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歌》者，屈原之所作也。昔楚國南郢之邑，沅湘之間，其俗信鬼而好祠（詞一作祀），其詞必作歌樂舞鼓，以樂諸神（一無歌字），屈原放逐，竄伏其域，懷憂苦毒，愁思沸郁，出見俗人祭祀之禮，歌舞之樂，其詞鄙陋。困為作《九歌》之曲。上陳事神之敬，下見己之冤結(jié)，之以風(fēng)諫，故其文意不同，章句錯(cuò)雜而廣異義焉（一云故其文詞意周章雜錯(cuò)）。 ○東皇太一 吉日兮辰良， 日謂甲乙，辰謂寅卯。 穆將愉兮上皇。 穆，敬也；愉，樂也。上皇，謂東皇太一也。言己將修祭祀，必?fù)窦贾?，齋戒恭敬，以宴樂天神也。 撫長劍兮玉珥， 撫，持也。玉珥，謂劍钅覃也。劍者，所以威不軌，衛(wèi)有德。故持之也。 ギ鏘鳴兮琳瑯。 ギ、琳、瑯，皆美玉名也。《爾雅》曰：“有ギ琳瑯焉?！辩I，佩聲也。《詩》曰：“佩玉鏘鏘。”言己供神有道，乃使靈巫常持好劍，以辟邪要，垂眾佩，周旋而舞，動(dòng)鳴五玉，鏘鏘而和，且有節(jié)度也。或曰糾鏘鳴兮琳瑯。糾，錯(cuò)也。琳瑯，聲也。謂帶劍佩眾我，糾錯(cuò)而鳴，其聲琳瑯也。鏘《釋文》作钅倉。 瑤席兮玉，盍將把兮瓊芳。 瑤，石之次玉者?！对姟吩疲骸皥?bào)之以瓊瑤?！杯蛔麈?zhèn)。 蕙肴蒸兮蘭藉， 蕙肴，以蕙草蒸肉也。藉，所以藉飯食也?！兑住吩弧敖逵冒酌币?。蒸一作，一**。 奠桂酒兮椒漿。 桂酒，切桂置酒中也。言己供持彌敬，乃以蕙草蒸肴，芳蘭為藉，進(jìn)桂酒椒漿，以備五味也。 揚(yáng)χ兮拊鼓， 揚(yáng)，舉也。拊，擊也。χ一作桴。 疏緩節(jié)兮安歌， 疏，希也。言肴膳酒醴既具，不敢寧處，親舉χ擊鼓，使靈巫緩節(jié)而舞，徐歌相和以樂神也。 陳竽瑟兮浩倡。 陳，列也。浩，大也。言己又陳列竽瑟，大倡作樂以自竭盡也。 靈偃蹇兮姣服， 靈，謂巫也；偃蹇，舞貌。姣，好也。服，飾也。姣一作妖，服一作。 芳菲菲兮滿堂。 菲菲，芳貌也。言乃使姣好之巫，被甩盛飾，舉足奮袂，偃蹇而舞，芬芳菲菲，盈滿堂室也。 五音紛兮繁會(huì)， 五音：宮商角征羽也。紛，盛貌。繁，眾也。 君欣欣兮樂康。 欣欣，喜貌?？?，安也。言己動(dòng)作眾樂，合會(huì)五音，紛然盛美，神以歡欣，厭飽喜樂，則身蒙慶，家受多福也。屈原以為神無形聲，難事易失，然人竭心盡禮，則歆其祀而惠以祉，自傷履行忠誠，以事于君，不見信用，而身放棄，遂以危殆也?！秳⒖籍悺贰ⅰ督！?、《金?！啡也⒅^《文選?舞賦》注引“君欣”君字誤作吾。 ○云中君 浴蘭湯兮沐芳， 蘭，香草也。 華采衣兮若英。 華采，五色采也。若，杜若也。言己將饗祭，以事云神，乃使靈巫先浴蘭湯，沐香芷，衣五采華衣，飾以杜若之英，以自清潔也。 靈連蜷兮既留， 靈，巫也。楚人名巫為靈子。連蜷，巫迎神導(dǎo)引貌也。既，已也。留，止也。一本靈下有子字。 爛昭昭兮未央。 爛，光貌也。昭昭，明也。央，已也。言巫執(zhí)事肅敬，奉迎導(dǎo)引，顏貌矜莊，形體連蜷，神則喜歡必留而止，見其光容爛然昭明無極已也。 蹇將忄詹兮壽宮， 蹇，詞也。忄詹，安也。壽宮，供神之處也。祠祀皆欲得壽，故名為壽宮也。言云神既至于壽宮，歆饗酒食，忄詹然安樂，無有去意也。 與日月兮齊光。 齊，同也。光，明也。言云神豐隆重爵位尊高，乃與日月同光明也。夫云興而日月ウ，云藏而日月明，故言齊光也。章一作爭。 龍駕兮帝服， 龍駕，言云神駕龍也?！兑住吩唬骸霸茝凝?。”帝，謂五方之帝也。言天尊云神，使之乘龍，兼衣青黃五采之色，與五帝同服也。 聊翱游兮周章。 聊，且也。周章，猶周流也。言云神居無常處，動(dòng)則翱翔，周流往來，且游戲也。 靈皇皇兮既降，遠(yuǎn)舉兮云中。 ，去疾貌也。云中，云神所居也。言云神往來急疾，飲食既飽，然遠(yuǎn)舉，復(fù)還其處也?！逗檠a(bǔ)》曰：“《大人賦》曰‘風(fēng)涌而云浮’。李善引此作焱，其字從火。非也?！?覽冀州兮有馀， 覽，望也。兩河之間曰冀州。馀，猶他也。言云神所在高邈，乃望于冀州，尚復(fù)見他方也。 