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書
　　禹別九州，分其圻界?！饎e，彼列反。九州，《周公職錄》云：“黃帝受命，風(fēng)后受圖，割地布九州?！薄钝缸印吩疲骸爸袊鵀槌嗫h，內(nèi)有九州?！薄洞呵镎f題辭》云：“州之言殊也?！臂撸湟婪?。隨山浚川，刊其木，深其流?！鹂＃伎》??？?，苦安反。任土作貢。任其土地所有，定其貢賦之差。此堯時事，而在《夏書》之首，禹之王以是功?！鹑?，而鴆反。貢，字或作贛。王，于況反。
　　[疏]“禹別”至“作貢”○正義曰：禹分別九州之界，隨其所至之山，刊除其木，深大其川，使得注海。水害既除，地復(fù)本性，任其土地所有，定其貢賦之差，史錄其事，以為《禹貢》之篇?！饌鳌胺制溘呓纭薄鹫x曰：《詩》傳云：“圻，疆也?！狈制浣?，使有分限。計九州之境，當(dāng)應(yīng)舊定，而云“禹別”者，以堯遭洪水，萬事改新，此為作貢生文，故言“禹別”耳。○傳“刊其木，深其流”○正義曰：經(jīng)言“隨山刊木”，序以較略為文，直云“隨山”，不云隨山為何事，故傳明之隨山刊其木也。“浚川”，深其流也?！半S山”本為“浚川”，故連言之?！饌鳌叭纹洹敝痢笆枪Α薄鹫x曰：九州之土，物產(chǎn)各異，任其土地所有，以定貢賦之差，既任其所有，亦因其肥瘠多少不同，制為差品。鄭玄云：“任土謂定其肥磽之所生?！笔茄杂梅蜀ざ嗌贋椴钜??！百x”者，自上稅下之名，謂治田出谷，故經(jīng)定其差等，謂之“厥賦”?！柏暋闭?，從下獻(xiàn)上之稱，謂以所出之谷，市其土地所生異物，獻(xiàn)其所有，謂之“厥貢”。雖以所賦之物為貢用，賦物不盡有也，亦有全不用賦物，直隨地所有，采取以為貢者，此之所貢，即與《周禮·太宰》“九貢”不殊，但《周禮》分之為九耳。其賦與《周禮》“九賦”全異，彼賦謂口率出錢。不言“作賦”而言“作貢”者，取下供上之義也。諸序皆言作某篇，此序不言“作《禹貢》”者，以發(fā)首言“禹”，句末言“貢”，篇名足以顯矣。百篇之序，此類有三。“微子作誥父師、少師”，不言“作《微子》”，“仲虺作誥”，不言“作《仲虺之誥》”，與此篇皆為理足而略之也。又解篇在此之意，此治水是堯末時事，而在《夏書》之首，禹之得王天下，以是治水之功，故以為《夏書》之首。此篇史述時事，非是應(yīng)對言語，當(dāng)是水土既治，史即錄此篇，其初必在《虞書》之內(nèi)，蓋夏史抽入《夏書》，或仲尼始退其第，事不可知也。

　　禹貢禹制九州貢法。
　　[疏]“禹貢”○正義曰：此篇史述為文，發(fā)首“奠高山大川”，言禹治九州之水，水害既除，定山川次秩，與諸州為引序。自“導(dǎo)岍”至“嶓?！?，條說所治之山，言其首尾相及也。自“導(dǎo)弱水”至“導(dǎo)洛”，條說所治之水，言其發(fā)源注海也。自“九州攸同”至“成賦中邦”，總言水土既平，貢賦得常之事也?！板a土姓”三句，論天子于土地布行德教之事也。自“五百里甸服”至“二百里流”，總言四海之內(nèi)，量其遠(yuǎn)近，分為五服之事也。自“東漸于海”以下，總結(jié)禹功成受錫之事也?！饌鳌坝碇凭胖葚暦ā薄鹫x曰：禹制貢法，故以“禹貢”名篇。貢賦之法其來久矣，治水之后更復(fù)改新，言此篇貢法是禹所制，非禹始為貢也。

