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種曲 運甓記 明 吾邱瑞
運甓記 (明)吾邱瑞 著
繡刻演劇十本
第三套
春蕪(朱玉) 琴心(相如) 玉鏡(溫嶠) 懷香(韓壽) 彩毫(李白) 運甓(陶侃) 鸞鎞(杜恙) 玉合(韓翊) 金蓮(蘇軾) 四喜(宋郊)
繡刻運甓記定本
運甓記目錄
第一出 家門始末
第二出 翦發(fā)延賓
第三出 瑯琊就鎭
第四出 辭親赴任
第五出 陳敏造逆
第六出 緘報平安
第七出 帥閫賓賢
第八出 嗔鲊封還
第九出 棄官就辟
第十出 姑病求醫(yī)
第十一出 翦逆聞喪
第十二出 諸賢渡江
第十三出 牛眠指穴
第十四出 卜居求安
第十五出 藩府賀正
第十六出 權門燈宴
第十七出 問卜決疑
第十八出 杜弢定計
第十九出 新亭灑泣
第二十出 平蠻奏凱
第二十一出 廣州運甓
第二十二出 太眞絕裾
第二十三出 折翼著夢
第二十四出 手板擊鳳
第二十五出 紉衣被賊
第二十六出 移鎭石頭
第二十七出 聞叛勤王
第二十八出 夢日環(huán)營
第二十九出 斬鳳贖罪
第三十出 觖望招兵
第三十一出 惜陰投具
第三十二出 蘇峻倡亂
第三十三出 揮麈驅(qū)車
第三十四出 發(fā)兵助溫
第三十五出 父子死節(jié)
第三十六出 太眞借饟
第三十七出 彭李臠峻
第三十八出 蔣山致奠
第三十九出 廬山會合
第四十出 官誥榮封
第一出 家門始末
【齊天樂】〔副末開場〕畫堂今日歌金縷。座集貂蟬簪組。酒進霞觴。屛開云母。次第裝今演古。徧觀樂府。盡麗曲妖詞。宣淫導頗。過眼生憎。細追尋風化終無補?! 呵乙茖m換羽。勸君休覷做等閑儔伍。宛轉(zhuǎn)鶯喉。輕敲象板。訴出忠良肺腑。循腔按譜。漸引入陶陶醉鄉(xiāng)深處。潦倒金尊。暢飮娛賓主?!矄柎鹫粘!?
【沁園春】陶母辛勤。太尉忠義。未遇時翦發(fā)命結(jié)賢豪。蚶鲊嗔封。牛眠指葬。范逵特薦顯東朝。羣英會。新亭灑泣。鏖戰(zhàn)樹奇標?! ⌒拟帷eX鳳讒撓。廣南移鎭受波濤。晨昏運甓。夢飛折翼。惜陰投具。肅振參寮。太眞絕裾。同心戮力。逆峻旋擒靑史昭。功成后。官封太尉。八鎭擁旌旄。
湛夫人翦發(fā)延賓?! 》缎⒘]賢為國。
溫都督義激絕裾?! √仗局页蛇\甓。
第二出 翦發(fā)延賓
【瑞鶴仙】〔生儒服扮陶侃上〕弧矢懷樽俎。嘆銅駝荊棘。干戈旁午。英雄困塵土。奈生計蕭疎。功名艱阻。忠謀未吐。甚日遘云龍風虎。把頹綱重振。圖形臺閣。勒銘鐘簴。
〔鷓鴣天〕落落西江一布衣。未能仗劍對公交車。內(nèi)承孟母三遷教。腹飽陳平六出奇。悲往事。嘆居諸。腰金衣紫待何時。男兒未遂封侯愿??肇撎锰闷叱哕|。小生姓陶。名侃。表字士行。本貫豫章鄱陽人也。家徒四壁。學足三冬。少失椿庭。悲旣深于陟■〈山巳〉。長隨蘐室。慚莫慰其倚閭。所喜荊妻龔氏。井臼躬操??杉奶O蘩之托。孩兒陶洪。詩書勤習??俺泄敝畟?。朝來寒氣侵人。雪花飛墜。雖無長物以盡冬溫。權且承顏而趨晨省。不免往母親處問寢一番。多少是好。呀。道猶未了。母親早到。
【夜行船】〔老旦扮陶母上〕茹蘗餐冰今已老。嗟一子尙困蓬蒿。績纴躬親。詩書勤敎。終日系縈懷抱。
【前腔】〔旦上〕盥漱雞鳴為婦道。〔小旦扮陶洪上〕盡追隨重慶斑袍?!材┌缣胀橙渍匆隆Aw絮。〔合〕且把曉炊怡老。
〔見介老旦〕三十余年喪藁砧。茅檐草舍景蕭然。終宵紡績供家食。盡日絲麻待客筵。老身湛氏。丈夫陶丹。壯歲無兒。取備小星之列。暮齡得子。欣瞻老蚌之珠。自從他棄世以來。家業(yè)中微。田園漸廢。朝餐苜蓿。寧甘藿食之貧。夜燭靑藜。敢愧熊丸之教。近日聞得晉室顚危。中原板蕩。此正豪杰奮勇之秋。英雄用武之日。孩兒。你須結(jié)納賢豪。廣延聲譽。倘得鵲起。庶可蠖伸。也不枉了做娘的一番教育?!采持斪衲赣H嚴命。
【黃鶯兒】〔老旦〕孩兒。你韜略蘊孫吳。吐長虹氣亙舒。須乘時早獻甘泉賦。文參廟謨。武堪枕戈。鷹揚四海把聲名播?!埠稀尘U銅符。韓彭寇鄧。談笑樹鴻圖。
【前腔】〔生〕母親我壯志貫天弧。挽烏號膽氣麤。膚功擬奏悲無路。〔旦〕婆婆。他才珍抱瑜〔小旦〕爹爹。你藏器待沽?!采┬〉┖稀辰K須有日登樞府?!埠锨啊?
【金瓏璁】〔小生扮范逵上〕德星光燦戶。今朝喜遂登龍?!渤蟀玢y鹿隨上〕蒙瑞雪。濕驕驄。
〔小生〕小生范逵是也。久慕士行高名。今朝特來相訪。迤邐行來。此間已是他門首了。銀鹿。快些投刺通報?!渤髠髂﹫蠼樯逞健D赣H。豫章范公路冒雪相訪。見在門外?!怖系澈?。佳客到門。況又雪天。他旣不惜訪戴之車。你豈可不下懸徐之榻?!采衬赣H。只是囊空羞澀。為之奈何。〔老旦〕你且出去接他。我自有理會便了?!采∩娊樾∩程招?。久懷慕藺。未遂斗瞻。今幸識荊。頓開茅塞?!采撤缎?。聞風景仰。望切紫芝。冒雪先施。光生白屋。〔拜介〕
【黃鶯兒】〔小生〕你沖斗蔚豐姿。貫春雷名久知。如鹍鵬未展凌霄翅。荊山片玙。滄海寸珠。輝煌定作王家器?!采鷩@介小生〕免嗟吁。扶搖直上。端的是男兒。
【前腔】〔生〕范兄。你彩翮奮天池。論鯫生一布衣。無端月旦蒙推譽。熏蕕臭殊。雄雌路岐。須臾感訂金蘭契。我豈敢嗟吁。因風欲奮。端的是男兒。
〔小生〕領教已久。小生就此吿別?!采逞?。范兄說那裏話。承兄遠顧。況又雪色蒙茸。小弟聊備杯酒。為兄解寒。只是荒齋簡褻。萬勿督過便了。陶旺。快取酒殽出來。〔末〕就船買得魚偏美。隔岸沽來酒倍佳。酒殽在此。
【梁州序】〔小生〕冰花呈瑞。飛灰沖素。見四野同云密布。竹籬茅舍。霎時變作瓊鋪。不覺光搖銀海。凍合玉樓。此際寒威播。翔空鸞鶴也綴庭柯。古往今來題詠多?!埠稀承老麻綌d情愫。勝笙歌鼎沸喧朱戶。當此景卽蓬壺。
【前腔】〔生〕山溪云暗。柴扉冰垜。彷佛瓊螭鹽虎。祥征六出。八荒胥慶時和。分明是蝶遺粉翼。鶴墜霜毛。管取來春富。豐年宜瑞也不宜多。爭奈長安貧者何。〔合〕蒙枉顧攄情愫。愧笙歌繚繞環(huán)朱戶。當此景怯冰壺。
【前腔】〔小生〕嘆洛陽傾■〈土已〉榛蕪。痛圣駕蒙塵驕虜。恨金甌莫固。寶鼎誰扶。遙想那微臣遭詬。庶女含寃。上感皇天怒。今日也想必如此。餐氈北海也表臣摹。今日忠良還有么?!埠稀承老麻綌d情愫。勝笙歌鼎沸喧朱戶。當此景卽蓬壺。
【前腔】〔生〕旣王家骨肉殘誅。憾寮寀沐猴狂舞。誰搜羅巖穴。甄拔熊羆。暗想那闔門高臥。披氅閑行。多少英雄苦。太阿顚倒也竟如何。忠義如今半隱釣屠?!埠稀趁赏黝檾d情愫。愧笙歌繚繞環(huán)朱戶。當此景怯冰壺。
〔小生起介〕銀鹿。你把馬喂好了么?!渤笳熃椤尺@樣雪中。那里有料。方纔一條褥子。吃得干干凈凈?!残∩吃趺凑f。〔丑〕方纔承陶老安人把床上一條新薦。剉來喂了?!残∩秤羞@樣事。世間有此賢母。難得難得。〔丑〕哎。相公。還有一件。不好說得?!残∩吃趺??!渤蟆衬愕朗蔷茪ツ驱焷淼?。那老安人見相公在此。無可措置。翦自己頭發(fā)。把陶旺換來的。〔小生驚介〕阿呀。非是母不生是子。〔轉(zhuǎn)身介〕陶兄。
【節(jié)節(jié)高】〔小生〕高情海內(nèi)無。聽奚奴。方纔小價說。你北堂截發(fā)供榛脯。世上有此賢德之母。小弟旣忝與仁兄傾蓋交歡。敢請令堂一見?!采程胀?。你可扶老安人出來。說范相公要見?!怖系┏鲆娊樾∩潮w賢母。棄發(fā)膚。供吾哺。今宵幸把芳儀覩。共姜孟母眞堪附?!怖系承汉擅蓪櫯R。老妾不勝感戴。區(qū)區(qū)發(fā)縷。何足道哉。〔生〕母親先請進去罷?!残∩稀趁鞒缛朐フ鲁?。游揚緩頰傳當路。
【前腔】〔生〕淸宵愧簡疎。聽銅壺。麗譙漏下將三鼓。情偏伙。雪滿壚。燈花墮。愿君暫息蒲團臥。晨興再把衷情吐。〔合前〕
【尾】光陰瞬息如駒過。〔生〕盼前程音信杳無?!残∩掣m看征書下九衢。
〔小生〕邂逅班荊結(jié)故知?! 采郴凝S岑寂意何如。
〔小生〕正是與君一夕話?! 」粍僮x十年書。
第三出 瑯琊就鎭
【夜游朝】〔小生扮瑯琊王上〕玉葉金枝瓜瓞永。封靑社海岱稱雄。皇路多艱鬩墻頻構。愧擁節(jié)旄南控。
胙土東藩列翰屛。慚無雅譽動公卿。今朝復濫專征節(jié)。葛藟還思庇本根。自家瑯瑯王睿是也。裔本華宗。名高瑞牒。翦桐蒙戲。分服邊陲。訓梓承華。馳情殿闕。爭奈國步艱危。乘輿遷播。河間東海。長沙成都。喋血禁庭。推刃同氣。孤方扈蹕。慮介覆車。以故微服潛歸。退守舊服。所謂知己不辱。從權遠禍。幸蒙圣上不加督過。反封我為安東大將軍都督揚州諸軍事。持節(jié)鎭守建康。寵遇可謂厚矣。只是德綿才薄。無以酬答主眷。為之奈何。且待王靑州與王司馬兄弟到來。商議起程便了。
【前腔】〔凈扮王敦上〕腹飽韜鈐承上寵。專征討遠護黃龍。赳赳熊威。桓桓虎略。絕世兵權稱重
【前腔】〔外扮軍司馬王導上〕識闇才庸羞賈董。參帷幄兼贊王躬。契合堂簾。歡同魚水。何必誦詩規(guī)諷。
〔見介凈〕少小豪雄扈六飛。今朝仗節(jié)鎭名畿?!餐狻硣T鹵簿森戈戟。專望龍孫駕鳳輿?!矁簟诚鹿偻醵厥且病!餐狻诚鹿偻鯇且病C涩樼鹜跏瘴叶?。置之幕府。今日吾王奉詔南遷。須索扈蹕。此間已是轅門了。不免徑入。大王。王敦王導參見?!残∩扯淮蠓蛏俣Y。二位大夫。孤家欽承朝命。渡淮開閫。顓候到來。商議起程。但是任大責重。如何是好?!餐狻逞?。殿下。芬超棣萼。德美珪璋。詞麗小山。不數(shù)淮南好學。胸羅武庫??褒R子建才華??値涁???锓鰧嵸?。何乃自謙。今日黃道吉辰。就請殿下升駕?!脖妼⒐僖娊樾∩辰袢諗羌健>痛似鸪糖叭?。
【普天樂】虎符懸。龍旌捧。紫泥鮮?,巿D鞏。輕帆送。輕帆送靑雀黃龍。鎭雄圖石壘金墉。〔合〕呀。聽鉦鼙喧哄。旌旗映日紅。似憑虛御風。千里千里直抵江東。
【北朝天子】歷彭城呂梁。過鍾吾古塘。聽濤聲洶洶如雷壯。牙檣錦纜。挽龍舟兩廂。駕淸波。乘輕浪。馬軍兒幾行。步軍兒幾行。濟濟鏘。濟鏘濟濟鏘。一隊隊刀鎗明晃。刀鎗明晃。蔽津涯如屛幛。蔽津涯如屛幛。
【普天樂】棣花榮。君恩寵。荳萁燃。干戈動。蕭墻內(nèi)。蕭墻內(nèi)。骨肉交攻。挾皇輿披棘蒙茸。
〔合前小生〕前面是那裏地方了?!脖姟城懊媸菍殤胤搅恕!残∩撤指侗娷娦!?zhàn)船把大船幫定。方好過湖?!脖姂椤?
【北朝天子】涉汶淮淼茫。際甓湖射陽。想漢沈白馬在波心放。艨艟巨艦。護余皇直上。沸笙歌。聲嘹喨。文鴛兒幾雙。白鷺兒三兩。隱隱揚。隱揚隱隱揚。一對對往汀洲相傍。汀洲相傍。玩景物神情暢。玩景物神情暢。
〔眾稟〕稟大王爺。前面是揚州督府了。〔小生〕叫眾將官傳令。城中一應官員。俱赴建康相見。大舟不必停泊了?!脖姂椤?
【普天樂】樹牙旗。維揚重。建麾旄。軍容動。揚舲下。揚舲下。頃刻江淙。見金鰲獨涌華峯?!埠锨啊?
【北朝天子】望天連水光。見山橫波蕩。正江心后浪催前浪。石頭雄踞。聚貔貅虎狼。喜今朝。歸櫜韔??船樼鹈烀?。想洛陽悒怏???。慨慷慨慨慷。振皇靈把中原反掌。凱旋歌齊聲唱。凱旋歌齊聲唱。
〔眾稟介〕稟大王爺。已到建康了。請大王爺升駕?!残∩庾鞯前督椤?
【普天樂】鳳凰臺。浮云拱。燕子磯。煙巒涌。忙開蒞。忙開蒞?;F營。坐王家十乘元戎?!埠锨啊?
〔小生〕建牙開纛鎭東吳。 〔外〕佐策堂堂禆廟謨。
〔眾〕親扶日轂還天闕?! 》奖龛戳艺煞?。
第四出 辭親赴任
【薄幸】〔生上〕兔走咸池。烏飛旸谷。恨命逢陽九。運遭百六。誰知唾手功名。畢竟空成蕉鹿。怎能彀策身廊廟。頓使甘霖隨化轂。
暑往寒來春復秋。朝經(jīng)暮史蘊紆籌。英雄未奮凌霄翮。空望南冠泣楚囚。小生席珍待聘。藏器須時。爭奈塵埋。未逢鑒識。譬之劍沈豐獄。驥伏鹽車。前日偶遇一相者。說我左手中指有豎理。當為三公。貴不可言。那時節(jié)我以針刺之。見血灑壁上。果然成一公字。人皆詫以為奇。我想起來。今日這般寒苦。怎能個到那田地???。正所謂臣老而帝好少。命奈之何。賣漿而天値寒。時不我與。好生傷感人也?!渤蟀缋先顺痔稀橙杖辗罟?。兩腳都奔壞。圖裏有申頭。便是好買賣。迤邐行來。此間已是陶家門首。待我咳嗽一聲。〔嗽介〕門上有人么。〔末〕那個。〔丑〕我乃本縣坊長??h主老爺特地差來宅上報喜?!材潮究h差坊長下帖報喜?!采尺@妮子見我憂悶。故意調(diào)謊。〔末〕果然在外。男女怎么敢謊?!采硵绱?。快請進來?!惨娊椤炒笕速R喜?!采秤泻蜗彩??!渤蟆炒笕诉€不知道。方今寇盜憑陵。朝廷下詔征賢。本縣將大人名字。申報上司。見除武岡縣令。早間報到。縣主老爺特差小子到宅傳達喜信。不日有了文憑。就送冠帶來了。多多拜上。還要面賀?!采吃瓉砣绱?。請坐吿茶?!渤蟆巢桓?。小子就此吿別?!采尺@等有勞了。陶旺。取回帖與他。〔末〕一子受皇恩。全家食天祿。帖在此?!采撤婚L。多多拜上大爺。我還要自來親謝?!渤蟆赤?。謹傳公相命。回覆俺恩官?!蚕律程胀?。請老安人出來?!怖系┑┬〉┩稀?
【出隊子】〔老旦〕皇恩舃奕。聞報令人心意懌。儒冠今喜進賢易。韋布一朝承黼黻。臺鼎勛名。錐囊脫跡。
孩兒。聞得你上司薦辟。除授官職。這也是祖宗有靈。家門有幸??上部上病!采橙嚹赣H教育之恩。
【女冠子】〔生〕諄諄慈命課昕夕。繼晷焚膏。斷機丸墨。筐笈饒經(jīng)籍。鞬橐余韜戟。今日裏步毛生捧君檄。喜孜孜北堂中把愁顏頓釋。
【滴滴金】〔旦〕文鸞彩鳳諧琴瑟。燕于飛鶼比翼。而今幸沐君王澤。相公。怕忘了糟糠室。心中暗憶。頃刻間把釵分鏡拆。奈蔗景親年。提起柔腸寸織。
【畫眉序】〔小旦〕嚴親受祿食。北闕絲綸耀蓬蓽。喜屠垣游刃。得批窾郄。烹鮮奏卓魯勤勞。買犢比朝歌剸劇?!埠稀掣m看保障綏懷遠。謾道鳳鸞棲棘?!脖姲缳l文憑冠服上老旦旦小旦下〕
【啄木兒】〔眾〕抱文憑傳袍笏。向寒門塵埃物色。呀。此間是陶家門首了。不免徑入?!采x闕介〕草莽微臣蒙寵溢。難報效圣明德。盜息潢池責方塞。政溥甘棠民甫戢。三載瓜期覲京國。愿鞏固皇圖垂拱極。
陶旺。分付安排茶飯。管待來人。就請?zhí)棠坛鰜怼!材╊I眾下老旦旦小旦復上生〕母親請上。待孩兒拜謝。
【三段子】恩深撫恤。謝萱闈勤手澤。夫人。下官也有一拜。情深愛密。謝鴛幃襄朝夕。〔小旦〕爹爹請上。孩兒也有一拜?!采澈骸D惆咽|編蠹帙。細鉆硏莫辭辛力。陶旺。你把行囊疾忙收拾。早晚雙鳧飛楚邑。
【斗雙雞】〔雜扮接官人上〕長沙路。長沙路。關山遙歷。鄱陽縣。鄱陽縣。今朝始及。畫鹢遄飛江磧。翹首看深林故宅。頃刻間傳達上迎新文檄。
〔眾見介磕頭介〕太爺分付。本處缺官。盜賊猖獗。稟老爺。速請上任?!采持懒恕L胀?。你帶領各役。點檢行李下船。待我拜別了太夫人。就此起程?!材┍娤吕系┑┬〉蜕稀?
【憶多嬌】〔生拜別介〕母親。我膺瑣秩。心耿悒。符分百里輕去膝。你景逼桑楡教我情怎釋?!埠稀陈丰媳?。岐路南北。千里迢迢遠適。
【前腔】〔老旦〕孩兒。你蒙主職。須努力。臣忠子孝難兩得。莫為我年高生悲戚?!埠锨啊?
【斗黑麻】夫人。我暫卸卻斑衣去鈐楚邑。定省晨昏何由侍側(cè)。你循婦道還與我兼子職。寒勸加衣。饑頻進食?!埠稀痴髋s已集。拜辭偷淚滴。只為雞肋功名。雞肋功名把北堂杳隔。
【前腔】〔旦〕相公。我做媳婦承姑會須竭力。你做丈夫居官豈容曠職?!残〉车x別去叫我魂繞膝。權假花封。矢忠報國?!埠锨啊?
〔生〕孤身遠別赴昭陽?! 怖系衬验e心戀故鄉(xiāng)。
〔旦小旦〕今朝兩下輕離合?! 埠稀骋环N愁牽萬里長。
母親請進罷?!怖系┑┫认滦〉澈哼€送爹爹一程?!采澄覂阂膊幌土??!采鯃瞿┍娚仙辰凶笥摇H朔蚨箭R備了么。〔眾〕都齊備了。專候老爺開船。
【朝元歌】江城楚城。路遠長流亙。山程水程。風急征帆迅你看鴻蹲洲渚。鷺宿沙汀。浪裏浮沈鷗影。搖拽心驚。翩翩此舟一羽輕。浩蕩浸云根。煙嵐沒遠村?!埠稀忱颂癫o。指日到武岡之任。武岡之任。
【前腔】回首家鄉(xiāng)隱隱。山巒列翠屛。碧水練如澄。見石壁巉巖。蒼林掩映。浴日吞天勝景。野渡舟橫。兩兩漁翁曬網(wǎng)晴。江漢憶神京。瀟湘戀白云?!舶珞R丞上〕長沙驲驲丞接老爺?!材称鹑ァ!怖簟扯Y房吏請到任日期?!采撤指端魅赵录?。后日上任了。〔合〕浪恬波靜。早已到武岡之任。武岡之任。〔唱下〕
第五出 陳敏造逆
【賀圣朝】〔凈扮陳敏上〕天假輿圖傾覆。英雄得肆奇謀。手持三尺定神州。大業(yè)唾歸吾手。
三十年前學六韜。英名常得譽時髦。機乘國難披金甲。亂集亡徒弄寶刀。臂硬尙嫌弓力軟。眼明猶識陣云高。何時得遂龍飛愿。不負西江一世豪。自家陳敏是也。出身余汗。起家孝廉。鐵馬金戈。素志欲踏平社稷。龍韜豹略。幾番思攪亂乾坤。雖蒙薦舉。職授金吾。只是大受未膺。豈甘小就。吾想將起來。識時務者方為俊杰。侯王將相。寧有種乎。目今晉室。強宗屠戮。胡馬奔騰。主勢孤危。自顧不暇??v爾問鼎稱雄。誰敢興師鞠旅。況且奮臂一呼。豪杰四起。不若趁此機會。干圖大事。據(jù)有一方。不受節(jié)制。正所謂江東雖小。亦足以王。怎奈司馬睿受命遠來。鎭守建業(yè)。我那時只索閉門堅拒。不放入城。一時淺見。放他進來。眞是六州鐵鑄不成這個錯字。雖其人孱弱。不足為憂。然一穴豈容兩虎。一方豈建二旄。吾意欲遣孩兒陳恢。遠狥許昌。以為遷都之計。且待他出來。商議便了。
【前腔】〔丑上〕頭上朱纓貫斗。腰間紫電橫秋。圖王定霸御龍樓。肯落他人之后。
天助龍興產(chǎn)異材。森森劍戟擁門楣。深謀淵邃藏江海。逸氣縱橫掣電雷。父王。孩兒陳恢見?!矁簟澈荷俣Y。孩兒。吾劍飛淸海。望鍾嶺以龍蟠。弓掛天山。挾石城而虎踞。自謂雄圖已就。大業(yè)可成。長江以南。盡歸掌握。前日司馬睿孤軍遠來。只宜峻拒。一時見錯。許他入城。雖其人柔懦。不足為憂。然臥榻之側(cè)。豈容鼾睡。倘有舉動。必成掣肘。吾意欲撥兵一枝與你。攻陷許昌。上之則竊窺荊沔??梢詧D成。次之藉以頓甲休兵。自保營窟。你的意下何如?!渤蟆掣竿跛娚趺??!矁簟澈?。你聽我道來。
【宜春令】我年華邁。發(fā)鬢秋。論人生誰長黑頭。袞衣黃纛。生平自許探懷袖。蜂屯聚虎將熊兵。龍窟據(jù)天長地久?!埠稀城议L驅(qū)直搗荊湘。一統(tǒng)金甌。
【前腔】〔丑〕我謀猷勇。膽氣優(yōu)。幸遭逢生居孟侯。月弓星劍。千回不弱蛟龍斗。指顧間霧罩云籠。呼吸處風飛電走。
〔合前凈〕大丈夫不能流芳百世。亦當遺臭萬年。吾兒。今日黃道吉日。就此起兵前去罷?!渤蟆持旑I父王嚴命。叫大小三軍聽我號令。鎧仗要鮮明。戈劍要犀利。弓矢要長勁。火器要齊備。凡遇行舟。順風揚帆。逆風列寨。前后瞻顧。左右翼蔽。如有參差不齊者斬。兩軍相敵。須火器在前。弓弩居后。有進一尺。無退一寸。臨陣退后者斬。夜晚安營。須尋寬港岸。有平陽隨地柵守。四噪巡邏。謹防游卒。違令失機者斬。今日黃道。卽便起程。務要先下許昌。次平漢沔。事成之日。論功爵賞。休得違令。〔眾〕得令?!渤髣e凈行介〕
【豹子令】百萬貔貅咸猛吼。咸猛吼。艨艟戰(zhàn)舸鎖江流。鎖江流。王氣東南天數(shù)偶。須知馬鼎屬吾收。屬吾收。管敎一舉。一舉定荊州。定荊州。〔下〕
第六出 緘報平安
〔末上〕桃李無言花滿城。印文生蘚訟庭淸。雨余綠野人耕樂。月照花陰犬臥寧。自家乃陶老爺衙內(nèi)陶旺是也。俺老爺彩筆生花。淸標貫玉。民安事集。錦裁百里春風。政暇心閑。琴弄一簾晝?nèi)?。眞個是試牛刀于雞割。令名不數(shù)桐鄉(xiāng)。旋驥足于蟻封。政績誰夸單父。只是因老夫人在家。日夕掛念。前日欲差我回去問安。連日又因鄰縣文書到來。說有峒賊攪擾。因此修筑城池。戒嚴鈴柝。是以稽遲。昨日聞已平靜。早晚回衙。想就修書差我回去也。正是壺觴調(diào)笑平民訟。桮桊懷憂念母劬。道猶未了。老爺回衙了。
【高陽臺序】〔生上〕紫苑羈身。都梁滯跡。晨昏甘旨多缺。夢遶親闈。悵望白云愁結(jié)。桑楡蔗景應難久。徒嘆息望門心切。何時得彩衣重舞。寸心方愜。
【前腔】功名休論工拙。謾倩憑雙鯉。暫把孝心傳達。水遠山遙。豐稔災祲良別。全記取揮毫片楮。博慈顏一時歡悅。淚盈盈萬千情緖。畫描難竭。
花縣銜泥一載余。晨昏徒自憶皋魚。悲瞻客路三千遠。痛念人生七十稀。腰下望懸蘇季印。篋中空冷老萊衣。歸期未卜添惆悵。題起高堂淚濕裾。下官蒞任以來。又經(jīng)一載。官常碌碌。惟知殉國身輕。親舍迢迢??諔泩髣⑷斩?。君親本是一道。筮仕者豈可不顧其家。忠孝固難兩全。居官者寧容遽忘其母。前日欲差陶旺回去。探候母親消息。因有賊警。是以稍遲。今日且喜閑暇。不免修書一封。打發(fā)他去便了。陶旺。取紙筆過來。〔末〕洗硯魚呑墨。烹茶鶴避煙。文房四寶在此。
【高陽臺】〔生〕蠶繭纔舒。狼毫輕揭。暌違兩字先列。寸剜柔腸。滿紙淚珠流血。心熱。蝸角蠅頭羈絆也。辭親舍宦途勞涉。細思量辭劉徐庶。孝心堪悅。
【前腔】〔末〕聽說。老爹。你化洽江濆。民歌召杜。休把宦情灰滅。年老萱闈。料賢母自能承値。非別。你蘭臺畫省方發(fā)軔。行看取五花封秩。況親奉明廷檄旨。豈你自相輕撇。
【前腔】〔生〕差迭。慈壽彌高。風前燭影。忍使愛疎情嗛。中饋雖供。爭奈我夢魂飛越。你親達。道孤身去膝經(jīng)年久。一日裏腸回九折。望伊家殷勤細語。不妨饒舌。
陶旺。你對老夫人說。我在此一淸如水。無物可寄。止有蚶鲊一甁。聊供一餐甘旨。衙裏無人。你就請大相公同上來。須早去早回?!材忱頃?。
【前腔】拜別。謾離官衙。暫辭主側(cè)。遙望故鄉(xiāng)遮絕。宿水餐風。敢畏征途蹀躞。〔生〕諄切。你魚書急遞高堂也。把征驂卽時轉(zhuǎn)撥。休勞我心旌無定。感懷增衋。
【尾聲】〔合〕臨風含淚添悲咽。翹望你佳音早掇。但愿親安心始悅。
〔生〕北堂一別又經(jīng)春?! 材城Ю镩L途杳信音。
〔合〕欲見無由空引睇?! 【}書和淚寄江鱗。
第七出 帥閫賓賢
【鳳凰閣】〔外上戎服扮劉弘〕官居楚帥。七澤三湘襟帶。懷時寤寐棟梁材。無奈鴻冥增慨。后車徒載。甚日得買駿金臺。
〔滿江紅〕雄控荊州。占江北江南第一。須信道蛟龍云雨。英雄窟宅。羽書鳴鏑警常聞。揚鞭靜折愁無策。嘆從來草澤只聞名。難相識。置兔隱。谷駒逸。遯革堅。漸儀式。奈愁腸寸剜。倩誰分力。漢家衛(wèi)霍已難尋。戰(zhàn)國孫吳猶未得。謾從今一點在心頭??粘蓱洝W约仪G州刺史劉弘是也。三尺靑萍。素負斬邪之志。一腔赤膽。每懷報國之忠。只是將傾大廈。非一木能支。胥溺神州。豈只手可援。如之奈何。徧觀部下從事。皆碌碌庸流?,崿嵎草?。一遇分行郡縣。便思騷擾地方。故吾每逢興發(fā)。只以書付守相。以故上下相安。人心感悅。所謂一紙書賢于十部從事。這也不在話下。目今海內(nèi)多故。缺少將才。前日行文各處征聘。為何還不見到來。倘一旦有急。如何是好。正是拊髀思頗牧。那得終軍為請纓。
【玉井蓮】〔小生扮范逵凈扮賈儒上〕纁帛招徠。咫尺轅門冠蓋。
〔小生〕小生豫章范逵是也?!矁簟承∩尻栙Z儒是也。吾輩俱蒙劉公辟召。且喜已到帥府門首。不免著他通報。咄。門上長官。我們是你老爺辟召來的。煩你通報?!矆蠼橥狻车烙姓??!惨娊樾∩炒笕苏埳?。待逵等參拜?!餐狻陈飞闲量唷2幌萘T。叫左右看坐?!矃套橥狻扯灰运逯楸彖抵?。擅繡虎雕龍之技。武能戡亂。文足經(jīng)邦。辱不鄙夷。光生蓮幕。此老夫之幸也?!残∩鷥簟逞健@洗笕颂N濟世安民之具??卦茐羟G沔之雄。緩帶輕裘。綽能制勝。投壺雅詠。不廢奉公。自足紓緯于褰裳。何必取材于襪線。幸承寵召。實玷枚求?!餐狻辰凶笥摇?靷浔泔垺Ec二位尊相洗塵。
【駐馬聽】〔外把盞介〕二位。你壁豎風裁。蓋世眞儒臥草萊。分明是珠沈滄海。玉韞荊山。劍穢黃埃。奇韜遠略運靈臺。長狐封豕誰無賴。魚水和諧。喜今朝稅駕。使我不勝欣戴。
【前腔】〔小生凈〕樗櫟庸材。深荷玄纁類卜枚。眞個是碔砆眩玉。魚目疑珠。駑驥相猜。處囊露穎冀今來。紓籌補袞終何待。倒屣開懷。喜今朝瞻范。使我不勝颙戴。
〔小生〕老大人。小生還有一言拜稟。大人今日此舉。正是九九見收。以逵為招士之隗。但范逵溝中朽斷。鄧野攣株。無能棟梁淸廟。待斵工師。惟有薦賢一念??梢陨賵笕f一。逵之鄉(xiāng)里。有鄱陽陶侃。他胸藏萬斛珠璣。筆灑九天雨露。志適簞瓢。勁節(jié)超塵獨邁。忠彌宇宙。英姿絕世無雙。用之將帥。必能扶弱鼎于安瀾。委以一方。定可起疲民于袵席。眞命世之奇材??飼r之偉彥。愿祈物色。以助朝廷。
【前腔】〔外〕聽說顏開。今日欣聞命世才。忙把安車遠聘。筐篚將誠。玉帛為媒。只怕他隱鱗卜筑友伊萊。藏珍屠保甘恬退。盼望縈懷。倘得他從聘。使我不勝欽戴?!舶缣阶由稀?