橫四海兮焉窮。 窮，極也。言云神出入奄忽，須臾之間，橫行四海，安有窮也。 思夫君兮太息，極勞心兮忄々。 匯聚忄，憂心貌。屈原見云一動(dòng)千里，周彳扁四海，想得隨從，觀望四方，以忘己憂，思而念之，終不可得，故太息而嘆，心中煩勞而忄也?；蛟唬壕^懷王也。屈原陳序云神，文義略訖，愁思復(fù)至，哀念懷王暗昧不明，則太息增嘆，心每忄而不能已也。忄一作忡。 ○湘君 君不行兮夷猶， 君，謂湘君也。夷猶，猶豫也。言湘君所在，左沅湘，右大江，苞洞庭之波，言數(shù)百里，群鳥所集，魚鱉所聚，土地肥饒，又有險(xiǎn)阻，故其神常安，不肯游蕩，既設(shè)祭祀，使巫請呼之，尚復(fù)猶豫也。 蹇誰留兮中洲？ 蹇，詞也。留，待也。中洲，洲中也。水中可居者曰洲。言湘君蹇然難行，留待于水中之洲乎？以為堯用二女妻舜，有苗不服，舜往征之，二女從而不反，道死于沅湘之中，因?yàn)橄娣蛉艘?。所留，蓋謂此堯之二女也。 美要眇兮宜， 要眇，好貌。，飾也。言二女之貌要眇而好，又宜飾也。眇一作妙，一本宜上有又字。要眇，連語，字無定體，或作幼妙、幼眇，不必拘泥?！堵勑Ｑa(bǔ)》謂當(dāng)作笑，聲誤字。其不審“宜”，屈賦習(xí)語。作笑者非也。 沛吾乘兮桂舟。 沛，行貌。舟，公也。吾，屈原自謂也。言己雖在湖澤之中，猶乘桂木之公，沛然而行，堂香凈也。 令沅湘兮無波， 沅、湘，水名。 使江水兮安流。 言己乘公，?？治４赶婢钽?、湘無波涌，使江水順徑徐流，則得安也。 望夫君兮未來， 君，謂湘君。未一作歸。 吹參差兮誰思？ 參差，洞簫也。言己供祭祀，瞻望于君，而未肯來，則吹簫作樂，誠欲樂君，當(dāng)復(fù)誰思念也。 駕飛龍兮北征， 征，行也。屈原思神略畢，意念楚國，愿駕飛龍此行，亟還歸故居也。 吾道兮洞庭。 ，轉(zhuǎn)也。洞庭，太湖也。言己欲乘龍而歸，不敢隨從大道，愿轉(zhuǎn)江湖之側(cè)委曲之徑，欲急至也。洪興祖曰：原欲歸而轉(zhuǎn)道洞庭者，以湘君在焉故也。 薜荔柏兮蕙綢， 薜荔，香草。柏，壁也。綢，縛束也?！对姟吩啤熬I繆束楚”是也。一作搏。 蓀橈兮蘭旌。 蓀，香草也。橈，公小楫也。屈原言己居家，則以薜荔飾四壁，蕙草縛屋，乘公則以蓀為楫棹，蘭為旌旗，動(dòng)以香潔自飾也。 望涔陽兮極浦， 涔陽，江奇名，近附郢。極，遠(yuǎn)也。浦，水涯也。 橫大江兮揚(yáng)靈。 靈，精誠也。屈原思念楚國，愿乘輕舟，上望江之遠(yuǎn)浦，下附郢之奇，以渫憂思，橫度大江，揚(yáng)己精誠，莫能感悟懷王，使還己也。 揚(yáng)靈兮未極， 極，已也。 女媛兮為余太息。 女，謂女Ч，屈原姊也。媛，猶牽引也。言己遠(yuǎn)揚(yáng)精誠，雖欲自竭盡，終無從達(dá)，故女Ч?fàn)恳?zé)數(shù)之，為己太息悲毒，欲使屈原改性易行，隨風(fēng)俗也。 橫流涕兮潺， 潺，流貌。屈原感女Ч之言，外欲變節(jié)而意不能，故內(nèi)自悲傷，涕泣橫流也。 隱思君兮非側(cè)。 君，謂懷王也。非，側(cè)陋也。言己雖見放棄，隱伏山野，猶從側(cè)陋之中，思念君也。 桂棹兮蘭， 棹，楫也。，公旁板也。一作曳。 斫冰兮積雪。 斫，斫也。言己乘公，遭天盛寒。舉其棹楫，斫斫冰凍，紛然如積雪，言己勤若也。斫冰一作斫曾冰。 采薜荔兮水中， 薜荔之草緣木而生。 搴芙蓉兮木末。 搴，采取也。芙蓉，荷華也，生水中。屈原言己執(zhí)忠信之行，以事于君，其志不合，猶入池涉水而求薜荔，登山緣木而采芙蓉，固不可得也。 心不同兮媒勞， 言婚姻所好，心意不同，則媒人疲勞而無功已。屈原自喻行與君異，終不可合，亦疲勞而已也。 恩不甚兮輕絕。 言人交接，初淺恩不甚篤，則輕相與離絕。言己與君同姓共祖，無離絕之義也。 石瀨兮淺淺， 瀨，疾也。淺淺，流貌。 飛龍兮翩翩。 屈原憂愁，┹視川水，見石瀨淺淺疾流而下，將有所至，仰見飛龍翩翩而上，將有所登，自傷棄在草野，終無所登至也。 交不忠兮怨長， 交，友也。忠，厚也。言朋友相與不厚，則長相怨恨，言己執(zhí)履忠信，雖獲罪過，不敢怨恨于眾人也。 