　　禹敷土，隨山刊木，洪水泛溢，禹布治九州之土，隨行山林，斬木通道。○敷，芳無反，馬云：“分也?！狈海髣Ψ?。行，下孟反。奠高山大川。奠，定也。高山，五岳。大川，四瀆。定其差秩，祀禮所視?！鸬欤锉榉?。瀆音獨(dú)，下同。
　　[疏]“禹敷”至“大川”○正義曰：言禹分布治此九州之土，其治之也，隨行所至之山，除木通道，決流其水，水土既平，乃定其高山大川。謂定其次秩尊卑，使知祀禮所視。言禹治其山川，使復(fù)常也?！饌鳌昂樗敝痢巴ǖ馈薄鹫x曰：《詩》傳云：“泛，泛流也?！狈菏撬髦玻樗鞫阂?，浸壞民居，故禹分布治之。知者，文十八年《左傳》云“舉八凱使主后土”，則伯益之輩佐禹多矣，禹必身行九州，規(guī)謀設(shè)法，乃使佐巳之人分布治之。于時平地盡為流潦，鮮有陸行之路，故將欲治水，隨行山林，斬木通道。鄭云：“必隨州中之山而登之，除木為道，以望觀所當(dāng)治者，則規(guī)其形而度其功焉。”是言禹登山之意也。《孟子》曰，禹三過門不入。其家門猶三過之，則其馀所歷多矣。來而復(fù)往，非止一處，故言分布治之之。○傳“奠定”至“所視”○正義曰：《禮》定器于地，通名為“奠”，是“奠”為定也。山之高者，莫高于岳；川之大者，莫大于瀆；故言“高山，五岳”，謂、嵩、岱、衡、華、恒也；“大川，四瀆”，謂江、河、淮、濟(jì)也。此舉高大為言，卑小亦定之矣?！端吹洹吩疲骸巴扔谏酱??！惫恃浴岸ㄆ洳钪取?，定其大小次敘也。定其“祀禮所視”，謂《王制》所云“五岳視三公，四瀆視諸侯，其馀視伯子男”。往者洪水滔天，山則為水所包，川則水皆泛溢，祭祀禮廢，今始定之，以見水土平，復(fù)舊制也。經(jīng)云“荊岐既旅”，“蔡蒙旅平”，“九山刊旅”，是次秩既定，故旅祭之?！　〖街菁容d，堯所都也。先施貢賦役，載于書?！鸺剑悠鞣?。州，九州名義見《爾雅音》。載如字。載，載于書也；馬同，鄭、韋昭云：“載，事也?！?
　　[疏]“冀州”○正義曰：九州之次，以治為先后。以水性下流，當(dāng)從下而泄，故治水皆從下為始。冀州，帝都，于九州近北，故首從冀起。而東南次兗，而東南次青，而南次徐，而南次揚(yáng)，從揚(yáng)而西次荊，從荊而北次豫，從豫而西次梁，從梁而北次雍，雍地最高，故在后也。自兗已下，皆準(zhǔn)地之形勢，從下向高，從東向西。青、徐、揚(yáng)三州并為東偏，雍州高于豫州，豫州高于青、徐，雍、豫之水從青、徐而入海也。梁高于荊，荊高于揚(yáng)，梁、荊之水從揚(yáng)而入海也。兗州在冀州東南，冀、兗二州之水，各自東北入海也。冀州之水不經(jīng)兗州，以冀是帝都，河為大患，故先從冀起，而次治兗。若使冀州之水東入兗州，水無去處，治之無益，雖是帝都，不得先也。此經(jīng)大體每州之始先言山川，后言平地。青州、梁州先山后川，徐州、雍州先川后山，兗、揚(yáng)、荊、豫有川無山，揚(yáng)、豫不言平地，冀州田賦之下始言“恒、衛(wèi)既從”，史以大略為文，不為例也。每州之下言水路相通，通向帝都之道，言禹每州事了，入朝以白帝也?！饌鳌皥蛩敝痢坝跁薄鹫x曰：史傳皆云堯都平陽，《五子之歌》曰：“惟彼陶唐，有此冀方。”是冀州堯所都也。諸州冀為其先，治水先從冀起，為諸州之首。記其役功之法，“既載”者，言先施貢賦役，載于書也。謂計人多少，賦功配役，載于書籍，然后征而用之，以治水也。冀州如此，則馀州亦然，故于此特記之也。王肅云：“言巳賦功屬役，載于書籍?！眰饕猱?dāng)然，鄭云：“載之言事，事謂作徒役也。禹知所當(dāng)治水，又知用徒之?dāng)?shù)，則書于策以告帝，征役而治之?！蔽┙狻拜d”字為異，其意亦同孔也。