【賺】報報報。賊勢轟雷。舟楫橫江蔽兩涯?!餐狻乘抢锎蚴裁雌焯柲??!蔡健车狸惢帧!餐狻乘抢镉卸嗌偃笋R呢。〔探〕他雄兵十萬塞川來?!餐狻掣也皇琴\兵。〔探〕謾疑猜。沿途擄掠為民害。已過潯陽近廣梅。聲驚駭。望老爺疾忙遣將牢防備。莫敎躭待。莫敎躭待。
〔外〕曉得了。賞他一■〈缶呈〉酒。一羫羊。免他三個月差去。〔探下外〕范先生。原來陳敏這廝無知造逆。適承見教陶公。他旣系文武全才。必能驅(qū)馳國難。目今江夏缺守。老夫一面保奏。就舉他為江夏太守。煩足下為老夫賷書一函。持節(jié)一道。白金十斤。彩幣四對。連夜促他就道。千萬千萬。〔小生〕謹領臺旨。〔凈〕賈儒有言拜稟。儒聞陶侃與陳敏同郡。又系同舉。倘彼重維桑之誼。懷共事之情。則江夏必非吾有。是荊州無東門矣。大人乃謬信一人之言。而輕棄數(shù)百里之郡。竊謂大人不取也?!残∩迟Z斯文。吾聞申胥絕交。抱泣秦庭。吳起殺妻。求為齊將。為天下者家且不顧。足下以區(qū)區(qū)扮楡之跡。而疑高賢大良。不亦鄙乎?!餐狻巢槐囟嘌浴@戏蜃杂卸ㄒ?。〔小生〕近聞陶兄現(xiàn)任武岡縣令。用違其才。此去長沙。路又不遠。范逵常奉領征聘禮儀。竟到他任所便了。
【前腔】〔小生〕五馬蒙推。他報國攄忠已有階。分明是蛟龍得水。鵰鶚乘風。桃李逢栽。他封鯨掃■〈豸契〉綽安排。分猷保障身名泰。涂炭為災。若得他經(jīng)濟。使我不勝歡戴。
〔小生〕南山玄豹久藏名?! 餐狻骋挥霾芮鸨慊v。
〔凈〕正是應時還得見?! 埠稀彻粍偎圃狸柦?。
第八出 嗔鲊封還
【謁金門】〔老旦上老旦〕庭院靜。檐外落花鋪徑。游子黔中初制錦。頓敎勞夢寢。〔旦〕淡掃蛾眉無暈??皣@鏡鸞分影?!残〉乘寄顕烙H悲路迥。愧溫衾扇枕。
〔卜算子〕〔老旦〕百里宰花城。別去經(jīng)年永。獨倚門閭盡日看。信沒些影兒。〔旦〕翹首盼行云。暗把金錢問。〔小旦〕日日檐前鵲噪聲。試過俱無準?!怖系诚眿D。自從你丈夫去后。不覺已是一年。怎么再沒有一個信回。不知近來官況如何。使我不勝懷想?!驳称牌挪槐爻顭?。昨夜銀缸結(jié)蕊。今朝蛛喜當門。想必早晚有個信到也。
【桂枝香】〔老旦〕莫不是簿書叢褧。莫不是萑苻多警??照把氵^衡陽。并沒魚投鄉(xiāng)井。這情事未明。這情事未明。鵲聲休聽。燈花難準。細沈吟。心隨江水流千里。眼望家書抵萬金。
【前腔】〔旦小旦〕我想他望云遙省。臨風懷耿。多只為案牘勞形。因此上稽遲芳訊。這情懷可矜。這情懷可矜。他孝同曾閔。怎肯把心如蚱蜢。婆婆。你免沈吟。他晨昏都被儒冠誤。我朝夕須操井臼勤。
【不是路】〔末懷書持鲊上〕一別岡城。跋涉程途已兩旬。我身勞頓。今朝喜得到門庭?!残〉呈呛稳恕!材呈切∪嘶貋砹?。〔小旦〕原來是陶旺?!材抽g關千里傳家信。春燕還將舊壘尋?!残〉晨爝M去。老夫人在堂上。正在那里煩惱?!材硨⒁抡蓖短蒙闲葸t等。〔小旦〕婆婆。母親。陶旺回來了。〔合〕不勝歡慶。不勝歡慶。
〔末〕老夫人。夫人。陶旺磕頭?!怖系程胀?。老爺一向好么?!材忱戏蛉寺牱A。
【前腔】老爹呵。政簡刑淸。盡日公堂撫宓琴。臺如鏡。月明無犬吠花村。他為功名。白云親舍常思忖。匏系無能慰倚門。敎傳稟。一瓶蚶鲊聊供進?!怖系┡椤逞健_@東西從那裏來的?!材尺@是武岡士儀?!怖系硢t。怕不曉得是士儀。一羽一鱗皆上天生命。一絲一粟。亦下民膏脂。豈不聞裴寬瘞鹿。羊續(xù)懸魚的故事乎。哎。轉(zhuǎn)令心悶。轉(zhuǎn)令心悶。
【掉角兒】想兒曹未諳官箴。輕冒入苞苴行徑。全不思秋月冰壺。枉費我朝提暮訓。指望他畏四知。來三異。飮投錢。騎留犢。徹底澄淸?!埠稀惩觇っ闪?。白璧點蠅。傳與他急須謹守。莫污廉名。
【前腔】〔旦〕陶旺。你對老爹說。論居官須忠愼淸勤。論立政須仁慈詳敏。論禔躬須持謙戒盈。論撫眾須哀矜憐憫。若得他賦兩岐。歌五袴。誦神君。稱召父。方顯賢能。
〔合前末〕老夫人請息怒。小人還有一言上稟。老爹臨行時分付小人說。衙裏無人。就請大相公一同上來?!残〉逞?。婆婆在上。孫兒一來年幼。難涉路途。二來婆婆在堂。無人侍養(yǎng)。雖則母親在側(cè)。足奉寒暄。但日逐薪水之類。俱取辦在外??謱O兒一去。早晚不便。因此不好去得?!怖系晨取Uf那裏話來。你庭趨久缺。詩禮之教罔聞。就養(yǎng)旣虛。左右之方安在。休辭路迥。當聽父言。況家中無事。婦姑盡可相依。一應薪水。所費不多。鄰居王媽媽頗是賢慧。我時常勞他一買便了。不必掛懷?!残〉嘲?。父召旣不可違。祖命又不敢逆。只是放母親不下。如何是好。〔作悲介老旦〕我兒不要啼哭。媳婦。你快同孫兒進去收拾行李。就把些見成茶飯與陶旺吃。待我寫書打發(fā)他去便了。
【解三酲】嘆衰齡把兒嚴訓。敎兒圖遠大功名。比似今初出仕時就把淸操溷。又安望報最循良姓字馨。兒。你只道臨羹不食思歸遺。反教我見鲊生嗔淚暗零?!埠稀尺€思省。那些個懸魚羊續(xù)。不愧廉平。
【前腔】你何不學貪泉忍渴宣尼圣。何不學合浦還珠漢孟生。何不學拔葵守介公儀相。何不學拾李還鄰宋就卿。兒。你難道肥甘適口非關節(jié)。又誰知臘毒招尤反損名。
〔合前旦小旦末同上老旦〕行李都收拾了么?!材呈帐巴陚淞恕!怖系硵绱?。你收了這書與鲊。送還老爹。說下次再不可以官物污我?!材赤摹!驳程胀4笙喙珡膩聿辉鲩T。你路上須要小心照管哩?!材忱頃??!驳澄覂哼^來。別了婆婆去罷。
【尾犯序】〔小旦別介〕聞召赴椿庭。欲盡子情敢違親命。黃口微軀。怎禁勞攘風塵。悲哽。最苦是祖闈年老。最苦是萱堂受辛。生離別。肝腸刺斷。血染淚珠傾。
【前腔】〔老旦〕泣別嘆伶仃??p線難堪更含飴怎忍。我姑婦相依。況値高年邁齡。傷情。指望你蘭蓀繞護。到如今橋梓飄零。思量起。龍鐘淚眼。猶自濕沾襟。
【前腔】〔旦〕夫去鏡鸞分。弱冠嬌兒又將遠途勞頓。浪跡萍蹤。何年音信相聞。思省。他那裏膝前有子。我這裏舉目無親??浙皭潯O嗨純商?。一樣淚盈盈。
【前腔】〔末〕大相公。畫鹢泊長亭。你急別慈闈早乘潮汛。辭家就父。何必惜別丁寧。天幸。但愿得程途安穩(wěn)。但愿得衙舍速登。情到處。不堪回首。分付與東君。
大相公。稍子等候多時了??煺埿辛T。
【鷓鴣天】〔合〕骨肉團圞一旦分。萬千心事向誰論。當初只嘆兒離母。今日重添祖憶孫?!残〉┠┫认隆晨胀麛唷3?。征途冉冉夢魂驚。正是臨岐不敢高聲哭。只恐哀猿不忍聞。〔老旦旦下〕
第九出 棄官就辟
【一翦梅】〔小生〕細柳銜書聘故人。辭別荊城。漸近岡城?!渤笈跣欣钌稀彻河癫h相迎。歷盡風塵。始見芳塵。
〔憶秦娥〕〔小生〕云漠漠。斜陽古道西風惡。西風惡。胭脂滿地。丹楓零落。征車渺渺穿林薄。路迷迷路增離索。增離索。楚溪山水。碧湘樓閣。下官奉新城公命。來聘陶士行。跋涉辛勤。不辭勞勚。且喜已到長沙地方。相去寶慶不遠。小??煨┶幮小!渤蟆撤独系?。那陶老爹不過一個縣官。我們爺怎么這樣敬他哩?!残∩衬悴粫缘?。昔者侯嬴國士。溷跡夷門。衛(wèi)靑大將。廁身奴隸。故信陵不憚虛左之迎。漢武終有專征之命。那陶老爹若遇當時。早已封侯拜將去了。豈但區(qū)區(qū)宰此一縣。天色將昏??煨┬凶吡T?!蚕隆?
【菊花新】〔生上〕一官寥落誤儒紳。枘鑿方圓迕世情。直道不容人。寧棄朝簪歸隱。
親舍遙瞻宦況輕。一腔心事向誰論。傲骨自憐違俗好。剛腸誰與世浮沈。寧同直道甘三黜??蠈W依阿笑獨醒。莫為南冠能縶我。琵琶別抱過知音。下官自從前日打發(fā)陶旺回家。懸望隴音。比日為歲。近日詣府。謁見呂公。尀耐他一味胡涂。惟愛趨奉。直道不容。如水投石。吾想將起來。枳棘非鸞鳳所棲。百里豈大賢自命。與其媕婀嫵媚。強顏事人。孰若遠舉高飛。投簪解綬。且待陶旺到來。收拾回去。再作道理。
【前腔】〔小旦末上〕遠承親命詣花城?;厥准疑交陦趔@?!材嘲仙嬉呀?jīng)旬。喜到公庭展覲。
大相公。這是私衙門首了。就請進去罷?!惨娊樾〉车?。久違嚴范。日夕縈懷。今喜鯉趨。不勝雀躍?!采澈?。婆婆好么?!残〉称牌徘蚁财桨病R幌蛞虻倚胚|絕。倚門凝望。近日爹爹差陶旺回來。婆婆見之甚喜。后來看書見鲊。輒復大怒。今已修書令陶旺赍回在此。〔生〕咳。母親。吾豈不知一介不取。古人高義。前日因魚梁監(jiān)稅。偶然覓得鮮蚶。聊以制鲊相遺。不謂反遭艴怒。是吾之過也。且收拾過罷。孩兒。你且把家中事情。試說一番。
【畫眉籠錦堂】〔小旦〕椿駕自南征。骨肉分離懸畫省。喜婆婆康勝。日倚柴門。九江鯉幾費垂綸。三秋雁空勞延頸。〔合〕蒙緘信。忽覩鲊生嗔。遣兒增悶。
【錦堂觀畫眉】〔生〕咳。追省?;聫狡閸?。親闈冷落。終朝屈膝公門。狐媚蠅營。一點恥心難冺。我投紱冕且樂盤阿。守坊表別圖結(jié)靷。〔合〕陶旺。你今朝謾把歸裝整。免我泥涂塵溷。
【一翦梅】〔小生丑上〕渡水登山已及旬。稅駕長亭。投刺郵亭。剩云殘月滿江津。咫尺龍門。蒲伏侯門。
且喜已到縣門首了。小校快通報。〔報見介生〕殊方又喜故人來?!残∩持劓佭€須濟世才?!渤蟆衬蛊越K日待?!材稠毥天汗?jié)卽時回?!残〉承修o巴邑啼鶯合?!残∩尺h下荊門去鹢催?!埠稀彻苋」Τ煞鈱檸?。一生懷抱頓教開?!采撤缎帧P〉苴俨?。乃蒙劉帥遠貺。仁丈枉臨。寵渥極矣。何以堪之?!残∩程招譂篱b才。何必多遜?!采程胀???烊【婆c范老爹烹風?!残∩?
【黃鶯穿皂袍】陶兄。小弟呵。自那日冒雪候高門。遘豐標禮意勤。歡情款洽縈方寸。那劉公呵。招徠孔殷。小弟呵。迂疎濫承。那時節(jié)小弟思想。惟有薦賢??梢詾閳?。因此上遂將陳孺相推引。蒙那劉公呵。不以小弟之言為謬。把旌書遠錫。金帛洊登。正遣小弟來聘兄。適報陳敏叛兵遠來。他說江夏守缺。就檄兄為江夏郡守。征剿此賊。一面已保奏朝廷去了。旄頭傾注。五馬驟膺。還有一件。那時有一襄陽賈儒。與小弟同辟召的。他說吾兄與陳敏同鄉(xiāng)同舉。倘然一有異志。則荊州無東門矣。幸蒙劉公不納。決意令小弟促兄卽日登途。他讒言不入眞堪敬。
【皂袍罩黃鶯】〔生〕咳。范兄。謾道公寮能譖。想窮通出處。默宰玄冥。我辭親薄祿到岡城。只為郡侯拗執(zhí)把歸鞭整。今日適承兄命。天湊其便。但劉公雖蒙傾蓋神交。然恐投杼三至。小弟到彼。只索遣洪兒入侍。內(nèi)釋主帥之疑。外謝旁人之譖。卻不兩全?!残∩橙绱饲『??!埠稀臣钡浅獭TS昌戎馬。翹首望君臨。
〔生〕旣然如此。連夜起程去罷。
【新水令】一鉤新月照征輪。盼程途轉(zhuǎn)添愁悶。慮攀轅借寇多。怕臥轍追何緊。丙夜?jié)撔?。丙夜?jié)撔?。顧不得霜裘冷?
【步步嬌】〔眾扮百姓上〕聽說君侯中宵遁。敎我無投奔。兼程速趲行。斷纼牽衣。遮道求旋軫。小的們眾百姓哀懇拜留爺爺?!采澄以诘胤揭矝]有什么好處。這樣時勢。也顧不得你眾百姓了?!脖姟骋欢ㄒ鬆敔斵D(zhuǎn)去?!采沉T了。我有軍情重務。星夜赴任。不能強留。你們回去罷。〔眾〕軒車不暫停。須學那送劉父老將錢贈。
老爺旣不肯留。求老爺脫靴。以貽去后之思?!采尺@也罷了?!脖姟澄鋵h百姓送爺爺?!采橙チT?!脖姂隆?
【折桂令】〔生〕謝人民城郭遠騰。車馬粼粼。江水澄澄。經(jīng)幾座短徑長亭。閱幾處野店疎林。躍金鞭驄馬蹄輕??缬窭战z韁鞚緊。日暖風晴。看那飛鳥依人。急忙投江夏軍營。
【江兒水】〔小生〕陶兄。你今日辭民社聽柝鈴。行看三箭天山定。你須馳營單騎昭恩信。揚威免胄跨精勁。赫赫先聲制勝。談笑功成。唾手干戈平靜。
【雁兒落】〔生〕我想那潑陳恢如井底蛙。量著那莽陳敏今該盡??催@些眾狂徒如狐兔羣。覷著的漫江楫似涂中濘。赤緊地焰騰騰。我把那精忠奮。不由他不骨碌碌拜車塵。若是他抗顏行。羞投順。管敎取棄兜鍪。就綁擒。行也么軍。保荊湘如城穩(wěn)。若得個澄也么淸。奏鐃鉦軍聲振。
【僥僥令】〔小旦〕骨肉東西意慘零。甚日得數(shù)歸程。莫道寒江深千丈。想我意中愁兀自深。
【收江南】〔生〕呀。我今日際兵戈搶攘呵。那顧得遠家庭不記得太公置俎漢高嗔。不記得拘囚伏劍囑王陵。說甚么倚門淚零。端的是臣忠子孝怎雙成。
【園林好】〔末丑〕只愿伊把妖氛掃平。那愁他長門怨深。看方隅寧靜。須早把信傳頻。須早把信傳頻。
【沽美酒】〔生〕我吐閎襟。吸長鯨。揮短劍。斬癡豮。氣挽天河洗甲兵。戰(zhàn)鎧上錦花明。熢燧息。將星熒。楚方城轅門爭勝。六軍中人人稱慶。我呵方圖得功成譽成。揚親顯親。呀。那時節(jié)顯你個舉薦的蕭何勛等。
【淸江引】〔眾〕行行漸欣臨帥閫。且把征車頓。忙參上將營。速赴藩侯鎭。指日裏靖狼煙歌得勝。
〔小生〕且喜已到帥府門首了。陶兄少待。俟小弟進去稟復。然后請見。
【點絳唇】〔外〕羽檄遙征。驃姚遠聘。軍聲警。引領弓旌。何日旄頭烱。
昨夜江南吼賊風。帳中驚起紫髯翁。平明不待全師出。連把金鞭打鐵驄?!脖姟潮妼⒐龠殿^?!餐狻称鹑ァ!残∩娊橥狻逞?。范參軍回了。那陶公可來么。〔小生〕已在轅門。因無將令。不敢擅入。〔外〕快道有請。〔見介生〕陶侃一介愚蒙。荷承翦拂。三生深慶。九死何辭?!餐狻匙阆戮徘锏聩槨GЮ锷耨x。借控湖藩。福延蒼赤。看坐的。
【馬蹄花】〔外〕士行。英儁如君。器量才華四海聞。今日一見呵。公路。足見你品題不謬。推轂無差。果然掄擢惟精。分明是莘耕傅筑久藏形。灌壇老令需文聘。諒平生尙友元勛。喜于今豐采親承。
【前腔】〔生〕深愧鯫生。外望眞如瓿底蠅。才慚管葛。文謝機云。武遜韓彭。多蒙老大人呵。一朝噓植樹熊旌。只怕才疎覆餗羞公命?!残∩痴f那裏話。陶兄。管擒孽兔妖狐庶安瀾涂炭生靈。
〔生〕陶侃還有一言奉稟。陶侃起自草萊。素無根蔕。雖蒙程本傾蓋之知。恐墮樂羊盈篋之謗。侃有弱子。愿侍左右。倘得假舐犢之情。卻撓虎之忌。實出萬幸。見在戟門。伏惟麾入?!餐狻逞健J啃胁钜?。吾聞匹夫之交。尙不負心。豈有堂堂丈夫。而甘為賊黨者乎。老夫決無他疑。士行萬勿過慮。但令公子旣承遠來??煺堖M來相見。
【前腔】〔小旦見介〕白面書生。愿備侯門宿衛(wèi)兵。朝陳刁斗。晝擁戈矛。夜宿團營。古來遣質(zhì)慮寒盟。今朝入侍消陰譖。待家君拜節(jié)平妖。那時見報國忠貞。
〔外〕好一位令郞。眞個是將門之子。就拜為麾下參軍。倂力報效便了。叫左右。取冠帶過來?!残〉└峦葜x介外〕
【前腔】士行。你是名將忠臣。肯負皇家與叛盟。令公子呵。龍駒汗血。麟角鳳毛??缭钗膶O。令參帷幄佐奇勛。何必屈留閫帳如周鄭。竚移時武偃文修。管取你梓茂橋榮。
聞陳恢已偪許昌。地方有事。不好留得。就請蒞任罷。
〔生〕出硎新鋒破陸梁。 〔小生〕今朝方喜得忠良。
〔外〕功成擬聽鞭金鐙?! 残〉匙鄤P聲歌上玉堂。
第十出 姑病求醫(yī)
〔旦上〕〔玉樓春〕秋千庭院重簾暮。寂寞春閑扃繡戶。墻頭紅杏雨余花。門外綠楊風后絮。朝云信斷知何處。應作巫山春夢去。紫騮認得舊游蹤。嘶過畫橋東畔路。奴家李氏。少嫁陶郞。奉姑湛氏。缾罍常罄。甘伉儷以如飴。羨炊親調(diào)。事尊姑而匪懈。邇來丈夫幸叨民社。遠離慈闈。孩兒隨侍椿庭。頓違母腹。只因婆婆年老。不堪跋涉崎嶇。以此留我在家。侍養(yǎng)晨昏蔬水。向來仰靠天地。蔗景且是平安。近日陡遇風寒。一疾甚為狼狽。呻吟床褥。眩暈昏迷。湯水不沾。飮食不進。倘或有些差池。教我只身女流。如何布擺。夜來央鄰居王媽媽。去請?zhí)t(yī)張先生診脈。討個吉兇消息。怎么這早晚還不見來。
【一江風】盼仙郞久把雙熊樹。悄沒個音書寄。奈衰姑病染膏肓。湯藥憑誰取。囊無半點余。囊無半點余。晨昏苦怎支。我那丈夫嗄。你如今不能盡三釜之養(yǎng)。后日呵??v三牲五鼎成何濟。
奴家方纔煎得一口粥湯在此。不免扶婆婆出來。勸他吃些。再作道理?!蚕路隼系┥辖椤?
【前腔】〔老旦〕對寒檠獨抱沈痾。睡展轉(zhuǎn)添憔悴。病垂危便扁鵲盧醫(yī)。怕也難調(diào)治。鱗鴻信久稀。鱗鴻信久稀。敎娘怎倚閭??謿堒|不久歸泉世。
〔旦〕婆婆不要煩惱。方纔奴家煑得些粥在這裏。請■〈門外坐內(nèi)〉呷一口兒。昨晚奴家央王媽媽去請?zhí)t(yī)。想必就來也?!怖系嘲ァO眿D。我多應不濟事了。胸膈飽悶。教我怎吃得下。
【字字雙】〔凈〕先生本事十分奇?!渤蟆车氐馈!矁簟臣覀鞣e祖是良醫(yī)。〔丑〕不濟。〔凈〕藥箱寃鬼哭啼啼?!渤蟆秤懱?。〔凈〕誰家該死又來催。〔丑〕放屁。
張先生。你來得恰好。我間壁陶老夫人有病。他家應門無五尺之童。那夫人特央我來叫你一看。〔凈〕唗。請字不直得下一個。說叫??蓯骸2蝗?。〔丑〕又來作怪。你不去。我另請。〔凈扯介〕哎。這個王媽媽又來。適纔取笑。我隨你去便了?!渤蟆侈D(zhuǎn)灣抹角。此間就是。張先生。你且站住在此。待我先進去說一聲著?!惨娊椤逞健@戏蛉朔蛉巳f福。老夫人。你朝來病勢如何?!怖系惩鯆寢?。十分沉重。多應不濟事了。只是生受了你?!驳惩鯆寢?。那張先生可曾請得么?!渤蟆骋言陂T外了?!驳尺@等快請他進來。趁婆婆■〈門外坐內(nèi)〉在此?!渤髥具M介凈〕老夫人拜揖?!渤蟆嘲⒀?。有病的人回不得禮。〔凈〕夫人拜揖?!沧鞅沉⒃\脈介丑〕張先生。這是什么模樣?!矁簟衬悴粫缘谩W笮男∧c肝膽腎。右肺大腸脾胃命。女人反是背看之。這是難經(jīng)脈訣裏的。難道我到錯了?!渤蟆巢灰f?!矁糇鬓D(zhuǎn)診介〕
【鎖南枝】論脈理眞罕希。偏墜小腸疝氣追。陽脫與陰虛。白濁加疳疰。謹房事。怕夢遺。那夫人請回避。
〔丑〕啐。老強盜昏了。一個老夫人。到說了男子病?!矁簟嘲?。是我錯了。方纔一個人家去??催^了脈。想著他的藥。一時間就信口說了出來。待我再看?!灿衷\介〕今番是了。
【前腔】這癥候?qū)嵖梢?。胎前產(chǎn)后惡露迷。月水久壅淤。行經(jīng)忒宣利。沙淋敗。白帶遺。若再牽延恐難愈。
〔丑〕啐。一個老人家。又說了后生家的病。〔凈〕咳。又是我不是了。方纔手便診老夫人的脈。眼卻看小夫人的臉。故此說錯了。今番待我細看。嗄。老夫人的貴恙。原是七情上起的。暮年血枯。又時常憂郁。感成這個癥候。如今只是開郁導氣。補中調(diào)理。自然漸漸輕減。懷抱一開。飮食自進。待學生回到舍下。就送藥過來?!渤蟆硰埾壬灰植盍??!矁簟匙匀徊徊睢M鯆寢?。小子就此吿別了?!驳惩鯆寢尅┠阏f聲。多多簡慢。少停取藥。望仔細點檢。若醫(yī)好了。寫書到任所去。還要重重來謝?!渤髠鹘椤扯嘀x?!蚕鲁蟆忱戏蛉?。你令郞老爹又不在宅。凡事自當保重。有福之人。自然天佑。不要愁苦。老身暫別。早晚再來看你?!驳逞?。王媽媽且住。方纔說張先生處討藥。爭奈沒些錢鈔。我頭上止剩得這根簪兒。煩你拿去一當。將幾錢去取藥。剩來就煩你與我買些蔬菜。以供婆婆饘粥。多番動勞你。另日一總相酬罷?!渤蟆嘲⒀?。自古道千錢買鄰。八百買舍。老身忝在里中。自然當?shù)么鷦?。說那里話。我去就來。正是貧無達士將金贈。病有閑人說藥方?!蚕吕系诚眿D。我坐了這回。身子疲倦。你扶我進去罷。
苦遇亂離衰世?! 「隇牟∠嗲?。
正是福無雙至。 果然禍不單行。
第十一出 翦逆聞喪
【天下樂】〔生上〕玉節(jié)遙承鎭武昌。妖魑遠遁過潯陽?!残〉骋箒淼蠖辐Q聲寂。祗聽銅壺淸漏長。
爹爹。拜揖。〔生〕孩兒。初賜魚書墨未干。邇?nèi)藲g洽遠人安。朝驅(qū)旌斾行新令。夜見星辰憶舊官。梅萼橫階鈴閣暖。雪峯當戶戟枝寒。喜逢江上鯨波息。好把封章達御前。孩兒。陳恢那廝習于水戰(zhàn)。明欺許昌無備。故此遠涉。我想用官船擊官賊。有何不可。連日被我將江上運船。一齊收拾。與他相持。揚帆縱火。建瓴而下。那廝屢戰(zhàn)屢北。拔壘宵遁。且喜刁斗不鳴。民皆安堵。我已一面申報劉節(jié)使那邊去了。只是一件。前日因時勢亂離??址辣蕖9氏埋R之日。卽便打發(fā)陶旺回家。不知婆婆幷汝母向來舉止何如。好生掛懷。
【金絡索】〔生〕麟符蒞遠方。烏哺違慈養(yǎng)。遙想家庭姑婦相偎傍。知他饑與荒。意彷徨。三釜安能到北堂。不能勾身生兩翅飛鄉(xiāng)邑。只落得淚暈雙眸泣旻蒼。我停云望。別離滋味少曾嘗。甚日得退食羔羊。稱祝霞觴。繞膝成歡暢。
【前腔】〔小旦〕爹爹。別來歲月長。兩下相惆悵。記得臨行執(zhí)手難廝放。高堂鬢巳霜。痛悲傷。慈孝兒孫淚滿裳。只圖個數(shù)行露布酬君貺。反阻卻幾點星稀省母傍??漳?。幾番魂夢擾昏黃。到不如田舍兒郞。溫飽時常。骨肉都無恙。
【哭相思】〔末〕堂北蘐花霜殞喪。嘆繐幕成虛幌。奈游子他鄉(xiāng)空悒怏。今日裏怎說向。
迤邐行來。此間已是江夏府門首了。且住。我方纔路上聞得老爺?shù)脛倩匮?。十分歡喜。我如今進去。怎么就好把這兇信去驚他。且慢慢支吾。待他閑暇之時。將機就計。等他自家省著便了。〔做進見介生〕呀。陶旺。怎么你又來了。老夫人好么?!材┳鬟t疑介〕好?!采臣引煕]有什么事么?!材硾]有?!采硵麤]事。你為什么又來。〔末不應生〕看他意思謊張。語言遲慢。必有緣故。嗄。我曉得了。
【紅衲襖】莫不是亂兵戈騷故鄉(xiāng)?!材巢皇恰!采衬皇菫榛那笩o余餉?!材巢皇??!采衬皇抢戏蛉撕恰E挛逸p師玩寇把天家蕩?!材巢皇??!采衬皇欠蛉撕?。慮參軍身孱膽小履不得戎行。〔末〕也不是?!采衬皇堑涝蹆蓚€廨宇凄涼。或被那敗殘兵把訛言流誑。〔末〕一發(fā)不是了。〔生〕這等我今番猜著了。多管是伊家得罪高堂也。喞喞噥噥來訴短長。
【前腔】〔末〕也不是弄潢池跳陸梁。也不是歌云漢傾家藏。老爺呵。是穰苴孫武無多讓。參軍呵。是弱冠終軍誰敢當。你兩個橋梓傳芳。也沒甚讒言廝謗?!采尺@等為什么?!材扯酥粸闂G桊冷落庭幃也。不憚星馳遠寄將。
〔生驚介〕我我老老老夫人死了。我那娘嗄?!驳沟亟樾〉车K醒?!材忱蠣斕K醒。〔生哭醒介〕
【前腔】我那母親嗄。我只指望守三刀姓字香。只指望捧五花把親心鬯。思量你勤■〈纟辟〉績將饔飱相。思量你翦螺云佐客觴。你怒供鲊把我官箴創(chuàng)。我捧魚書不能勾進含粻。我那娘嗄。敎我銜悲痛殺皋魚也。風木空瞻淚萬行。
【前腔】〔小旦〕爹爹。你須是解朝簪卸繡裳。你須是棄麟符辭虎帳。你須是戴殘星急把歸帆揚。你須是還舊里忙將苫凷嘗。痛蓼莪馮靈襯相傷。歌薤露把泉臺卜葬。那時節(jié)茹荼罔極方酬也。不枉詩書代義方。
〔生〕陶旺。老夫人死幾時了?!材承∪说郊摇@戏蛉艘讶ナ懒?。一應衣衾棺槨。都虧夫人勉強支持。特差小人星夜來報訃?!采衬憧焱±系M去收拾行囊。連夜奔喪回去?!材┬〉┫隆?
【小桃紅】〔生〕半生鳩哺。一旦烏傷。難見我的慈親面也。及早離官舍。灑泣辦歸航。眞個禍從天降。一心要建功名佐朝廷安宗社也。又誰知那日相違到做了千載恨。今日裏泣血終天空敎哭斷腸。
【下山虎】〔小旦末上同行介〕云山縹緲。煙水滄茫。滿眼凄涼景。敎人怎不痛傷??蓱z我祖幃長夜??蓱z我母子參商。心急偏嫌去路長。聽棹歌聲唱。把慘意愁容倍慨慷。兩下添惆悵。此恨怎償。除非是夢裏相逢又覺魂渺茫。
【蠻牌令】〔生〕我母親呵。我恨不得追泉壤。我恨不得殉棺■〈巾嗇〉。一點哀衷難撇漾??v金槨豈能償。須刻木晨昏奉養(yǎng)。更倚廬攀柏恓惶?!残〉硨η镲L滿眼凄涼。憶當年坐膝扶床。
【尾聲】〔合〕人生夢泡都虛謊。魚軒何日再相將。只落得羽翣空驚送北邙。
〔生〕柏舟高節(jié)動芳名?! 残〉辰{帳淸風重縉紳。
〔末〕若論慈親人共有?! 」艁碣t母不多聞。
第十二出 諸賢渡江
【滿庭芳】〔小生扮溫嶠上〕豺虎劘牙。鹓鸞鎩翮。胸懷技癢難禁。洛陽江左。望處總關情。徒有一腔忠義。恨無由濟弱扶傾?!餐獍绺首可稀尘T遠。馮歌卞泣。淚向暗中零?!材┌绫鍓咨稀吵V何日靖。愿封鯢京觀。不負平生?!渤蟀缣K峻上〕黃金橫帶。鐵胄彯纓?!埠稀惩谌∑斐V癫?。翊佐圣明君。
〔見介丑〕動問尊兄高姓。〔小生〕小生姓溫。名嶠?!渤蟆吃瓉硎翘w。久聞。此位老兄高姓。〔末〕小生姓卞。名壸?!渤蟆惩?。久仰。好。盛名之下無虛士。這位。〔外〕小生姓甘。名卓?!渤蟆尺@樣大甘蔗。到得一分一根?!残∩承莸萌⌒?。請問老兄尊姓?!渤蟆吃谙戮褪翘K峻。請問列位尊兄。今日何往?!残∩程K兄。目今朝政阽危。羣兇乘釁。鹡鸰剸刃。中原蛇豕。薦窺上國。劉淵僭號幽州。成雄稱帝西蜀。以故祖士雅擊楫中流。劉越石枕戈待旦。小生輩雖無遠略。愿執(zhí)鞭弭。況今瑯琊王尊禮賢豪。王茂弘吐哺下士。愚意欲遠渡江東。求參幕府。倘得試鉛刀于一割?;蚰芊鼍哦τ诖缃z。也未見得?!渤笮椤秤羞@等事。天下智謀之士。所見略同。原來如此。挈帶一挈帶何如?!残∩尘驼埻小!残薪椤炒碎g已是彭城地方了。還從水路去便些?!矁舭绱瑧舫獏歉枭稀澄覄袷廊藳]要學撐船。撐子船來弗得閑。纖板麻繩是我個伙計。蓑衣箬帽是我個本錢。早晨頭擦辣辣個濃霜說弗得個冷。夜頭來濕搭搭個■〈舟平〉■〈舟基〉拿來當席眠。撞著子個虎傷樣個埠頭扣除得我介盡情了絕意。攬著子個老江湖個主顧算計得我介刻骨樣尖酸。殘盤汁水也無得落放。來遲去慢有多伙埋寃。我仔細思量著甚來由淘個樣兀勃氣來走個樣還魂路了。一生一世衣身本分也到底弗連牽。咦。著見扯二。黃金白在岸上。兩日棺材以介阿彌利。倘若馬哈喇儾四撮俏就興。哎。列位相公往那裏去的?!脖姟澄覀兺等サ摹!舱熤v價介〕旣如此。就請下船來。
【甘州歌】〔小生〕牙檣畫艇。正彭城南下。直指金陵。云山遮映。看風帆來往繽紛。城留云夢英雄往。墓表留侯遺跡存。桃花浪。竹箭傾。流經(jīng)積石下龍門。圖名利。甘遠征。今宵且宿呂梁津。
【前腔】〔末〕山陽堞雉新。憶枚皋舊宅。壯志嶙峋。干將摩厲。把王家社稷澄淸。釣魚臺下千金重。漂母祠前一飯輕。湖光滟。山色明。中流浪穩(wěn)榜聲停。臨風臥。帶月行。前村燈火識安平。
【前腔】〔丑〕長亭傍水濆。見碧霞祠裏。笑語輕盈。游人如蟻。對春光偏惱離魂。迷樓百尺空凝眼。烈廟三楹惜露筋。思鄉(xiāng)遠。愁路貧。隔花啼鳥喚聲頻。紅輪墜。皓月明。艤舟拚醉廣陵城。
【前腔】〔外〕雄藩鐵甕名。論江南形勝。此地崢嶸。洪流瀉影。想英雄破浪飛騰。金山寺下■〈氵〈雨上品下〉〉泉古。浮玉峯邊鷗鷺蹲。漁舟宿。商舶停。妙高臺上笑聲聞。懷忠膽。抱赤心。夢魂勞繞五云深。
【尾聲】〔合〕盼神京行將近。石頭高踞大江濱。管取明朝達帥庭。
〔小生〕見說賢王好用才?! 材尺h從靑薊渡淮來。
〔凈〕長江自古名天塹?! 餐狻衬^東南王氣衰。
第十三出 牛眠指穴
〔小丑扮牧童山歌上〕山外靑山樓外樓。牧童莊外去看牛。我也弗圖個為官作相。我也弗圖個拜將封侯。我也弗圖個田園千頃。覊奴使婢。我也弗圖個腰纏十萬??琥Q揚州。我也弗學得個斯文相公。搖搖擺擺。動輒便鋪排個前朝后代風月煙花故事。我也弗抵得個過江子弟。哩哩啰啰。提起便扯條個今時板凳插科打諢情由。我也弗曾到街頭市面。看見歇個提侾扮戲。聽介幾句曲尾。鎭日在田頭地畔。跟隨歇個擔秧斫稻。學得兩只歌頭。朝晨頭黃霜霜個樣老米飯便鱉介幾碗。夜頭來辣矁矁個樣淡白酒便都介一甌。悶來時捉子管短笛?!觥崔秀堋祦睃S牛背上響介一響。興來時騙子個■〈髟上告下〉■〈髟上厘下〉。困倒靑草地上抽介一抽。若論我個本事。搭子三兄四弟。以會顚三槊兩。釘釘捉七。以會斗牌買快。虎跳觔兜。以會摸盲盲。鉆■〈氵罔〉子。以會楊六使。打蒲球。若論我個受用。逢子一年四季。以有茅針烏堵。雀梅蠶豆。以有毛桃鮮筍。野菱芋頭。以有炒田螺。閘籪蟹。以有燒黃蟮。煑泥鰍。若論我個人品。再陪子個摸魚公樵柴漢耕田老派我倈著末。若論我個景致。憑渠個戴文進謝樗仙沈石田也畫我儂打頭。〔唱〕并無妻孥牽掛。并無兒女擔憂。并無官糧激括。并無私債來謅這般淸福難消受?!哺琛匙屑毸剂俊{渠為官做客多驚嚇。爭似我騎牛得自由。今日出來。果然還早。個星胡猻還弗見到。且挪個牛來縛在樹上。困一忽再做計較?!菜椤?
【玉井蓮】〔外扮伽藍上〕賢母堪欽。指點佳城金井。
善哉善哉。人間私語。天聞若雷。暗室虧心。神目如電。小圣乃彭澤縣石壁寺伽藍土地是也。今有鄱陽陶丹妾湛氏。一貧徹骨。二鬴???。仗針黹以謀生。待績麻而舉火。翦發(fā)剉薦。遂成孺子高名。還鲊遺書。慮玷居官淸節(jié)。其子陶侃。赤膽擎天。丹衷捧日。后來擒賊平蠻。翦兇除叛。屢立奇功。洊膺封券。八州移鎭。二世顯榮。今因慈喪在殯。遍覓福地。上帝鑒侃忠誠。兼欲厚庇其母。特令小圣化村老以指迷涂。借牛眠而彰吉兆。且喜他家牛正在此。叫小鬼快牽他到前岡去。〔小鬼舞下外〕正是大抵乾坤都一照。免教人在暗中行?!餐庀赂聫蜕铣髮づ3锻庥懡椤?