期不信兮告余以不！ ，暇也。言君嘗與己期，欲共為治，后以讒言之故，更告我以不暇，遂以疏遠(yuǎn)己也余一作我。 黽騁騖兮江皋， 黽以喻盛明也。澤曲曰皋。言己愿及盛明己年盛時(shí)，任重馳驅(qū)，以行道德也。 夕弭節(jié)兮北渚。 弭，安也。渚，水涯也。夕以喻衰。言日夕將暮，己已衰老，弭情安意，終老草{土}也。 鳥次兮屋上， 次，舍也。再宿曰信，過信曰次。 水周兮堂下。 周，旋也。言己所居在湖澤之中，眾鳥舍止我之屋上，流水周旋己之堂下，自傷與鳥獸魚鱉同為伍也。 捐余兮江中， ，玉佩也。先王所命臣之瑞，故與環(huán)即還，與即去也。 遺余佩兮醴浦。 遺，離也。佩，瓊琚之屬也。言己雖見放逐，常思念君，設(shè)欲遠(yuǎn)去，猶捐佩，置于水涯，冀君求己，示有還意。佩一作，醴一作澧。 采芳洲兮杜若， 芳洲，香草生水中之處。 將以遺兮下女。 遺，與也。女，陰也，以喻臣，謂己之儔匹。言己愿往芬芳絕異之洲，采取杜若，以與貞正之人，思與同志，終不變更也。 時(shí)不可兮再得， 言日不再中，年不再盛也。 聊逍遙兮容與！ 逍遙，游戲也。《詩》云：“狐裘逍遙。”言天時(shí)不再至，不年不再盛，己年既孝矣，不遇于時(shí)，聊且逍遙而游，容與而戲，發(fā)待天命之至也。 ○湘夫人 帝子降兮北渚？ 帝子，謂堯女也。降，下也。言堯二女娥皇、女英隨舜不反，沒診治湘水之渚，國歷為湘夫人。 目眇眇兮愁予。 眇眇，好貌。予，屈原自謂也。言堯二女儀德美好，眇然絕異，又配帝舜，而乃沒命水中。屈原自傷不遭值堯舜，而遇ウ君，亦將沈身湘流，故曰愁我也。予一作余。 弱弱兮秋風(fēng)， 弱弱，秋風(fēng)搖木貌。 洞庭波兮木葉下。 言秋風(fēng)疾則草木搖，湘水波則樹葉落矣，以言君政急則眾民愁，而賢者傷矣?；蛟唬呵娗镲L(fēng)起而木葉墮，悲歲徂盡，年衰老也。 白兮騁望， 草，秋生，今南方湖澤皆有之。騁，平也。或作，一本此句上有登字。 與佳期兮夕張。 佳，謂湘夫人也，不敢指斥尊者，故言佳也。張，施也。言己愿以始秋草初生，平望之時(shí)，設(shè)祭具，夕早灑掃，張施帷帳，與佳人期歆饗之也。一本佳下有人字，一云與佳人兮期夕張。 鳥萃兮蘋中， 萃，集。一本萃上有何字。 罾何為兮木上？ 罾，魚網(wǎng)也。夫鳥當(dāng)集木巔而言草中，罾當(dāng)在水中而言木上，以喻所得不當(dāng)，失其所也。 沅有ぇ兮醴有蘭， 言沅水之中有盛茂之ぇ，澧水之內(nèi)有芬芳之蘭，異于眾草，以興湘夫人美好亦異于眾人也。ぇ一作芷，醴一作澧。 思公子兮未敢言。 公子，謂湘夫人也。得以卑說尊，故變言公子也。言己想若舜之遇二女，二女雖死，猶思其神，所以不敢達(dá)言者，士當(dāng)須介，女當(dāng)須媒也。 荒忽兮遠(yuǎn)望，觀流水兮潺。 言鬼神荒忽往來無形，近而視之，仿佛若存，遠(yuǎn)而望之，但見水流而潺也?；暮鲆蛔骰陪?。 麋何食兮庭中， 麋，獸名，似鹿也。食一作為。 蛟何為兮水裔？ 蛟，龍類也。麋當(dāng)在山林而在庭中，蛟當(dāng)在深淵而在水涯，以言小人宜在山野而升朝庭，賢者當(dāng)居尊官而為仆隸也。裔一作。 朝馳余馬兮江皋， 一云朝馳騁兮江皋。 夕濟(jì)兮西ㄛ。 濟(jì)，渡也。ㄛ，水涯也。自傷驅(qū)馳不出湘潭之間。 聞佳人兮召予， 予，屈原自謂也。 將騰駕兮偕逝。 偕，俱也。逝，往也。屈原幽居草澤，思命駕騰馳而往，不待侶偶也。 筑室兮水中，葺之兮荷蓋。 屈原困于世，愿筑室水中，附神明而居處也?！队?xùn)詁柳集》卷九注謂“字當(dāng)是葺字，傳寫作耳。諸韻無此字，唯吳本《楚辭》中有如此者”。 蓀壁兮紫壇， 以蓀草飾室壁，累紫貝為室壇。蓀一作荃。 芳椒兮成堂。 布香椒于堂上。一云播芳椒兮盈堂。王鏊本、朱燮元本、大小雅堂本、黃本、夫容館本亦并作盈?！堵勑Ｑa(bǔ)》謂成用飾義，曰：“成猶飾也?！秲x禮?士喪禮》‘獻(xiàn)素，獻(xiàn)成亦如之’。注：‘飾治畢為成?！膳c素對舉，未飾者為素，已飾者為成。粉飾屋壁也稱成。《考工記?匠人》‘白盛’，注云：‘盛之言成也。