　　壺口治梁及岐。壺口在冀州，梁、岐在雍州，從東循山治水而西?！饓匾艉?，馬云：“壺口，山名。”治如字。岐，其宜反。雍，于用反，后州名同。
　　[疏]傳“壺口”至“而西”○正義曰：《史記》稱高祖入咸陽，蕭何先收圖籍，則秦焚詩書，圖籍皆在?？拙h初七八十年耳，身為武帝博士，必當(dāng)具見圖籍，其山川所在，必是驗(yàn)實(shí)而知?！皦乜谠诩街?，梁、岐在雍州”，當(dāng)時疆界為然也。此于冀州之分，言及雍州之山者，“從東循山治水而西”故也。鄭云：“于此言‘治梁及岐’者，蓋治水從下起，以襄水害易也?！卑喙套鳌稘h書·地理志》，據(jù)前漢郡縣言山川所在。《志》云壺口在河?xùn)|北屈縣東南。應(yīng)劭云：“已有南屈，故稱北屈。”梁山在左馮翊夏陽縣西北，岐山在右扶風(fēng)美陽縣西北，然則壺口西至梁山，梁山西至岐山，從東而向西言之也。經(jīng)于“壺口”之下言“治”者，孔意蓋云欲見上下皆治也。

　　既修太原，至于岳陽。高平曰太原，今以為郡名。岳，太岳，在太原西南。山南曰陽?！鹪?，字又作{山獄}。太岳，山名。陽，山南曰陽，水北亦曰陽。
　　[疏]傳“高平”至“曰陽”○正義曰：“太原”，原之大者，《漢書》以為郡名，傳欲省文，故云“高平曰太原，今以為郡名”，即晉陽縣是也?！夺尩亍吩疲骸皬V平曰原，高平曰陸。”孔以太原地高，故言“高平”，其地高而廣也。下文導(dǎo)山云“壺口、雷首至于太岳”，知此“岳”即太岳也。屬河?xùn)|郡，在太原西南也?！兜乩碇尽泛?xùn)|彘縣東有霍太山，此彘縣周厲王所奔，順帝改為永安縣，《周禮·職方氏》冀州其山鎮(zhèn)曰霍山，即此太岳是也。山南見日，故“山南曰陽”。此說循理平地，言從太原至岳山之南，故云“岳陽”也?！　●麘褏}績，至于衡漳。覃懷，近河地名。漳水橫流入河，從覃懷致功至橫漳。○覃，徒南反。厎，之履反。衡如字，橫也；馬云：“水名?！闭囊粽?。近，附近之近。
　　[疏]傳“覃懷”至“衡漳”○正義曰：《地理志》河內(nèi)郡有懷縣，在河之北，蓋“覃懷”二字共為一地，故云“近河地名”。“衡”即古“橫”字，漳水橫流入河，故云“橫漳”。漳在懷北五百馀里，從覃懷致功而北至橫漳也?！兜乩碇尽吩?，清漳水出上黨沾縣大黽谷，東北至渤海阜城縣入河，過郡五，行千六百八十里，此沾縣因水為名?！吨尽酚衷疲骸罢此鰤仃P(guān)。《志》又云，濁漳水出長子縣，東至鄴縣入清漳。鄭玄亦云：“橫漳，漳水橫流?！蓖趺C云：“衡、漳，二水名。”厥土惟白壤，無塊曰壤，水去土復(fù)，其性色白而壤?！鹑?，若丈反。馬云：“天性和美也。”塊，苦對反。

　　[疏]傳“無塊”至“而壤”○正義曰：《九章算術(shù)》“穿地四，為壤五。壤為息土”，則“壤”是土和緩之名，故云“無塊曰壤”。此土本色為然，水去土復(fù)其性，色白而壤。雍州色黃而壤，豫州直言“壤”，不言其色，蓋州內(nèi)之土不純一色，故不得言色也。