【前腔】〔生上〕慈官在殯。尀耐墳塋未定。
這小廝為何在此喧嚷?!渤蟆忱蠣敗_@個老兒偷了我家的牛。拿他到縣裏去。〔生〕唗。胡說?!餐狻炒笕?。老漢住在前村。偶然信步到此。適因尊價嚷鬧。有失回避。望乞恕罪。不敢斗膽請問大人。你眉頭不展。面帶憂容。意必有屬。卻是為何?!采晨?。老丈。一言難盡。下官嚴君背棄。庭訓無聞。老母提攜。甄陶實賴。下官今日榮叨簪紱。得遂宦游。喜竊斗升??缮斓擆B(yǎng)。不意桮桊飮痛。風木含悲?;谖蠢蠲荜惽椤M胶拗儆韶撁?。久停淺土。未入夜臺。思歌薤露之章。未探靑烏之吉。故此憂悶?!餐狻吃瓉砣绱恕4笕?。老漢雖系村農(nóng)。頗諳地理。此間前岡有塊好地。來龍去脈??繋X朝山。種種合格。乃大富貴之地前日有一個郭璞先生。打從此處經(jīng)過。說此地葬者。位極人臣。世出二千石。今老漢就陪大人前往一看何如。〔生〕如此多感。
【一封書】〔外〕峯巒翠藹然。地局天星相配全。金甌塢裏懸。欲卜佳城在此間。背案朝山欣對拱。白虎靑龍兩不偏。呀。奇怪。那佳穴裏邊。卻好有一牛眠在此。不知可是府上的?!渤罂唇椤晨旎钫?。〔外〕記牛眠。定吉阡。葬后君家福蔭綿。
〔外暗下生〕呀。好古恠。這老兒我見他儀容蒼雅。言語淸奇。心裏道他不是凡人。今果忽然不見。想是天憐我尋求勞苦。特托他來點化。也未見得。且到前邊認定穴向。然后擇日造葬便了。
【前腔】山形果秀圓。屈曲周回水更灣。黃?!觥瓷綂W〉底眠。筆鼓旗鎗堂局完。八卦五行均合格。運案龍砂不爽纖。謝神天。指吉阡。從此吾家福蔭綿。
謝天地。謝天地。
〔生〕為尋窀穸葬慈闈?! ∩裰概C邎蠹?。
正是踏破鐵鞋無覓處。 得來全不費工夫。
牧童??鞝颗;厝チT。〔生下丑吊場笑介〕我眼裏從弗曾見世上有個樣奇事。個個老老會隱身法個。好好裏一只牛。弄子我個多伙路來。方纔指點一番。忽然又不見了。雖然是介說。正是為善自有天報。舉頭三尺神明。陰地得從心地。功名起自孝名。天色已晚。不免原唱一個吳歌回去罷?!渤椤吃鲁鰱|方日落西。勸君沒要作非為。弗信但看牛眠地?;侍靾髴ゲ钜??!蚕隆?
第十四出 卜居求安
【似娘兒】〔生上〕終日卜菟裘。幸伏牛天錫神坵?!驳池S碑謾把靈輀覆。〔小旦〕親闈服闋。君恩浩蕩。更兼國難綢繆。
〔生〕翦發(fā)賓筵盛。還書母訓嚴?!驳持^宜膺白首。忽去作靑山?!残〉炒髩魵w蝴蝶。啼魂泣杜鵑?!埠稀嘲Ц栊杏^。丹旐兩班班。〔生〕我那母親。素甘澹泊。安習勤勞。我指望三事登朝。五花被寵。不想朝露先零。頓使暮云增慨。蓋棺已久。繐幕空懸。屬纊卒聞。泉臺杳隔。倚廬三載。驚鶴吊以飛來。覓地經(jīng)年。賴牛眠而定葬。罔極已酬于萬一。致身猶缺于在三。下官意欲趨仕東朝。爭奈故園搶攘。若挈家遠赴。仍恐袵戈席甲。反添跋涉為勞。如單騎獨行。又怕井廢廬荒。內(nèi)顧拋離不忍。夫人。孩兒。吾已差陶旺到廬江地方僦房遷住。下官就近渡江。不但鄉(xiāng)土幽僻??梢詷窐I(yè)安居。卽使早晚思歸。亦能旦發(fā)夕至。我昨日分付收拾行李。可曾完備了么?!驳┬〉惩陚涠鄷r了。〔生〕今日天色晴和。孩兒。門外看有好船。顧只就起程。只是母親墳墓。放不下些。
【排歌】〔生〕蠡澤遷居。龍舒遠投。一朝辭別瑕丘。只怕鹿眠荒圃草夷猶。鴉噪殘陽敗葉留。波紋皺。水箭流。身世如同不系舟。家鄉(xiāng)遠??吐酚?。時平方望大刀頭。
【前腔】〔旦〕故國輕離。從夫遠游。何年復覩松楸。且是好月。蟾宮移下水晶樓。云物凄涼拂曙流。檣風緊。纜錦遒。吳■〈舟周〉想已過傍州。歌欸乃。刺浪漚。莫敎人抱扊扅愁。
【前腔】〔小旦〕苫凷方辭。緱裝斾油。行看為國分憂。逐龍今赴合肥游。爹爹。你翔鳳還驅(qū)到石頭。攄長策。運秘謀。潭潭相府待薪槱。膚功奏。夙志酬。長安市上唱鳴騶。
【前腔】〔末上介〕僦寓濡須。凝眸遠舟。呀。老爺。夫人。到了。已尋鵲壘居鳩。村籬卜筑景偏幽。絕類桃源可避仇。山當戶。樹遶溝。淸江一曲抱村流?;h堪竹。畦可耰。隔林雞犬雜居稠。
【尾聲】今朝且把浮蹤逗。明日乘傳上帝舟。管取明廷壯遠猷。
〔生〕濤翻鷺羽連天白?! 驳成蒋B屛巒帶樹靑。
〔小旦〕身寄客鄉(xiāng)渾似夢。 〔末〕萬重波裏一浮萍。
第十五出 藩府賀正
【點絳唇】〔小丑扮堂候官上〕鳳歷頒春。龍躔啟正。銀河耿。濟濟官寮。抃祝升平慶。
煌煌星斗映樓臺。漠漠祥煙雉尾開。爆竹一聲催臘去。屠蘇幾琖送春來。山呼殿陛云霞動。風轉(zhuǎn)旗章鳥獸回。但愿圣朝無敕政。轅門枹鼓寂銜枚。自家乃大丞相揚州都督瑯琊府中一個堂候官是也。往來朱邸。奔走彤墀。典藩府之禮儀。傳相門之號令。今日乃元會正旦。歲當更始。節(jié)屆履端。歲當更始。層層佳氣護銀潢。節(jié)屆履端。朵朵卿云籠畫戟。香浮五木。兔苑頌椒花。不數(shù)那獻賦的鄒枚。句句聲齊廣樂。藥薦七松。辛盤盛柏酒。不比那設醴的楚國。人人色醉仙桃。如今天色將明。殿下將次升殿拜闕。文武官寮。相率來朝賀節(jié)。只索在此祗候。呀。道猶未了。王司徒已到。
【混江龍】〔外〕寮參鶴禁。謾道是分猷贊化冠臣鄰。今日價祥開農(nóng)正。斗指東寅。仙官嵩祝呼千歲。禁苑筵開薦五辛。但愿得薄海內(nèi)慶豐亨。營門外息戈爭。稱盤石。表宗臣。開邸閣。友嘉賓。門迎朱履三千客。戶納貔貅百萬兵。九重返斾。萬國咸寧。
自家王導是也。官拜司徒。職參機務。且喜殿下言聽計從。好賢納諫。敦河間之禮樂。富子建之文章。羅四海之英賢。參朮盡歸藥籠。收一時之豪杰。桃李悉植門墻。如劉隗刁協(xié)紀瞻陳頵顧榮賀循庾亮陶侃卞壸周訪輩。率皆延之館舍。誰嗟彈鋏無魚。用當其才。咸愿處囊脫穎。掾稱百六。名震寰區(qū)。今日百官賀歲。下官身居輔導。誼先羣僚。只索先來伺候。呀。你看眾文武也相繼來了。
【寶鼎兒】〔凈〕海邦虛節(jié)鎭。隨從征討。身如萍梗。下官原任靑州刺史王敦是也?!餐狻掣绺绨菀尽!矁簟承值芤严仍诖肆?。〔生〕追舊日分符江夏。〔末〕欣一旦叨承記閫?!采承∩谓奶靥召┦且??!材承∩桓畯氖卤鍓厥且??!渤笮〉承蚁仓T賢齊匯進。稍展同升忠藎?!渤蟆承∩鷥?nèi)史蘇峻是也?!残〉承∩鷧④娾琢潦且?。〔眾合〕列位大人請了。愿再造乾坤。世躋壽域。人登臺鼎。
〔眾〕司徒大人拜揖?!餐狻沉形幌壬匀宋墓诿?。僚寀領袖。幸逢萃聚。喜値泰初。豈但王室增輝。抑且宗枝藉色。望祈戮力。共振國威?!脖姟辰再囁就酱笕酥鞒?。生等愿效犬馬。呀。主公升殿了。
【賀圣朝】〔小生〕南藩三載羈臣。今朝又遇王春。周公相洛愧非倫。羞稱赳赳干城。
荏苒江南已數(shù)春。年華如駛愧無成。乘輿遠播何時復。宗廟丘墟甚日新。但喜槱薪能得士。待看驅(qū)策佐明廷。整服且將西闕拜。遙祈新政永康寧??炫畔惆?。
【錦堂月】玉燭調(diào)元。金花簪勝。朝來運逢熙盛。遙?;使?。愿千祥百福駢臻。淑氣轉(zhuǎn)五位重登。條風啟八方豐稔?!埠稀除R祝慶??慈毠偩d綿。玉牒森森。
〔外凈〕臣王敦王導參見。愿大王千歲千歲?!脖姟吵继召┍鍓滋K峻庾亮參見。愿大王千歲千歲。
【前腔】〔合〕欣逢。橘干敷榮。瑤山聳秀??胺Q國棟維城。臣等呵。怕空負壚■〈缶垂〉。不堪待罪馳騁。惟愿取海晏河淸。??戾艹剂季ァ?
〔合前小生〕今日且喜英賢畢集。聊取椒觴。愿同歡賞?!脖姲驯K介〕
【前腔】滿飮。柏葉頻斟。椒花疊獻。堆盤紅縷茵蔯。百戲蓮盆。彷佛三春花景。綠楊枝彩燕新裁。白獸樽屠蘇香醞?!埠锨啊?
【前腔】歡罄。放雀懷仁。獻鳩施惠。翠管銀鉤輝映。經(jīng)史爭譚。偏怪侍中席盛。迎年饋粉荔絲雞。聽響卜梨花炮信。〔合前〕
【醉翁子】〔小生〕長恨。這國恥總筆書難罄。誓薪膽焦勞。莫貪歡慶?!餐狻趁泓w。愿勠力王家。把宗社人民返故京。〔合〕相慶處。愿武偃文修。秣馬休兵。
【前腔】〔凈〕忠懇。要奮迅名揚邊郡把胡塵汛掃。二君仇靖?!脖姟撤秦6ㄕ虅﹂L驅(qū)。伊洛荊揚盡處寧。
〔合前末〕早間各鎭賀箋。禮當裁答。恐稽來使。壸請先辭。到記室去。紫宸拜賜鳴雙笏。皂蓋頒春佩左符?!蚕认隆?
【僥僥令】招搖東指震。太簇律重新。看取萬國衣冠承正朔。見百福呈祥祝受成。
【前腔】顏牽紅玉醉。袖惹御香芬。但愿歲歲年年常侍宴。共沐浴皇仁億萬春。
【尾聲】賢王四海聲名振。愿永遠把南都守鎭。常覩雍熙賀太平。
〔小生〕但愿邊庭無警戰(zhàn)?! ¢e集梁園作小詩。
〔合〕共助至尊歌喜事?! ∧昴甏喝赵嚧阂?。
第十六出 權門燈宴
〔末扮院子上〕天碧銀河欲下來。月華如水浸樓臺。誰將萬斛金蓮子。撒向皇都五夜開。自家乃王都督府中一個院子是也。今日乃元宵佳節(jié)。你看燈迷鶴市。彩結(jié)鰲山。雞上靑蓮。蘭麝香中花萬簇。龍銜玉樹。綺羅叢裏焰千株。高的高。下的下。燦燦熒熒。十里燈球明似晝。來的來。去的去。挨挨擠擠。六街車馬涌如潮。這壁廂吹的吹。擂的擂。厭厭夜飮。集珠履三千。那壁廂歌的歌。舞的舞。處處宵燈。照金釵十二。金吾放夜。一更交至二更。三更交至四更。暗塵隨馬去。妓皆秾李騁余裝。玉漏停催。東街跑到西街。南街跑到北街。明月逐人來。歌盡落梅仍別調(diào)。正是誰家見月能閑坐。何處聞燈不看來。休提那街市上的繁華。且說俺畫堂中的富貴。重檐下掛的是玻瓈燈。玳瑁燈。琥珀燈。眞珠燈。約有百千來盞?;幸婶~枕春裁。兩邊傍列的是云母屛。料絲屛。夾紗屛。羊皮屛。何止二三十架。卻訝蓬壺夜坐。吃的是猩唇鳳臘。鶴脯鸞羞。誰數(shù)上方饌品。斟的是瓊漿玉液。葡萄桑落。休夸中禁醍醐。庭墀內(nèi)擺列著伶官樂部。齊齊整整。咿咿啞啞。響協(xié)鈞天。珠簾內(nèi)準備著美女歌兒。顫顫巍巍。裊裊婷婷。神游洞府。果然天上神仙宅。不比人間宰相家。今日俺老爺不請外客。顓待司徒爺家宴。一應閑人。不許放入。呀。遠遠望見錢鳳那廝。又來闖酒吃了。不免躱在此間。聽他說些甚么。
【仙燈近】〔丑〕步入侯門。喜遇盛開燈宴。
自家乃錢鳳是也。小子生來伶俐。慣會說謊搊趣。出外狐假虎威。進門掇臀捧屁。論才學那曉得者也之乎。問行藏不顧那廉恥禮義。順我的便褒奬他上了三十三天。忤我的便排陷他落在十八層地。刀山劍樹。死后不怕閻羅。咋舌搬唇。生前且撞太歲。今日王府中大開燈宴。不知為什么不來請我。不免挜個相知。方纔門上被我一哄。撞了進來。這樁買賣。想是到手了。〔末上介〕呀。錢老爹那裏來。〔丑〕阿呀。老夫聞得你家設宴。特來奉陪?!材尺?。錢老爹。今日爺是請司徒爺家宴。分付一應外人不許通報。你還達些時務。不要連累我們。請回。改日來罷?!渤蠊蚪椤忱咸珱]奈何。作承一作承。我在老爺門下。又比別的不同。萬乞笑留。老爺一定不惱?!材忱蠣敵鰜砹恕?
【賀圣朝】〔凈〕三五良宵光燦。今朝特建燈筵。弟酬兄勸兩盤桓。看火樹銀花開遍。
春風來海上。明月在江頭。燈火家家市。笙歌處處樓。吾荊揚都督大將軍王處仲是也。隼旟虎帳。擁百萬貔貅。鐵鎧金戈。轄三千熊虎。權傾海內(nèi)。勢壓江東。昔與兄弟茂弘。同隨丞相渡淮。弟裁機務。吾掌兵權。所喜言聽計從。信任勿貳。特封我為荊揚都督大將軍。吾想昔稱三窟。今見二難矣。第明日欲往荊州。今日聊具杯酒。與兄弟話別。一則敘吾手足之情。二來藉他表裏之勢。叫當直的。司徒爺?shù)絹?。疾忙通報?!材赤?。曉得。稟爺。錢鳳在外邊。不知可要放他進來?!矁簟硠e的不許他進來。錢鳳是我的心腹。放他進來罷?!材赤摹eX老爹。請你進來?!渤蟆炒蠖级?。錢鳳見?!矁簟呈纼x。你今日為何曉得我開宴呢?!渤蟆冲X鳳方纔在外邊看燈。偶見府門大開。聞知擺宴??钟序?qū)使。特來效勞。〔凈〕我對你說。我今出鎭荊州。遠離藩幕。司徒爺密居左右。凡事仗他周旋。倘或有貝錦之讒。俱賴他回天之力。況兼他做人古執(zhí)。不肯通變。若有差錯。內(nèi)舉不避。我今日開宴敘別。一來為手足之情。二來叮寧他大事。仔細想他官拜司徒。年過四十。尙還無子。我有兩個歌姬。一個喚做文鸞。一個喚做彩鳳。姿容蓋世。歌舞絕倫。吾意欲飾此二姝。少間酒后。便送與他。不惟可衍其后嗣。且得此二人從旁慫慂。亦可以得其內(nèi)應。你的意下如何?!渤蟆炒笕怂娚趺?。只是聞得司徒夫人家法甚嚴。恐怕不容。〔凈笑介〕吾已籌之熟矣。前曾差人于司徒宅旁。筑下別室。撥兩房下小隨去伏侍。不容他知道便了?!渤蟆骋话l(fā)絕妙。
【前腔】〔外〕侍罷傳柑佳宴。驅(qū)車且向街廛。相輝棣萼景怡然。拚酩酊月斜方散。
十萬人家火燭光。門門開處見紅妝。歌鐘喧夜銅壺暗。羅綺盈階塵土香。今日吾兄大都督請我賞燈。不免撥忙。少赴片時。〔眾〕稟爺。已到都督府門首了?!餐狻晨焱▓??!材﹫蠼椤撤A爺。司徒爺?shù)搅恕!矁舫笥橥狻掣绺?。荷蒙寵招。理宜早趨筵末。奈大丞相修傳柑故事。侍飮半晌。故此來遲。望勿見罪。〔凈〕兄弟。今日不為別事。我明日欲往荊州。一別又得幾載相會。故此聊借燈下。以敘離悰耳。叫左右起樂?!菜途平椤承值?。吾雖是兄。你還是客。今日還該你坐?!餐狻逞健8绺绮钜?。人有五倫。缺一不可。長幼之節(jié)。如之何其廢之。還是哥哥坐?!矁簟呈纼x。還該是那個坐。〔丑〕還該都督坐?!矁簟迟t弟。這等屈坐了?!餐狻巢桓?。〔丑〕錢鳳吿坐了?!矁簟匙×藰?。
【山花子】〔外〕哥哥。你旌旄擁鎭荊揚遠。東南半壁擎天。掌兵權威揚巨藩。指日奠靖中原。〔合〕喜燈輝明月皎然。星橋火樹光燭天。銀箏象管繞玳筵。趁此良宵劇飮開顏。
【前腔】〔凈〕兄弟。你陰陽燮理臺垣顯。定敎旦奭齊肩。喜隆平玉燭調(diào)元。八荒預慶豐年?!埠锨啊?
【前腔】〔丑〕二位大人。望先開府威名擅。司徒位列仙班。賀塤箎同調(diào)齊賢。何勝忭舞華筵?!埠锨啊?
【前腔】〔凈外〕幾年分轡昭陽殿。今宵話別燈前。嘆飛鴻頃刻殊轅。何時再續(xù)重歡。
〔合前眾隨意鑼鼓唱上凈〕你是承應的么。我這裏不請外客。簾下自有家樂。不消伺候。去罷。〔唱下凈〕傳話后堂。喚女樂們出來?!驳┬〉澄柠[彩鳳磕頭。〔外〕起來。〔眾〕女樂們磕頭?!餐狻称鹑??!矁簟澄柠[彩鳳。你揀新上的曲兒唱一曲。敬司徒爺酒?!驳┻M酒介〕
【北二犯江兒水】六街燈火。正喧塡六街燈火。星橋回鐵鎖。且及時行樂。選伎征歌。繞梁音行云度。婉孌映綾波。嬌姿壓寶螺。聲纏錦荔響徹銀河。莫蹉跎把良宵來虛過。塤唱箎和。討得個塤唱箎和。王家良佐。好一對王家良佐。急釘冬漏聲中滴下銅壺。
〔凈〕再喚文鸞舞一回。彩鳳敬司徒爺酒?!驳┪杞椤?
【前腔】〔小旦〕光生瑤圃。好輝煌光生瑤圃。再添香當夜午。且更衣炫彩飄舞香羅。奏霓裳偕仙侶。嘹嚦管弦和。翩翻襟袂多。機上繚紽。錦裏穿梭。這妖嬈卻賽過優(yōu)施伍。酩酊屠蘇。拚沈醉酩酊屠蘇。瓊樓畫鼓。慢相傳瓊樓畫鼓。嘆光陰把人生忙裏奔波。
〔外〕哥哥。舞羞飛燕。歌賽雪兒。愧無紅錦纏頭。權奉白金便面。叫左右??烊°y十兩。送二姬買脂粉?!矁簟衬愣诉^來謝了司徒爺賞?!部念^介〕再取大觥奉酒。〔送酒介外微醉凈〕茂弘。這兩個美人頗生得聰俊。且從幼是我撫養(yǎng)。原非風塵下賤。古人云。不孝有三。無后為大。今吾弟壯年無嗣。吾意欲將此二人。奉充下陳。俾薦枕席。尊意若何。〔外〕哥哥。子嗣有無。自有定數(shù)。況君子不奪人之好。奈何敢攘兄之有乎。〔凈〕哎。說那裏話。一言旣出。寧有悔理。本該今夜就贈同歸。只是送到家中。怕不穩(wěn)便。吾已差人料理別業(yè)。在于宅左。來朝撥兩房下小。竟送到新筑居住便了。兄弟之間。萬勿見外?!餐狻橙绱恕6嘀x哥哥?!矁簟辰凶笥?。再旋熱酒來。兄弟。同往燈下一步何如。你二姬隨來送酒。
【滴溜子】〔眾〕鰲山上。鰲山上花燈萬盞。綺筵內(nèi)。綺筵內(nèi)歌舞鬧喧。天遣嫦娥隨伴。管取種藍田。雙嶼并獻。佳氣充閭。門庭歡忭。
【雙聲子】今宵宴。今宵宴。論富貴眞堪羨。天公念。天公念。論兄弟情還戀。〔旦小旦〕蒙恩眷。蒙恩眷。歸別院。歸別院。愿傾尊北海。壽比南山。
【紅繡鞋】〔合〕雙娥年少蹁躚。蹁躚。司徒車馬回旋?;匦?。綺席散。樂聲闐。翻翠仗。耀金韉。歌舜日。樂堯天。歌舜日。樂堯天。
【尾聲】魯陽戈何須返。歲歲年年此夜歡。但愿四海升平玉歷綿。
歡娛休問夜如何?! 粝α枷軒缀?。
遇飮酒時須飮酒?! 〉酶吒杼幥腋吒?。
〔丑〕都督爺。錢鳳吿別了。〔凈〕多慢?!渤蟆巢桓??!蚕聝簟澄柠[彩鳳。你二人今日是我家的人。明日是司徒爺?shù)淖饘櫫恕K就綘斔麨槿苏?。比我不同。凡百須要小心在意。還有一件。我重重托你。我在外邊。一時無人來往。倘或有人在司徒爺面前背我。你二人須要善言解勸。也不枉我數(shù)載養(yǎng)育之恩。今日相贈之意?!驳┬〉硶缘谩!矁簟痴乔Ы鹳I妓教歌舞。送與他人樂少年?!蚕隆?
第十七出 問卜決疑
【菊花新】〔外扮郭璞上〕博通詞賦足余生。久溷塵氛眼未靑。偶爾受奇經(jīng)。且守垂簾市隱。
易闡陰陽道果微。靜中探索自能知。交重生克須兼察?;诹吆嗤涂偛惶?。八卦暗藏天地奧。六爻搜盡鬼神機。若能誠信來占驗。管爾前途定不迷。老夫姓郭。名璞。字景純。平陽聞喜人也。幼通經(jīng)術。已能窺豹之斑。長好辭章。復冒雕蟲之譽。爭奈運途多蹇。且知時事日非。遂借卜筮以藏身。假易書而顯技。決疑辨惑??隙嘧尲局骶?。指吉譚兇。不數(shù)那京房管輅。夜來卜卦直日。見三傳貴人臨應。怕有佳客到來。叫鶴童點茶掃門伺候?!渤蟀珉p髻道童應同下〕
【前腔】〔生小生末丑同上〕同叨升斗列朝紳。奈皇路崎嶇盡棘榛。底事總無憑。試向支機扣問。
〔見介〕列位大人請了。夜來相約往郭景純肆中問卜。請卽同去何如?!残薪椤城俺贪等缙帷7遣凡荒軠y。轉(zhuǎn)過帝王家。來到神仙宅。〔丑上諢報外出相見介眾〕久懷芝宇。式遂荊瞻。〔外〕幸遘龍光。曷勝雀躍。請問列位大人尊姓。〔生〕小生陶侃是也。〔小生〕小生溫嶠是也?!材承∩鍓资且病!渤蟆承∩K峻是也。〔外〕呀。列位大人皆靑云貴客。黃閣巨卿。老夫耄矣。無能為也。連鑣左投。有何見諭?!脖姟忱舷壬?。生輩并立江東。均參幕府。但權臣柄國。奸佞當朝。胡騎猖狂。中原無主。一腔熱血。無以自效。特來請教一番。以決休咎耳?!餐狻赤摹T瓉砣绱?。列位大人請坐。
【駐馬飛】〔外〕易學閎深。羲畫文爻義果精。詞象先天定。占變隨時應。嗏。禍福豈無憑。吉兇有準。若問終身呵。一卦可管三十年休咎。內(nèi)卦管十年。外卦管十年。支卦又管十年。休咎終身一卦能包盡。還有六親六神乘旺休沖。俱可推驗。變動還須論五行。
那一位大人先卜。請禱吿來。〔眾遜介生禱外卜介〕拆交拆單拆拆。陶大人好好。這是大富貴之卦?!采吃跻姷??!餐狻撤嚼u大人卜的是雷地豫卦。彖云。豫利建侯行師。況兼卦書有云。殺値空亡。漢主脫平城之難。貴逢生旺。蘇秦受六國之封。如今貴人祿馬俱逢生旺。異日必以戰(zhàn)績封侯。賀喜賀喜?!采撑虏荒芄吹酱??!餐狻尺€有一件。第二爻朱雀文書發(fā)動。目下就有除授。你聽我道來。
【前腔】坤震相丞。豫卦成名吉兆生。師旅須肩任。侯建終當應。嗏。祿馬又同臨。貴人有慶。蘇季當年六國皆歸印。胙土分茅帶礪盟。
〔外〕如今那一位大人來卜?!策d介小生禱外卜介〕拆重拆交拆交。呀。溫大人。此卦與陶大人相同。也主大富貴之象?!残∩衬怯写死?。〔外〕呀。溫大人。此卦為地水師卦。彖辭云。師貞丈人吉。且卦書亦云。官星佩印居玉堂。乃食祿之人。貴刃加刑控寶馬。必提兵之將。請問大人貴庚?!残∩扯∷??!餐狻炒笕速F庚丁巳。今日又是甲午。今師卦二四上三爻發(fā)動。丁以亥為貴。人未為羊刃。又且甲與巳合。午與未合。貴人羊刃將星三刑同見。定主將帥之職。你聽我道。
【前腔】地水師形。畜眾容民義頗明。三錫師中命。開國承家慶。嗏。羊刃又加刑。貴人相并。閫外提兵歷戰(zhàn)須敎勝。百萬貔貅統(tǒng)六軍。
卞大人請?!材┒\外卜介〕單交重交拆交。卞大人。休怪老夫說。此卦雖主富貴。后有險阻?!材逞健@舷壬钜?。君子問災不問福。大丈夫不能垂芳竹帛。靦顏立于天地之間。祇虛生耳。為臣死忠。為子死孝。分之當然。何必顧忌。〔外〕這等老夫敢斗膽直講。此卦乃地火明夷。四爻亂動。彖云。明夷利艱貞。其初爻云。明夷于飛。垂其翼。君子于行。三日不食。有攸往。主人有言。五爻云。箕子之明夷。利貞。又卦書有云。世逢鬼合。文王在羑里之時。身與世同。箕子去朝鮮之日。況兼命逢死絕。最嫌殺忌當頭。鬼入墓鄉(xiāng)。尤怕身爻濺血。水土■〈人上丙下〉人見卯為死氣。水見丑為殺忌。日辰又與動爻傷克身命。主有死亡之禍。你聽我道。
【前腔】用晦而明。箕子文王艱利貞。殺忌臨身命。瀕險須敎愼。嗏。官祿總榮膺。后屯蒙慍。羑里羈囚海外封夷郡。只怕你兵刃臨身家不寧。
大人。得罪了。如今蘇大人請?!渤蠖\外卜介〕拆拆拆拆拆重。呀。蘇大人。此卦一發(fā)不利?!渤笈蛳卤妱窠橥狻沉形淮笕恕H酥t愚??蔀橄鋈?。方纔卞大人卜卦不吉。老夫直言莽撞。說了許多利害。不曾發(fā)惱。那蘇大人。老夫方纔開口。就打?qū)⑵饋?。我看他鴟目梟吻。面有反相。卦又不吉。后來必主叛逆受戮。列位大人宜謹避之?!采痴垎査嚼u卜的何卦?!餐狻撤嚼u卜的是剝卦。彖云。不利有攸往。況兼卦書又有云。破才破貴。李廣到老不侯。合殺合刑。韓信晚年受戮。如今年月日三傳盡合刑殺。必戮無疑。列位大人。你聽我道。
【前腔】坤艮交成。剝卦從來不利人。床剝膚遭病。用罔還生釁。嗏。刑殺又皆興。三傳合應。韓信當年戮市難逃遁。且面帶兇形主叛征。
〔生〕多承指教。吾等無以為敬。聊奉白金一兩。少資薪水?!餐狻扯嘀x列位大人?!脖姟尘痛藚虅e。
〔生〕邂逅垂簾一指迷?! 残∩臣獌椿诹呤氩畛亍?
〔末〕從今識破羲文秘?! 餐狻骋回阅苊靼胧罊C。
第十八出 杜弢定計
【一枝花】〔凈扮杜弢〕腥膻羈弱主。海內(nèi)英雄起。我興兵魚腹也據(jù)全楚。〔丑扮王貢率眾上〕睥睨神州。一統(tǒng)歸疆寓。更溪峒兵堪倚?!埠稀呈亩ㄖ性?。圖成大業(yè)。方顯男兒志。
〔凈〕蓋世豪雄膽氣粗。氣呑云夢控荊湖?;⒕犭[林窺大寶。蜂屯三澨覬鴻圖。〔丑〕主帥。我雄兵肆掠騷城郭。猛將齊驅(qū)襲國都?!埠稀稠毥虝x鹿歸吾檻。方顯人間大丈夫?!矁簟匙约叶艔|是也。家居七澤。隱漁獵以為生。勇恃千斤。集梟狐而作伴。樓船百艘。盡從湖裏覓生涯。頭目千人。俱向林中求活計。不必掘山煑海。自然利盡魚鹽。何須宿水餐風。天賜富饒商賈。以故不階尺土。粟盡可支十年。無藉寸兵。威卻覃行一省。副帥。吾想罾魚一唱。秦民袒臂歸陳。斬蛇再呼。楚卒傾心屬漢。目今晉家天子。靑衣行酒。眞仆隸之不如。執(zhí)蓋虜庭。謂體統(tǒng)今安在。諸鎭帥徒懷忠藎。未聞加匈奴一矢?,樼鹜蹼m是賢明。不敢窺左江半步。終不然這個花錦世界。就是那劉淵的了。吾聞昔人有云。鷸蚌相持。漁人得利。吾意欲卽日起兵。你的意下如何?!渤蟆持鲙?。嘗聞行兵之道。貴在萬全。方今劉太尉虎視中朝。陶荊州鷹揚內(nèi)地。祖刺史雄鎭豫章。智謀之士。鱗集江東。倘彼五合六聚。鞠旅陳師。則一隊孤軍。豈堪腹背受敵。依貢之意。且按兵漢沔。勾引溪蠻。令彼先行侵掠。然后裏應外合。譬夏日之潰春冰。疾風之卷秋籜。事成則我專其利。有變則彼分其辜。豈不美哉?!矁簟澈糜嫼糜?。只是五溪深邃。蠻酋性黠。必得能言舌辯之士。多赍金帛。欣以厚利。誘之興兵方好。爭奈沒人去得。〔丑〕主帥。貢聞溪峒之內(nèi)。奇珍異寶。地產(chǎn)頗多。前日劫到商舶。多是文犀琥珀。玳瑁沈檀。皆其地土所饒。不為稀罕。還覓三吳綾錦。燕趙罽絨。玩好稀奇。珍羞異品。以悅其心。庶得其力。如無辯士。貢愿自行。主帥以為何如?!矁簟橙绱藚s好。分付寨內(nèi)收拾珍玩。卽便點選頭目。明日絕早起程。
【瑣窗郞】〔凈〕笑晉家鍾簴將移。統(tǒng)強兵疾掃除。召兵蠻峒。幷力長驅(qū)。管敎脅從為吾指臂。〔合〕試看取中原一統(tǒng)大事濟。傳帝禪受神器。
【前腔】〔丑〕捧琛縭入峒歡輸。仗蠻威拒六師。誘他擄掠。逼眾流離。吾軍深入。庶幾無慮?!埠锨啊?
【前腔】〔眾〕喜主帥威賽熊羆。況將軍賈勇余。溪蠻助勢。如獯鬻攻岐。縱晉多驍勇。也須回避?!埠锨啊?
〔凈〕獵獵旌旗拂漢江?! 渤蟆忱劾壅溱B動蠻方。
〔眾〕全憑舌戰(zhàn)求多助?! 「m看當陽建大邦。
第十九出 新亭灑泣
【念奴嬌】〔外上〕重陽美景。憶龍沙千騎。鼓笳聲競?!采碂o奈潢池多寇警。廟算何由制勝。〔小生〕戲馬臺高?!材撤埳骄!埠稀趁甭涠紵o興。且新亭縱步。聊續(xù)前賢風韻。
〔木蘭花謾〕〔外〕西風凜烈。登高本為酬佳節(jié)。〔生〕國步多艱。老去悲秋強自寬?!残∩城姹镁?。追思往事空搔首。〔末〕舉目神州。便是黃花也帶愁?!餐狻诚鹿偻鯇且??!采诚鹿偬召┦且?。〔小生〕下官周顗是也?!材诚鹿俦鍓资且?。今日重陽佳節(jié)。雖無菊飮萸囊。相攜問節(jié)。權共登高遠眺。免笑山靈。列位大人。同往新亭一步何如?!残薪椤?
【本序】〔外〕蒼茫萬里。想干戈聚處。幾年宗社遭驚。刁斗遙傳。蔽野見壁壘旌旗相映。那更執(zhí)蓋前驅(qū)。靑衣行酒。華夷倒置豈堪聞?!埠稀稠氜k取謀王斷國。正氣重伸。
【前腔】〔生〕遙省。陸海波澄。見東南淼渺。炊桂餐珠難忍。萬壑千村。何處有灶突行人蹤影。還憫。哀雁蜚鴻。牂羊羵首。胔骸滿路痛傷情?!埠锨啊?
【前腔】〔末〕孤憤。古廟狐鳴。中林獍逸。嘯呼庚癸逼神京。萑內(nèi)都是。帶甲拋鋤為逞。料應。荒葛罥涂。澤葵依井。窮民無吿聚成羣。〔合前〕
【前腔】〔小生〕悲哽。妖蜮含沙。祥麟化鶴。爪牙耆舊惜凋零。凝望處。四郊風景猶存??安?。春燕巢林。秋宮落葉。江河舉目泣沾襟?!埠锨爸芷娨嗥椤?