以蜃灰堊墻，所以飾成宮室。’《周禮?掌蜃》‘共白盛之蜃’，注：‘盛猶成也。謂飾墻使白之蜃也?！シ冀焚獬商谩?，是用椒末和泥來粉飾堂壁，即所謂椒房?！保?桂棟兮蘭， 以桂木為屋棟，以木蘭為榱也。 辛夷楣兮藥房。 辛夷，香草，以作楣戶。藥，白芷也。房，室也。 罔薜荔兮為帷， 罔，結(jié)也。言結(jié)薜荔為帷帳。 擗蕙曼兮既張。 擗，也。以蕙覆曼屋。 白玉兮為鎮(zhèn)， 以白玉鎮(zhèn)坐席也。鎮(zhèn)一作，一本為上有以字。 疏石蘭兮為芳。 石蘭，香草。疏，布陳也。一本兮上有以字，一云疏石蘭以為芳。聞氏謂芳為防字之誤，防訓(xùn)屏風(fēng)。 芷葺兮荷屋， 葺，蓋屋也。一本葺下有之字。 繚之兮杜衡。 繚，束縛也。杜衡，香草。一本兮下有以字，衡一作蘅。 合百草兮實(shí)庭， 合百草之華以實(shí)庭中。 建芳馨兮廡門。 馨，香之遠(yuǎn)聞?wù)?，積之以為門廡也。屈原生遭濁世，憂愁困極，意欲隨從鬼神，筑室水中，與湘夫人比鄰而處。然猶積聚眾芳以為殿堂，修飾彌盛，行善彌高也。 九嶷繽兮并迎，靈之來兮如云。 九嶷，山名，舜所葬也。嶷一作疑。 捐余袂兮江中，遺余衤兮醴浦。 衤，襦也。屈原興湘夫人，共鄰而處，舜復(fù)迎之而去，窮困無所依，故欲捐棄衣物，裸身而行，將適九夷也。醴一作澧。 搴汀洲兮杜若，將以遺兮遠(yuǎn)者。 汀，平也。遠(yuǎn)者，高賢隱士也。言己雖欲之九夷絕域之外，猶求高賢之士，平洲香草以遺之，與共道德也。者一作渚。 時(shí)不可兮驟得，聊逍遙兮容與。 驟，數(shù)。言富貴有命，天時(shí)難值，不可數(shù)得，聊且游戲，以盡年壽也。與一作冶?！督！分^“與、冶一聲之嬗，然古多作容與，無作容冶者”。 ○大司命 廣開兮天門，紛吾乘兮玄云。 吾，謂大司命也。言天尊重，司命將出游戲，則大開禁門，使乘玄云而行。 令飄風(fēng)兮先驅(qū)， 回風(fēng)為飄。《姜?！繁掘?qū)作馳，不知其所據(jù)本。 使氵東雨兮灑塵。 暴雨為氵東雨。言司命爵位尊高，出則風(fēng)伯、雨師先驅(qū)為軾路也。灑一作灑，軾一作戒?！督！吩疲骸盀⒈緸咦郑瑸⒔栌?xùn)滌，即今洗字也。依本句義定之，此處當(dāng)以灑為正字，灑為借字也?！?， 君回翔兮以下， 回，運(yùn)也。言司命行有節(jié)度，雖乘風(fēng)雨，然徐回運(yùn)而來下也?；匾蛔骰?，以一作來。 逾空桑兮從女。 空桑，山名，司命所經(jīng)。屈原修履忠貞之行而身被棄，將神明，陳己之冤結(jié)，故欲逾空桑之山而要之也。 紛纟々兮九州島， 纟纟，眾貌。 何壽夭兮在予。 予，謂司命。言普天之下，九州島之民，誠甚至眾多，其壽老夭折，皆自施行所致，天誅加之，不在于我也。 高飛兮安翔， 言司命執(zhí)持天政，不以人言易其則度，復(fù)徐飛高翔而行。 乘清氣兮御陰陽。 陰主殺，陽主生。言司命常乘天清明之氣，御持萬民死生之命也。清一作精。 吾與君兮齋速， 吾，屈原自謂也。齋，戒也；速，疾也。 導(dǎo)帝之兮九坑。 言己愿修飾，急疾齋戒，侍從于君，導(dǎo)迎天帝出入九州島之山，冀得陳己情也。導(dǎo)一作道，坑一作亢，《文苑》作岡。 靈衣兮被被， 被被，長貌。一作披披。 玉佩兮陸離。 言己得依隨司命，被服神衣，被被而長，玉佩眾多，陸離而好也。 壹陰兮壹陽， 陰，晦也，陽，明也。 眾莫知兮余所為。 屈原言己得配神俱行，出陰入陽，一晦一明，眾人無緣知我所作為也。 折疏麻兮瑤華， 疏麻，神麻也?，幦A，玉華也。 將以遺兮離居。 離居，謂隱者也。言己雖出陰入陽，涉歷殊方，猶思離居隱士，將折神麻，采玉華，以遺與之，明己行度如玉，不以苦樂易其志也。 老冉冉兮既極， 極，終也。極一作終。 不浸近兮愈疏。 浸，稍也。疏，遠(yuǎn)也。言履行忠信，從小至老，命將窮矣，而君猶疑之，不稍親近，而日以疏遠(yuǎn)也。浸一作浸，一作侵；兮一作而，愈一作逾。 乘龍兮轔轔， 轔轔，車聲?！对姟吩啤坝熊囖O轔”也?！逗檠a(bǔ)》引《釋文》、《朱注》引轔一作令，洪又引《詩》“車轔轔”，謂“今《詩》作鄰”?！