　　厥賦惟上上錯，賦謂土地所生，以供天子。上上，第一。錯，雜，雜出第二之賦。○上如字，賦第一。錯，倉各反，馬云：“地有上下相錯，通率第一。”供音恭。
　　[疏]傳“賦謂”至“之賦”○正義曰：以文承“厥土”之下，序云“任土作貢”，又“賦”者稅斂之名，往者洪水為災(zāi)，民皆墊溺，九州賦稅蓋亦不行，水災(zāi)既除，土復(fù)本性，以作貢賦之差，故云“賦謂土地所生，以供天子”。謂稅谷以供天子，鄭玄云“此州入谷不貢”是也。因九州差為九等，“上上”是第一也。交錯是間雜之義，故“錯”為雜也。顧氏云“上上之下即次上中”，故云“雜出第二之賦”也?！睹献印贩Q稅什一為正；輕之于堯舜，為大貊小貊；重之于堯舜，為大桀小桀；則此時亦什一。稅俱什一，而得為九等差者，人功有強(qiáng)弱，收獲有多少。傳以荊州“田第八，賦第三”，為“人功修”也，雍州“田第一，賦第六”，為“人功少”也，是據(jù)人功多少總計以定差。此州以上上為正，而雜為次等，言出上上時多，而上中時少也。多者為正，少者為雜，故云“第一”。此州言“上上錯”者，少在正下，故先言“上上”，而后言“錯”。豫州言“錯上中”者，少在正上，故先言“錯”，而后言“上中”。揚(yáng)州云“下上上錯”，不言“錯下上”者，以本設(shè)九等，分三品為之上中下，下上本是異品，故變文言“下上上錯”也。梁州云“下中三錯”者，梁州之賦凡有三等，其出下中時多，故以“下中”為正，上有下上，下有下下，三等雜出，故言“三錯”，是明雜有下上、下下可知也。此九等所較無多，諸州相準(zhǔn)為等級耳。此計大率所得，非上科定也。但治水據(jù)田責(zé)其什一，隨上豐瘠，是上之任土，而下所獻(xiàn)自有差降，即以差等為上之定賦也。然一升一降，不可常同。冀州自出第二，與豫州同，時則無第一之賦。豫州與冀州等一同，時則無第二之賦。或容如此，事不可恒。鄭玄云：“賦之差，一井，上上出九夫稅，下下出一夫稅，通率九州一井稅五夫。”如鄭此言，上上出稅，九倍多于下下。鄭《詩箋》云：“井稅一夫，其田百畝?！比羯仙弦痪愐环?，則下下九井乃出一夫，稅太少矣；若下下井稅一夫，則上上全入官矣，豈容輕重頓至是乎？

　　厥田惟中中。田之高下肥瘠，九州之中為第五?！鹬?，丁仲反，又如字。中，馬云：“土地有高下?！狈剩欠?。瘠，在亦反。
　　[疏]傳“田之”至“第五”○正義曰：鄭玄云“田著高下之等者，當(dāng)為水害備也”，則鄭謂地形高下為九等也。王肅云“言其土地各有肥瘠”，則肅定其肥瘠以為九等也。如鄭之義，高處地瘠，出物既少，不得為上。如肅之義，肥處地下，水害所傷，出物既少，不得為上。故孔云“高下肥瘠”，共相參對，以為九等。上言“敷土”，此言“厥田”，“田”、“土”異者，鄭玄云：“地當(dāng)陰陽之中，能吐生萬物者曰土。據(jù)人功作力競得而田之，則謂之田?！薄疤铩薄ⅰ巴痢碑惷?，義當(dāng)然也。

　　恒、衛(wèi)既從，大陸既作。二水已治，從其故道，大陸之地巳可耕作?！饛?，才容反。
　　[疏]傳“二水”至“耕作”○正義曰：二水泛溢漫流已治，從其故道故，今已可耕作也。青州“濰、淄其道”，與此“恒、衛(wèi)既從”同，是從故道也。荊州“云土、夢作乂”，與此“大陸既作”同，是水治可耕作也。其文不同，史異辭耳，無義例也?！皦乜凇迸c雍州之山連文，故傳言“壺口在冀州”。此無所嫌，故不言在冀州，以下皆如此也?！兜乩碇尽吩?，恒水出常山上曲陽縣，東入滱水。衛(wèi)水出常山靈壽縣，東北入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