【古輪臺】苦酸辛。糖猊鎧甲蟣還生。屠龍事業(yè)愁難稱。政衰民困??礉M把茱萸。翻做一天愁悶。吊古論今。何時能盡。對秋光空染得淚盈盈。胸塡郁憤。急煎煎發(fā)豎眥橫。剖肝析膽。捐軀糜骨。共矢孤貞。臣節(jié)豈難能。精忠奮。裹尸馬革樹威靈。
【前腔】閑評。賦蛇政虎縱橫。君側(cè)有社鼠城狐。叢神交競。屈抑忠賢。袖手樊籠徒恨。也有枕戈待旦。戎帷怕寢。也有中流擊楫志澄淸。遭時不幸。聞雞起舞興堪乘。〔外〕列位大人。遭此時艱。須當共扶王室。克復神州纔是。乃作楚囚對泣是何道理。相看揮涕。何如戮力。把山河復靖。胡馬避長城。銘鐘鼎。腥膻穢掃一時平。
〔探子上〕報報報。沔賊杜弢。勢甚猖獗。今又勾引武陵溪蠻。殺過來了。各位老爺聽稟。
【五供養(yǎng)】那杜弢呵。他湖湘據(jù)梗。收集亡徒。擄掠商民。今水兵過十萬。賊勢太憑陵。況把蠻酋勾引。擾軍州人民竄奔。烽煙迷四野。不久薄神京。顧速整王師。用意收擒?!餐狻硶缘昧?。出去伺侯領賞?!蔡健乘僬鯉?。用意收擒。
〔下外〕士行。聞得當時擒剿陳敏。如摧枯拉朽。明日啟過大丞相。勑足下以原官移鎭沔口。掃除此賊。庶不負方纔灑泣之意?!采持豢謴婂笾?。沖風之蓑。不能有濟耳。〔眾〕陶兄說那裏話。吾輩洗耳聽捷。颙望凱還。再圖歡聚耳。
【余文】邊烽急節(jié)鉞膺。料此去皇靈丕振。指日班師喜氣生。
〔外〕斜陽雁影弄余暉。 〔小生〕此日登臨共慘凄。
〔生〕全祈漢沔行歌凱?! 材撑I胶伪販I沾衣。
第二十出 平蠻奏凱
【水底魚兒】〔丑扮溪蠻上〕密箐深溪。天生窟穴奇。一聲長嘯。霹靂振天低。霹靂振天低。
玉匣銷龍鱗甲冷。金鈴系鶻羽毛寒。皂雕擁出花當背。白馬騎來月在鞍。咱家五陵溪蠻主的便是。餐風臥月。佩劍帶刀。見花開為歲月。那知冬夏春秋。倚膂力為雄雌。誰識君臣上下。山中歌唱。搭對者便效鸞凰。野裏斗爭。怯弱者降為奴婢。夜郞南詔。是我比鄰。石砫酉陽。作吾藩蔽。出的是麩金琥珀。石綠丹砂。件件皆遐方異寶。用的是■〈竘〉醬異馬。班布■〈毛疊〉氌。種種盡土產(chǎn)殊珍。馬伏波曾深驅(qū)入峒。怎能損我秋毫。諸葛亮冒暑渡瀘。何嘗奪我寸土。近日聞得漢家天下。歸于魏晉。劉石姚李。各帝一方。咱家想西夷北狄。并立為王。偏我南邦。不能進取晉家尺寸。方懷覬覦之心。近有杜弢。起兵沔陽。欲圖大業(yè)。前日差手下副將王貢。到咱這裏進獻。要咱并驅(qū)入掠。乘此機會。出去騷擾一番。擄些金帛子女回來。灑樂一灑樂。卻不是好。不免叫小番們出來分付一番。一齊殺將過去。小番那裏?!脖娚洗蚴纸椤承》W蛉罩谐踟?。約咱打草。咱這裏趁此溫和天氣。一齊殺入境去。
【前腔】〔合〕擂鼓搖旗。弓刀要整齊。長驅(qū)深入。莫敎退后遲。莫敎退后遲。〔下丑扮王貢領眾上〕
【前腔】晉鹿奔馳。爭雄定霸時?!埠稀硴P威荊沔。管敎社稷移。管敎社稷移。
自家王貢是也。奉俺主帥之命。出約峒蠻。同寇荊湘。裏應外合。殺向江東。南面稱孤。繼晉大統(tǒng)。爭奈陶侃這廝足智多謀。十分驍勇。連戰(zhàn)失利。如何是好。暫且頓軍。俟蠻兵到來。夾攻便了?!埠锨跋隆?
【降黃龍】〔生〕玉節(jié)金貂膺重任。移棨戟蒞荊門。赫赫龍驤。眈眈虎視。不負持麾出鎭。
昨夜旄頭耀斗魁。今朝上將詰戎師。臂挽雕弓神落雁。腰橫寶劍勇誅螭。三千羆虎如云擁。百隊旌旗掣電隨。試看累囚爭獻馘。遐方詟服賀唐虞??晒侄艔|這廝荒林鬼磷。野藪孼狐。逞螳臂以當車。不知自量。奮蛙足而跳樹。輕賈狂兇。犯順抗旌。不軌犯法。雖然勾引蠻兵。大舉入寇。吾想此輩鼠竊狗偷。豈有深謀遠計。連日被我戰(zhàn)敗。力屈計窮。堅壁不出。今日先統(tǒng)大兵。擊退蠻賊。杜弢那廝不戰(zhàn)自擒矣。叫大小三軍??彀螤I前去。
【玉芙蓉】〔生〕雙熊節(jié)斧陳。五馬輶軒盛。看舒猿服虎。勇冠三軍。堂堂正變高八陣。懾懾蠻俘效七擒?!埠稀惩L凜。神驚鬼驚??错暱涕g蕩平妖寇系長纓。
【前腔】〔眾〕前軍鉦鼓鳴。后隊弓刀整。喜風驅(qū)席卷。萬灶云屯。翩翩映日揚六纛。烈烈轟雷壯五兵?!埠锨坝鲂U兵殺三陣退介〕
【前腔】〔生眾〕揮戈瘴雨晴。仗劍蠻煙凈。看盤瓠匿跡。魍魎潛形。銘鐫銅柱功追漢。溪逐桃花憶避秦?!埠锨坝钟龆艔|王貢混殺綁住介〕
【前腔】〔生眾〕天兵壓境臨。小丑空巢穽。幸身膏齊斧。俘獻王庭。深悔那揚鬐鼓鬣游紅釜。斬木褰旗聚綠林?!埠锨啊?
〔生〕遠提一旅振皇靈?! 〗瓭h羣氛屈指淸。
狐鼠盡從林落竄?! ∪嗣裉瘧c安寧。
第二十一出 廣州運甓
【破齊陣引】〔生上〕百越風淸魚袋。五羊日暖流蘇。玉篆苔封。金湯燧息。且喜黎民安堵。讒逢巷伯同飄梗。景換羲和類擲梭。頭顱暗裏皤。
〔古風〕久知老將至。不謂便見侵。今年宜未衰。稍已來相尋。齒疎發(fā)就種。奔走力不任。嗟此可奈何。能無傷我心。年光如弄丸。荏苒扶桑沈。所以古賢圣?;驶柿晞智?。文王歌日昃。大禹惜寸陰。雞鳴起為善。虞舜有余馨。哲人俱已往。芳名留至今。人生非孔顏。片晷當若金。逸豫滅厥德。晏安墮荒淫。紆朱食君祿。何當曠官箴。鞍馬日以遠。髀肉消還生。愿言苦筋骨。千載俟知音。下官自平杜弢。殺退溪蠻。荷蒙圣恩。除授江陵都督。官封東鄉(xiāng)郡侯。爭奈功高見忌。勛大蒙讒。錢鳳興百計之誣。王敦加三褫之辱。親往陳辯。竟被拘留。左遷我為廣州刺史。下車之日。王機猖獗。張昌猙■〈犭寗〉。且喜邇來俱就撲滅。海氛由是不揚。部民因而帖席。只是國難未平。關河迢遞。家鄉(xiāng)在念。擯棄堪嗟。怎能勾得還朝的日子。吾聞古之賢將。超距軍中。今世巨卿。起舞夜半。是皆以怠惰荒寧為懼。勤勵不息自強。下官方欲戮力中原。削平僭亂。倘此一軀孱骨。過于優(yōu)逸。躭娛日久。倉卒奚堪。今喜衙齋偶有空閑百甓。盡可勞形。不免把他日則運之于中庭。夜則運之于內(nèi)室。率以為常。亦足自惕?!策\甓介〕
【風云會四朝元】我軍威宣播。風云叱咤呼。嘆捷書飛奏。貝錦讒賈。功績成間阻。謾交南遠竄。謾交南遠竄。教我綠鬢顏暌。黃耳音疎。目斷君門。心懸國步??瞻涯耆A負。嗏。我展轉(zhuǎn)自躊躇。思患防危。肯把形骸惰。我把那甓呵。朝搬戺外鋪。夜運歸堂戶。勤渠歷碌。朝朝暮暮。肯敎虛度。肯敎虛度。
【前腔】須眉非故。容顏不似初。奈崦嵫漸近。桑景將徂。對鏡添愁苦。把韶光暗數(shù)。把韶光暗數(shù)。便逐電追星。棄杖揮戈。披鎧攀鞍。彎弧負弩。時短成何補。嗏。日望賜環(huán)符。引領長安。不見君心悟。朝端豺虎多。邊圉梟鴟伙。把我身羈瀚海。凄凄楚楚??栈I帷幙??栈I帷幙。
【前腔】輕舒猿臂。階前運甓瓿。怕甂甌堤壞。甕甃防頗。衰頹怎與扶。念王事靡盬。念王事靡盬。便做道幷日勤勞。怎能勾頃刻支吾。雖說是選事非臣。卻不道職歸分土。因此上我把刀頭數(shù)。嗏。何日得載膺符。北討南征。取次把英聲賈。揚威殺賊奴。奮勇擒驕虜。其間就裏。轟轟烈烈。光昭竹素。光昭竹素。
【前腔】豺狼當路。含沙沫吐烏。為功高見妬。勛重罹侮。播棄炎荒土。恨奸雄跋扈。恨奸雄跋扈。莫不是要擁鎭要君。向闕稱戈。賊害忠良。恣行狂蠱。故把我相摧挫。嗏。造罪怎遮糊。便做道天網(wǎng)能逃。怎免得神訶怒。貽羞萬載余。惡名九州島布。我熱心冷眼?;杌钀瀽灐0岩燎破?。把伊瞧破。
白日每不歸?! §i陽時暮矣。
皇皇我何求?! ∵\甓衙齋裏。
第二十二出 太眞絕裾
【十二時】〔小生上〕生死見交情??偸莻€人生義分。賢主遭兇。忠魂幽憤。腑肺憂縈。欲叩天扃??鞇芫啪╆搴?。
英雄無故遭殘滅。一腔寃抑和誰說。須將疏奏達天庭。要把忠良讎恨雪。下官溫嶠是也。前在三河。致身劉帥。廁居幕下。猥蒙特達之知。奉使江南。復辱延譽之雅。以故下官得拜官散騎。列爵東朝。提攜之德旣殷。感激之心倍切。近聞他世子劉羣。為段末柸所得。末柸欲襲匹磾劫世子。請?zhí)緝?nèi)應。蠟書遠達。邏騎緝擒。遂使胡將激怒。太尉寃死。吾想劉公受任朔方。乃心帝室。勝吉甫之薄伐。類李牧之備邊。那段匹磾雖懷匡濟之心。不過羌胡之種??v使中原戮力。何當督將擅誅。下官與劉公誼忝幕僚。分屬臣主。忍聞異變。坐視不言。使公飲恨重泉。有負知己。存亡易心。焉用彼相。曾聞智伯以索地見誅。豫讓尙且不忘國士之報。彭越以謀逆被醢。欒布猶有哭泣收葬之忠。況我越石死于忠義。自古道。一死一生。乃見交情。不免向燈下草就表章。前往建康。奏達天聽便了?!矡粝虏荼斫椤?
【錦纏道】憶當年荷深知幸攀轅致身。使褐士步靑云。聞訃傷情。他奸謀賺害貞臣。那些個蒙灰漆。毀形容。見識友朋。早難道獻督亢效武荊卿。封疏達王庭。辨白那故人的孤忠耿耿。怒發(fā)裂眥睛。搦寸管敷敶難盡。聽床頭蕭竦響靑萍。
【前腔】我想那劉越石呵。他本待要奮雄威把胡塵掃淸。數(shù)載鎭長城。到如今。使朔河桴鼓稀鳴。甫能勾承侯建。列臺階。竹帛嶙峋。又誰知潑無徒將元胤留扃。骨肉苦飄零。那段末柸呵。勒他把書兒請興兵內(nèi)應。機泄事無成。那段匹磾呵。頓敎他心中發(fā)忿。霎時間把牢籠計定恣狂狺。
【前腔】痛忠魂遇強梁無辜雉經(jīng)。血化碧入幽冥。那黃須奴呵。便戮力王朝。怎許把督帥囂凌。如今去排丹闕。伏靑蒲??孛髯襄?。拚一個仗吳鉤剚刃仇膺。激得我性如焚。則這熱腔兒要把賢侯報稱。相逢倍眼睜。肯顧那事機利鈍。卻不道飛揚俠骨烈名馨。
【前腔】聽殘更漏聲沈星稀斗橫。喔喔曉雞鳴。忙治緱裝。抱封章早達王京。休得要驚慈寢。漏風聲。致他倚門。若得那寃哀雪早辦歸程。褒恤賁貞珉。將他一靈兒把恩綸遙贈。芳名萬載芬。方顯得舊僚忠藎。怎做得括囊無咎負知音。
天色漸明。草表已完。不免收拾行李。往建康去罷。
【十二時】〔老旦〕晨起扣書扃。問何事終宵不寢。你官守雖膺。言責未任。且藏器需時閉口安身。休得曉曉招釁。
〔生〕母親。孩兒拜揖?!怖系晨?。國亂須韜晦。時危要識幾。容容多后福。諤諤慮生非。曠俎應遭詬。侵庖必受譏。問兒因甚事。終夜獨欷歔。老身崔氏。我的孩兒。自你父親死后。我苦守到今。聞以善養(yǎng)。不聞祿養(yǎng)。如今雖蒙劉公薦剡。薄沾寸祿。無甚煩難職守。母子盡足相依。你夜來通宵不寐。喃喃自語。不知卻為何來。必定有個緣故?!残∩硡谈材赣H知道。那劉太尉識孩兒于稠人之中。拔之寮寀之上。咨以箋表。延譽江南。今日之官。皆其所賜。昨日聞報。說他世子劉羣。為段末柸所得。那末柸意圖反噬。強世子出書。請?zhí)緝?nèi)應。卻被邏卒所獲。獻之匹磾。太尉不知。被他賺去。逼令自縊。這一腔熱血。半世忠懷。竟死于鮮卑之手。身亡家破。骨肉乖離。孩兒以此憤憤不平。夜來草就表章。欲詣建康。先行扣闕。為劉公雪不白之寃。然后往磔賊奴。為天下大復仇之義。誠恐母親縈掛。故此不敢奉聞。今蒙垂問。卻也瞞不得了。〔老旦〕呀。孩兒差矣。自古道閉口深藏舌。安身處處牢。你官非諫諍。職謝臺司。往日雖為幕賓。今日已居朝列。倘若上表鳴寃。輕犯賊鋒。竊恐飛蛾投火。無復完理。還是不去的是?!残∩逞?。母親。古人有云。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若首鼠模棱。負恩不報。汗顏人世者。非夫矣。孩兒一定要去。母親聽稟。
【榴花泣】人生涉世。恩怨要分明。甘斷脰。愿刳心。我那劉公呵。誰知倏忽沒羌軍。旄頭夜殞。白日黯成昏。我銜恩抱恨。便齏骸粉骨眸甘瞑。痛枕戈待旦心勤。舞雞鳴底事勞魂。
孩兒就此拜別母親?!怖系澈骸V皇遣蝗サ氖恰?
【前腔】忠良已死。負屈有誰伸。你懷國士。誓輕生。竟不念孤單老母鬢星星。存心太忍。急主便遺親。捐身投穽??偀o憑須把衷腸審。怕答主恩未學程嬰。棄母慈先類王陵。
〔小生〕母親。
【漁家燈】思量起故主恩情。不由人不怒發(fā)沖纓。段末柸。你便做道一點忠丹。怎壞我萬里長城。我眞心要把葵忱罄。怎顧得萱闈衰冷?!埠稀炒扔H不必淚零。能報德方成孝名。
【前腔】今日裏拜別登程。須有日仗劍歸庭?!怖系澄覂翰灰ズ谩!残∩衬赣H。又何須聒噪丁寧。這忠腸轉(zhuǎn)石難更。兒今巳定趨朝興。便刎下頭來也斷然不允。〔合前老旦扯衣截裾介小生〕
【尾聲】臣忠子孝難兼盡。從今號肺石排閽。顧不得絕裾人嘲溫太眞。
玄象中臺折。 皇家上將薨。
一封陳玉闕。 三寸對金城。
第二十三出 折翼著夢
【卜算子】〔生上〕一枕熟黃粱。插翅排天闕。飛過八門遭盾辭。左脅嗟翀折。
〔如夢令〕長夜黑甜安枕。夢入華胥神境。覺后不勝情?;秀奔獌措y定。畢竟。畢竟?!觥慈松媳隆挡贩街w信。下官因連日羽書絡繹。宵旦無眠。昨偶小閑。暫成熟寐。夢生八翼飛而上天。見天門九重。而登其八。惟一門不得入。閽者以杖擊吾墜下。折吾左翼。覺來脅下猶覺微疼。未審主何兇吉。吾想覺有八征。夢有六候。一曰正夢。二曰噩夢。三曰思夢。四曰寤夢。五曰喜夢。六曰懼夢。故恭嘿武丁。旁求版筑。開周西伯。后載屠傭??鬃訅粢娂Ч?。只為志存變魯。莊周夢成蝴蝶。皆因性樂逍遙。叫當直的?!材秤??!采惩膺呌性攭舻?。喚一個進來。〔末〕嗄?!采痴菈酏煶Q詨?。如今覺后知。不知今是夢。更有覺來時?!膊⑾隆?
【水底魚兒】〔丑上〕卜卦排星。觀梅幷演禽。書符解夢。啟口妙如神。
自家乃柳神仙是也。家居鬧市。伎習雜流。三寸舌練就脫空。一張嘴打成騙局。排八字那曉得運度星辰。顚課錢誰知這休囚旺廢。書符呪也不慣禹步神罡。說禳解便派他豬羊退祟。遇富貴就奉承個恭喜恭喜。見寒酸便抹■〈扌殺〉他不濟不濟。昨日街上有人盤我。我就信口誑他幾句。說起卦伏羲文王是我家?guī)煛栰鼔酎S帝周公是我前輩。鬼谷子這是我學卜的同窗。張道陵是我作法的徒弟。眞本事并無半分??刻斓睾暹^一世。今日早間坐到這個時候。并無一個主顧。與我發(fā)市。正是閻羅王做生意。鬼也沒得上門哩?!材撤睫o亞父營。來到君平宅。柳先生在家么?!渤蟆衬莻€?!材呈俏摇!蚕嘁娬熃椤澄沂翘珷斈驱焼灸銏A夢?!渤笥终熃椤抽L官。不知爺有何夢。先請教一聲?!材澄夷驱熤?。你到那裏自有分曉?!渤蟆巢皇?。大凡事體。問個明白。方好對答。答應官府。可是當耍的。〔末〕夢寐之事。甚是渺茫。你到那裏。只奉承他幾句便了?!渤蟆池M有此理。大抵人之夢寐通乎天地。達乎物類。憑乎喜怒。應乎節(jié)氣。故饑則夢取。飽則夢與。虛則夢飛。實則夢溺。陰盛夢水。陽盛夢火。枕帶而寢則夢蛇。飛鳥銜發(fā)則夢舉。將陰夢火。將疾夢食。夢棺得官。夢糞得才。夢飮酒者旦而有憂。夢歌舞者旦而哭泣。齊桓公夢見二豎。我就說他病入膏肓。孔夫子夢奠兩楹。我就斷他身登鬼錄。丁固夢松生腹上。我許他十八歲為公。王浚夢多益一刀。我斷他必益州刺史。是以黃帝著占夢之經(jīng)。周公有解夢之集。熟明此理。禍福無差?!材沉壬D惴嚼u說這許多。我且問你。許多高壽。得見這些古人?!渤蟆逞介L官。這是他夢裏來央我圓。我就夢裏與他圓去的。正是夢裏行人事。覺來思夢前。夢情參不透。故把夢來圓?!材巢灰e講??焱チT?!蚕律稀?
【卜算子】宵夢恐非宜。展轉(zhuǎn)懷縈慮。宣召史人來解疑。禍福無猶豫。
〔末〕稟爺。詳夢人喚到了?!采持M來?!渤蟆吃攭羧丝臓旑^。〔生〕起來。我且問你。本州島夜來夢身生八翼。飛而上天。見天門有九。飛過其八。惟一門不得入。被閽人以杖擊吾墜下。折吾左翼。覺來脅下猶疼。未審主何兇吉。你可仔細推來?!渤笞咚冀椤忱蠣斮R喜。〔生〕怎么?!渤蟆忱蠣斅牱A。
【啄木兒】良宵靜。夢寐生?;脿钸€從天巧定。報恩臺貴兆奇征。豈同他怪異勞形。老爺。你向云端鼓翼把天門近。世間有幾個州和郡。管取金印累累跨八城。
〔生〕還是怎么樣解呢?!渤蟆赤摹@蠣?。天有九門。地有九郡。身生八翼。這是際會風云之兆。飛過八門。定主歷鎭八州。一門未入。只這一州未歸掌握。杖擊折翼。這是美中不足。明明報老爺止可作折臂三公。若過此一門。則貴不可言矣。〔生〕怕到不得此地?!渤蟆尺@個小人怎敢謬解。他日應來。自有分曉?!采辰凶笥?。分付庫上把五錢銀子賞他?!渤蟆持x老爺?!蚕律?
【前腔】豺狼橫。狐鼠紛。奈食寡兵微慮欹傾。倘果得折翼三公。也圖他靑史標名。我從今須識人由命。輸忠竭力把臣箴謹。只怕傾廈難將一木撐。
〔生〕世傳夢兇偏得吉?! ∩裎飸蛉肆加兄肌?
〔末〕旣寤茫然失所遭?! ∪司郴廾髑锷煛?
第二十四出 手板擊鳳
【西地錦】〔小生上〕尀耐奸雄跋扈。偽將心事拋他。謬為恭敬權趨附。待時入室操戈。
流落荊揚數(shù)載余。滿懷忠讜向誰舒。謾隨從事穿鈴閣。幾向奸雄效密機。匿怨足恭非本意。投明棄暗直徯時。今朝幸脫絳籠去。會看云陽樹隼旟。下官溫嶠是也。前蒙劉越石延譽江南。今承王處仲收歸湘漢。效陳平之秘計。進亞夫之忠謀。以我偽心。取彼眞悅。只是他權傾南國。勢壓中朝。因朝廷處之外藩。蓄邪謀陰圖不軌。況兼錢鳳那廝。妖狐九尾。毒虺兩頭。托心腹以容奸。時下井中之石。鼓齒牙而害善。常操室內(nèi)之戈。慮含沐猴之砂。強營狡兔之窟。遂假意與他結(jié)納。謬加贊揚。說他精神滿腹。鳳聞深喜。以此他兩個俱落我之彀中。近日因丹陽尹闕。下官謂京尹咽喉之地。公宜自選。那錢鳳就極口相薦。我故假意推辭。敦復不允。只是一件。此身在近??梢匀障商??;髞y其心。倘今遠去。能保處仲之眷顧不衰。世儀之贊言不發(fā)。今日之與我者。不因而奪我乎。蒙他治酒相餞。少間席上。不免再做個繾綣之情。使彼終不我疑。以保萬全。卻不是好。正是情知不是伴。事急且相隨?!蚕履┥稀匙蛞广y河轉(zhuǎn)斗杓。今朝東閣剩相邀。陽關三疊歌驪曲。別淚千行滴雀橈。鴻雁那堪愁裏去。云山?jīng)r是望中遙。此行后會知何日。顓待春光寄柳條。自家王都督府中院子是也。今日俺老爺與溫爺餞行。你看筵陳兔首。簾卷蝦須。金獅口內(nèi)噴煙。闔室祥光紛繚繞。寶鴨頭中飄篆。滿堂瑞藹散氤氳。水晶盤盛的是炰鳳烹龍。畫幾殽馨蘭麝。鸚鵡杯傾的是鵝黃鴨綠。玉壺酒滴珍珠。幾般雜劇戲傞俄。一派笙歌聲嘹喨。高談霏玉屑。喃喃執(zhí)手話臨岐。上座集金貂。濟濟開襟嗟去馬。正是樂莫樂兮心相知。悲莫悲兮遠別離。道猶未了。老爺早到。
【疎影】〔凈〕馬蹄篤速。備離筵供張。少展心曲。〔丑〕數(shù)載交歡。一朝遠別。愁懷耿耿堪掬。都督大人。錢鳳見。〔凈〕世儀少禮。太眞可曾到么?!渤蟆诚?yún)u刻就到了?!残∩抽瞬男毅逋凭┱?。悵來會幾時重卜。〔報介見介合〕記取今日華堂。痛把銀尊相逐。
〔凈〕太眞。握手出都門。駕言適京邑?!残∩池M不懷故知。惆悵關河隔?!渤蟆雏惾兆邩?。淸觴燕華室?!矁簟沉鞴赓亢鲞^。后會杳難卽?!残∩衬罱Y(jié)路方遙。歲陰野無色?!渤蟆硢诬嚲偷?。只影我還泣?!埠稀嘲丫埔幌喑辍I落滿衣濕?!矁簟程w。幾載相知。有同膠漆。一朝輕別。頓類參商。徒以丹陽近輔。藉公保障。故不容不割肺腑厚誼。以副心膂重托。幸堅北固之防。毋使我有東顧之慮。萬萬。〔小生〕溫嶠一介草茅。遠投麾下。重蒙明公俯加翦拂。譬之曲木見采于班門。溲渤備收于藥籠。誠不世之奇遭。三生之罕遘。今日復蒙不次委以重任。溫嶠敢不務竭襪線之才。第恐有辜鎖鑰之寄。只是一件。遠離幕屬。杳隔音徽。不無暌別之哀。有觸拊心之痛耳。所喜世儀英英偉識。落落襟懷。遇事多機。不怕盤根錯節(jié)。臨謀足智??煞Q閎覽博聞。信幕府之元僚。臺臺之羽翼。臭味相投。差足少慰耳?!渤蟆逞教w兄。以棟梁之材。抱干城之略。今日此舉。不過鼓屠刀于小試。定當奏鴻業(yè)于方來。許久倚參戎。昔時承提誨。今日分袂。忽忽若有所失。足下反加浮譽。使鳳益增愧赧?!矁簟辰凶笥???鞂⒕苼??!矁艟淳平椤?
【畫眉序】春光展新綠。玳瑁筵開對晴旭。唱陽關三疊。酒傾金谷味相投臭并芝蘭。心毋遐音慳金玉?!埠稀尺@回執(zhí)手相分去。何日舊歡重續(xù)。
【前腔】〔丑〕小弟借花獻佛。也敬溫兄一杯。擎杯獻■〈酉靈〉醁。看楊柳依依拂華屋。悵別離無限。情隨艫舳。蕩心旌轉(zhuǎn)類飛蓬。啼淚血汪同流燭。〔合前〕
【前腔】〔小生〕都督。我頻年受膏沐。今日分辭往丹瀆。懼才疎力薄。有孤覆育。歷征塵身去江南。念恩波心懸漢北?!埠锨啊?
【前腔】世儀。寅恭義深篤。倚玉蒹葭散香馥。感曹丘延譽。情深骨肉。從今去泣別離亭。須有日恩酬推轂。
〔合前凈〕太眞??蓱z今夜別。動是來年期。須開懷暢飲。以罄生平之歡?;虿轮i行令。伐鼓投壺。忘分謔呼。以永今夕?!残∩扯级健N业人刮南嗑?。何必效俗角勝。當如金谷故事??虪T賦詩。違者依律奉罰何如?!矁簟尺@個到好?!渤蟆硿匦?。何謂金谷故事?!残∩橙搛 F呤”?。這為金谷故事。〔丑〕阿呀呀。吃這許多?!矁簟尺@等以何為題?!残∩车珣{大人?!矁簟辰袢针m是春明。適來卻有寒意。就把分別為題。寒字為韻。各占一絕何如?!残∩蟆持斪衽_命?!矁簟程w先起?!残∩巢桓?。還是大人?!矁簟尺@等占了?!惨鹘椤衬老娼x別難。舟船明日望長安。金尊漫飮留君醉。春夜風來體覺寒?!渤蟆趁蠲蠲?。奉敬一杯。如今該太眞了?!残∩尺m纔都督之詩。淸新俊逸??煞解柞U。溫嶠何敢續(xù)貂?!矁簟称卟街拧Uf那裏話。〔小生〕弄斧班門。望勿嘲笑?!惨鹘椤衬恢辛麸嚾吻闅g。銀燭金爐夜不寒。為問別余何日會。靑山明月夢中看?!矁簟澈煤?。〔丑〕靑山明月夢中看。把會期說遠了。罰罰罰。罰一大觥?!簿唇樾∩橙缃褫喌阶阆铝?。〔丑〕有?!沧饕鹘樾∩碃T痕將盡。遲則奉罰了也?!渤笥忠鹘樾∩碃T期已過??烊〈篥∵^來?!渤蟆巢灰?。有了。〔小生〕吃了再吟?!渤蟆嘲ァR髁耸芰P。〔凈〕且待他吟看。〔丑〕渭城朝雨浥輕塵?!残∩逞?。走了韻了?!渤蟆称心阋鞯氖恰楹挝乙鞯谋阏f走了韻?!灿忠鹘椤晨蜕犰i靑柳色新。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矁簟巢晃┎皇琼崱S质桥f詩。斟酒送錢老爹。這酒還要太眞監(jiān)完?!渤笞龀詭状蟊荒茱嚱椤程w。小弟其實吃不得了?!残∩虬宄笈樾∩冲X鳳。汝是何人。溫太眞行酒。而敢不飮乎?!渤笈硿貚?。你纔得進步。輒敢無禮。我在都督門下。出入數(shù)年。不過呼我老錢。稱我世儀。你與我不過班行寮寀。奈何直呼以名??蓯嚎蓯?。我斷然不吃這酒?!残∩衬愀也怀??!渤蟆澄也怀员阍趺?。〔小生佯怒以手板擊鳳幘落地丑怒欲毆介凈〕今日之飮。本圖歡會。使酒罵坐。豈欲作當今之灌夫耶。世儀。敢是酒多了。叫左右。先送錢老爹回去罷。正是酒逢知己千鍾少。話不投機半句多。〔丑先下小生謝罪介〕
【滴溜子】謾說道官京尹寵鄰甸服。細追思此去豈吾意欲。怕讒口將人污恧??上М旙坌φZ喧。翻做臨岐哭。愿洞鑒微忱。休敎被螫毒。
夜深酒殢。就此吿辭。今夜燈前醉濁醪。明朝江上舞輕橈?!矁簟吃钙砼κ杖o。莫待秋霜染鬢毛?!矂e介凈〕叫左右。收了筵席罷。〔小生復入凈〕太眞有何見教。復轉(zhuǎn)來了?!残∩炒笕恕貚诵?。未審何時復覲臺光。眷戀徘徊。足不能前。故復排闥一晤耳。〔哭介〕
【鮑老催】我淚珠亂撲。侯門一出難再復。乘風彩鹢相迸促。別龍光。離熊幃。辭鸞屋。何如返詔還初服。周旋院宇相征逐。不負了恩情郁。
〔凈〕太眞。昔漢高委蕭何以關中。光武托寇恂以河內(nèi)。我因丹陽重地。故以相煩。非故遠君也。萬勿效兒女子悲啼。凡事好生留意。〔小生〕義不能辭。小生只得隱忍吿別了?!蚕聝粜椤澄崛找褂麍D大舉。慮丹陽阻塞咽喉。緩急不便。每每懷憂。今觀溫嶠依依復入。不忍言別。自是多情。寧肯負我。從今可高枕無虞。吾好快活。好快活。〔小生又上凈〕呀。太眞。為何又來?!残∩硩级级阶笥?。密謀忠吿。無一可人。況踽踽獨行。嶠身榮辱未卜。奈何以眼前一命之榮。而負知己數(shù)載之遇。愿祈改命。泥轍都門。實嶠萬幸?!矁簟嘲ヌw。還是去的是。你的忠心。吾已倍感。倘慮遠違。不久我再作處分。大丈夫意氣相期。豈肯以遠近為念。縱足下去我斷不以離我而生疎逖之嫌。萬勿見訝。〔凈亦淚介〕
【雙聲子】行還復。行還復。足見你懷忠吿。眉頻蹙。眉頻蹙。好敎我添躑躅。兩意篤。兩意篤。人如玉。人如玉。你趦趄進退。攪人腸腹。
【尾聲】〔合〕徘徊馬首辭軒纛。盼蹤跡天南地北。望把音書勤寄囑。
長江路永何極?! ∶魅展轮劢饩S。
鳥向平蕪遠近?! ∪穗S流水東西。
第二十五出 紉衣被賊
【淸江引】〔丑上〕今朝賭錢多蹭蹬。輸盡無投奔。妻子苦埋寃。肚餓身寒冷。算將來去摸丟兒再翻本。
自家張游花是也。說酒宕眼笑眉花。逢賭場歡天喜地。贏來時呼么喝六。鬧裏奪尊。輸來時跌腳槌胸。呀聲嘆氣。大碗酒。大塊肉。遇見便倒。不顧老婆典了布裩。或擲色?;虺杜?。撞著就鉆。那管身上脫了破絮。賭十場九遭說贏。到頭來一文不聚。今朝塌腳連盆。足足擲了十七八個豬窩。不住把我輸斷脊筋。還去尋那下場頭的活計。自家有個結(jié)義兄弟李偷兒。住在前村。連日因賭興太高。不得工夫看他。今日輸?shù)脴O了。不免到他處商個計策。尋些活路。再作道理?!残薪椤承值茉诩颐?。
【前腔】〔小丑〕算來做賊眞末等。貧困須含忍。若還做出來。官法難逃遁。我如今入空門改前非求個身安穩(wěn)。
我乃李偷兒的便是。從小身子輕松。更且乖巧伶俐。日裏尋探根蹤。夜間就便行事。一根鐵尺是條護身龍。一把鐵撬是個搖錢樹。憑他銅墻鐵壁。掘開如潤破紙窗。任渠大屋高樓。跑上如飛履平地。撇白翦綹。當做頑皮。走脊飛檐。視同兒戲??v然他巧匿深藏。進門去取之若寄。如今及早回頭。盡可過那半世。若然不識機關。犯出來定要刺臂。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灿纸薪樾〕蟆呈悄莻€?!渤蟆承值堋J俏??!残〕蟆嘲⒀健0⒏鐝哪驱焷?。〔丑〕特來看你。〔小丑〕阿哥。多時不見。一向起居如何。〔丑〕兄弟。不要說起。特來求救于孫將軍?!残〕蟆碁楹?。〔丑〕兄弟。俗諺說個。錢會說話。米會擺鐸。若無兩樣。便做一丟。今日非別。只為賭錢輸極了。特來投你。要尋些買賣翻本?!残〕蟆嘲⒀健0浲臃?。我一向看經(jīng)念佛。這樁道路。久不做了?!渤蟆承值?。人來求主。鳥來投林。平昔結(jié)交弟兄。只為要急難相救。怎么就見外我。〔小丑〕阿哥。非我作難。自古道瓦罐不離井上破。如今天幸不做出來。粗移挪蓋。過得日子便罷休。這遭一定不成了?!渤蟆承值?。沒奈何搭救一搭救。〔作跪殺雞介小丑〕你旣一向不到舍下。況今又苦苦相求。怎么是好。罷罷罷。南無觀世音菩薩。我李偷兒好歹只做這一次兒。下次若再做。天誅地滅。手上生個大疔瘡。〔丑〕兄弟。是便是這等說。我和你還到那裏去。〔小丑〕阿哥。我前日各村抄化齋糧。我見那陶刺史家住得十分幽僻。那老爺不在家裏。只有一個家人。又隨了公子出去。那奶奶一個在家。況兼前后無鄰。門戶淺薄。我一向有他的心。不曾動手。同你一去如何?!渤蟆澈脗€念佛的人哩。只是他家窮。不好。〔小丑〕啐。這樣不在行的。常言道官久自富。窮做窮。得的東西還勾我和你受用。倘若尋了一個硬掙主顧。弄出來怎么好。〔丑〕如此我和你就去。〔下旦〕
【憶秦娥】夫遭逐。敎人晝夜縈心曲??M心曲。夜長無寐。且縫寒服。
〔古詩〕秋夜長。殊未央。月白露冷澄淸光。層城綺閣遙相望。川無梁。北風受節(jié)南雁翔。崇蘭委質(zhì)時菊芳。鳴環(huán)曳履出長廊。為君秋夜搗衣裳。纖羅對鳳凰。丹綺雙鴛鴦。調(diào)砧亂杵思自傷。征夫萬里在他鄉(xiāng)。鶴關音信斷。龍門道路長君自天一方。寒衣徒自香。奴家李氏。自從丈夫一去。鸞孤鳳只。雁杳魚沈。聞得他兩平廣賊。累立戰(zhàn)功。奈王都督每懷妬忌之心。不無暗傷之計。我朝夕在念。意欲差陶旺到任所一探消息。怎奈關河迢遞。兵燹斷途。好生納悶。前日著孩兒同陶旺往建康打探。不知怎么還不見回。正是和針呑卻線。系人腸肚刺人心。如此夜靜無眠。不免把冬衣整頓一番。少待路通。著人寄去則個。
【二郞神】郞別后。嘆分飛把雙蛾頻皺??磸椫干毓馊缂E。天涯游子。何年得覩鳴騶。為甚么音書徒落后。好敎我淚沾紅袖?!埠稀晨諆]僽。總夢裏相逢。覺后添愁。
【前腔】淸秋。蛩吟壁竇鴻鳴宵候。孤寂孱骸多病疚??p衣寒夜。憑誰寄與他收。相公。你指望成名列五侯。翻冷落求凰箜奏?!埠锨啊?