督！吩疲骸稗O即令字別體，本訓(xùn)轢也。轢則有聲，故訓(xùn)為車聲，令則本小車名，與轔無涉，而作令者聲借字也?！?高駝兮沖天。 言己雖見疏遠(yuǎn)，執(zhí)志彌堅(jiān)，想乘神龍，轔轔然而有節(jié)度，抗志高行，沖天而驅(qū)，不以貧困有枉橈也。駝一作馳。 結(jié)桂枝兮延佇， 延，長也。佇，立也?！对姟吩唬骸皝辛⒁云?。”《釋文》延作。 羌愈思兮愁人。 言己乘龍沖天，非心所樂，猶結(jié)木為誓，長立而望，想念楚國，愁且思也。 愁人兮奈何？愿若今兮無虧。 虧，歇也。言己愁思，安可奈何乎？愿身行善，常若于今，無有歇也。 固人命兮有當(dāng)，孰離合兮可為？ 言人受命而生，有當(dāng)貴賤貧富者，是天祿也。己獨(dú)放逐離別，不復(fù)會(huì)合，不可為思也。一云孰離合兮不可為。 ○少司命 秋蘭兮麋蕪，羅生兮堂下。 言己供神之室，空閑清凈，眾香之草又環(huán)其堂下，羅列而生，誠司命所宜幸集也。秋一作秋，麋一作{艸麋}。 綠葉兮素枝，芳菲菲兮襲予。 襲，及也。予，我也。言芳茂盛，吐葉垂華，芳香菲菲，上及我也。枝一作華。 夫人自有兮美子， 夫人，謂萬民也。一云夫人兮自有美子。 蓀何以兮愁苦？ 蓀，謂司命也。言天下萬民，人人自有子孫，司命何為主握其年命而用思愁苦也。以一作為?！逗檠a(bǔ)》云：“蓀亦喻君，《離騷》曰‘荃不蔡余之中情’是也。”蓋以蓀、荃為一字。 秋蘭兮青青，綠葉兮紫莖。 言己事神崇钷，重種芳草，莖葉五色，芳香益暢也。一本蘭下有生字。 滿堂兮美人，忽獨(dú)與余兮目成。 言萬民眾我，美人并會(huì)，盈滿于堂，而司命獨(dú)與我睨而相視，成為親親也。 入不言兮出不辭， 言神往來奄忽，入不語言，出不訣辭，其志難知。辭一作詞。 乘回風(fēng)兮載云旗。 言司命之去，乘風(fēng)載云，其形貌不可得見。 悲莫悲兮生別離， 屈原思神略畢，憂愁復(fù)出，乃長嘆曰：人居世間，悲哀莫痛與妻子生別離，傷己當(dāng)之也。 樂莫樂兮新相知。 言天下之樂，莫大于男女始相知之時(shí)也。屈原言己無新相知之樂，而有生別離之憂也。 荷衣兮蕙帶，而來兮忽而逝。 言司命被服香凈，往來奄忽，難當(dāng)值也。一作倏，來一亻來。 君誰須兮云之際？ 言司命之去，暮宿于天帝之郊，誰待于云之際乎？幸其有意而顧己。 《洪補(bǔ)》云：“王逸無注，古本無此二句。此二句《河伯》章中語也?！薄吨熳ⅰ芬嘣疲骸爱?dāng)刪去?！薄堵勑Ｑa(bǔ)》云：“考《九歌》舊次，《河伯》本與《少司命》銜接，此本《河伯篇》首二句，寫官不慎，誤入本篇末，后人以其文義不屬，又見上文適有‘與女沐兮咸池，女兮陽之阿’二句，與此格調(diào)酷似，韻亦相葉，因即移附其后，即成今本也。”《姜?！吩唬骸按颂幧舷陆约酵~，得有沐咸池二句，決不得有‘沖風(fēng)至兮水揚(yáng)波’句，則此二句誤衍無疑，蓋《伯河》中語誤入此處者也?！薄段倪x平點(diǎn)》亦謂“二句王逸無注，蓋復(fù)《河伯》章中語也”。 與女沐兮咸池， 咸池，星名，蓋天池也。一作咸之沲。 女兮陽之阿。 ，干也?！对姟吩唬骸胺岁柌稽??！卑ⅲ?，日所行也。言己愿司命俱沐咸池，干陽阿，齋戒潔己，冀蒙天也。 望美人兮未來， 美人，謂司命。 臨風(fēng)兮浩歌。 ，失意貌。言己思望司命而未肯來，臨疾風(fēng)而大歌，冀神聞之而來至也。 孔蓋兮翠ユ， 言司命以孔雀之翅為車蓋，翡翠之羽為旗ユ，言殊飾也。ユ一作旌，一本此句上有揚(yáng)字。 登九天兮撫彗星。 九天，八方中央也。言司命乃升九天之上，撫持彗星，欲掃除邪惡，輔仁賢也。 竦長劍兮擁幼艾，蓀獨(dú)宜兮為民正。 竦，執(zhí)也。幼，少也。艾，長也。言司命執(zhí)持長劍，發(fā)誅絕兇惡，擁護(hù)萬民，長少各得其命也?！夺屛摹否底鲬Z。然據(jù)《說文》，竦訓(xùn)敬立；慫訓(xùn)驚，字或作悚；又訓(xùn)慫恿，皆無執(zhí)持義?！墩f文通訓(xùn)定聲》第一《豐部》謂竦訓(xùn)執(zhí)，其本字作捧。