于鞠場焚身，某當(dāng)于使宅鑿一地道通連，候火作，即潛以相出?！鄙矎闹礻悹盥曆?。抱真命于鞠場積薪貯油，因為七日道場，晝夜香燈，梵唄雜作。
抱真亦引僧入地道，使之不疑。僧仍升座執(zhí)爐，對眾說法。抱真率監(jiān)軍僚屬及將吏膜拜其下，以俸入檀施，堆于其旁。由是士女駢填，舍財億計。滿七日，遂送柴積，灌油發(fā)焰，擊鐘念佛。抱真密已遣人填塞地道，俄頃之際，僧薪并灰。數(shù)日藉所得貨財，輦?cè)胲娰Y庫。別求所謂舍利者數(shù)十粒，造塔貯焉。
又說洛中頃年有僧得數(shù)粒所謂舍利者，貯于琉璃器中，晝夜香燈，檀施之利，日無虛焉。有士子迫于寒餒，因請僧愿得舍利，掌而觀瞻。僧遂出瓶授與，遽即吞之。僧惶駭如狂，復(fù)慮聞之于外。士子曰：“與吾幾錢，當(dāng)服藥出之?！鄙勏?，遂贈二百緡，仍取萬病丸與吃。俄頃泄痢，以盆盎盛貯，濯而收之。
（此一事，東都儲隱說．后即江表詩人路豹所為。豹非茍于利者，乃剛正之性，以懲無良。豹與張祜、崔涯三人，為文酒之侶也。）
章仇兼瓊鎮(zhèn)蜀日，佛寺設(shè)大會，百戲在庭。有十歲童兒一作女童。舞于竿杪。忽有物狀如雕鶚，掠之而去。群眾大駭，因而罷樂。后數(shù)日，其父母見在高塔之上，梯而取之，則神如癡，久之方語，云：“見如壁畫飛天夜叉者將入塔中，日飼果實飲饌之味，亦不知其所自?！毖辗骄袢绯酢?br />
《晉書》中有飲食名“寒具”者，亦無注解處。后于《齊人要術(shù)》并《食經(jīng)》中檢得，是今所謂■<饣睘>餅?；感L盛具法書名畫，請客觀之?？陀惺澈撸诲侄鴪?zhí)書畫，因有涴，玄不懌，自是會客不設(shè)寒具。
昌黎生者，名父子也。雖教有義方，而性頗暗劣。嘗為集賢校理，史傳中有說金根車處，皆臆斷之，曰：“豈其誤歟，必金銀車?！毕じ摹案弊譃椤般y”字。至除拾遺，果為諫院不受。俄有以故人子憫之者，因辟為鹿門從事也。
今謂進(jìn)士登第為遷鶯者久矣。蓋自《伐木》詩；“伐木丁丁，鳥鳴嚶嚶。出自幽谷，遷于喬木?！庇衷唬骸皣缕澍Q矣，求其友聲?！辈o“鶯”字。頃歲省試《早鶯求友》詩，又《鶯出谷》詩，別書固無證據(jù)，豈非誤歟？
東晉謝太傅墓碑，但樹貞石，初無文字。蓋重難制述之意也。
西平王始將禁軍在蜀戍蠻，與張魏公不葉，及西平功高居相位，德宗欲追魏公者數(shù)四，慮西平不悅而罷。后上令韓晉公善說，然后并處中書。一日，因內(nèi)宴禁中，出瑞錦一匹，令系兩人一處．以示和解之意。
潞州啟圣宮有明皇帝欹枕斜書壁處，并腰鼓馬槽并在。公為潞州從事，皆見之。
《千字文》，梁周興嗣編次，而有王右軍書者。人皆不曉。
其始乃梁武教諸王書，令殷鐵石于大王書中拓一千字不重者，每字片紙，雜碎無序。武帝召興嗣，謂曰：“卿有才思，為我韻之。”興嗣一夕編綴進(jìn)上，鬢發(fā)皆白，而賞賜甚厚。右軍孫智永禪師自臨八百本，散與人間，江南諸寺，各留一本。永往住吳興永福寺，積年學(xué)書，禿筆頭十甕，每甕皆數(shù)石。人來覓書并請題頭者如市。所居戶限為之穿穴，乃用鐵葉裹之，人謂為鐵門限。后取筆頭瘞之，號為“退筆?！?，自制銘志。
孫季雍著《葬經(jīng)》，又有著《葬略》者，言葬用吉禮，僧尼并不可令見之也。
鄭廣文學(xué)書而病無紙，知慈恩寺有柿葉數(shù)間屋，遂借僧房居止，日取紅葉學(xué)書，歲久殆遍。后自寫所制詩并畫，同為一卷封進(jìn)。玄宗御筆書其尾曰“鄭虔三絕”。
郭侍郎（承嘏）。嘗寶惜書法一卷，每攜隨兵。初應(yīng)舉，就雜文試，寫畢夜色猶早，以紙緘裹置于篋中，及納所寶書帖。卻歸鋪，于燭籠下取書帖觀覽，則程試宛在篋中。匆遽驚嗟，計無所出。來往于棘圍門外，見一老吏，詢其事，具以實告。吏曰：“某能換之，然某家貧，居興道里，倘換得，愿以錢三萬見酬?！惫珢偠S之。逡巡，赍程試往而易書帖出，授公，公愧謝而退。明日歸親仁里，自以錢送諸興道?？铌P(guān)久之，吏有家人出，公以姓氏質(zhì)之，對曰：“主父死三日，方貧，未辦周身之具。”
公驚嘆久之，方知棘圍所見乃鬼也。遂以錢贈其家而去。余在京，曾侍太傅相國盧公宴語，親聞其事。今又得于張公，方審其異也云耳。
鄂公網(wǎng)安備 42010302001612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