【轉(zhuǎn)林鶯】征衣午夜親翦就。幾番慢閣幷州。怕身裁難定肥和瘦。把針兒和線頻抽。我沈吟良久。何日裏方同聚首?!埠稀乘加朴?。情牽兩地。離恨倩誰收。
【前腔】停針試把香爇獸。更挑殘一點燈篝。你幾年拋閃情偏逗。看天河遙隔牽牛。遙傳鐘漏。將錢卜歸期近否。
〔合前〕寒衣已完。夜復過半。不免收拾進去睡罷。正是秋霜欲下手先知。燈底裁縫翦刀冷?!蚕鲁笮〕笸贤到榈┥象@介〕阿呀。怎么好。怎么好。門都大開。昨夜做的衣服。放在桌上。與一應家伙。通被賊偷去了。天那?!部藿椤?
【琥珀貓兒墜】才郞去后。家計已如鳩。怎奈穿窬復肆偷。空勞縫制御寒裘?!埠稀赤编?。眞個是雨遭屋漏。風打船頭。
【前腔】孩兒南去。望斷倚閭眸。絕塞音書尙未收。先落得甑破瓶空無一留。〔合前〕
【尾聲】凄其胠篋空搔首。這情懷和誰分剖。那些個偕老齊眉葉好逑。
正是
幾年游子隔天涯。 況復穿窬罄室家。
紅顏婦人多薄命?! ∧箹|風空自嗟。
第二十六出 移鎭石頭
【鎖柳煙】〔凈上〕細柳移營。石頭遷鎭。丹闕紫宸相近。早晚密窺機釁。暗裏藏鬮。要把山河重整。
獨跨荊湘擁重權。十年不調(diào)興蕭然。黃旗直指憑周闕。靑雀東飛出漢川。鱗甲未成君莫笑。頭顱漸變我心寒。會看身薄云霄上。四海謳歌玉帛傳。自家王敦。因想舊日家世靑齊。任且狃于三窟。鎭居荊楚。權復擁于一方。攬朝廷威福之樞。專各鎭征討之柄。當時頗頗自謂據(jù)著要津。以故見者人人股栗。爭奈疎因地遠。寵以間移。北望長沙。譙丞有犬牙之制。南瞻吳會。劉刁為心腹之憂。進退棘心。舉動掣肘。尀耐尀耐。屢屢欲相機乘釁。礙祖士雅在豫章。所以不敢輕動。如今他已物故。以下不足為憂。只是一件。朝廷近日把戴淵都督荊豫。劉隗都督靑徐。雖以討賊為名。實則與我犄角。況河南一帶。吾取之荊棘之中。彼厝之袵席之上。情理委實難容。我如今上疏建康。罪狀刁協(xié)。張皇六師。廓淸城社。若朝廷順我。我原退守藩封。若道半句不從。我便危及宗社。只是一件。陶士行因我褫其侯爵。劣轉(zhuǎn)廣州。未免有忿恚之心。必將興釋憾之舉。前已差魏又領著一彪人馬。危困長沙。使司馬丞倉皇不能自顧。陶士行沮絕未得遠來。此亦制越一奇也。叫那左右傳下號令。分付大小三軍。一齊班師到建康去?!脖姟车昧睢?
【惜奴嬌】威控蠻荊。拔營東去。遠指石頭城。旌旗揚江上晚峯相映??次L吹送征■〈舟周〉。雙雙如畫。途中美景。波心??淬曃掺镀A形。好似雁字列云成陣。
【斗寶蟾】遲明。畫鹢縱橫。便投鞭江底。盡成溝塍。更蛟龍潛跡。浪滾無影。得意虎賁皆勇猛。熊旅盡英明。細沈吟。管取六師齊渡。功多得勝。
【錦衣香】彩纛翻銀。戈炳鐵胄明。雕弓勁。遠離江陵。湘流將盡。艨艟齊薄武昌城。又見那磯頭采石觸目堪驚。望鐘山將近。扢掙掙一腔怒迸。顧不得羸藩角有虧德盛。順流鼓檝。齊驅(qū)迭進。
【漿水令】忒楞楞牙檣畫艇。樸咚咚羯鼓兵鉦。今宵已到秣陵城??闯⒕艔R震驚。休顧惜臣寮分。還須要把朝綱整。忠和佞。忠和佞。別陳天聽。除君側(cè)。除君側(cè)。不枉東征。
【尾聲】翦刁劉心歡慶。旁攬?zhí)拇送噙h近欽。
【滴溜子】〔外率百官上〕辭丹闕。辭丹闕纔離鳳城。投帥閫。投帥閫急傳龍悃。則說道程途勞頓。特頒上相麻將忠懷贈。復勑羣臣稽首虔哀請。
此間已是石頭城了。列位大人請?!脖姟尺€是司徒先請。〔進見介門報〕朝命下?!矁艄蚪椤呈ブ家训健9蚵犘x。詔曰。朕以寡昧。幸列藩屛。遭家不靖??娾叽蠼y(tǒng)。爾都督王敦。周旋行陣。扈從龍飛。著有勤勞。受符出鎭。頃念朝端弗靖。城社憑依。復矢精忠。統(tǒng)兵入衛(wèi)。使禁地肅淸。朕心嘉悅。是用進爾為大丞相都督中外諸軍錄尙書事。仍命爾司徒導及百官以下遠迎郊次。慰勞三軍。昭朕至意。謝恩?!矁簟橙f歲萬歲萬萬歲。將圣旨請在一邊?!脖娨娊椤沉形唤怨漕I袖。文武班頭??醋!脖姟池┫嘣谏?。不敢坐。〔凈〕說那裏話。還是坐了好講。兄弟。我因刁劉竊柄。濁亂朝廷。提兵遠來。未免驚駕。不識此舉中外以為何如?!餐獠粦鲬池┫啻伺e。見形者謂之造逆。體諒者謂之公忠?!矁粜椤澈脗€體諒者謂之公忠。卿可謂能言舌戰(zhàn)。兄弟。我明日合該面謁圣上。陛辭而去纔是。但吾擁兵在此。恐起猜疑。且吾自為計。亦防他釁。我明日不得入朝了。你與我好生轉(zhuǎn)達。但戴周二公并負重名。暫留轅門。還有話講。其余都請回罷?!脖姟赤摹P」俚染痛藚虅e。〔凈〕兄弟。你還坐一坐去。〔外〕復命要緊。也就別了?!矁簟痴埩?。
〔眾〕虔奉綸音叩帥庭。 〔凈〕寵膺相命冠朝紳。
〔外〕今朝手足纔相會?! 〔畡陲w燕又離分。
第二十七出 聞叛勤王
【行香子】〔生上〕遠塞粗安。邸報喧傳。駭狂狙舞槊長安。丹陽籌戰(zhàn)。淝水圖先。我擁精兵。須會合。靖烽煙。
帝城萬里杳征人。夢憶王居淚滿襟。嶺海城頭空有月。交南砦裏別般春。羽書罕接忘興廢。邸報稀聞似太平。見說逆敦倡桀驁。急提孤旅赴神京。下官自平杜弢。被錢鳳妬譖。王敦忌功。將我左遷廣州。天各一方。地懸萬里。經(jīng)文緯武。雖無鼠雀狐豕之虞。孽子孤臣。卻有廊廟江湖之感。昨接邸報。見王敦罪狀。劉刁勤兵討賊。又聞溫太眞極陳逆釁。郗道徽還軍請討。吾想他兩個。一則久侍幕僚。屬以咽喉之任。一則垂情桑梓。薦居臺輔之司。然且心憂軍國。義絕友朋。況我前遭沮謫。已開并立之仇。茲遇無將。應有勤王之責。不免喚集僚佐。誓戒軍旅。往建康走遭則個。叫左右傳下號令。分付各營將官聽點。〔眾上〕眾將官叩頭?!采称鹑ァ!脖姟赤??!采潮妼⒐?。吾聞君父之仇。不共戴天。亂賊之黨。力能則討。故田常謀弒??鬃訉秀逶≈6繌U立。諸侯并興合從之旅。孔子異國大夫。列侯漢末郡守。旣無討賊之權。又乏兵車之衛(wèi)。猶然汲汲皇皇。席不暇暖。今王敦以本朝逆臣。下官又叨軍旅重寄。豈可坐視一方。按兵不舉??忑R集三軍。兼程應援。以盡臣子之情。眾將官俱要聽我號令?!颤c介〕水軍頭領彭世?!餐狻秤小!采陈犖曳指?。
【好事近】你戰(zhàn)艦樹旌帆。萬艘舳艫須選。水犀十萬。人人出沒深淵。游泳幾年。今朝要把勛名建。搖蘭槳鼉隱波宮。舞桂檝龍潛海殿。
〔外〕得令。〔生〕馬軍頭領李千。〔末〕有。〔生〕聽我分付。
【前腔】廐馬久調(diào)閑。千騎龍媒須選。滾塵逐電。人人躍水踰山??伛S幾年。今朝要把勛名建。披玉勒云錦成羣。飾金韀月光匹練。
〔末〕得令。〔生〕步軍頭領襲登?!残〕蟆秤??!采陈犖曳指?。
【前腔】組練倍精嚴。奮擊蒼頭須選。攻城掠陣。人人賈勇爭先。你操練幾年。今朝要把勛名建。衽金革虎豹同威。仗刀兵貔貅齊健。
〔小丑〕得令?!采耻娂Z督護殷羨。〔小旦〕有。〔生〕聽我分付。
【前腔】軍以食為天。萬斛芻糧須挽。木牛流馬。先年故事堪傳。你度支幾年。今朝要把勛名建。士宿飽倍激死綏。馬堅肥轉(zhuǎn)加捷戰(zhàn)。
〔小旦〕得令。〔生〕號令已齊。明日到大教場中排列。祭吿軍牙六纛之神。卽便行師。如有違令者。軍法從事。決不爾貸?!脖姟车昧?。
【尾聲】〔合〕五羊誓戒軍容顯。明日裏急駕征帆。協(xié)力鋤奸奏凱旋。
東粵符膺數(shù)載余?! ∵h提虎旅赴京畿。
誓擒奸宄昭王法?! 〔煌餍尥究樍x師。
第二十八出 夢日環(huán)營
【窣地錦襠】〔凈上〕重揚虎旅薄京營。怎奈時乖病見侵。靑囊秘術總無靈。且堅壁臺城候體平。
花正芳時遭雨打。日當晝處被云侵。不如意事常八九。病龍應自沮飛騰。自家官居上相。榮承袞冕之華。統(tǒng)挕軍州。勢壓鰲圖之貴。陽名入覲。陰索禪文。借武仲據(jù)防求后之余謀。祖操莽廢君篡位之故智。奈何精神耗于計術。心力竭于圖維遂致身遭病疚。祟入膏肓。腠理之疾難調(diào)。軒岐之業(yè)未奏。秦越人空投藥劑。薛夜來枉費神針。然恐軍中偵探?;蛏赋谥?。閫外諜聞。致起反戈之變。以此偽云痊可。勉強扶病視師。朝來調(diào)度過勞。頓覺身子疲倦。不免少睡片時。多少是好?!沧魉樾∩鐣x主微服率眾上〕
【玉胞肚】潛身出幸。繞敦巢周圍候巡。覷奸雄堅閉軍營。想應他束手成擒。我入朝指日詰戎兵。把逆賊尸膏釁鼓鉦。
【前腔】〔眾〕鸞輿蹕警。御六飛親巡叛營。仗皇靈一怒民安。藉臣鄰肆伐威■〈忄夌〉。這廝不知分量逆龍鱗。譬似投火飛蛾命必傾。
〔下凈驚起四顧介〕咦。
【窣地錦襠】呻吟病體夢還醒。忽見紅日曈曈照滿營。莫不是將登日轂兆先征。且住。只怕大駕親來覘壁屯。
叫左右。快請錢老爹來。〔丑上〕
【前腔】多年帷幄列簪紳。顓候主帥龍飛我望國勛。他連朝病勢漸加增。想是福極災來悔暫侵。
大丞相。錢鳳參見。〔凈〕起來。〔丑〕丞相。朝來病體如何?!矁簟呈纼x。病勢有增無減。爭奈沒個好醫(yī)。昨日分付尋那郭璞問卜??稍鴮さ妹础!渤蟆骋阎巳玖恕!矁簟呈纼x。還有一件。我方纔身子困頓。假寐片時。夢見赤日環(huán)繞軍營。莫不是黃須鮮卑兒到此。你快與我統(tǒng)領一彪人馬趲上。倘或果然是他。要入營中。逼他禪位。這上門買賣。卻不好做?!渤蟆愁I臺命?!蚕伦洹彻眴镜搅恕!矁簟持M來。〔外〕大丞相。郭璞參見?!矁簟尘凹兩俣Y?!餐狻池┫?。我郭璞困守衡茅。遺榮軒冕。垂簾賣卜。效漢世之君平。拂筴解疑。學楚江之詹尹。身雖溷居廛市。心實遠游山林。理亂付之不聞。榮辱等于度外。固不能枕流漱石。友麋鹿而侶魚鰕。然亦抱甕灌園。揖淸風而邀明月。明公文高三事。武冠六州。雌伏雄飛。勢旣杳隔。江湖廊廟。趣復不同。況郭璞識陋管窺。素未閑于軍旅。才疎蠡測。更不熟于禎符。率爾宣召山民。第恐有污政府?!矁簟澄曳菫閯e事。自從姑熟發(fā)兵。身子頓覺微恙。聞景純善筮。煩布一卦。以決休咎。〔外卜介〕呀。此卦大是不利。易云。師出以律否臧兇。師出無名。事固不成。若依此卦。明公當及早收兵。倘背時起事。禍必不久。〔凈〕唗。你狂口胡言。謗我大事。你旣云善筮??稍鴷缘米约业拿鼣?shù)么?!餐狻忱戏蚓弥M今日了?!矁簟澄胰舨粴⒛恪2粶誓愕臄?shù)。叫左右??旖壋鋈ロ搅??!步壗橥狻晨?。處仲處仲。
【北油葫蘆】想當初你兄弟相依侍帝庭。專征伐侵國柄。旌旗烈烈氣棱棱。把君王威福憑伊逞。官僚進退憑伊命。那裏管忠良的屈不伸。奸佞的夤緣進。這時節(jié)太阿倒執(zhí)無人問。盡道是王馬共乾坤。
〔凈〕老賊。我那時節(jié)南征北討。也有許多功業(yè)。況兼一門朱紫。并稱三窟。那曾見虧負朝廷來。〔外〕
【天下樂】那些個三窟當年擁盛名。伶也么仃。異國飄零。他兩個排墻壓死捐軀命。你灶煬煙蔽日明。狐憑城恣火熏。每日價煽君權將朝綱紊。
〔凈〕老賊。我何曾紊亂朝綱。只是朝廷也不該疎我疑我?!餐狻晨?。那圣天子呵。何曾要疎你疑你。
【那咤令】只為你跋扈的難擺開。把威權暫分。桀驁的難動搖。把兵符棄鎭。貪婪的難翦除。把荊揚遠狥。眼前釘頃刻消。身底坐須臾穩(wěn)。方保得安寧。
【鵲踏枝】誰道你嗔疎逖弄刀兵。離紫塞犯神京。可憐那王氣金陵。霎時間禍起兵爭。無辜的把忠良陷阱。痛戴淵和周顗他兩個一時傾。
〔凈〕這兩個自作孼不可活。你管他怎么?!餐狻?
【寄生草】你兵權重爵位尊。到如今將兵南指來輕作釁。全不顧臭名萬載難羞忍。全不顧英雄四射難逃遁。你只圖載高居重享鴻名。我道你臨頭禍到無頭逩。
〔凈〕叫左右??焱瞥鰯亓恕!餐狻?
【么篇】我身遭蹇命合迍。分明是京房善易蒙顚困。分明是蔡邕飽學戕身命。分明公明神卜罹鋒刃。我如今呵一靈含笑入丹丘。眼見你三魂被楚歸塵坌。
〔眾推外下丑〕天下有這樣奇事。果然是宮車遠來。親率數(shù)騎。繞營環(huán)視而去。錢鳳極力追趕。奈少遲半刻。被他入城去了?!矁簟诚氡厮臍鈹?shù)還未該絕。故夢見紅日繞營。世儀。郭璞那老賊。方纔著他布衍一卦。被他數(shù)黑論黃。肆無忌憚。說了許多不吉之語。我一時不憤。將他殺了?!渤蟆硽⒌盟?。殺得他好。丞相。這老賊隱居卜筮。誰知原以卜筮殺身。
【北賺煞尾】正是兇吉本無憑。禍福皆由命。念郭璞埋名卜隱。他哆口今朝還血刃。丞相。你奮英雄把社稷危傾。我勤忠藎敢憚勞辛。做你個擎天駕海臣。圖一個功勛。那怕人譏哂。丞相。但愿你退災星。早備黃袍去坐錦墩。
〔丑〕幾年賣卜立佳名?! 矁簟辰袢蘸苑笜O刑。
〔合〕世上萬般皆是命?! 」话朦c不由人。
第二十九出 斬鳳贖罪
〔丑上〕天有不測風云。人有旦夕禍福。自家追隨王處仲這幾年。專一承顏順旨。阿諛逢迎。終日勸他行事。指望他做個皇帝。我就是開國元勛。誰想人有千算。天只一算。弄得事體七八停當。竟嗚呼了。如今走了猢猻。叫我將甚么弄。他又沒有兒子。將從子王應。矯詔拜為武衛(wèi)將軍。爭奈這個東西。人不壓眾。貌不驚人。又是個抱不上樹的猢猻。我前日曾與沈充面約。便宜行事。相倚為亂。不料沈充昨夜又被吳濡殺了。單單剩得老錢。孤身無助。獨力難成。況兼平日口嘴尖酸。人多怪我。倘或帳下也有不肖之徒。要把我做個齊頸公起來。這個東道怎么做得。好生暈悶。不免假寐片時。再作理會。〔末扮力士持劍上〕
【縷縷金】乘黑夜入轅門。搜尋蹤跡處躍靑萍。此是他臥所。急忙趨進。管敎妖蜮化為塵。堤防莫容遁。
哎。你看這賊不知死活。還睡在這裏。待我叫他一聲。老錢。老錢。錢世儀?!渤篌@介〕呀。周光。你為何到此?!材程貋砼c你借件東西?!渤蟆秤械闹还芊畛??!材吃趺礇]有?!渤笞骺唇椤呈裁垂蛞录??!材扯疾皇恰R枘愠燥埣一??!渤蠡殴蚪椤嘲⒀?。周爺爺。周老爹。前日你的不用也是都督主意。與我錢鳳無干。望乞饒我狗命?!材冲X鳳。你平昔英雄那裏去了?!渤蟆逞?。周老爹。前日都督在的日子。我是大王。你是小鬼。如今你拏了這件東西。我是小鬼。你是鐘馗。望乞別尋頭主。免勞下顧?!材┏督槌蟆乘泥彽胤綒⑷私?。救命也?!渤蟊枷蚺_下退縮躱介〕我如今做個請公入甕?!材┫蜃肯氯∈准壗椤抽愅踝⒍ㄈ?。定不留人到四更。
【前腔】讎賊首已成擒。機乘天未曉出營門。前往陶溫寨。將他貢進。借功贖罪懇容情。今朝禍根凈。今朝禍根凈。〔下〕
第三十出 觖望招兵
【臨江仙】〔丑上〕衛(wèi)國功名成畫餅。思量暗裏生嗔。妬功罔上太無情。吁天云路遠。空自惜惺惺。
入援功勛仗列侯。歷陽淪落未蒙收。數(shù)奇李廣情偏苦。功大淮陰志未酬。腰下靑萍空澤畔。鬢邊白發(fā)已盈頭。何時請劍除奸佞。始雪胸懷骯臟羞。下官自從王敦再叛。與陶士行溫太眞等戮力勤王。翼戴晉室將謂功埓力均。報同賞一。如何彼皆地居重鎭。官加都督。獨我老蘇。位不過內(nèi)史??げ贿^歷陽。把我偌大功勞。撇在腦后了。自古道殺人可恕。情理難容。興言及斯。不覺發(fā)豎眥裂。這場大恨。何日可解。兀的不悶殺我也。
【五更轉(zhuǎn)】憶逆敦顓兵柄。弄君權歷數(shù)春。一朝解去。解去生慚憤。他鄙薄荊揚。棲遲州郡。負君恩倡逆變胎生釁。譙王殉難。周戴遭鋒刃。國祚衰微。幾遭顚困。
【前腔】幸各鎭懷忠藎。共興師討不臣。他移屯姑孰。姑孰圖僥幸。朝廷呵。反把他拜相封侯。露牙張吻。念區(qū)區(qū)受厚祿愿捐軀命。戮力勤王。也圖個揚名姓。又誰知賊亮當朝。把我績歸灰燼。
嘗聞鐘不撞不鳴。士不激不奮。當此天下洶洶。人情思亂。豈無鷹揚將佐。藏形草澤之中。虓闞英雄。伏跡戍囚之列??膳c共圖大業(yè)。互相肇造洪基。如古武臣張耳之流。英絳韓彭之杰。特患無以招聚之耳。我如今幸喜兵糧有余。只是人材不足。不免收養(yǎng)死士。招納亡命。潛謀大舉。有何不可。且待兄弟出來。與他商議召募便了。
【臨江仙】〔凈上〕七尺長軀雄蓋世。胸藏膽智多能。怡怡兄弟控三軍。陣云迷四野。將宿朗千營。
〔西江月〕臂挽千斤琱弩。腰懸三尺干將。一聲霹靂震天荒。那管長江吼浪。叱咤山川改色。喑嗚劍戟生霜。威風凜凜陣堂堂。氣蓋凌云無上。自家蘇逸是也。聞哥哥上堂。不免入見則個?!惨娊槌蟆承值?。我因主少國疑。權奸竊柄。人心解散。亂在旦夕。況今兵精糧足。意欲收養(yǎng)死士。招納亡命。以圖大舉。你的意下如何?!惨荨掣绺纭5苈勝厥?。劉項爭逐。王莽竊據(jù)。豪杰四起。今庾亮旣擅王莽之權。吾兄就行沛公之事。正所謂順天者昌。識時者勝。幸速圖之。毋失機會?!渤蟆承值堋N乙粦倌际麦w。都托在你身上?!矁簟呈?。叫小校。快豎招兵旗出去?!材匙约颐麊竟苌獭R簧臼赂邚?。身諳一十八般武藝。手弄三十六路花鎗。探丸弄劍。賽過越客。穿楊百步。由基無雙。向在蘆葦行劫。今朝偶過歷陽。見扯招兵旗號。特來投謁戎行。且莫說軍前報效。先誆他一分衣糧。此間正是轅門首。不免再等幾人。一同進去。〔小丑〕小子叫做任護。一生性格懶惰。使鎗便覺眼花。射箭那曾到垜。臨陣好似倒窟拔蛇。收軍渾如沿山走兔。分賞賜要占頭功。領錢糧不時冒破。若然問我的手段何如。直良姜像個泥塑。今朝帥府投軍。騙個頭目做做。后來這些狗娘養(yǎng)的我的兒唉。任你踢鎗弄桿。武藝無雙。先進寺門。還是我大。寫單掛號。銀子三錢五錢。拜見收伍。靑蚨千個百個。若然壞法查明。這樁買賣由他擺布。正是生殺雖是人為。吉兇自有天數(shù)。呀。夜眠淸早起。又有早行人。方纔扯得招軍旗起來。又有一個漢子在這裏了。不免上前相見。同他進去。〔見介諢介門上報介凈〕你兩個是投軍的么。〔應〕投軍的?!矁簟辰惺裁疵??!材承∪斯苌??!残〕蟆承∪巳巫o?!矁簟秤惺裁幢臼??!材承∪随j使梨花鐵桿。刀掄偃月鋼叉。射鵰落雁箭驚鴻。誰比參??v送。步類翱翔飛兔。騎如夭矯游龍。若還上陣顯威風。那怕貔貅萬眾?!矁簟称饋硎辜一稹!彩菇椤尺@漢子果然有些本事。發(fā)軍政司上了面貌。軍前聽用。任護過來。你曉得什么本事?!残〕蟆忱蠣?。若論本事。說不盡這許多。武足齊驅(qū)衛(wèi)霍。文能并轡孫吳。膽包天地賽荊軻。蒯徹舌難及我。晨起飽餐饃饃。夜來滿飮醍醐。從來嘴硬骨頭酥。出陣汪汪汨墮。〔凈〕胡說。起來使家火。〔使介〕一發(fā)不濟。趕出去。〔小丑〕老爺。小的來時有路。去卻無門。望老爺方便?!矁簟骋擦T。方纔扯起旗號。若不用你。阻塞了來路。你可會寫字么?!残〕蟆程K黃米蔡虞褚鍾王。那一家不會?!矁簟硢t。又來夸口。旣會寫字。也與他上了名字。發(fā)去抄寫冊籍。
【刬鍬兒】〔丑〕英雄獨占湖中地。畜藏招納盡熊羆。軍聲一時沸。歡騰塞陴?!埠稀趁诙!9︾潕УZ。陰養(yǎng)負嵎。需時敵愾。
【前腔】〔凈〕識時俊杰能逢幾。弓藏鳥盡禍常罹。馬失急收轡。駘銜免危。〔合前〕
【前腔】〔末〕九丘八索羅胸肺。長弓勁弩插腰圍。從敎戰(zhàn)功厲。天空鳥飛?!埠锨啊?
【前腔】〔小丑〕蘇黃米蔡隨君意。篆眞隸草任敎書。毛錐謾鋪敘。威權怎如。
〔合前凈丑〕叫左右。下了招軍旗罷。〔眾應介〕
〔丑〕燕雀安知鴻鵠志?! 矁簟澈钔鯇⑾嘣谌藶?。
〔末〕陰求壯士屯麾下?! 《〝M鴻勛四海知。
〔小丑吊場〕好快活。好快活。我因會寫這幾個歪字。反占這許多便宜。正是塞翁失馬。是禍是福。比下有余。將上不足。明日等這些不識字的狗娘養(yǎng)的來尋我上號。詐斷他的脊筋便了?!蚕隆?
第三十一出 惜陰投具
【臨江一翦梅】〔外扮彭世末扮李千小丑扮襲登小旦扮殷羨同儒服上〕四境烽煙今暫妥。偷閑且出郊郭。戎衣盡卸跨鳴駒。步入亭阿。須罄歡娛。
〔浣溪紗〕江上游人逐畫船。潑堤春水望垂天。綠楊樓外動征帆。處世難逢開口笑。六么催拍盞頻傳。人生莫放酒杯干?!惨娊橥狻澄彷呉@門。共居壁壘。誼敦倚玉。情切同舟。一向南征北討。鞍馬勤勞??酂o片晷。以圖眺覽。今喜王敦已平。主帥移鎭荊州。刁斗之聲已息。桑土之謀暫寬。趁此天氣晴和。不免同上濯纓亭游玩片時。卻不是好。正是白日莫閑過。靑春不再來。乘時須玩賞。莫待老來催?!残薪椤?
【剔銀燈】喜吾儕連鑣江左。更幸値聲稀枹鼓。攜尊謾向亭皋坐。切莫負丸飛烏兔。江沱。還堪賞么。尋樂處方為丈夫。〔飮介〕
【前腔】把金甌頻斟白墮。捧雕盤羞陳果脯。甕干謾向靑簾貨。樂陶陶開懷傾吐。醍醐。還須有么。拚酩酊方為丈夫。
〔外〕李兄。小弟一生吃不得悶酒。還尋件戲具消遣便好。叫牢子。左近有什么下酒的家火。尋兩副來。〔卒下取棋上〕靜算山川千里近。閑消日月兩輪空。棋在此?!餐狻硵袊?。請教一局。只管一子一杯便了?!蚕缕褰椤?
【前腔】對楸枰把飛鳶敲布。費心機將重圍點破。休夸動靜方員賦。便國手安能無負。圍棋。經(jīng)傳爛柯。識先著方為丈夫。
〔外〕是我輸了。取酒來我吃?!材骋u兄來請教一局。〔小丑〕小弟不曉得下棋。打雙陸罷?!材骋埠谩!沧洹硲?zhàn)罷兩奩收黑白。一秤何處有虧盈。〔取棋下?lián)Q雙陸介〕
【前腔】擲梟盧把門梁牢固。識形勢屋胲成垜。單行失隊遭折挫??v五白難逃輸數(shù)。樗蒲。呼雉轉(zhuǎn)盧。擲百萬方為丈夫。
〔末〕是小弟輸了。取酒來我飮一大觥。〔外〕李兄你不濟。還待我來。正是憑陵大叫呼五木。祖跣不肯成梟盧?!沧鲾[介生暗上〕
【臨江一翦梅】未雨綢繆壞牖戶。苞?;贾翢o虞。怡堂燕雀樂何如。倘竊發(fā)疆隅。誰任銅魚。
〔眾慌接介〕呀。方今君父蒙塵。疆圉日蹙。為臣子者。須當臥薪嘗膽。帶甲枕戈。為國家出一死力。排難解紛。故李牧備邊。部下皆投石超距。去病驃騎。軍中盡蹋毱斗雞。蓋居恒習筋骨之勞。斯臨難勵死綏之節(jié)。今諸君不能彎弧驟馬。講武勵兵。卻乃跣足蓬頭。嬉游無益。吾聞圍棋乃唐堯所作。以愚丹朱。樗蒲乃老子入胡所置。牧豬奴戲耳。幸速棄之。毋敗公事。〔生取擲江介〕
【撲燈蛾】諸君呵。朝堂乏駿圖。君父遭囚虜。何故不知幾。猶事流連偷戲也。怕晏安鳩毒。一朝臨難怎支吾。沒來由光陰彈指成虛度。且把孽媒撇向大江波。〔眾跪介〕
【前腔】狂愚識見疎。主帥須寬怒。努力奮雄威。忙把韜鈐修備也??垂鷵舸?。任他狡橫盡誅鋤。如今呵。閑心敢把光陰誤。戎兵克詰定山河。
〔生〕瀕危軍國似朝曦?! 『问履袃褐o浪嬉。
〔眾〕從此須將筋力勁。 莫敎警至悔時遲。
第三十二出 蘇峻倡亂
【滿江紅】〔丑上〕北地英雄。期掀揭致身南國。持節(jié)鉞彈壓淮西。宣威江北。護國奇功蒙蔽盡。司農(nóng)內(nèi)召藏機密?!矁簟澄掖岜て聘仓凵健P姆结?。
哥哥。蘇逸參見。〔丑〕兄弟到來。兄弟。我十年仗劍仕東吳。靜鎭湖中衛(wèi)上都。祇恨豐功遭擯斥。要將權首血錕铻。自家官居內(nèi)史。地任歷陽。拊循訓練。魚腸之劍三千。納叛招降。燕頷之雄五百。甲精器利。貫朽粟紅。兵誦吉申。民歌召杜。桑麻鋤影。溶溶月照軍營。桃柳抽芽。蕩蕩風吹畫戟。前日王敦謀亂。協(xié)戴有功。指望露布夕陳魏闕。征書朝賁轅門。尀耐庾亮這廝。白面書生。少不經(jīng)事。任裁喜怒。弄幼主于股掌之間。變亂恩仇。擅威福于朝廷之上。頃來因我懷忿。屢屢召還。見我不從。假意內(nèi)遷我大司農(nóng)。實欲解我兵柄。然后漸加謀害。吾想起來。我蘇峻犯了何罪。把這性命送在你這狗的子手裏。如今見不受詔。他必以逆命為辭。前來拘執(zhí)。我能山頭望廷尉。不能廷尉望山頭。算將起來。兄弟。我想先下手為強。不如統(tǒng)領精兵。以誅逆亮為名。殺向建康。有何不可?!矁簟掣绺绫Z足。上前有功。就此起兵前去罷。
【四邊靜】〔丑〕今朝快把兵戈集。長驅(qū)入京國。要斬賊臣頭。奮勇靖君側(cè)。〔合〕喑鳴咤叱。靑旌畫鹢。烽火蔽天紅。功成勝赤壁。
【前腔】〔凈〕三軍雄猛把鯨波吸。長弓射天窟。收拾晉江山。頃刻歸肘腋?!埠锨啊?
恨小非君子。 無毒不丈夫。
全憑三尺劍?! ◇@起萬民呼。
第三十三出 揮麈驅(qū)車
【臨江仙】〔外上〕桀驁強宗圖異變。鴟梟橫集鸰原。森森林木慮亡猿。轅門聞化鶴。族屬始生全。
【前腔】〔凈扮夫人上〕偕老齊眉欣遂愿。一鞍一馬怡然。懷中蘭玉夢無緣。螽斯今已矣。暮景倩誰憐。
相公萬福。〔外〕夫人拜揖。夫人。國弱宗強事可憂?!矁簟诚喙?。婦隨夫唱兩綢繆?!餐狻辰癯蚁矎娡紧??!矁簟乘者€哀宗祀休?!餐狻钞嫽⑽闯蓭壮嘧??!矁簟筹w熊無夢抱深愁?!餐狻嘲ァS袩o嗣續(xù)皆由命。何必嘵嘵掛齒煩?!矁簟诚喙?。你一向擔煩受惱。今日為何這等喜地歡天。〔外〕夫人。我一向因處仲之變。慮恐波及。日夕擔憂。今幸太平。暫爾請吿休沐。故此得閑暇在家。〔凈〕呀。相公差矣。吾聞盜跖取人肝為晝餔。柳下惠不以弟故害圣?;隔s謀不軌而禍宋。司馬牛不以兄故貶賢。都督雖是不臣。然各立門戶。與相公何干。只是不孝有三。無后為大。獨此一件。妾身好生擔憂耳?!餐狻逞?。夫人。亂臣賊子。何代無之。不幸近出吾族。所以納悶。若乃伯道無兒。亦自天數(shù)。吾方幸家難旣除。國亂少息。與你安坐。不料你復絮絮叨叨。我想起來。向者你旣不能容留媵妾。今日就欲求繼宗祧。這也遲了。嗟怨怎的。你聽我道。
【山坡羊】苦伶仃難擺劃的國計。亂蒙茸難補葺的時勢。軟迷離沒發(fā)達的君王。力孤單沒輔助的朝綱紀。我如今秉著一國的。安危怎措支。幸得狂亡家變方寧薙。夫人。我為國擔憂。無兒曷慮。思之。心緖皇皇鬢已絲。凄其。成敗茫茫事怎期。
【前腔】〔凈〕相公。我恨忙忙急遞去的年歲??喟Ощy排遣的情緖。杳沉沉無孕育的夫妻。虛飄飄沒嗣續(xù)的孤身己。命數(shù)奇。從前事已非。你便做到三槐九棘究竟成何濟。那些個茁茁蘭芽。森森丹桂。嗟吁?;陦糁邢鼫I滿頤。徘徊。船到江心補漏遲。
相公。我和你久矣不到園亭。今日幸喜少暇。同到寶翰樓上一玩何如?!餐狻尺@到使得?!矁簟衬憧椿耐ぜ拍療o人到。滿地荊榛亂抓衣。〔做登樓望墻外介〕
【皂羅袍】〔凈〕相公。閣外春明景麗??赐鯇O公子駿馬驅(qū)馳。那壁廂呵。秋鞭宅宇笑聲低。這壁廂呵。笙簫院落歌聲細。呀。你看那壁廂又有一陣小孩兒來了。這是誰家子弟儀容整齊。隨行逐隊悠悠笑嬉。敎人搵不住腮邊淚。
相公。你看這幾個孩子。儀容俊雅。舉止安閑。必是宦家子弟。從不聞有那一位官僚住在近邊。這不知是那裏來的。打從墻下經(jīng)過?!餐狻撤蛉?。你敢喜他哩。想著他哩?!矁簟诚喙N壹胰舻眠@樣一個。也足慰我余生。焉敢望著這許多?!餐狻撤蛉恕_@也不難。你就要他一個。也使得?!矁簟逞健O喙?。你又說癡話了。別人家生的兒女。他愛如掌珠。怎么好要他的。〔外〕夫人。這也不難。待我明日螟蛉他一個與你便了。〔凈〕相公。只怕他們不肯。〔外〕夫人。你還是眞心要他是假?!矁簟尺@個怎么是假。〔外〕夫人。我一向要對你說。怕你著惱。今日看你這般歡喜。想也不見怪了?!矁趔@介〕怎么?!餐狻尺@幾個孩子。你道是誰家的。〔凈掇坐近問介〕呀。是誰家的。好好對我說來?!餐狻撤蛉?。你不著惱。我方好說?!矁簟衬阏f。我不惱你?!餐狻撤蛉?。自那年處仲請我賞燈。令歌妓文鸞彩鳳出來奉酒。見我無子。他收拾那邊一所空房。將此二姬飾以遺我。方纔這幾個孩子。正是他生的。我看你這等歡喜。我明日率他來見你便了?!矁襞椤硢t。老奴。我與你一世夫妻。將謂心孚意契。和鳴偕老。誰想你聽信老賊。昧己瞞心。陰蓄妖淫。追歡別院。生男育女。背地成家。使我獨自擔憂。終朝凄慘。老奴。夫妻之間。如此相待。你干得好事?!沧髋そ橥狻尺@都是處仲誤我。非干我事。〔凈〕這老賊死得他好。死得他遲了。你也不該瞞我。兀的不氣殺我也?!沧鞅橥夤蚪椤撤蛉苏埾⑴_@是下官不是了。
【前腔】我道你憐枝惜樹。又誰知反激怒招非。夫人。望你霽威作喜莫嗔疑。管明朝齊遣乘鸞去。我與你雙雙交頸重諧伉儷。欣欣一榻臥起并依。再不敢春心別戀閑花地。
〔凈奔下?lián)屖车渡稀忱吓?。你好好領我到那邊去。我便饒你。不然。我就與你結(jié)果了罷。正是幾年瞞背情偏毒。除非殺卻恨方休?!才は碌┬〉┥稀?