捧音敷容反；竦音息拱反。二字同部不同紐，不可通假。蓋竦立義之引申有高揚(yáng)義?！稄V雅?釋詁》：“竦，上也?！被蜃髀?。《華嚴(yán)經(jīng)音義》上引《切韻》：“聳，高也?！笔且耘c訓(xùn)執(zhí)持義同。則古本作竦也。作慫者非是。又，王粲《出婦賦》“竦余身兮敬事”，拾摭此語也。 ○東君 暾將出兮東方， 謂日始出東方，其容暾暾而盛大也。 照吾檻兮扶桑。 吾，謂日也。檻，也。言東方有扶桑之木，其高萬仞，日出，下浴于湯谷，上拂其扶桑，爰始而登，照曜四方。日以扶桑為舍檻，故曰“照吾檻兮扶?！币?。 撫余馬兮安驅(qū)， 余，謂日也。 夜交々兮既明。 言日既升天運(yùn)轉(zhuǎn)，而西將過太陰，徐撫其馬，安驅(qū)而行，雖幽昧之夜，猶交々而復(fù)明也。交一作皎。 駕龍兮乘雷， ，車轅也。 載云旗兮委蛇。 言日以龍為車轅，乘雷而行，以云為旌旗，委蛇而長。委一作逶，蛇一作。 長太息兮將上，心低亻回兮顧懷。 言日將去扶桑，上而升天，則俳亻回太息，顧念其居也。低一作俳，一作亻?！督！吩疲骸巴跻葑⒃啤畡t俳亻回太息’，王本作俳矣?！?羌聲色兮娛人， 娛，樂也。聲色一作色聲。 觀者忄詹兮忘歸。 忄詹，安也。言日色光明，旦四方，人觀見之，莫不娛樂，忄詹然意安，而忘歸也。 ㄌ瑟兮交鼓， ㄌ，急張弦也。交鼓，對擊鼓也。ㄌ一作ㄌ。 簫鐘兮瑤ね。 王逸無注。簫一作蕭。戴震曰：“蕭一作簫，通。洪景盧云：‘洪慶善注《東君篇》簫鐘，一蜀客過而見之，曰一本簫作?！稄V韻》訓(xùn)為擊也。蓋是擊鐘，正與“瑟”為對耳?！薄堵勑！吩疲骸耙槐咀魇?，蓋之省，簫則蕭之誤。洪邁《容齋續(xù)筆》一五引蜀客所見本作，又引蜀客說云‘《廣韻》訓(xùn)為“擊也”，蓋是擊鐘，與“瑟”為對耳’。是古本簫作之證。”， 鳴兮吹竽， 竽，樂器名也。言己愿供香美，張施琴瑟，吹鳴竽，列備眾樂，以樂大神。一作篪。 思靈保兮賢夸。 靈，謂巫也。夸，好貌也。言己思得賢好之巫，使與日神相保樂也。洪興祖曰：“古人云：詔靈保，召方相。說者曰，靈保，神巫也。 飛兮翠曾， 曾，舉也。言巫舞工巧，身體然若飛，似翠鳥之舉也。 展詩兮會(huì)舞。 展，舒。洪興祖曰：展詩，猶陳詩也。 應(yīng)律兮合節(jié)， 言乃復(fù)舒展詩曲，作為雅頌之樂，合會(huì)六律，以應(yīng)舞節(jié)。 靈之來兮蔽日。 言日神悅喜，于是來下，從其官屬，蔽日而至也。 青云衣兮白霓裳， 言日神來下，青云為上衣，白為下裳也。日出東方，入西方，故用其方色以為飾也。 舉長矢兮射天狼。 天狼，星名，以喻貪殘。日為王者，王者受命，必誅貪殘，故曰舉長矢射天狼。言君當(dāng)誅惡也。 操余弧兮反淪降， 言日誅惡以后復(fù)循道而退下，入太陰之中，不伐其功也。 援北斗兮酌玉漿。 斗謂玉爵。言誅惡既畢，故引玉斗，酌酒漿，以爵命賢能，進(jìn)有德也。 撰余轡兮高駝翔， 駝一作馳，一無此字。《聞校補(bǔ)》云：“疑當(dāng)作‘高駝’，無翔字。《大司命》‘高駝兮沖天’，《離騷》‘神高駝之邈邈’，皆曰高駝，可資參證。此句本不入韻，今本有翔字，蓋受下句韻腳‘行’字之暗示而誤加一韻也?！?杳冥冥兮以東行。 言日過太陰，不見其光，出杳杳，入冥冥，直東行而復(fù)出?；蛟唬喝赵挛逍?，皆東行也。一云翔杳冥兮，一無以字。 ○河伯 與女游兮九河， 河為四瀆長，其位視大夫，屈原仁楚大夫，欲以官相及，故言女也。九河：徒駭、馬頰、覆、胡蘇、簡、鉤盤、鬲津也。 沖風(fēng)起兮橫波。 沖，隧也。屈原設(shè)意與河伯為友，俱游九河之中，想蒙神，反遇隧風(fēng)，大波涌起，所無所也。 乘水車兮荷蓋，駕兩龍兮驂螭。 言河伯以水為車，驂駕螭龍而戲游也。一本螭上有白字。 登昆侖兮四望， 昆侖，神山，河源所從出。 心飛揚(yáng)兮浩蕩。 浩蕩，忠放貌，言己設(shè)與河伯俱游西北，登昆侖萬里之山，周望四方，心意飛揚(yáng)，志欲升天，思念浩蕩，而無所據(jù)也。 日將暮兮悵忘歸， 言昆侖之中多奇怪珠玉之樹，觀而視之，不知日暮。