【綿搭絮】〔旦〕艷陽天氣。亂撲柳花飛。倦繡停針。贏得懨懨睡起遲。髻兒斜閑倚庭除。聽那鶯啼燕語喚起閨思。鎭日裏深鎖重門。到做了桃李春風墻外枝。桃李春風墻外枝。
【前腔】〔小旦〕珠簾高揭。散步過窗西。笑捻花枝。驚得雙雙粉蝶飛。定何如攪起參差。似我長門寂寞別院棲遲。甚日得箕箒歸家。不枉了銅雀春深鎖二姬。銅雀春深鎖二姬。
〔合〕露濕桃花春殿香。月明歌吹在昭陽。似將海水添更漏。共滴長門一夜長?!驳巢束P姐。我與你二人。自從都督送來。不覺又是十余年了。小星在序??毡б卵n?;佄床佟X烎~徒列。天幸夢協(xié)熊羆。未嘗專寵當夕。老爺呵或三日或五日過此一番。只是夫人利害。再不曾久停信宿。我和你怎得個出頭的日子。如此困人天氣。好生傷感人也?!残〉澄柠[姐。當初都督送來之意。只為他自家后邊大事??峙吕蠣斁趽稀R液湍阍谒媲百潛P。爭奈事業(yè)未成。先歸冥路。我和你不曾出得些小力氣。也孤了他撫養(yǎng)教育之恩?!餐饣派稀巢缓昧?。不好了??焓帐靶凶摺!驳┬〉逞?。老爺為何如此慌張?!餐狻衬愣瞬粫缘?。適纔夫人同我到寶翰樓上賞春。因見孩兒們在墻外戲耍。十分歡喜。我就說螟蛉一個。這也不難。因見他眷眷不已。我不覺把眞情露了。誰想他發(fā)惱起來。跑進廚房。搶了一把食刀。扭我同來要害你母子性命。如今我已著當直的將轎抬他。故意緩行。打前街兜轉(zhuǎn)。我慌忙打后門出來報你兩個。急忙到親戚人家躱去?!捕程炷?。老爺你不要說便好。如今怎么樣處。我兩個又不認得路頭。況且孩兒輩又在書館。一時怎報得他來?!餐狻巢灰獰?。孩兒我已差人去領了。你們二人顧得一輛小車在此??熠幮辛T。行李也收拾不及了。
【香柳娘】〔外〕把巾車謾推。把巾車謾推。疾忙藏置。累累雙顆璠玙器。帶龍孫鳳雛。帶龍孫鳳雛。前去覓安居。安居在何處。想今朝智疎。想今朝智疎。言出駟難追。空勞遠奔避。
【前腔】〔旦〕想夫人見迷。想夫人見迷。怒生嫉盩。森森諸子皆庭桂。枉持刀要害伊。枉持刀要害伊。閉隔數(shù)年余。妾身有何罪?!餐狻城覍④嚳祠āG覍④嚳祠?。顧不得路崎嶇。權且往求庇。
【前腔】〔小旦〕嘆連年受羈。嘆連年受羈。方圖脫離。今朝禍復蕭墻起。痛兒曹何處。痛兒曹何處。火急覓相攜。莫敎受狼狽〔外〕恨犢車故遲。恨犢車故遲。且把拂塵驅(qū)。免遭那虐恚。〔下凈上〕
【前腔】你如今在那裏。你如今在那裏。不好了。不好了。惟余空居。那老奴呵。被他脫卻金蟬去。我這怒懷怎舒。這怒懷怎舒。搥碎此家私。難出我心頭氣??焯岬都睔w??焯岬都睔w。欲待撇妖奴。情理怎生恕?!蚕峦馍稀?
【前腔】已安排另居。已安排另居。前來探取。想踏枝不著空歸去。我如今回去呵。且從容勸伊。且從容勸伊。宛轉(zhuǎn)自躊躇。莫敎后來悔?!矁簟晨蠢吓鸦亍?蠢吓鸦?。是必見根株。方纔怒懷已。
【前腔】〔外求介〕愿夫人降慈。愿夫人降慈。往非休記。暮齡無子休輕棄?!矁簟诚騺砦以嗄銦o子。如今旣有這幾個孩兒。卻也是你家祖宗之福。只是你不該瞞我。你好好跪著招個不是。我便饒你。〔外跪介〕敢瞞心背伊。敢瞞心背伊?;侍毂罔b知。陰殛遭殘斃?!矁簟衬銛茏灾D銛茏灾?。勉強且饒伊。子留母須去。
〔外〕一任夫人主張。再不敢違命?!矁簟硵蝗绱?。且饒你這老奴。
〔凈〕五十無兒事可憐?! 〗K朝淚落夜無眠。
〔外〕忍過今日獅兒吼?! 」軘湽侨庥缊F圓。
第三十四出 發(fā)兵助溫
【小蓬萊】〔生上〕細雨夢回雞塞。微風和滿熊城。而今戰(zhàn)斗。廟堂制勝。何必籌論。
眾將官叩頭?!采称鹑ァ;⒔价唔炋健\娭械蠖缝o無喧。朝廷縱有奸雄擾。迢遞疆場入衛(wèi)難。下官自平王敦。除授荊州都督。士民懷舊。歡騰竹馬之迎。法令一新。慶息鳴狐之警。尀耐宮車晏駕。不得叨陪顧命之班。髯鼎升遐。未克追隨托孤之任。朝廷旣以我為外臣。我安能復代君為內(nèi)慮。所謂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路人。理勢自然。何足為怪。近日聞得蘇峻因有功不報。觖望圖變。吾想功固當議。君不可讎。所謂亂臣賊子。人人得誅。第朝廷旣無詞遣之符。帥閫慮干擅動之律。只索靜以待動。逸以制勞。且待聲警。再作區(qū)處。正是投筆懷班業(yè)。臨戎想顧勛。還應雪漢恥。持此報明君。
【前腔】〔末〕逆寇稱兵起釁。緘書遠叩轅門。乞師同援。愿祈戮力。齊赴京城。
自家王愆期是也。奉元帥之命。遠詣荊州。邀陶都督同赴國難。此間已是轅門首了。門上有人么?!沧洹衬驱焷淼??!材辰轀囟级讲罟僖??!卜A介進見介〕江州都護王愆期見爺。〔生〕起來。〔末〕都督爺差小官啟上爺。今蘇峻倔強不道。桀驁無君。欲興問罪之師。愿切同舟之義。特遣一介。奉約三軍。望元帥星夜班師。長驅(qū)會合。救生靈于涂炭。免宗社于丘墟。冒死上陳。伏惟鑒詧?!采澄崧劸钢?。不共戴天。你都督旣有赴難之心。我豈無入援之念。奈荊襄西濱臨桂。南控黔滇。倘一撤鎭。則羌胡云擾。我難親自勤王。只索遣一員驍將。統(tǒng)一枝勁兵。隨你都督爺入援便了。傳令叫眾將官過來。今日欲撥一彪人馬。與王督護前往江州。同溫都督爺往建康。該那個値差。〔眾〕督護襲登。〔生〕喚襲登。〔小丑見介〕襲登。你速領部下。選鋒三千。隨溫爺討逆去?!驳恰车昧??!采?
【三學士】萬乘鑾輿蒙逆眚。諸藩義旅齊盟。襲登。你湘江倡率貔貅勇。建業(yè)還將豺虎擒?!埠稀持溉展Τ?。歌得勝。樹奇勛。歸故營。
【前腔】〔襲〕仗劍轅門陪戟楯。何當鈇鉞顓征。戎衣一著飮寒冰??唇莶既w煦暖春?!埠锨澳?
【前腔】奉命函書求并纼。喜先遣將宵征。你班師義激齊云艘。我露布馳歸細柳營。
〔合前先下生〕且住。今日之事。責不在我。方纔被他道了幾句。就撥一枝人馬。遠赴三千里外。倘或師老財匱。辱命喪師。反損軍威。不如遣一末將。速往追回。庶免憂疑。李千過來。你速赍令旗。追回襲登。毋得遲誤?!材车昧?。
【前腔】一旅旌旗方列陣。如何復督回營。他那裏驅(qū)馳轉(zhuǎn)斗三千里。只怕追躡空勞兩月程。〔合前〕
〔生〕分軍靖難出三湘。 急遣追回免禍殃。
〔千〕各人自掃門前雪?! ∧芩彝呱纤?
第三十五出 父子死節(jié)
【意難忘】〔末上〕怒發(fā)沖冠。奈癰疽未愈。裹痛攀鞍。城池今已破。柵守怎能全。〔眕〕持寸鐵護家嚴?!岔臁吵蓴】傂菡?。〔合〕苦好一似螳螂奮臂。逞怒車前。
堪輿有正氣。聚則生英杰。為臣忠貴全。為子孝當竭。〔眕〕嗟哉。晉綱頹亂。賊相踵接?!岔臁硣萍遗c俱。兵疲將隨折。〔合〕四顧不能支。相看淚成血?!材匙约抑袝畛申柟鍓资且?。官居一品?;職v三朝。法斁綱淪。每蓄素餐之愧。天傾地裂。常懷殉難之忱。逆賊蘇峻。狼子野心。反顏仇國。前者幸退之于西陵渡頭。今日復侵薄于覆舟山下。待欲全鋒遠避。則淸溪若破。宮闕蒙塵。將欲背城借一。則背瘡未平。轉(zhuǎn)斗不便。進退維谷。生死兩歧。如何是好。〔眕盱〕爹爹。為臣死忠。為子死孝。孩兒兄弟二人。情愿同爹爹出陣。倘爹爹氣力不加。兒輩當誓死搦戰(zhàn)。萬一不韙。父子相殉。何必多慮?!矁?nèi)鳴鑼介末〕孩兒。你聽鉦鼓之聲漸漸近了。怎么好。
【勝如花】我只為綱常重。節(jié)操堅。況久乘軒服冕。只圖個臣死君忠。誰道教兒罹親難。頓敎人珠淚偷按?!埠稀沉蠄F圓今生已難。要重逢除非九泉。拜吿蒼天。拜吿蒼天。愿我陰靈休散。憑浩氣與他鬼門廝戰(zhàn)。痛哀哀骨肉含寃。痛哀哀骨肉含寃。
【前腔】〔眕〕君恩厚。父命邅。顧不得慈闈冷暖。休指望膝下承歡。今日裏軍前別面。不由人不相看心顫。
〔合前〕爹爹。你看軍馬殺過淸溪柵來了。
【前腔】我年方齔。髻尙鬟。聞四下軍聲驚汗。爹爹。道不得子孝親寬。哥哥。那些個兄酬弟勸。何日報雙親恩眷。
〔合前峻領眾對陣介末〕蘇賊。我與你同事先皇。官居內(nèi)史。朝廷有甚虧負你。今日造此逆天大罪?!渤蟆潮宕笕?。我與你昔日彭城相會。同渡淮南。并轡東朝。淸夷皇路。指望分茅胙土。拜將封侯。奈讒臣庾亮。自恃肺腑之親。欲加屠戮之慘。我今日此舉。非關問鼎。豈是謀王。只欲掃除君側(cè)之奸。明正宮闈之亂。前日西陵一戰(zhàn)。被你挫辱吾師。今日打從覆舟山而來。為何又阻絕我去路。當年共事之情。也顧不得了?!材承莸瞄e說。快帶馬來。
【泣顏回】蘇賊。你作惡罪彌天。弄兵戈直犯金鑾。猙獰反噬。誓將伊血肉噉臠?!渤蟆衬阋獨⑽疫€早哩?!材澄倚念^火燃。料孤身父子難相捍。拚得個血污秦川。又誰望奏凱回旋?!矐?zhàn)被殺介〕
【前腔】〔眕〕堪憐。老父遘兇殘。我讎不共戴敢望生還。兄弟。我與你投矛血戰(zhàn)。須當努力加鞭?!岔臁掣绺纭N壹彝鰢?。念君親須做個英雄漢。秦淮渡父子同歸。秣陵關忠孝偕傳。
〔雙戰(zhàn)被擒介〕逆賊。你害我父親。又擒我兄弟。恨不得斬汝萬段。以謝先人。只求速死。與先君一處。〔丑〕唗。黃口孤兒。輒犯敢我。叫左右推去斬了?!脖p盱〕
【尾聲】丹心報國污讎劍。覆舟山三忠并顯。管取靑史標名教人作話傳。
父子精忠鐵石堅?! 〗癯壥赘包S泉。
愿將深恨閻浮訴。 早磔奸雄恨始安。
第三十六出 太眞借饟
〔小生上〕三尺龍泉腰下懸。兩行玉筯灑征韀。英雄空有勤王志。食盡兵疲討賊難。自家率眾七千。遠離江州。相持已久。糗糒俱完。聞陶士行舟師遠來。頗有余米。早間差王愆期往彼貸借。怎么這時候還不見來回話。正是軍士雖無脫巾之呼。下官竊有庚癸之慮。好生納悶也。
【縷縷金】〔末上〕求饟米到陶軍。船中雖盡有不通情。顚激他心惱。旋師西逩??蘸磮蠊嗜司}。調(diào)饑怎生忍。調(diào)饑怎生忍。
〔小生〕王愆期回來了?!材承」倩貋砹?。〔小生〕陶爺怎么說。〔末〕陶爺說多多拜上老爺。糧米雖有只彀自家軍用。難以貸借。小官再四傳老爺恩命。求濟緩急。陶爺發(fā)怒起來。就欲班師西去。因此小官就回。特來稟復老爺?!残∩椤秤羞@樣事??齑驁?zhí)事。我自家到陶爺營中去。
【前腔】勤國難濟時屯。軍中須應援要同心。借米因挑怒。必遭譏哂。忙將利害豁迷襟。同舟莫開釁。同舟莫開釁?!蚕律稀?
【鳳凰閣】舳艫遠進。巨萬雄兵列陣。探來諸鎭盡逡巡。且把歸帆西整。我丹衷已盡。便戮力勤王有幾人。眾將官叩頭?!采称鹑?。獵獵旌旗映石城。森森舟楫列江瀕。人人盡道勤王室。江上何曾見一人。自家前日因太眞道徽相約會兵同進。與逆峻相持。許久不決。聞得他們將老兵疲。使我獨當一面。胸中已自懷疑。適間太眞復來請糧。吾想有卒無糧。雖有忠勇之兵。焉能枵腹而戰(zhàn)。我若分糧與之。倘或曠日持久。我兵食盡。向誰求賑。度此事勢。一旅孤軍。料難有濟。不若旋師返旆。以保萬全。眾將官意下如何?!材┬〉趁珜氁罅w啟事。寶聞輔車相倚。唇亡齒寒。同舟遇風。胡越互救。溫將軍旣與主帥同赴國難。則溫將軍之士卒。卽主帥之士卒。主帥之糧米。卽溫將軍之糧米也。旣云戮力。豈可異心。處己有余。視人不足。愿主帥籌之。〔小生〕忙將利害豁迷襟。同舟莫開釁。同舟莫開釁。
〔眾〕此間已是陶爺營前了?!残∩晨焱▓?。〔報見介小生〕陶兄。足下以蓋世之雄。擁荊湘之重。兵食甲于寰中。忠義聞于海內(nèi)。小弟與道徽力弱兵微。以吾兄素有為國之忠。故不憚千里之遙。緘書勸進。陳兵江上。同會石頭。以圖必克。承吾兄前遣襲登應援。尋復召還。茲因弟處貸糧。又欲還鎭。勤王之命旣弛。忠義之心安在。嶠聞師克在和。古之妙用。嶠等與兄。同受國恩。事若有濟。則臣主同祚。萬一不捷。亦當奉身以謝先帝。況今事勢。實難旋踵。譬如騎虎。安可袖手。公若獨返。沮眾敗事。嶠等雖懦。義旗將回指于公矣。莫謂溫嶠今日不言也。〔生〕溫兄。小弟以先帝臨終。不預顧命。將謂疆埸外臣。不敢越俎。前因吾兄反復索兵。故先遣督護襲登策應。小弟卽戎服登舟。晝夜兼程而來。今與逆賊相持日久。見各營食盡力疲。事難犄角。將謂來此一番。亦足以報先皇于地下。故不若西歸。無損聲名耳。吾兄請自三思?!残∩逞?。陶兄差矣。
【獅子序】我頻年見國勢傾。念王臣蹇蹇當同心狎盟。那曾見坐視不報君恩?!采承〉軐伊?zhàn)功。報君之心。已克盡矣。若論那藎臣的忠耿。須當慮社稷。保河山。誓捐糜死而無恨?!采硿匦?。當此之時。還是身名兩全的好?!残∩逞?。陶兄。那些個見危授命。取義成仁。
【太平歌】〔生〕溫兄。我當初膺秩峻。只望立榮名。誰想道連年遭禍釁?!残∩吵㈩忠远綋?。封兄以徹侯。報功可謂不薄了。〔生〕我?guī)啄觊g衽甲安邊境。不能勾禁闥承遺命。〔小生〕這個也非有他意。只因兄邊疆事重。不敢輕召?!采硵朗锹毷叵颠呁ァ=袢正熤凰鲿夯貭I。
〔小生〕陶兄。這一發(fā)不是了。
【賞宮花】你言詞繆昏。敎人不忍聞。那朝廷呵??偘涯銊酌?。終要盡丹心。況朝廷又不曾負你。你如今只管要回去。只怕一旦義旗齊向指。可不枉了你半生名節(jié)幾年勤。
〔生〕溫兄。小弟一時迷誤。賴兄明訓。頓感我心。
【降黃龍】分明我墮久迷津。掇醍今朝愿隨鞭凳。我■〈嬴,纟代女〉糧赍餉。管與你齊心共滅長鯨?!残∩彻蝗绱恕H市置⑻烊?。勛高日月。豈不善始善終。保全功名?!采成蛞鳌1憔柢|相殉。也與卞望之父子同游于地下了。比著他叛國的枯骸朽骨還馨?!残∩程招?。方今之勢。以順討逆。如以石投卵。寧有不濟事者。〔生〕仁兄。那時節(jié)麟閣敘名合鑣同炳。
〔小生〕小弟就此吿別了?!采成偻>退图Z米過來。正是今日得君提掇醒。免敎人在暗中行?!残∩鷦e下生〕殷參軍。查軍中還有多少糧米?!残〉尺€有八百余石?!采硵绱???鞂⑷脔蜏貭敔I中去。
【大圣樂】〔小旦〕兵家事勝負難分。要和衷竭力攻進。若方圓枘鑿相紛兢。急難裏怎支撐。今日主帥把這米送與溫爺。正是扶危濟難恩相顧。他感德銜恩意自傾?!采衬闳ザ喽喟萆蠝貭?。我明日水師直抵石頭。溫爺與各位爺可領步兵從白石壘南上。幷力夾攻便了?!残〉忱頃谩A鶐煀A陣。管敎他齏身粉骨藁首王城。
今朝推哺送溫營?! 」苋∪娤矚馍?
惟有感恩幷積恨?! ∪f年千載不成塵。
第三十七出 彭李臠峻
【丑奴兒令】〔丑上〕圖王定伯稱英杰。謀動干戈。攪亂山河。管取威靈握帝符?!矁簟辰献怨欧比A地。造就雄圖。唾手歸吾。不枉功成萬骨枯。
哥哥。甲胄在身。不能施禮。〔丑〕兄弟。我自從起兵以來。攻城略地。所向無前。斬將褰旗。遇戰(zhàn)必克。卞壸戰(zhàn)死于淸溪?;敢途枭趯巼=狄蝗?。天子劫遷。官寢震驚。羣僚拱手。眼見晉室山河。歸吾掌握。爭奈各州興狐兔之悲。使我孤軍蒙腹背之敵。汝可率任護前拒白石。我自率韓晃到石頭。與陶侃相持便了。叫眾將官就此拔營。分兵前去?!矁纛I眾上〕
【對玉環(huán)】篩鼓鳴鑼。長驅(qū)迎黠奴。跨馬揮戈。炰烋心膽粗。腰下掛錕铻。旌旗翻似火。臂挽雕弧。櫜盛烏角。玈箭簇飛狐。箶盛金仆■〈釒辜〉。
【淸江引】英雄古來誰似我??彀呀阶?。春風舞鷓鴣。夜月歌鸚鵡。那時節(jié)摟抱著玉人兒方厭足?!蚕滦∩I眾上〕
【大迓鼓】兵屯白石窩。焚舟沈釜。誓剿狂奴。安排伏弩沿山塢。休敎遁走復歸湖。及早攻圍。休得錯過?!蚕鲁箢I眾上〕
【對玉環(huán)】轉(zhuǎn)過山坡。軍聲笳觱多。漸近城隅。鑼聲驚的盧?!沧鞅甯缸雨庫`上丑拜介〕阿呀。不好了。你看怨氣薄金烏。陰兵怎逃躱。這云頭裏邊明明是卞家父子三人。率領陰兵擊我。待我拜他幾拜。卞大夫。愿你表表忠魂。今朝入紫都。赦我渺渺游魂。他年當結(jié)芻。
【淸江引】當初指望登九五。錯把兵威播。今朝力漸疲。馬倦難相顧。只怕今日裏這場功沒結(jié)果。
韓晃。你看陰兵罩定。陶軍聲勢又緊。如何是好。只得帶領三軍。趲行前去。再作計較。〔生領眾上〕
【大迓鼓】我摟檣薄水渦。陳兵轉(zhuǎn)斗。直指城郛。長江天塹今飛渡。試看一怒績巍峨。及早攻圍。休得錯過。〔生眾下小生領眾遇凈上戰(zhàn)介凈走下小生眾〕及早攻圍。休得錯過。
〔下生部將彭李與峻三戰(zhàn)峻馬躓被戮介生小生外末會師生〕溫大人。下官率領水軍?!趿鞫?。直薄石頭。與逆賊連戰(zhàn)。陡遇馬躓。被小弟部將彭世李千射殺。臠尸焚骨。如今傳首入城。但渠魁已得。不知大人可曾得他余黨?!残∩诚鹿儆隽颂K逸。戰(zhàn)不上三四合。被他走了。梟賊已擒。余黨何慮。譬之癰疽旣愈。疥癬不足為疾。明日吾輩還須入城面君。仍備牲禮致奠望之父子。然后收軍回鎭便了。
戮力勤王靖逆氛?! 〗癯L磔慰重冥。
潔牲祭吿陳哀悃?! 〔煌鳟斈杲慌c情。
第三十八出 蔣山致奠
【金瓏璁】〔生上〕么■〈麻外骨內(nèi)〉膏釜鼎。敉寧殊快忠魂。敶楚些。吊幽冥?!残∩骋婚T均死節(jié)。誰似爾名馨。焚一陌。訴衷情。
〔生〕一著戎衣破逆腥。謾陳肴醴吊亡靈。君臣義重敦三節(jié)。父子恩深殉九京。〔小生〕累累白骨埋山足。隱隱封丘繞水濆?!埠稀橙松怨耪l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靑。〔生〕溫兄。小弟自避難過江。委身先帝。那時羣英濟濟。并處藩僚。周伯仁憤激匡時。共灑新亭之淚。卞望之忠懷捧日。已符郭璞之占。那時峻逆未彰。相隨在坐。不料時移物換。佞著忠分。伯仁寃戮于權敦。望之戰(zhàn)斃于逆峻。嘆光陰之如駛。悲世故之頓殊?;厥鬃匪肌?蓜俦?。〔小生〕陶兄。小弟冀北駑駘。燕南鈍石。少游靑海。得識二兄。偕濟彭城。復逢蘇峻。四人同渡。一體希榮。彼皆共仕于東朝。弟獨北歸于越石。后因劉公遭難。登進無階。靦顏立權敦之門。假意為心腹之契。幸逢傾蓋。與仁兄刎頸交歡。得并分符。控江湘犄角相顧。懷往時之共事。朋友情深。嗟今日之相離。存亡感切。第望之東魯鴻儒。晉朝梁棟。為先王之從事。居今上之臺司。將謂名高八座??上礅x軸尊嚴。不謂變發(fā)一朝。竟膏奸邪碪斧。父子死于非命。忠孝萃于一門。歌楚些以泣湘靈。徒悵汨羅之自溺。唱蒿里而悲義士??锗岛u之輕生。致使杳杳幽魂。一陌紙錢何有。累累孤冢。四時薦享無聞。昨承相約往蔣山吊奠。彼此已遣人備辦牲禮去已。就此同往何如。
【六犯淸音】金陵城陷。長干途冷。悵望人煙寂靜。六街三市。敎人觸目悲驚。〔梁州序〕桃葉空魚渡。靑樓罕鳳音。〔桂枝香〕拋珠淚濕袖襟。蔣山遙指望中蹲?!才鸥琛乘驱熑_永隔徽音杳。好教我廟貌空瞻惜友朋?!舶鴬y臺〕驅(qū)車將近。山陬遄臨。陰風慘淡留余恨?!苍砹_袍〕痛傷情。一壞黃土。高冢臥麒麟。
〔黃鶯兒〕〔眾接介〕祭禮可曾完備了?!脖姟惩陚涠鄷r了?!采∩晨彀丫苼?。
【前腔】杯傾■〈酉靈〉醁。盤盛魚脡。酹滴重泉幽境。寵靈遼邈。幸原黎稷惟馨。一束芻追古。三尊禮備今。望之。你忠和孝死勝生。芳名應并此山存。我兩人呵。披衷吿語情還咽。那逆賊呵。磔首臠焚你怨已伸。鶴歸華表。云散楚岑。愿祈肸蠁通神櫬。瀝丹誠。兩行玉筯。血染杜鵑深。
【前腔】卞兄。你東齊翥鳳。熙朝雄駿。遠渡淮淝翔仞。十年蓮幕。幸隨潛邸飛騰。八座沾恩命。三臺躐要津。懷君國恥茍營。捐軀死國一身輕。望之。你臣因主辱身甘殞。你那令郞呵。子為親亡目不瞑。雙雙圖報。兩兩就擒。蓬蒿滿眼三丘并。事須明。一封丹詔。有日賁墳塋。
【前腔】林鴉歸噪。山禽翔影。落日蒼茫鷲嶺。徘徊泣別。幾番舉足還停?!采澄页圯p蕩?!残∩辰蓠R亂鳴。相辭去各轉(zhuǎn)程。何年重吊此佳城。〔生〕卞兄。我怎能勾新亭再得同游衍?!残∩吃跄芄椿吹橥鄯倒食恰8∩缂?。悲死涕零。哀猿腸斷難經(jīng)聽。急須焚。靑蚨一陌。聊爾罄平生。
【尾聲】松楸展拜回軍省。明日雙開舴艋。江上風帆帶雨淸。
〔生〕小弟久不回舍。況荊室小兒又僑寓廬江。如今便道挈領。展拜先塋。卽便赴任。經(jīng)從貴治。再圖相敘。
一杯此日奠忠靈。 追憶當年共事情。
荒坵灑泣添惆悵。 千里關山空月明。
第三十九出 廬山會合
【哭岐婆】〔旦上〕新篁風細。么荷香遞。臨門凝睇。望郞車騎。深林啼鳥喚幽思。西飛白日繩難系。
【前腔】〔小旦〕椿庭遙離。萱闈怎棄。兩情縈系。田園荒廢。何年飛捷返鄉(xiāng)閭。夫妻母子重相聚。
孩兒。自從你父親去后。荏苒光陰。倏忽數(shù)載。前日王敦庾亮錢鳳被戮。你父親忌功遠謫。這一椿寃抑到也出得氣了。只是蘇峻謀叛。騷擾地方。稱兵向闕。人民逃竄。雞犬不寧。你父親又不在家。兵燹之困。如何是了。〔小旦〕母親。聞得各鎭都督。戮力勤王。料必爹爹也在裏面。孩兒已著陶旺打探去了。就便道回來。也不見得?!驳?
【十樣錦】〔繡帶兒〕才郞去。云鬟倦理。幾年竟杳歸期??v不能五馬榮旋。為甚無一紙音書?!惨舜毫睢场残〉踌届?。望懸懸鎭日攢眉。頓敎人寢忘餐廢。禁不得沒情沒緖。遠懷難憩?!步迭S龍〕〔旦〕記當時執(zhí)手臨岐。送別丁寧。教他把扊扅休棄。如今呵相拋如許。想合受凄涼。是我運蹇時低。〔醉太平〕〔小旦〕凄其。幾回玉筯暗偷垂。怎知他近來康履???cè)皇巧戆搀w豫。其如我定省凊溫無地?!蹭较啞场驳程祀H雁。水底魚。誰阻絕羽杳鱗稀。常時飛夢到天涯?;拇迦腕@覺起?!沧哪緝骸场残〉秤|物增悲。見林杪反哺烏棲。羔羊跪乳鄰家地。如將我悶懷提語。覷斑衣冷落庭除。望白云神馳天際?!蝉U老催〕〔旦〕念茲在茲。叢林懶扳連理枝?;ü{怕寫離恨詩??锗翟?。枉太息。難歡聚。便有織錦回文欲寄憑誰?!采闲恰场残〉吃勰缸有喂滦乃?。他雄材任展舒。勤王敢后各藩師??夏罴胰藨傧?。把赤膽少渾躇躊?!搽p聲子〕〔旦〕情難盡。心長逝。何日裏思方替?!产L啼序〕〔小旦〕金錢問卜全無些靈意。又怎憑燈鵲龜蛛。諸般可疑。望凱歌聲奏。未審何時。
【尾聲】荒齋對憶勞魂慮。嗟我遙瞻云樹。專望長須報喜回?!材┥稀?
【霜天曉角】軍功懋著。旌節(jié)還鄉(xiāng)里。十載勤勞王事。今朝鹵簿充閭。
夫人。大爺。陶旺叩頭。〔旦小旦〕老爺?shù)男畔⒃趺礃恿??!材撤蛉舜鬆斅牱A。小人自那日出門。隔江打探消息。正遇著一伙軍士。問他蘇峻下落。說蘇峻被陶都督部將彭世李千亂箭射死。磔尸分功。各位都督往京見駕。奏凱班師。老爺也卽日到家了。小人先來報喜。還要到江上迎候老爺。〔旦小旦〕謝天謝地?!驳澈骸N以邶熯吺帐?。你可著陶旺打掃前邊。就去迎接父親。〔小旦末〕曉得?!餐律?
【前腔】故鄉(xiāng)何處。久別迷歸路。幸忝元功欣首豎。今朝榮返吾廬。
虎帳牙旗擁上游。安危須共主君憂。竇融表已來關右。王浚軍宜次石頭。釜底鯨鯢封兩觀。檻中鷹隼泣三秋。將軍此日承恩眷。且向江潯問故丘。下官自從那日離家。誓圖尺寸。不想今日功成名遂。得列王侯。便道歸家。挈領家小。同詣荊州。且喜已到廬江地方了。叫眾軍校。此處地方煩苦。且系桑梓近地。不許騷擾生事。違者捆打一百。〔眾應介生〕打過職事?!矐碌┬〉┮娊椤?
【金菊對芙蓉】〔生〕夫人。我虎帳圖功。鴛幃久遰。囊閑綠綺塵披?!驳诚喙nl勞夢想。今日裏再覩威儀。〔小旦〕相逢喜劇。渾如夢寐。勝獲璠玙。
〔旦〕相公。你把一向在外的功績風景。說與奴家知道。
【玉山頹】〔生〕夫人。我一從分袂。到東朝叨膺佩琚。仗斧鉞平戢蠻夷。恨權敦妨功生忌。交南遠蒞??傆幸魰y遞。〔合〕幸逆謀旋著。我急興師。削芟余黨報彤墀。
【前腔】奸雄旣劓。跨荊湘榮專一隅。正狼煙靜息無虞。忽蘇峻狂謀重熾。稱兵內(nèi)指。各鎭勤王踵至。
〔合前〕夫人一向拋撇在家。并無一人來往。你且與孩兒把家庭事體試說一番?!驳诚喙?。你聽我道。
【玉交枝】遭時不遇。痛連年艱危怎支。我絲麻手績充粢炊。與兒曹形影相依。相公。臨風淚灑枉交頤。尋常屈指何時置。算如今離愁盡除。方免得終朝怨啼。
【前腔】〔小旦〕爹爹。靑燈愁緖。伴萱堂把殘編卷舒。牛衣對泣嗟無計。幾番淚漬衣襦。爹爹。我道服勞視膳孝猶虛。朝經(jīng)暮史成何濟。喜如今骨肉俱齊。但愿得歡同百歲。
【尾聲】〔合〕悲離歡合人常事。問勛業(yè)從來有幾。始信牛眠蔭果奇。
夫人。一向不曾到母親墳上一看。明日還歸故里。展拜先塋。兼訪范公路。以表故人交情。
幾年流落在天涯。 今日功成返故家。
試看墓木今何似?! 〈浒厣n松長物華。
第四十出 官誥榮封
【夜行船】〔末上〕北討南征功業(yè)遂。恩榮指日賁臨阛阓。紫服飛魚。貂冠玉佩。不枉英雄蓋世。
數(shù)載別鄉(xiāng)閭。今朝返故居。城郭猶如昨。人民半已非。苔封荒徑合。塵網(wǎng)畫梁低。一番新整頓。光彩燦朝暉。自家陶旺是也。我老爺功成名遂。衣錦還鄉(xiāng)。先著我回來修理打掃伺候。聞得本縣準備人夫各役沿江迎接。想?yún)u到家也。
【前腔】污馬盟書藏玉匱。而今初服得遂翔回。〔旦小旦〕松菊猶存。枌楡未改。喜快生平志氣。
〔千秋歲〕〔生〕故園衰草。今日重還到。尊俎上。英雄表。金湯生氣象。冠蓋榮封誥。人世裏幾回興廢都難料?!驳┬〉衬f韶光老。謾把金尊倒。今非昔。功名好。從容談笑裏。整頓乾坤了。愿世世恩光盡沐中書考。〔生〕夫人。今日還鄉(xiāng)。比前日出門的風景。大是不同了。皆賴天地祖宗之佑。我與你拜謝一番。
【園林好】〔生〕感天地神明護培。感父母泉臺默持。念陶侃功成身退。今日裏得回歸。今日裏得回歸。
【前腔】〔旦〕我生長在草舍茅茨。今被服龍章鳳帔。不枉了流離顚沛。喜今日得同歸。喜今日得同歸。
【江兒水】〔小旦〕臣節(jié)須當靖。君恩不料虧。揚名四海時艱濟。鞠躬盡瘁王臣志。時危方顯忠和義。自古安邦頻厲?!埠稀辰袢正煏冨\榮歸。管取名垂百■〈礻冀〉。
【前腔】〔末〕門煥黃金閥。身披紫繡衣??窜噳\馬隘郊原蔽。元功已奏承明地。鸞書指日來云裏。誰說五侯專貴。〔合前〕
【五供養(yǎng)】〔丑〕我貧窮老嫗。托在鄰居。往日為依。歡聞歸故里。欲敘舊相知。阿呀。夫人。夫人。〔旦〕呀。王媽媽。許久不見。這等老了?!渤蟆撤蛉?。數(shù)載暌違豐致。遇家鄉(xiāng)兵荒迭至。早是老身別時呵。棲身無定所。白骨半成堆?!埠稀承义芄鈨x。不勝歡會。
【前腔】〔旦〕王媽媽。自那日老爺呵辭家遠離。我姑婦相依。全憑護持。倉忙分手去。未得效纖微。相公。前日婆婆病時。多虧王媽媽早晚奔波。此恩不可不報?!采逞健O鹿俨恢?。有失奉酬。叫陶旺取白金二十兩。送與媽媽。深愧投桃報李。少資伊晨昏薪水?!驳惩鯆寢?。你受我一拜?!渤蟆嘲⒀健7蛉苏f那裏話。折死了老身。夫人。蒙老爺這等厚惠。只是受之不當?!驳衬皇窍颖?。請收了?!渤蟆尺@等多謝。老爺夫人褭蹏捐重惠。犬馬怎償伊。
〔合前〕夫人。老身吿別?!驳扯嗦?。〔丑下旦小旦下〕
【玉交枝】〔小生〕故人還斾。喜陳平不負無知。他鴻功已把旗常樹。聊申燕喜庭除?!渤蟆忱蠣敗D翘绽蠣敽?。當年猶憶雪花飛。今日門盈駟馬車?!埠稀撤嚼u見天生大儒。方纔見皇家俊耆?!矆蠼榻右娊椤?
【前腔】〔生〕范兄。我同心知契。感吹噓得效馳驅(qū)。荷蒼天不負封侯志。得盡心定難持危?!残∩衬憬癯蹄X凱歌回??纯唐陬C詔皇恩至。
〔合前小生〕陶兄。你把別后事情見教一番?!采撤缎?。
【川撥棹】我自離家去。仕東朝居掾史。會蠻兵入寇邊陴。會蠻兵入寇邊陴。幸功成顚遭萋菲?!埠稀澈尥醵丶祳伡?。謫南交魂夢迷。
【前腔】膚功賁。調(diào)荊湘叨鎭蒞。那蘇峻呵。倚奸雄觖望興師。倚奸雄觖望興師。喜從容歸吾削夷?!埠稀沉w梟雄部下威。答朝廷還故居。
【尾聲】〔小生〕別離幾載今歡聚。竚看凌煙標著。看橋梓恩榮盡錦衣?!渤蟀绯股稀?
【出隊子】躬承朝議。跋涉程途江水西。金章鐵券報功施。胙土分茅世世俱。試問當今豪杰有誰。
〔報介〕圣旨已到。跪聽宣讀。制曰。朕聞烹巨鱉者鼎大于滄海。斬長鯨者劍倚于靑天。旣立異勛。勉膺殊寵。爾荊州都督陶侃。五山鎭地。一柱擎天。氣壓乾坤。量含宇宙。入居環(huán)衛(wèi)。出擁旌幢。歲寒知松柏之心。國難見忠貞之節(jié)。敷揚淸政。水鏡無光。吐瀝赤誠。朝霞失色。先擒陳敏。后剿杜弢。萬國安心。百蠻繞指。無愧文成之略。不讓武侯之勛。朕以眇躬。謬膺大寶。方居襁褓。遽遘閔兇。羣小窺朝。元兇干紀。旣罪人之未得。斯會旅以徂征。迎敵鼓行。靡待前茅之偵。擒囚歸報。遂成獨抑之誅。華夷由是以知威。天地為之而卷祲。凱歌一奏。盟府交書。是用授爾官為太尉。仍封長沙郡王。都督八州諸軍事。食邑五千戶。立班少保。升爵元侯。增食邑于爰田。衍井腴于眞賦。倂為異數(shù)。用表宏勛。父陶丹祚國生賢。邦基永賴。母湛氏傳家訓子。楨干實崇。幷推錫類之仁。以隆不匱之孝。贈丹長沙郡公。湛氏長沙郡夫人。妻李氏內(nèi)政允襄。無媿雞鳴之警。子陶洪父書能讀??胺Q鶴和之賢。李氏封正一品夫人。陶洪授丹陽縣尹。彭世李千渠魁殲殪。宜申斬將之褒。范逵豪杰薦揚。當受進賢之賞。應授世武衛(wèi)將軍。千昭勇將軍。范逵豫章內(nèi)史。于戲。見無禮于君。爾旣殫乎忠藎。歸飮至于廟。我何愛于寵褒。惟功名垂世之始終。斯爵祿為邦之勸勵。尙圖后績。益炳前庥。爾往欽哉。毋替朕命。謝恩?!脖姟橙f歲萬歲萬萬歲。〔見朝使介丑〕大人功德巍巍。聲名赫赫。正所謂非常之人。始有非常之報??芍^前無古人。后無加寵矣。賀喜賀喜。下官還要往溫大人處開讀皇命。不得久覊。就此吿別。正是黃河泰岱恩波永。紫誥丹書圣澤長。〔下〕
【催拍】〔生〕慶銅龍遙覃紫泥。闔門受褒章寵書。喜氣藹門楣。喜氣藹門楣。誥贈焚黃。泉壤增輝。世祿綿延。奕葉光詒〔合〕今日裏共沐恩私。膺紱綬拜丹墀。
【前腔】〔小生〕誰不愿捷奏勛垂。終沮隔權輕職微。喜際會成奇。喜際會成奇。羨你父子功名。存歿沾禧。愧我剡薦微勞。亦被波余。
〔合前小生〕小生就此吿別。另日再圖叩謁。正是功成蕭相頒靑社。寵貴千秋賜赤符?!蚕碌┬〉┥仙?
【海仙歌】喜我風云遭際。寵恩綸振古稱奇。山盟海誓。臺鼎煥鍾彛。如大鵬得展垂天翅。鶴鳴子和。好爵自縻。琴調(diào)瑟奏。家室允宜?!埠稀郴识鬏?。福慶齊。蒼天端不負男兒。
【前腔】緬想北堂恩義。苦■〈纟辟〉麻翦發(fā)勤劬。柏舟偃蹇。畢世受凄其。今朝博得兒榮貴。名翙鸞誥。彤管已垂。裳焚翟茀。窀穸已輝?!埠锨啊?
【前腔】〔旦〕那日萱庭萎逝。我孤身寂守蓬居。辛勤歷盡。今日佩簪裾。扊扅重效鴛鴦戲。歡諧伉儷。唱隨永娛。齊眉舉案。偕老永隨?!埠锨啊?
【前腔】〔小旦〕喜沐爹行蔭庇。晨昏間彩服庭趨。門闌佳氣。福祿與山齊。當門綽楔垂千■〈礻冀〉。一門尊顯。孫子寵貽。錦衣歸晝。鄉(xiāng)邦寵貤?!埠锨啊?
【越恁好】〔合〕瑞凝戟棨。瑞凝戟棨。喜團圓疑夢裏。千秋萬載芳聲沸。勛名難儷?;腹缬梨侀L沙地。官封太尉。八州控轄應無比。臣忠君圣揚余緖。
【尾聲】名題運甓彰勞瘁。愿知音勿加嘲戲。聊助梨園一種奇。
數(shù)年汗馬著功勛。 今日鳴珂到里門。
松菊猶存三徑在。 及時當自惜分陰。
運甓記終
運甓記 (明)吾邱瑞 著
繡刻演劇十本
第三套
春蕪(朱玉) 琴心(相如) 玉鏡(溫嶠) 懷香(韓壽) 彩毫(李白) 運甓(陶侃) 鸞鎞(杜恙) 玉合(韓翊) 金蓮(蘇軾) 四喜(宋郊)
繡刻運甓記定本
運甓記目錄
第一出 家門始末
第二出 翦發(fā)延賓
第三出 瑯琊就鎭
第四出 辭親赴任
第五出 陳敏造逆
第六出 緘報平安
第七出 帥閫賓賢
第八出 嗔鲊封還
第九出 棄官就辟
第十出 姑病求醫(yī)
第十一出 翦逆聞喪
第十二出 諸賢渡江
第十三出 牛眠指穴
第十四出 卜居求安
第十五出 藩府賀正
第十六出 權門燈宴
第十七出 問卜決疑
第十八出 杜弢定計
第十九出 新亭灑泣
第二十出 平蠻奏凱
第二十一出 廣州運甓
第二十二出 太眞絕裾
第二十三出 折翼著夢
第二十四出 手板擊鳳
第二十五出 紉衣被賊
第二十六出 移鎭石頭
第二十七出 聞叛勤王
第二十八出 夢日環(huán)營
第二十九出 斬鳳贖罪
第三十出 觖望招兵
第三十一出 惜陰投具
第三十二出 蘇峻倡亂
第三十三出 揮麈驅(qū)車
第三十四出 發(fā)兵助溫
第三十五出 父子死節(jié)
第三十六出 太眞借饟
第三十七出 彭李臠峻
第三十八出 蔣山致奠
第三十九出 廬山會合
第四十出 官誥榮封
第一出 家門始末
【齊天樂】〔副末開場〕畫堂今日歌金縷。座集貂蟬簪組。酒進霞觴。屛開云母。次第裝今演古。徧觀樂府。盡麗曲妖詞。宣淫導頗。過眼生憎。細追尋風化終無補?! 呵乙茖m換羽。勸君休覷做等閑儔伍。宛轉(zhuǎn)鶯喉。輕敲象板。訴出忠良肺腑。循腔按譜。漸引入陶陶醉鄉(xiāng)深處。潦倒金尊。暢飮娛賓主?!矄柎鹫粘!?
【沁園春】陶母辛勤。太尉忠義。未遇時翦發(fā)命結(jié)賢豪。蚶鲊嗔封。牛眠指葬。范逵特薦顯東朝。羣英會。新亭灑泣。鏖戰(zhàn)樹奇標?! ⌒拟帷eX鳳讒撓。廣南移鎭受波濤。晨昏運甓。夢飛折翼。惜陰投具。肅振參寮。太眞絕裾。同心戮力。逆峻旋擒靑史昭。功成后。官封太尉。八鎭擁旌旄。
湛夫人翦發(fā)延賓?! 》缎⒘]賢為國。
溫都督義激絕裾?! √仗局页蛇\甓。
第二出 翦發(fā)延賓
【瑞鶴仙】〔生儒服扮陶侃上〕弧矢懷樽俎。嘆銅駝荊棘。干戈旁午。英雄困塵土。奈生計蕭疎。功名艱阻。忠謀未吐。甚日遘云龍風虎。把頹綱重振。圖形臺閣。勒銘鐘簴。
〔鷓鴣天〕落落西江一布衣。未能仗劍對公交車。內(nèi)承孟母三遷教。腹飽陳平六出奇。悲往事。嘆居諸。腰金衣紫待何時。男兒未遂封侯愿??肇撎锰闷叱哕|。小生姓陶。名侃。表字士行。本貫豫章鄱陽人也。家徒四壁。學足三冬。少失椿庭。悲旣深于陟■〈山巳〉。長隨蘐室。慚莫慰其倚閭。所喜荊妻龔氏。井臼躬操??杉奶O蘩之托。孩兒陶洪。詩書勤習??俺泄敝畟?。朝來寒氣侵人。雪花飛墜。雖無長物以盡冬溫。權且承顏而趨晨省。不免往母親處問寢一番。多少是好。呀。道猶未了。母親早到。
【夜行船】〔老旦扮陶母上〕茹蘗餐冰今已老。嗟一子尙困蓬蒿。績纴躬親。詩書勤敎。終日系縈懷抱。
【前腔】〔旦上〕盥漱雞鳴為婦道。〔小旦扮陶洪上〕盡追隨重慶斑袍?!材┌缣胀橙渍匆隆Aw絮。〔合〕且把曉炊怡老。
〔見介老旦〕三十余年喪藁砧。茅檐草舍景蕭然。終宵紡績供家食。盡日絲麻待客筵。老身湛氏。丈夫陶丹。壯歲無兒。取備小星之列。暮齡得子。欣瞻老蚌之珠。自從他棄世以來。家業(yè)中微。田園漸廢。朝餐苜蓿。寧甘藿食之貧。夜燭靑藜。敢愧熊丸之教。近日聞得晉室顚危。中原板蕩。此正豪杰奮勇之秋。英雄用武之日。孩兒。你須結(jié)納賢豪。廣延聲譽。倘得鵲起。庶可蠖伸。也不枉了做娘的一番教育?!采持斪衲赣H嚴命。
【黃鶯兒】〔老旦〕孩兒。你韜略蘊孫吳。吐長虹氣亙舒。須乘時早獻甘泉賦。文參廟謨。武堪枕戈。鷹揚四海把聲名播?!埠稀尘U銅符。韓彭寇鄧。談笑樹鴻圖。
【前腔】〔生〕母親我壯志貫天弧。挽烏號膽氣麤。膚功擬奏悲無路。〔旦〕婆婆。他才珍抱瑜〔小旦〕爹爹。你藏器待沽?!采┬〉┖稀辰K須有日登樞府?!埠锨啊?
【金瓏璁】〔小生扮范逵上〕德星光燦戶。今朝喜遂登龍?!渤蟀玢y鹿隨上〕蒙瑞雪。濕驕驄。
〔小生〕小生范逵是也。久慕士行高名。今朝特來相訪。迤邐行來。此間已是他門首了。銀鹿。快些投刺通報?!渤髠髂﹫蠼樯逞健D赣H。豫章范公路冒雪相訪。見在門外?!怖系澈?。佳客到門。況又雪天。他旣不惜訪戴之車。你豈可不下懸徐之榻?!采衬赣H。只是囊空羞澀。為之奈何。〔老旦〕你且出去接他。我自有理會便了?!采∩娊樾∩程招?。久懷慕藺。未遂斗瞻。今幸識荊。頓開茅塞?!采撤缎?。聞風景仰。望切紫芝。冒雪先施。光生白屋。〔拜介〕
【黃鶯兒】〔小生〕你沖斗蔚豐姿。貫春雷名久知。如鹍鵬未展凌霄翅。荊山片玙。滄海寸珠。輝煌定作王家器?!采鷩@介小生〕免嗟吁。扶搖直上。端的是男兒。
【前腔】〔生〕范兄。你彩翮奮天池。論鯫生一布衣。無端月旦蒙推譽。熏蕕臭殊。雄雌路岐。須臾感訂金蘭契。我豈敢嗟吁。因風欲奮。端的是男兒。
〔小生〕領教已久。小生就此吿別?!采逞?。范兄說那裏話。承兄遠顧。況又雪色蒙茸。小弟聊備杯酒。為兄解寒。只是荒齋簡褻。萬勿督過便了。陶旺。快取酒殽出來。〔末〕就船買得魚偏美。隔岸沽來酒倍佳。酒殽在此。
【梁州序】〔小生〕冰花呈瑞。飛灰沖素。見四野同云密布。竹籬茅舍。霎時變作瓊鋪。不覺光搖銀海。凍合玉樓。此際寒威播。翔空鸞鶴也綴庭柯。古往今來題詠多?!埠稀承老麻綌d情愫。勝笙歌鼎沸喧朱戶。當此景卽蓬壺。
【前腔】〔生〕山溪云暗。柴扉冰垜。彷佛瓊螭鹽虎。祥征六出。八荒胥慶時和。分明是蝶遺粉翼。鶴墜霜毛。管取來春富。豐年宜瑞也不宜多。爭奈長安貧者何。〔合〕蒙枉顧攄情愫。愧笙歌繚繞環(huán)朱戶。當此景怯冰壺。
【前腔】〔小生〕嘆洛陽傾■〈土已〉榛蕪。痛圣駕蒙塵驕虜。恨金甌莫固。寶鼎誰扶。遙想那微臣遭詬。庶女含寃。上感皇天怒。今日也想必如此。餐氈北海也表臣摹。今日忠良還有么?!埠稀承老麻綌d情愫。勝笙歌鼎沸喧朱戶。當此景卽蓬壺。
【前腔】〔生〕旣王家骨肉殘誅。憾寮寀沐猴狂舞。誰搜羅巖穴。甄拔熊羆。暗想那闔門高臥。披氅閑行。多少英雄苦。太阿顚倒也竟如何。忠義如今半隱釣屠?!埠稀趁赏黝檾d情愫。愧笙歌繚繞環(huán)朱戶。當此景怯冰壺。
〔小生起介〕銀鹿。你把馬喂好了么?!渤笳熃椤尺@樣雪中。那里有料。方纔一條褥子。吃得干干凈凈?!残∩吃趺凑f。〔丑〕方纔承陶老安人把床上一條新薦。剉來喂了?!残∩秤羞@樣事。世間有此賢母。難得難得。〔丑〕哎。相公。還有一件。不好說得?!残∩吃趺??!渤蟆衬愕朗蔷茪ツ驱焷淼?。那老安人見相公在此。無可措置。翦自己頭發(fā)。把陶旺換來的。〔小生驚介〕阿呀。非是母不生是子。〔轉(zhuǎn)身介〕陶兄。
【節(jié)節(jié)高】〔小生〕高情海內(nèi)無。聽奚奴。方纔小價說。你北堂截發(fā)供榛脯。世上有此賢德之母。小弟旣忝與仁兄傾蓋交歡。敢請令堂一見?!采程胀?。你可扶老安人出來。說范相公要見?!怖系┏鲆娊樾∩潮w賢母。棄發(fā)膚。供吾哺。今宵幸把芳儀覩。共姜孟母眞堪附?!怖系承汉擅蓪櫯R。老妾不勝感戴。區(qū)區(qū)發(fā)縷。何足道哉。〔生〕母親先請進去罷?!残∩稀趁鞒缛朐フ鲁?。游揚緩頰傳當路。
【前腔】〔生〕淸宵愧簡疎。聽銅壺。麗譙漏下將三鼓。情偏伙。雪滿壚。燈花墮。愿君暫息蒲團臥。晨興再把衷情吐。〔合前〕
【尾】光陰瞬息如駒過。〔生〕盼前程音信杳無?!残∩掣m看征書下九衢。
〔小生〕邂逅班荊結(jié)故知?! 采郴凝S岑寂意何如。
〔小生〕正是與君一夕話?! 」粍僮x十年書。
第三出 瑯琊就鎭
【夜游朝】〔小生扮瑯琊王上〕玉葉金枝瓜瓞永。封靑社海岱稱雄。皇路多艱鬩墻頻構。愧擁節(jié)旄南控。
胙土東藩列翰屛。慚無雅譽動公卿。今朝復濫專征節(jié)。葛藟還思庇本根。自家瑯瑯王睿是也。裔本華宗。名高瑞牒。翦桐蒙戲。分服邊陲。訓梓承華。馳情殿闕。爭奈國步艱危。乘輿遷播。河間東海。長沙成都。喋血禁庭。推刃同氣。孤方扈蹕。慮介覆車。以故微服潛歸。退守舊服。所謂知己不辱。從權遠禍。幸蒙圣上不加督過。反封我為安東大將軍都督揚州諸軍事。持節(jié)鎭守建康。寵遇可謂厚矣。只是德綿才薄。無以酬答主眷。為之奈何。且待王靑州與王司馬兄弟到來。商議起程便了。
【前腔】〔凈扮王敦上〕腹飽韜鈐承上寵。專征討遠護黃龍。赳赳熊威。桓桓虎略。絕世兵權稱重
【前腔】〔外扮軍司馬王導上〕識闇才庸羞賈董。參帷幄兼贊王躬。契合堂簾。歡同魚水。何必誦詩規(guī)諷。
〔見介凈〕少小豪雄扈六飛。今朝仗節(jié)鎭名畿?!餐狻硣T鹵簿森戈戟。專望龍孫駕鳳輿?!矁簟诚鹿偻醵厥且病!餐狻诚鹿偻鯇且病C涩樼鹜跏瘴叶?。置之幕府。今日吾王奉詔南遷。須索扈蹕。此間已是轅門了。不免徑入。大王。王敦王導參見?!残∩扯淮蠓蛏俣Y。二位大夫。孤家欽承朝命。渡淮開閫。顓候到來。商議起程。但是任大責重。如何是好?!餐狻逞?。殿下。芬超棣萼。德美珪璋。詞麗小山。不數(shù)淮南好學。胸羅武庫??褒R子建才華??値涁???锓鰧嵸?。何乃自謙。今日黃道吉辰。就請殿下升駕?!脖妼⒐僖娊樾∩辰袢諗羌健>痛似鸪糖叭?。
【普天樂】虎符懸。龍旌捧。紫泥鮮?,巿D鞏。輕帆送。輕帆送靑雀黃龍。鎭雄圖石壘金墉。〔合〕呀。聽鉦鼙喧哄。旌旗映日紅。似憑虛御風。千里千里直抵江東。
【北朝天子】歷彭城呂梁。過鍾吾古塘。聽濤聲洶洶如雷壯。牙檣錦纜。挽龍舟兩廂。駕淸波。乘輕浪。馬軍兒幾行。步軍兒幾行。濟濟鏘。濟鏘濟濟鏘。一隊隊刀鎗明晃。刀鎗明晃。蔽津涯如屛幛。蔽津涯如屛幛。
【普天樂】棣花榮。君恩寵。荳萁燃。干戈動。蕭墻內(nèi)。蕭墻內(nèi)。骨肉交攻。挾皇輿披棘蒙茸。
〔合前小生〕前面是那裏地方了?!脖姟城懊媸菍殤胤搅恕!残∩撤指侗娷娦!?zhàn)船把大船幫定。方好過湖?!脖姂椤?
【北朝天子】涉汶淮淼茫。際甓湖射陽。想漢沈白馬在波心放。艨艟巨艦。護余皇直上。沸笙歌。聲嘹喨。文鴛兒幾雙。白鷺兒三兩。隱隱揚。隱揚隱隱揚。一對對往汀洲相傍。汀洲相傍。玩景物神情暢。玩景物神情暢。
〔眾稟〕稟大王爺。前面是揚州督府了。〔小生〕叫眾將官傳令。城中一應官員。俱赴建康相見。大舟不必停泊了?!脖姂椤?
【普天樂】樹牙旗。維揚重。建麾旄。軍容動。揚舲下。揚舲下。頃刻江淙。見金鰲獨涌華峯?!埠锨啊?
【北朝天子】望天連水光。見山橫波蕩。正江心后浪催前浪。石頭雄踞。聚貔貅虎狼。喜今朝。歸櫜韔??船樼鹈烀?。想洛陽悒怏???。慨慷慨慨慷。振皇靈把中原反掌。凱旋歌齊聲唱。凱旋歌齊聲唱。
〔眾稟介〕稟大王爺。已到建康了。請大王爺升駕?!残∩庾鞯前督椤?
【普天樂】鳳凰臺。浮云拱。燕子磯。煙巒涌。忙開蒞。忙開蒞?;F營。坐王家十乘元戎?!埠锨啊?
〔小生〕建牙開纛鎭東吳。 〔外〕佐策堂堂禆廟謨。
〔眾〕親扶日轂還天闕?! 》奖龛戳艺煞?。
第四出 辭親赴任
【薄幸】〔生上〕兔走咸池。烏飛旸谷。恨命逢陽九。運遭百六。誰知唾手功名。畢竟空成蕉鹿。怎能彀策身廊廟。頓使甘霖隨化轂。
暑往寒來春復秋。朝經(jīng)暮史蘊紆籌。英雄未奮凌霄翮。空望南冠泣楚囚。小生席珍待聘。藏器須時。爭奈塵埋。未逢鑒識。譬之劍沈豐獄。驥伏鹽車。前日偶遇一相者。說我左手中指有豎理。當為三公。貴不可言。那時節(jié)我以針刺之。見血灑壁上。果然成一公字。人皆詫以為奇。我想起來。今日這般寒苦。怎能個到那田地???。正所謂臣老而帝好少。命奈之何。賣漿而天値寒。時不我與。好生傷感人也?!渤蟀缋先顺痔稀橙杖辗罟?。兩腳都奔壞。圖裏有申頭。便是好買賣。迤邐行來。此間已是陶家門首。待我咳嗽一聲。〔嗽介〕門上有人么。〔末〕那個。〔丑〕我乃本縣坊長??h主老爺特地差來宅上報喜?!材潮究h差坊長下帖報喜?!采尺@妮子見我憂悶。故意調(diào)謊。〔末〕果然在外。男女怎么敢謊?!采硵绱?。快請進來?!惨娊椤炒笕速R喜?!采秤泻蜗彩??!渤蟆炒笕诉€不知道。方今寇盜憑陵。朝廷下詔征賢。本縣將大人名字。申報上司。見除武岡縣令。早間報到。縣主老爺特差小子到宅傳達喜信。不日有了文憑。就送冠帶來了。多多拜上。還要面賀?!采吃瓉砣绱?。請坐吿茶?!渤蟆巢桓?。小子就此吿別?!采尺@等有勞了。陶旺。取回帖與他。〔末〕一子受皇恩。全家食天祿。帖在此?!采撤婚L。多多拜上大爺。我還要自來親謝?!渤蟆赤?。謹傳公相命。回覆俺恩官?!蚕律程胀?。請老安人出來?!怖系┑┬〉┩稀?
【出隊子】〔老旦〕皇恩舃奕。聞報令人心意懌。儒冠今喜進賢易。韋布一朝承黼黻。臺鼎勛名。錐囊脫跡。
孩兒。聞得你上司薦辟。除授官職。這也是祖宗有靈。家門有幸??上部上病!采橙嚹赣H教育之恩。
【女冠子】〔生〕諄諄慈命課昕夕。繼晷焚膏。斷機丸墨。筐笈饒經(jīng)籍。鞬橐余韜戟。今日裏步毛生捧君檄。喜孜孜北堂中把愁顏頓釋。
【滴滴金】〔旦〕文鸞彩鳳諧琴瑟。燕于飛鶼比翼。而今幸沐君王澤。相公。怕忘了糟糠室。心中暗憶。頃刻間把釵分鏡拆。奈蔗景親年。提起柔腸寸織。
【畫眉序】〔小旦〕嚴親受祿食。北闕絲綸耀蓬蓽。喜屠垣游刃。得批窾郄。烹鮮奏卓魯勤勞。買犢比朝歌剸劇?!埠稀掣m看保障綏懷遠。謾道鳳鸞棲棘?!脖姲缳l文憑冠服上老旦旦小旦下〕
【啄木兒】〔眾〕抱文憑傳袍笏。向寒門塵埃物色。呀。此間是陶家門首了。不免徑入?!采x闕介〕草莽微臣蒙寵溢。難報效圣明德。盜息潢池責方塞。政溥甘棠民甫戢。三載瓜期覲京國。愿鞏固皇圖垂拱極。
陶旺。分付安排茶飯。管待來人。就請?zhí)棠坛鰜怼!材╊I眾下老旦旦小旦復上生〕母親請上。待孩兒拜謝。
【三段子】恩深撫恤。謝萱闈勤手澤。夫人。下官也有一拜。情深愛密。謝鴛幃襄朝夕。〔小旦〕爹爹請上。孩兒也有一拜?!采澈骸D惆咽|編蠹帙。細鉆硏莫辭辛力。陶旺。你把行囊疾忙收拾。早晚雙鳧飛楚邑。
【斗雙雞】〔雜扮接官人上〕長沙路。長沙路。關山遙歷。鄱陽縣。鄱陽縣。今朝始及。畫鹢遄飛江磧。翹首看深林故宅。頃刻間傳達上迎新文檄。
〔眾見介磕頭介〕太爺分付。本處缺官。盜賊猖獗。稟老爺。速請上任?!采持懒恕L胀?。你帶領各役。點檢行李下船。待我拜別了太夫人。就此起程?!材┍娤吕系┑┬〉蜕稀?
【憶多嬌】〔生拜別介〕母親。我膺瑣秩。心耿悒。符分百里輕去膝。你景逼桑楡教我情怎釋?!埠稀陈丰媳?。岐路南北。千里迢迢遠適。
【前腔】〔老旦〕孩兒。你蒙主職。須努力。臣忠子孝難兩得。莫為我年高生悲戚?!埠锨啊?
【斗黑麻】夫人。我暫卸卻斑衣去鈐楚邑。定省晨昏何由侍側(cè)。你循婦道還與我兼子職。寒勸加衣。饑頻進食?!埠稀痴髋s已集。拜辭偷淚滴。只為雞肋功名。雞肋功名把北堂杳隔。
【前腔】〔旦〕相公。我做媳婦承姑會須竭力。你做丈夫居官豈容曠職?!残〉车x別去叫我魂繞膝。權假花封。矢忠報國?!埠锨啊?
〔生〕孤身遠別赴昭陽?! 怖系衬验e心戀故鄉(xiāng)。
〔旦小旦〕今朝兩下輕離合?! 埠稀骋环N愁牽萬里長。
母親請進罷?!怖系┑┫认滦〉澈哼€送爹爹一程?!采澄覂阂膊幌土??!采鯃瞿┍娚仙辰凶笥摇H朔蚨箭R備了么。〔眾〕都齊備了。專候老爺開船。
【朝元歌】江城楚城。路遠長流亙。山程水程。風急征帆迅你看鴻蹲洲渚。鷺宿沙汀。浪裏浮沈鷗影。搖拽心驚。翩翩此舟一羽輕。浩蕩浸云根。煙嵐沒遠村?!埠稀忱颂癫o。指日到武岡之任。武岡之任。
【前腔】回首家鄉(xiāng)隱隱。山巒列翠屛。碧水練如澄。見石壁巉巖。蒼林掩映。浴日吞天勝景。野渡舟橫。兩兩漁翁曬網(wǎng)晴。江漢憶神京。瀟湘戀白云?!舶珞R丞上〕長沙驲驲丞接老爺?!材称鹑ァ!怖簟扯Y房吏請到任日期?!采撤指端魅赵录?。后日上任了。〔合〕浪恬波靜。早已到武岡之任。武岡之任。〔唱下〕
第五出 陳敏造逆
【賀圣朝】〔凈扮陳敏上〕天假輿圖傾覆。英雄得肆奇謀。手持三尺定神州。大業(yè)唾歸吾手。
三十年前學六韜。英名常得譽時髦。機乘國難披金甲。亂集亡徒弄寶刀。臂硬尙嫌弓力軟。眼明猶識陣云高。何時得遂龍飛愿。不負西江一世豪。自家陳敏是也。出身余汗。起家孝廉。鐵馬金戈。素志欲踏平社稷。龍韜豹略。幾番思攪亂乾坤。雖蒙薦舉。職授金吾。只是大受未膺。豈甘小就。吾想將起來。識時務者方為俊杰。侯王將相。寧有種乎。目今晉室。強宗屠戮。胡馬奔騰。主勢孤危。自顧不暇??v爾問鼎稱雄。誰敢興師鞠旅。況且奮臂一呼。豪杰四起。不若趁此機會。干圖大事。據(jù)有一方。不受節(jié)制。正所謂江東雖小。亦足以王。怎奈司馬睿受命遠來。鎭守建業(yè)。我那時只索閉門堅拒。不放入城。一時淺見。放他進來。眞是六州鐵鑄不成這個錯字。雖其人孱弱。不足為憂。然一穴豈容兩虎。一方豈建二旄。吾意欲遣孩兒陳恢。遠狥許昌。以為遷都之計。且待他出來。商議便了。
【前腔】〔丑上〕頭上朱纓貫斗。腰間紫電橫秋。圖王定霸御龍樓。肯落他人之后。
天助龍興產(chǎn)異材。森森劍戟擁門楣。深謀淵邃藏江海。逸氣縱橫掣電雷。父王。孩兒陳恢見?!矁簟澈荷俣Y。孩兒。吾劍飛淸海。望鍾嶺以龍蟠。弓掛天山。挾石城而虎踞。自謂雄圖已就。大業(yè)可成。長江以南。盡歸掌握。前日司馬睿孤軍遠來。只宜峻拒。一時見錯。許他入城。雖其人柔懦。不足為憂。然臥榻之側(cè)。豈容鼾睡。倘有舉動。必成掣肘。吾意欲撥兵一枝與你。攻陷許昌。上之則竊窺荊沔??梢詧D成。次之藉以頓甲休兵。自保營窟。你的意下何如?!渤蟆掣竿跛娚趺??!矁簟澈?。你聽我道來。
【宜春令】我年華邁。發(fā)鬢秋。論人生誰長黑頭。袞衣黃纛。生平自許探懷袖。蜂屯聚虎將熊兵。龍窟據(jù)天長地久?!埠稀城议L驅(qū)直搗荊湘。一統(tǒng)金甌。
【前腔】〔丑〕我謀猷勇。膽氣優(yōu)。幸遭逢生居孟侯。月弓星劍。千回不弱蛟龍斗。指顧間霧罩云籠。呼吸處風飛電走。
〔合前凈〕大丈夫不能流芳百世。亦當遺臭萬年。吾兒。今日黃道吉日。就此起兵前去罷?!渤蟆持旑I父王嚴命。叫大小三軍聽我號令。鎧仗要鮮明。戈劍要犀利。弓矢要長勁。火器要齊備。凡遇行舟。順風揚帆。逆風列寨。前后瞻顧。左右翼蔽。如有參差不齊者斬。兩軍相敵。須火器在前。弓弩居后。有進一尺。無退一寸。臨陣退后者斬。夜晚安營。須尋寬港岸。有平陽隨地柵守。四噪巡邏。謹防游卒。違令失機者斬。今日黃道。卽便起程。務要先下許昌。次平漢沔。事成之日。論功爵賞。休得違令。〔眾〕得令?!渤髣e凈行介〕
【豹子令】百萬貔貅咸猛吼。咸猛吼。艨艟戰(zhàn)舸鎖江流。鎖江流。王氣東南天數(shù)偶。須知馬鼎屬吾收。屬吾收。管敎一舉。一舉定荊州。定荊州。〔下〕
第六出 緘報平安
〔末上〕桃李無言花滿城。印文生蘚訟庭淸。雨余綠野人耕樂。月照花陰犬臥寧。自家乃陶老爺衙內(nèi)陶旺是也。俺老爺彩筆生花。淸標貫玉。民安事集。錦裁百里春風。政暇心閑。琴弄一簾晝?nèi)?。眞個是試牛刀于雞割。令名不數(shù)桐鄉(xiāng)。旋驥足于蟻封。政績誰夸單父。只是因老夫人在家。日夕掛念。前日欲差我回去問安。連日又因鄰縣文書到來。說有峒賊攪擾。因此修筑城池。戒嚴鈴柝。是以稽遲。昨日聞已平靜。早晚回衙。想就修書差我回去也。正是壺觴調(diào)笑平民訟。桮桊懷憂念母劬。道猶未了。老爺回衙了。
【高陽臺序】〔生上〕紫苑羈身。都梁滯跡。晨昏甘旨多缺。夢遶親闈。悵望白云愁結(jié)。桑楡蔗景應難久。徒嘆息望門心切。何時得彩衣重舞。寸心方愜。
【前腔】功名休論工拙。謾倩憑雙鯉。暫把孝心傳達。水遠山遙。豐稔災祲良別。全記取揮毫片楮。博慈顏一時歡悅。淚盈盈萬千情緖。畫描難竭。
花縣銜泥一載余。晨昏徒自憶皋魚。悲瞻客路三千遠。痛念人生七十稀。腰下望懸蘇季印。篋中空冷老萊衣。歸期未卜添惆悵。題起高堂淚濕裾。下官蒞任以來。又經(jīng)一載。官常碌碌。惟知殉國身輕。親舍迢迢??諔泩髣⑷斩?。君親本是一道。筮仕者豈可不顧其家。忠孝固難兩全。居官者寧容遽忘其母。前日欲差陶旺回去。探候母親消息。因有賊警。是以稍遲。今日且喜閑暇。不免修書一封。打發(fā)他去便了。陶旺。取紙筆過來。〔末〕洗硯魚呑墨。烹茶鶴避煙。文房四寶在此。
【高陽臺】〔生〕蠶繭纔舒。狼毫輕揭。暌違兩字先列。寸剜柔腸。滿紙淚珠流血。心熱。蝸角蠅頭羈絆也。辭親舍宦途勞涉。細思量辭劉徐庶。孝心堪悅。
【前腔】〔末〕聽說。老爹。你化洽江濆。民歌召杜。休把宦情灰滅。年老萱闈。料賢母自能承値。非別。你蘭臺畫省方發(fā)軔。行看取五花封秩。況親奉明廷檄旨。豈你自相輕撇。
【前腔】〔生〕差迭。慈壽彌高。風前燭影。忍使愛疎情嗛。中饋雖供。爭奈我夢魂飛越。你親達。道孤身去膝經(jīng)年久。一日裏腸回九折。望伊家殷勤細語。不妨饒舌。
陶旺。你對老夫人說。我在此一淸如水。無物可寄。止有蚶鲊一甁。聊供一餐甘旨。衙裏無人。你就請大相公同上來。須早去早回?!材忱頃?。
【前腔】拜別。謾離官衙。暫辭主側(cè)。遙望故鄉(xiāng)遮絕。宿水餐風。敢畏征途蹀躞。〔生〕諄切。你魚書急遞高堂也。把征驂卽時轉(zhuǎn)撥。休勞我心旌無定。感懷增衋。
【尾聲】〔合〕臨風含淚添悲咽。翹望你佳音早掇。但愿親安心始悅。
〔生〕北堂一別又經(jīng)春?! 材城Ю镩L途杳信音。
〔合〕欲見無由空引睇?! 【}書和淚寄江鱗。
第七出 帥閫賓賢
【鳳凰閣】〔外上戎服扮劉弘〕官居楚帥。七澤三湘襟帶。懷時寤寐棟梁材。無奈鴻冥增慨。后車徒載。甚日得買駿金臺。
〔滿江紅〕雄控荊州。占江北江南第一。須信道蛟龍云雨。英雄窟宅。羽書鳴鏑警常聞。揚鞭靜折愁無策。嘆從來草澤只聞名。難相識。置兔隱。谷駒逸。遯革堅。漸儀式。奈愁腸寸剜。倩誰分力。漢家衛(wèi)霍已難尋。戰(zhàn)國孫吳猶未得。謾從今一點在心頭??粘蓱洝W约仪G州刺史劉弘是也。三尺靑萍。素負斬邪之志。一腔赤膽。每懷報國之忠。只是將傾大廈。非一木能支。胥溺神州。豈只手可援。如之奈何。徧觀部下從事。皆碌碌庸流?,崿嵎草?。一遇分行郡縣。便思騷擾地方。故吾每逢興發(fā)。只以書付守相。以故上下相安。人心感悅。所謂一紙書賢于十部從事。這也不在話下。目今海內(nèi)多故。缺少將才。前日行文各處征聘。為何還不見到來。倘一旦有急。如何是好。正是拊髀思頗牧。那得終軍為請纓。
【玉井蓮】〔小生扮范逵凈扮賈儒上〕纁帛招徠。咫尺轅門冠蓋。
〔小生〕小生豫章范逵是也?!矁簟承∩尻栙Z儒是也。吾輩俱蒙劉公辟召。且喜已到帥府門首。不免著他通報。咄。門上長官。我們是你老爺辟召來的。煩你通報?!矆蠼橥狻车烙姓??!惨娊樾∩炒笕苏埳?。待逵等參拜?!餐狻陈飞闲量唷2幌萘T。叫左右看坐?!矃套橥狻扯灰运逯楸彖抵?。擅繡虎雕龍之技。武能戡亂。文足經(jīng)邦。辱不鄙夷。光生蓮幕。此老夫之幸也?!残∩鷥簟逞健@洗笕颂N濟世安民之具??卦茐羟G沔之雄。緩帶輕裘。綽能制勝。投壺雅詠。不廢奉公。自足紓緯于褰裳。何必取材于襪線。幸承寵召。實玷枚求?!餐狻辰凶笥摇?靷浔泔垺Ec二位尊相洗塵。
【駐馬聽】〔外把盞介〕二位。你壁豎風裁。蓋世眞儒臥草萊。分明是珠沈滄海。玉韞荊山。劍穢黃埃。奇韜遠略運靈臺。長狐封豕誰無賴。魚水和諧。喜今朝稅駕。使我不勝欣戴。
【前腔】〔小生凈〕樗櫟庸材。深荷玄纁類卜枚。眞個是碔砆眩玉。魚目疑珠。駑驥相猜。處囊露穎冀今來。紓籌補袞終何待。倒屣開懷。喜今朝瞻范。使我不勝颙戴。
〔小生〕老大人。小生還有一言拜稟。大人今日此舉。正是九九見收。以逵為招士之隗。但范逵溝中朽斷。鄧野攣株。無能棟梁淸廟。待斵工師。惟有薦賢一念??梢陨賵笕f一。逵之鄉(xiāng)里。有鄱陽陶侃。他胸藏萬斛珠璣。筆灑九天雨露。志適簞瓢。勁節(jié)超塵獨邁。忠彌宇宙。英姿絕世無雙。用之將帥。必能扶弱鼎于安瀾。委以一方。定可起疲民于袵席。眞命世之奇材??飼r之偉彥。愿祈物色。以助朝廷。
【前腔】〔外〕聽說顏開。今日欣聞命世才。忙把安車遠聘。筐篚將誠。玉帛為媒。只怕他隱鱗卜筑友伊萊。藏珍屠保甘恬退。盼望縈懷。倘得他從聘。使我不勝欽戴?!舶缣阶由稀?