言己心樂志說，忽忘還歸也。 惟極浦兮寤懷。 寤，覺也。懷，思也。言己復(fù)徐惟念，河之極浦，江之遠(yuǎn)奇，則中心覺寤而復(fù)愁思也。 魚鱗屋兮龍?zhí)?，紫貝闕兮朱宮， 言河伯所居，以魚鱗蓋屋，堂畫蛟龍之文，紫貝作闕，朱丹其宮，形容異制，甚鮮好也?！段脑贰纷髦閷m。 靈何為兮水中？ 言河伯之屋殊好，如是，何為居水中而沈沒也。 乘白黿兮逐文魚， 大{敝黽}為黿，魚屬也。逐，從也。言河伯游戲，遠(yuǎn)出乘龍，近出乘黿，又從鯉魚也。一無文字。 與女游兮河之渚，流澌紛兮將來下。 流澌，解冰也。言屈原愿與河伯游河之渚，而流澌紛然，相隨來下，水為污濁，故欲去也。或曰，流澌，解散。屈原自比流澌者，欲與河伯離別也。 子交手兮東行， 子，謂河伯也。言屈原與河伯別，子宜東行，還于九河之居，我亦欲歸也。 送美人兮南浦。 美人，屈原自謂也。愿河伯送己南至江之涯，歸楚國也。 波滔滔兮來迎，魚鄰鄰兮媵予。 媵，送也。言江神聞己將歸，亦使波流滔滔不迎，河伯遣魚鄰鄰侍從而送我也。鄰一作鱗。 ○山鬼 若有人兮山之阿， 若有人，謂山鬼也。阿，曲隅也。 被薜荔兮帶女羅。 女羅，兔絲也。言山鬼■■若人，見于山之阿，被又羅之衣，以兔絲為帶也。薜荔、兔絲，皆無根，緣物而生，山鬼亦ㄙ忽無形，故衣之以為飾也。羅一作蘿。 既含睇兮又宜笑， 睇，微眄貌也。言山鬼之狀，體含妙容，美目盼然，又好口齒，而宜笑也。 子慕予兮善窈窕。 子，謂山鬼也。窈窕，好貌。《詩》曰：“窈窕淑女?！毖陨焦碇?，既以夸麗，亦復(fù)慕我善行好姿，故來見其容也。 乘赤豹兮從文貍， 貍一作。 辛夷車兮結(jié)桂旗。 辛夷，香草也。言山鬼出入，乘赤豹，從文貍，結(jié)桂與辛夷，以為車旗。言其香也。 被石蘭兮帶杜衡， 石蘭、杜衡，皆時(shí)草。衡一作蘅。 折芳馨兮遺所思。 所思，謂清潔之士若屈原者也。言山鈑修飾眾香，以崇其善，屈原履行清潔，以厲其身，神人同好，故折芳馨相遺，以同其志也。 余處幽篁兮終不見天， 言山鈑所處，乃在幽篁之內(nèi)，終不見天地，所以來出，歸有德也?；蛟唬河捏?，竹林也。 路險(xiǎn)難兮獨(dú)后來。 言所處既深，其路險(xiǎn)阻又難，故來晚暮，后諸神也。 表獨(dú)立兮山之上， 表，特也。言山鬼后到，特立于山之上而自異也。 云容容兮而在下，杳冥冥兮羌晝晦， 言山鬼所在至高邈，云出其下，雖白晝猶晦冥也。 東風(fēng)飄兮神靈雨。 飄，風(fēng)貌?！对姟吩唬骸胺孙L(fēng)飄兮。”言東風(fēng)飄然而起，則神靈應(yīng)之而雨，以言陰陽通感，風(fēng)雨相和，屈原自傷無和也。飄一作飄飄。 歲既晏兮孰華予？ 晏，晚也。孰，誰也。言己宿留懷王，冀其還己，心中忄詹然，安而忘歸，年歲晚暮，將欲罷老，誰復(fù)令我榮華也。 采三秀兮于山間， 石磊磊兮葛蔓蔓。 言己欲服芝草，以延年命，周旋山間，采而求之，終不能得，但見山石磊磊，葛草蔓蔓。或曰：三秀，秀材之士隱處者也。言石、葛者，喻所在深也。 怨公子兮悵忘歸， 公子，謂公子椒也。言己所以怨公子椒者，以其知己忠信而不肯達(dá)，故我悵然失志而忘歸也。 君思我兮不得。 言懷王時(shí)思念我，顧不肯以暇之日召己謀議也。 山中人兮芳杜若， 山中人，屈原自謂也。 飲石泉兮蔭松柏，君思我兮然疑作。 言己雖在山中無人之處，猶取杜若以為芬芳，飲石泉之水，蔭松柏之木，飲食居處，動(dòng)以香潔自飾也。 {}填填兮雨冥冥， {}一作雷。 犭爰啾啾兮又夜鳴。 又一作。 風(fēng)颯颯兮木蕭蕭， 言己在深山之中，遭雷電暴雨，犭爰號(hào)呼，風(fēng)木動(dòng)搖，以言恐懼，失其所也?；蛟唬豪诪橹T侯，以興于君，雨冥昧，以興佞臣，犭爰善鳴，以興讒言，風(fēng)以喻政，木以喻民，雷填填者，君妄怒也。雨冥冥者，群亻妄聚也。犭爰啾啾者，讒夫弄口也。風(fēng)颯颯者，政煩擾也。木蕭蕭者，民驚駭也。 思公子兮徒離憂！ 言己怨子椒不見達(dá)，故遂去而憂愁也。 ○國殤 操吳戈兮被犀甲， 戈，戟也。甲，鎧也。言國殤始從軍之時(shí)，手持吳戈，身被犀鎧而行也?；蛟唬傥峥?；吾科，之名也。 車錯(cuò)轂兮短兵接。 錯(cuò)，交也。短兵，刀劍也。言戎車相迫，輪轂交錯(cuò)，長兵不施，故用刀劍以相擊也。 旌蔽日兮敵若云， 言兵士竟路趣敵，旌旗蔽天，敵多人眾，來若云也。 矢交墜兮士爭先。 墜，墮也。言兩軍相射，流矢交墮，壯夫奮怒，爭先在前也。墜一作隊(duì)。 凌余陣兮躐余行，左驂殪兮右刃傷。 凌，犯也。躐，踐也。言敵家來侵，凌我屯陣，踐躐我行伍也。躐一作。 霾兩輪兮縶四馬， 縶，絆也?！对姟吩唬骸翱{之維之。”言己馬雖死傷，更霾車兩輪，絆四馬，終不反顧，示必死也。霾一作埋。 援玉χ兮擊鳴鼓。 言己愈自厲怒，勢氣益盛。援一作搖，χ一作桴。 天時(shí)墜兮威靈怒， 墜，落也。言己戰(zhàn)斗，適遭天時(shí)，命當(dāng)墮落，身雖死亡，而威神怒健，不畏憚也。 嚴(yán)殺盡兮棄原{土}。 嚴(yán)，壯也。殺，死也。言壯大士盡其死命，則骸骨棄于原{土}，而不土葬也。洪云“{土}，古野字”。 出不入兮往不反， 言壯士出閫，不復(fù)顧入，一往必死，不復(fù)還反也。 平原忽兮路超遠(yuǎn)。 言身?xiàng)壠皆絳土}之中，去家道甚遠(yuǎn)也。一云平原路兮忽超遠(yuǎn)。?！堵勑Ｑa(bǔ)》云：“《方言》六云：‘亻勿、邈，離也，楚謂之越，或謂之遠(yuǎn)；吳越曰亻勿?！?、亻勿通。《荀子?賦篇》曰‘忽兮其遠(yuǎn)之極也’，本書《懷沙》曰‘道遠(yuǎn)忽兮’，字并作忽?！皆觥c‘路超遠(yuǎn)’祗是一義而變文重言之以足句，此與上文‘出不入兮往不反’，詞例正同。一本以忽字倒在兮下，非是。”， 帶長劍兮挾秦弓， 言身雖死，猶帶劍持弓，示不舍武也。 首身離兮心不懲。 懲，也。言己雖死，頭足分離，而心終不懲也。身一作雖。《聞校補(bǔ)》云：“《戰(zhàn)國策?秦策》曰‘首身分離，暴骨草澤’，‘首身分離’，自是古之恒語，一本作雖，非是?！薄督！吩疲骸笆咨矸蛛x，蓋古之成語，《戰(zhàn)國策?秦策》‘首身分離，暴骨草澤。則作雖者非也?！?， 誠既勇兮又以武，終剛強(qiáng)兮不可凌。 言國殤之性，誠以勇猛剛強(qiáng)之氣，不可凌犯也。 身既死兮神以靈，子魂魄兮為鬼雄！ 言國殤死后，精神強(qiáng)壯，魂魄武毅，長為百鬼之雄杰也。一云毅，一云子魂毅。洪興祖曰：《左傳》曰：“人生始化曰魄，既生魄，陽曰魂。用物精多，則魂魄強(qiáng)?！笔柙疲骸叭朔A五常以生，感陰陽以靈，有身體之質(zhì)，名之曰形，有噓吸之動(dòng)，謂之為氣，氣之靈者曰魄，既生魄矣，其內(nèi)自有陽氣也，氣之神者曰魂?；昶牵耢`之名，本從形氣而有，附形之靈為魄，附氣之神為魂。附形之靈者，謂初生之時(shí)，耳目心識(shí)，手足運(yùn)動(dòng)，啼呼為聲。此則魄之靈也。附氣之神者，謂精神性識(shí)，漸有所知。此則附氣之神也。魄在于前，魂在于后，魄識(shí)少而魂識(shí)多。人之生也，魄盛魂強(qiáng)，及其死也，形銷氣滅。圣人緣生以事死，改生之魂曰神，改生之魄曰鬼。合鬼與神，教之至也。魄附于氣，氣又附于形，形強(qiáng)則氣強(qiáng)，形弱則氣弱，魂以氣強(qiáng)，魄力以形強(qiáng)?！薄痘茨献印吩唬骸疤鞖鉃榛?，地氣為魄?！弊⒃疲骸盎辏岁柹?；魄， 人陰神也?！?， ○禮魂 成禮兮會(huì)鼓， 言祠祀九神，皆先齋戒，成其禮敬，乃傳歌作樂，急疾擊鼓， 傳芭兮代舞， 芭，巫所持香草名也。代，更也。言祠祀作樂而歌，巫持芭而舞訖，以復(fù)傳與他人，更用之也。芭一作巴。 夸女倡兮容與。 夸，好也。謂使童稚好女，先倡而舞，則進(jìn)退容與，而有節(jié)度也。與一作冶?！督！吩疲骸叭菀保p聲連綿字，其字形雖不定，而無作容冶者?！?春蘭兮秋菊， 洪興祖曰：古語云，春蘭秋菊，各一時(shí)之秀也。菊一作鞫。 長無絕兮終古！ 言春祠以蘭、秋祠以菊為芬芳，長相繼承，無絕于終古之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