【賺】報報報。賊勢轟雷。舟楫橫江蔽兩涯?!餐狻乘抢锎蚴裁雌焯柲??!蔡健车狸惢帧!餐狻乘抢镉卸嗌偃笋R呢。〔探〕他雄兵十萬塞川來?!餐狻掣也皇琴\兵。〔探〕謾疑猜。沿途擄掠為民害。已過潯陽近廣梅。聲驚駭。望老爺疾忙遣將牢防備。莫敎躭待。莫敎躭待。
〔外〕曉得了。賞他一■〈缶呈〉酒。一羫羊。免他三個月差去。〔探下外〕范先生。原來陳敏這廝無知造逆。適承見教陶公。他旣系文武全才。必能驅(qū)馳國難。目今江夏缺守。老夫一面保奏。就舉他為江夏太守。煩足下為老夫賷書一函。持節(jié)一道。白金十斤。彩幣四對。連夜促他就道。千萬千萬。〔小生〕謹領臺旨。〔凈〕賈儒有言拜稟。儒聞陶侃與陳敏同郡。又系同舉。倘彼重維桑之誼。懷共事之情。則江夏必非吾有。是荊州無東門矣。大人乃謬信一人之言。而輕棄數(shù)百里之郡。竊謂大人不取也?!残∩迟Z斯文。吾聞申胥絕交。抱泣秦庭。吳起殺妻。求為齊將。為天下者家且不顧。足下以區(qū)區(qū)扮楡之跡。而疑高賢大良。不亦鄙乎?!餐狻巢槐囟嘌浴@戏蜃杂卸ㄒ?。〔小生〕近聞陶兄現(xiàn)任武岡縣令。用違其才。此去長沙。路又不遠。范逵常奉領征聘禮儀。竟到他任所便了。
【前腔】〔小生〕五馬蒙推。他報國攄忠已有階。分明是蛟龍得水。鵰鶚乘風。桃李逢栽。他封鯨掃■〈豸契〉綽安排。分猷保障身名泰。涂炭為災。若得他經(jīng)濟。使我不勝歡戴。
〔小生〕南山玄豹久藏名?! 餐狻骋挥霾芮鸨慊v。
〔凈〕正是應時還得見?! 埠稀彻粍偎圃狸柦?。
第八出 嗔鲊封還
【謁金門】〔老旦上老旦〕庭院靜。檐外落花鋪徑。游子黔中初制錦。頓敎勞夢寢。〔旦〕淡掃蛾眉無暈??皣@鏡鸞分影?!残〉乘寄顕烙H悲路迥。愧溫衾扇枕。
〔卜算子〕〔老旦〕百里宰花城。別去經(jīng)年永。獨倚門閭盡日看。信沒些影兒。〔旦〕翹首盼行云。暗把金錢問。〔小旦〕日日檐前鵲噪聲。試過俱無準?!怖系诚眿D。自從你丈夫去后。不覺已是一年。怎么再沒有一個信回。不知近來官況如何。使我不勝懷想?!驳称牌挪槐爻顭?。昨夜銀缸結(jié)蕊。今朝蛛喜當門。想必早晚有個信到也。
【桂枝香】〔老旦〕莫不是簿書叢褧。莫不是萑苻多警??照把氵^衡陽。并沒魚投鄉(xiāng)井。這情事未明。這情事未明。鵲聲休聽。燈花難準。細沈吟。心隨江水流千里。眼望家書抵萬金。
【前腔】〔旦小旦〕我想他望云遙省。臨風懷耿。多只為案牘勞形。因此上稽遲芳訊。這情懷可矜。這情懷可矜。他孝同曾閔。怎肯把心如蚱蜢。婆婆。你免沈吟。他晨昏都被儒冠誤。我朝夕須操井臼勤。
【不是路】〔末懷書持鲊上〕一別岡城。跋涉程途已兩旬。我身勞頓。今朝喜得到門庭?!残〉呈呛稳恕!材呈切∪嘶貋砹?。〔小旦〕原來是陶旺?!材抽g關千里傳家信。春燕還將舊壘尋?!残〉晨爝M去。老夫人在堂上。正在那里煩惱?!材硨⒁抡蓖短蒙闲葸t等。〔小旦〕婆婆。母親。陶旺回來了。〔合〕不勝歡慶。不勝歡慶。
〔末〕老夫人。夫人。陶旺磕頭?!怖系程胀?。老爺一向好么?!材忱戏蛉寺牱A。
【前腔】老爹呵。政簡刑淸。盡日公堂撫宓琴。臺如鏡。月明無犬吠花村。他為功名。白云親舍常思忖。匏系無能慰倚門。敎傳稟。一瓶蚶鲊聊供進?!怖系┡椤逞健_@東西從那裏來的?!材尺@是武岡士儀?!怖系硢t。怕不曉得是士儀。一羽一鱗皆上天生命。一絲一粟。亦下民膏脂。豈不聞裴寬瘞鹿。羊續(xù)懸魚的故事乎。哎。轉(zhuǎn)令心悶。轉(zhuǎn)令心悶。
【掉角兒】想兒曹未諳官箴。輕冒入苞苴行徑。全不思秋月冰壺。枉費我朝提暮訓。指望他畏四知。來三異。飮投錢。騎留犢。徹底澄淸?!埠稀惩觇っ闪?。白璧點蠅。傳與他急須謹守。莫污廉名。
【前腔】〔旦〕陶旺。你對老爹說。論居官須忠愼淸勤。論立政須仁慈詳敏。論禔躬須持謙戒盈。論撫眾須哀矜憐憫。若得他賦兩岐。歌五袴。誦神君。稱召父。方顯賢能。
〔合前末〕老夫人請息怒。小人還有一言上稟。老爹臨行時分付小人說。衙裏無人。就請大相公一同上來?!残〉逞?。婆婆在上。孫兒一來年幼。難涉路途。二來婆婆在堂。無人侍養(yǎng)。雖則母親在側(cè)。足奉寒暄。但日逐薪水之類。俱取辦在外??謱O兒一去。早晚不便。因此不好去得?!怖系晨取Uf那裏話來。你庭趨久缺。詩禮之教罔聞。就養(yǎng)旣虛。左右之方安在。休辭路迥。當聽父言。況家中無事。婦姑盡可相依。一應薪水。所費不多。鄰居王媽媽頗是賢慧。我時常勞他一買便了。不必掛懷?!残〉嘲?。父召旣不可違。祖命又不敢逆。只是放母親不下。如何是好。〔作悲介老旦〕我兒不要啼哭。媳婦。你快同孫兒進去收拾行李。就把些見成茶飯與陶旺吃。待我寫書打發(fā)他去便了。
【解三酲】嘆衰齡把兒嚴訓。敎兒圖遠大功名。比似今初出仕時就把淸操溷。又安望報最循良姓字馨。兒。你只道臨羹不食思歸遺。反教我見鲊生嗔淚暗零?!埠稀尺€思省。那些個懸魚羊續(xù)。不愧廉平。
【前腔】你何不學貪泉忍渴宣尼圣。何不學合浦還珠漢孟生。何不學拔葵守介公儀相。何不學拾李還鄰宋就卿。兒。你難道肥甘適口非關節(jié)。又誰知臘毒招尤反損名。
〔合前旦小旦末同上老旦〕行李都收拾了么?!材呈帐巴陚淞恕!怖系硵绱?。你收了這書與鲊。送還老爹。說下次再不可以官物污我?!材赤摹!驳程胀4笙喙珡膩聿辉鲩T。你路上須要小心照管哩?!材忱頃??!驳澄覂哼^來。別了婆婆去罷。
【尾犯序】〔小旦別介〕聞召赴椿庭。欲盡子情敢違親命。黃口微軀。怎禁勞攘風塵。悲哽。最苦是祖闈年老。最苦是萱堂受辛。生離別。肝腸刺斷。血染淚珠傾。
【前腔】〔老旦〕泣別嘆伶仃??p線難堪更含飴怎忍。我姑婦相依。況値高年邁齡。傷情。指望你蘭蓀繞護。到如今橋梓飄零。思量起。龍鐘淚眼。猶自濕沾襟。
【前腔】〔旦〕夫去鏡鸞分。弱冠嬌兒又將遠途勞頓。浪跡萍蹤。何年音信相聞。思省。他那裏膝前有子。我這裏舉目無親??浙皭潯O嗨純商?。一樣淚盈盈。
【前腔】〔末〕大相公。畫鹢泊長亭。你急別慈闈早乘潮汛。辭家就父。何必惜別丁寧。天幸。但愿得程途安穩(wěn)。但愿得衙舍速登。情到處。不堪回首。分付與東君。
大相公。稍子等候多時了??煺埿辛T。
【鷓鴣天】〔合〕骨肉團圞一旦分。萬千心事向誰論。當初只嘆兒離母。今日重添祖憶孫?!残〉┠┫认隆晨胀麛唷3?。征途冉冉夢魂驚。正是臨岐不敢高聲哭。只恐哀猿不忍聞。〔老旦旦下〕
第九出 棄官就辟
【一翦梅】〔小生〕細柳銜書聘故人。辭別荊城。漸近岡城?!渤笈跣欣钌稀彻河癫h相迎。歷盡風塵。始見芳塵。
〔憶秦娥〕〔小生〕云漠漠。斜陽古道西風惡。西風惡。胭脂滿地。丹楓零落。征車渺渺穿林薄。路迷迷路增離索。增離索。楚溪山水。碧湘樓閣。下官奉新城公命。來聘陶士行。跋涉辛勤。不辭勞勚。且喜已到長沙地方。相去寶慶不遠。小??煨┶幮小!渤蟆撤独系?。那陶老爹不過一個縣官。我們爺怎么這樣敬他哩?!残∩衬悴粫缘?。昔者侯嬴國士。溷跡夷門。衛(wèi)靑大將。廁身奴隸。故信陵不憚虛左之迎。漢武終有專征之命。那陶老爹若遇當時。早已封侯拜將去了。豈但區(qū)區(qū)宰此一縣。天色將昏??煨┬凶吡T?!蚕隆?
【菊花新】〔生上〕一官寥落誤儒紳。枘鑿方圓迕世情。直道不容人。寧棄朝簪歸隱。
親舍遙瞻宦況輕。一腔心事向誰論。傲骨自憐違俗好。剛腸誰與世浮沈。寧同直道甘三黜??蠈W依阿笑獨醒。莫為南冠能縶我。琵琶別抱過知音。下官自從前日打發(fā)陶旺回家。懸望隴音。比日為歲。近日詣府。謁見呂公。尀耐他一味胡涂。惟愛趨奉。直道不容。如水投石。吾想將起來。枳棘非鸞鳳所棲。百里豈大賢自命。與其媕婀嫵媚。強顏事人。孰若遠舉高飛。投簪解綬。且待陶旺到來。收拾回去。再作道理。
【前腔】〔小旦末上〕遠承親命詣花城?;厥准疑交陦趔@?!材嘲仙嬉呀?jīng)旬。喜到公庭展覲。
大相公。這是私衙門首了。就請進去罷?!惨娊樾〉车?。久違嚴范。日夕縈懷。今喜鯉趨。不勝雀躍?!采澈?。婆婆好么?!残〉称牌徘蚁财桨病R幌蛞虻倚胚|絕。倚門凝望。近日爹爹差陶旺回來。婆婆見之甚喜。后來看書見鲊。輒復大怒。今已修書令陶旺赍回在此。〔生〕咳。母親。吾豈不知一介不取。古人高義。前日因魚梁監(jiān)稅。偶然覓得鮮蚶。聊以制鲊相遺。不謂反遭艴怒。是吾之過也。且收拾過罷。孩兒。你且把家中事情。試說一番。
【畫眉籠錦堂】〔小旦〕椿駕自南征。骨肉分離懸畫省。喜婆婆康勝。日倚柴門。九江鯉幾費垂綸。三秋雁空勞延頸。〔合〕蒙緘信。忽覩鲊生嗔。遣兒增悶。
【錦堂觀畫眉】〔生〕咳。追省?;聫狡閸?。親闈冷落。終朝屈膝公門。狐媚蠅營。一點恥心難冺。我投紱冕且樂盤阿。守坊表別圖結(jié)靷。〔合〕陶旺。你今朝謾把歸裝整。免我泥涂塵溷。
【一翦梅】〔小生丑上〕渡水登山已及旬。稅駕長亭。投刺郵亭。剩云殘月滿江津。咫尺龍門。蒲伏侯門。
且喜已到縣門首了。小校快通報。〔報見介生〕殊方又喜故人來?!残∩持劓佭€須濟世才?!渤蟆衬蛊越K日待?!材稠毥天汗?jié)卽時回?!残〉承修o巴邑啼鶯合?!残∩尺h下荊門去鹢催?!埠稀彻苋」Τ煞鈱檸?。一生懷抱頓教開?!采撤缎帧P〉苴俨?。乃蒙劉帥遠貺。仁丈枉臨。寵渥極矣。何以堪之?!残∩程招譂篱b才。何必多遜?!采程胀???烊【婆c范老爹烹風?!残∩?
【黃鶯穿皂袍】陶兄。小弟呵。自那日冒雪候高門。遘豐標禮意勤。歡情款洽縈方寸。那劉公呵。招徠孔殷。小弟呵。迂疎濫承。那時節(jié)小弟思想。惟有薦賢??梢詾閳?。因此上遂將陳孺相推引。蒙那劉公呵。不以小弟之言為謬。把旌書遠錫。金帛洊登。正遣小弟來聘兄。適報陳敏叛兵遠來。他說江夏守缺。就檄兄為江夏郡守。征剿此賊。一面已保奏朝廷去了。旄頭傾注。五馬驟膺。還有一件。那時有一襄陽賈儒。與小弟同辟召的。他說吾兄與陳敏同鄉(xiāng)同舉。倘然一有異志。則荊州無東門矣。幸蒙劉公不納。決意令小弟促兄卽日登途。他讒言不入眞堪敬。
【皂袍罩黃鶯】〔生〕咳。范兄。謾道公寮能譖。想窮通出處。默宰玄冥。我辭親薄祿到岡城。只為郡侯拗執(zhí)把歸鞭整。今日適承兄命。天湊其便。但劉公雖蒙傾蓋神交。然恐投杼三至。小弟到彼。只索遣洪兒入侍。內(nèi)釋主帥之疑。外謝旁人之譖。卻不兩全?!残∩橙绱饲『??!埠稀臣钡浅獭TS昌戎馬。翹首望君臨。
〔生〕旣然如此。連夜起程去罷。
【新水令】一鉤新月照征輪。盼程途轉(zhuǎn)添愁悶。慮攀轅借寇多。怕臥轍追何緊。丙夜?jié)撔?。丙夜?jié)撔?。顧不得霜裘冷?
【步步嬌】〔眾扮百姓上〕聽說君侯中宵遁。敎我無投奔。兼程速趲行。斷纼牽衣。遮道求旋軫。小的們眾百姓哀懇拜留爺爺?!采澄以诘胤揭矝]有什么好處。這樣時勢。也顧不得你眾百姓了?!脖姟骋欢ㄒ鬆敔斵D(zhuǎn)去?!采沉T了。我有軍情重務。星夜赴任。不能強留。你們回去罷。〔眾〕軒車不暫停。須學那送劉父老將錢贈。
老爺旣不肯留。求老爺脫靴。以貽去后之思?!采尺@也罷了?!脖姟澄鋵h百姓送爺爺?!采橙チT?!脖姂隆?
【折桂令】〔生〕謝人民城郭遠騰。車馬粼粼。江水澄澄。經(jīng)幾座短徑長亭。閱幾處野店疎林。躍金鞭驄馬蹄輕??缬窭战z韁鞚緊。日暖風晴。看那飛鳥依人。急忙投江夏軍營。
【江兒水】〔小生〕陶兄。你今日辭民社聽柝鈴。行看三箭天山定。你須馳營單騎昭恩信。揚威免胄跨精勁。赫赫先聲制勝。談笑功成。唾手干戈平靜。
【雁兒落】〔生〕我想那潑陳恢如井底蛙。量著那莽陳敏今該盡??催@些眾狂徒如狐兔羣。覷著的漫江楫似涂中濘。赤緊地焰騰騰。我把那精忠奮。不由他不骨碌碌拜車塵。若是他抗顏行。羞投順。管敎取棄兜鍪。就綁擒。行也么軍。保荊湘如城穩(wěn)。若得個澄也么淸。奏鐃鉦軍聲振。
【僥僥令】〔小旦〕骨肉東西意慘零。甚日得數(shù)歸程。莫道寒江深千丈。想我意中愁兀自深。
【收江南】〔生〕呀。我今日際兵戈搶攘呵。那顧得遠家庭不記得太公置俎漢高嗔。不記得拘囚伏劍囑王陵。說甚么倚門淚零。端的是臣忠子孝怎雙成。
【園林好】〔末丑〕只愿伊把妖氛掃平。那愁他長門怨深。看方隅寧靜。須早把信傳頻。須早把信傳頻。
【沽美酒】〔生〕我吐閎襟。吸長鯨。揮短劍。斬癡豮。氣挽天河洗甲兵。戰(zhàn)鎧上錦花明。熢燧息。將星熒。楚方城轅門爭勝。六軍中人人稱慶。我呵方圖得功成譽成。揚親顯親。呀。那時節(jié)顯你個舉薦的蕭何勛等。
【淸江引】〔眾〕行行漸欣臨帥閫。且把征車頓。忙參上將營。速赴藩侯鎭。指日裏靖狼煙歌得勝。
〔小生〕且喜已到帥府門首了。陶兄少待。俟小弟進去稟復。然后請見。
【點絳唇】〔外〕羽檄遙征。驃姚遠聘。軍聲警。引領弓旌。何日旄頭烱。
昨夜江南吼賊風。帳中驚起紫髯翁。平明不待全師出。連把金鞭打鐵驄?!脖姟潮妼⒐龠殿^?!餐狻称鹑ァ!残∩娊橥狻逞?。范參軍回了。那陶公可來么。〔小生〕已在轅門。因無將令。不敢擅入。〔外〕快道有請。〔見介生〕陶侃一介愚蒙。荷承翦拂。三生深慶。九死何辭?!餐狻匙阆戮徘锏聩槨GЮ锷耨x。借控湖藩。福延蒼赤。看坐的。
【馬蹄花】〔外〕士行。英儁如君。器量才華四海聞。今日一見呵。公路。足見你品題不謬。推轂無差。果然掄擢惟精。分明是莘耕傅筑久藏形。灌壇老令需文聘。諒平生尙友元勛。喜于今豐采親承。
【前腔】〔生〕深愧鯫生。外望眞如瓿底蠅。才慚管葛。文謝機云。武遜韓彭。多蒙老大人呵。一朝噓植樹熊旌。只怕才疎覆餗羞公命?!残∩痴f那裏話。陶兄。管擒孽兔妖狐庶安瀾涂炭生靈。
〔生〕陶侃還有一言奉稟。陶侃起自草萊。素無根蔕。雖蒙程本傾蓋之知。恐墮樂羊盈篋之謗。侃有弱子。愿侍左右。倘得假舐犢之情。卻撓虎之忌。實出萬幸。見在戟門。伏惟麾入?!餐狻逞健J啃胁钜?。吾聞匹夫之交。尙不負心。豈有堂堂丈夫。而甘為賊黨者乎。老夫決無他疑。士行萬勿過慮。但令公子旣承遠來??煺堖M來相見。
【前腔】〔小旦見介〕白面書生。愿備侯門宿衛(wèi)兵。朝陳刁斗。晝擁戈矛。夜宿團營。古來遣質(zhì)慮寒盟。今朝入侍消陰譖。待家君拜節(jié)平妖。那時見報國忠貞。
〔外〕好一位令郞。眞個是將門之子。就拜為麾下參軍。倂力報效便了。叫左右。取冠帶過來?!残〉└峦葜x介外〕
【前腔】士行。你是名將忠臣。肯負皇家與叛盟。令公子呵。龍駒汗血。麟角鳳毛??缭钗膶O。令參帷幄佐奇勛。何必屈留閫帳如周鄭。竚移時武偃文修。管取你梓茂橋榮。
聞陳恢已偪許昌。地方有事。不好留得。就請蒞任罷。
〔生〕出硎新鋒破陸梁。 〔小生〕今朝方喜得忠良。
〔外〕功成擬聽鞭金鐙?! 残〉匙鄤P聲歌上玉堂。
第十出 姑病求醫(yī)
〔旦上〕〔玉樓春〕秋千庭院重簾暮。寂寞春閑扃繡戶。墻頭紅杏雨余花。門外綠楊風后絮。朝云信斷知何處。應作巫山春夢去。紫騮認得舊游蹤。嘶過畫橋東畔路。奴家李氏。少嫁陶郞。奉姑湛氏。缾罍常罄。甘伉儷以如飴。羨炊親調(diào)。事尊姑而匪懈。邇來丈夫幸叨民社。遠離慈闈。孩兒隨侍椿庭。頓違母腹。只因婆婆年老。不堪跋涉崎嶇。以此留我在家。侍養(yǎng)晨昏蔬水。向來仰靠天地。蔗景且是平安。近日陡遇風寒。一疾甚為狼狽。呻吟床褥。眩暈昏迷。湯水不沾。飮食不進。倘或有些差池。教我只身女流。如何布擺。夜來央鄰居王媽媽。去請?zhí)t(yī)張先生診脈。討個吉兇消息。怎么這早晚還不見來。
【一江風】盼仙郞久把雙熊樹。悄沒個音書寄。奈衰姑病染膏肓。湯藥憑誰取。囊無半點余。囊無半點余。晨昏苦怎支。我那丈夫嗄。你如今不能盡三釜之養(yǎng)。后日呵??v三牲五鼎成何濟。
奴家方纔煎得一口粥湯在此。不免扶婆婆出來。勸他吃些。再作道理?!蚕路隼系┥辖椤?
【前腔】〔老旦〕對寒檠獨抱沈痾。睡展轉(zhuǎn)添憔悴。病垂危便扁鵲盧醫(yī)。怕也難調(diào)治。鱗鴻信久稀。鱗鴻信久稀。敎娘怎倚閭??謿堒|不久歸泉世。
〔旦〕婆婆不要煩惱。方纔奴家煑得些粥在這裏。請■〈門外坐內(nèi)〉呷一口兒。昨晚奴家央王媽媽去請?zhí)t(yī)。想必就來也?!怖系嘲ァO眿D。我多應不濟事了。胸膈飽悶。教我怎吃得下。
【字字雙】〔凈〕先生本事十分奇?!渤蟆车氐馈!矁簟臣覀鞣e祖是良醫(yī)。〔丑〕不濟。〔凈〕藥箱寃鬼哭啼啼?!渤蟆秤懱?。〔凈〕誰家該死又來催。〔丑〕放屁。
張先生。你來得恰好。我間壁陶老夫人有病。他家應門無五尺之童。那夫人特央我來叫你一看。〔凈〕唗。請字不直得下一個。說叫??蓯骸2蝗?。〔丑〕又來作怪。你不去。我另請。〔凈扯介〕哎。這個王媽媽又來。適纔取笑。我隨你去便了?!渤蟆侈D(zhuǎn)灣抹角。此間就是。張先生。你且站住在此。待我先進去說一聲著?!惨娊椤逞健@戏蛉朔蛉巳f福。老夫人。你朝來病勢如何?!怖系惩鯆寢?。十分沉重。多應不濟事了。只是生受了你?!驳惩鯆寢?。那張先生可曾請得么?!渤蟆骋言陂T外了?!驳尺@等快請他進來。趁婆婆■〈門外坐內(nèi)〉在此?!渤髥具M介凈〕老夫人拜揖?!渤蟆嘲⒀?。有病的人回不得禮。〔凈〕夫人拜揖?!沧鞅沉⒃\脈介丑〕張先生。這是什么模樣?!矁簟衬悴粫缘谩W笮男∧c肝膽腎。右肺大腸脾胃命。女人反是背看之。這是難經(jīng)脈訣裏的。難道我到錯了?!渤蟆巢灰f?!矁糇鬓D(zhuǎn)診介〕
【鎖南枝】論脈理眞罕希。偏墜小腸疝氣追。陽脫與陰虛。白濁加疳疰。謹房事。怕夢遺。那夫人請回避。
〔丑〕啐。老強盜昏了。一個老夫人。到說了男子病?!矁簟嘲?。是我錯了。方纔一個人家去??催^了脈。想著他的藥。一時間就信口說了出來。待我再看?!灿衷\介〕今番是了。
【前腔】這癥候?qū)嵖梢?。胎前產(chǎn)后惡露迷。月水久壅淤。行經(jīng)忒宣利。沙淋敗。白帶遺。若再牽延恐難愈。
〔丑〕啐。一個老人家。又說了后生家的病。〔凈〕咳。又是我不是了。方纔手便診老夫人的脈。眼卻看小夫人的臉。故此說錯了。今番待我細看。嗄。老夫人的貴恙。原是七情上起的。暮年血枯。又時常憂郁。感成這個癥候。如今只是開郁導氣。補中調(diào)理。自然漸漸輕減。懷抱一開。飮食自進。待學生回到舍下。就送藥過來?!渤蟆硰埾壬灰植盍??!矁簟匙匀徊徊睢M鯆寢?。小子就此吿別了?!驳惩鯆寢尅┠阏f聲。多多簡慢。少停取藥。望仔細點檢。若醫(yī)好了。寫書到任所去。還要重重來謝?!渤髠鹘椤扯嘀x?!蚕鲁蟆忱戏蛉?。你令郞老爹又不在宅。凡事自當保重。有福之人。自然天佑。不要愁苦。老身暫別。早晚再來看你?!驳逞?。王媽媽且住。方纔說張先生處討藥。爭奈沒些錢鈔。我頭上止剩得這根簪兒。煩你拿去一當。將幾錢去取藥。剩來就煩你與我買些蔬菜。以供婆婆饘粥。多番動勞你。另日一總相酬罷?!渤蟆嘲⒀?。自古道千錢買鄰。八百買舍。老身忝在里中。自然當?shù)么鷦?。說那里話。我去就來。正是貧無達士將金贈。病有閑人說藥方?!蚕吕系诚眿D。我坐了這回。身子疲倦。你扶我進去罷。
苦遇亂離衰世?! 「隇牟∠嗲?。
正是福無雙至。 果然禍不單行。
第十一出 翦逆聞喪
【天下樂】〔生上〕玉節(jié)遙承鎭武昌。妖魑遠遁過潯陽?!残〉骋箒淼蠖辐Q聲寂。祗聽銅壺淸漏長。
爹爹。拜揖。〔生〕孩兒。初賜魚書墨未干。邇?nèi)藲g洽遠人安。朝驅(qū)旌斾行新令。夜見星辰憶舊官。梅萼橫階鈴閣暖。雪峯當戶戟枝寒。喜逢江上鯨波息。好把封章達御前。孩兒。陳恢那廝習于水戰(zhàn)。明欺許昌無備。故此遠涉。我想用官船擊官賊。有何不可。連日被我將江上運船。一齊收拾。與他相持。揚帆縱火。建瓴而下。那廝屢戰(zhàn)屢北。拔壘宵遁。且喜刁斗不鳴。民皆安堵。我已一面申報劉節(jié)使那邊去了。只是一件。前日因時勢亂離??址辣蕖9氏埋R之日。卽便打發(fā)陶旺回家。不知婆婆幷汝母向來舉止何如。好生掛懷。
【金絡索】〔生〕麟符蒞遠方。烏哺違慈養(yǎng)。遙想家庭姑婦相偎傍。知他饑與荒。意彷徨。三釜安能到北堂。不能勾身生兩翅飛鄉(xiāng)邑。只落得淚暈雙眸泣旻蒼。我停云望。別離滋味少曾嘗。甚日得退食羔羊。稱祝霞觴。繞膝成歡暢。
【前腔】〔小旦〕爹爹。別來歲月長。兩下相惆悵。記得臨行執(zhí)手難廝放。高堂鬢巳霜。痛悲傷。慈孝兒孫淚滿裳。只圖個數(shù)行露布酬君貺。反阻卻幾點星稀省母傍??漳?。幾番魂夢擾昏黃。到不如田舍兒郞。溫飽時常。骨肉都無恙。
【哭相思】〔末〕堂北蘐花霜殞喪。嘆繐幕成虛幌。奈游子他鄉(xiāng)空悒怏。今日裏怎說向。
迤邐行來。此間已是江夏府門首了。且住。我方纔路上聞得老爺?shù)脛倩匮?。十分歡喜。我如今進去。怎么就好把這兇信去驚他。且慢慢支吾。待他閑暇之時。將機就計。等他自家省著便了。〔做進見介生〕呀。陶旺。怎么你又來了。老夫人好么?!材┳鬟t疑介〕好?!采臣引煕]有什么事么?!材硾]有?!采硵麤]事。你為什么又來。〔末不應生〕看他意思謊張。語言遲慢。必有緣故。嗄。我曉得了。
【紅衲襖】莫不是亂兵戈騷故鄉(xiāng)?!材巢皇恰!采衬皇菫榛那笩o余餉?!材巢皇??!采衬皇抢戏蛉撕恰E挛逸p師玩寇把天家蕩?!材巢皇??!采衬皇欠蛉撕?。慮參軍身孱膽小履不得戎行。〔末〕也不是?!采衬皇堑涝蹆蓚€廨宇凄涼。或被那敗殘兵把訛言流誑。〔末〕一發(fā)不是了。〔生〕這等我今番猜著了。多管是伊家得罪高堂也。喞喞噥噥來訴短長。
【前腔】〔末〕也不是弄潢池跳陸梁。也不是歌云漢傾家藏。老爺呵。是穰苴孫武無多讓。參軍呵。是弱冠終軍誰敢當。你兩個橋梓傳芳。也沒甚讒言廝謗?!采尺@等為什么?!材扯酥粸闂G桊冷落庭幃也。不憚星馳遠寄將。
〔生驚介〕我我老老老夫人死了。我那娘嗄?!驳沟亟樾〉车K醒?!材忱蠣斕K醒。〔生哭醒介〕
【前腔】我那母親嗄。我只指望守三刀姓字香。只指望捧五花把親心鬯。思量你勤■〈纟辟〉績將饔飱相。思量你翦螺云佐客觴。你怒供鲊把我官箴創(chuàng)。我捧魚書不能勾進含粻。我那娘嗄。敎我銜悲痛殺皋魚也。風木空瞻淚萬行。
【前腔】〔小旦〕爹爹。你須是解朝簪卸繡裳。你須是棄麟符辭虎帳。你須是戴殘星急把歸帆揚。你須是還舊里忙將苫凷嘗。痛蓼莪馮靈襯相傷。歌薤露把泉臺卜葬。那時節(jié)茹荼罔極方酬也。不枉詩書代義方。
〔生〕陶旺。老夫人死幾時了?!材承∪说郊摇@戏蛉艘讶ナ懒?。一應衣衾棺槨。都虧夫人勉強支持。特差小人星夜來報訃?!采衬憧焱±系M去收拾行囊。連夜奔喪回去?!材┬〉┫隆?
【小桃紅】〔生〕半生鳩哺。一旦烏傷。難見我的慈親面也。及早離官舍。灑泣辦歸航。眞個禍從天降。一心要建功名佐朝廷安宗社也。又誰知那日相違到做了千載恨。今日裏泣血終天空敎哭斷腸。
【下山虎】〔小旦末上同行介〕云山縹緲。煙水滄茫。滿眼凄涼景。敎人怎不痛傷??蓱z我祖幃長夜??蓱z我母子參商。心急偏嫌去路長。聽棹歌聲唱。把慘意愁容倍慨慷。兩下添惆悵。此恨怎償。除非是夢裏相逢又覺魂渺茫。
【蠻牌令】〔生〕我母親呵。我恨不得追泉壤。我恨不得殉棺■〈巾嗇〉。一點哀衷難撇漾??v金槨豈能償。須刻木晨昏奉養(yǎng)。更倚廬攀柏恓惶?!残〉硨η镲L滿眼凄涼。憶當年坐膝扶床。
【尾聲】〔合〕人生夢泡都虛謊。魚軒何日再相將。只落得羽翣空驚送北邙。
〔生〕柏舟高節(jié)動芳名?! 残〉辰{帳淸風重縉紳。
〔末〕若論慈親人共有?! 」艁碣t母不多聞。
第十二出 諸賢渡江
【滿庭芳】〔小生扮溫嶠上〕豺虎劘牙。鹓鸞鎩翮。胸懷技癢難禁。洛陽江左。望處總關情。徒有一腔忠義。恨無由濟弱扶傾?!餐獍绺首可稀尘T遠。馮歌卞泣。淚向暗中零?!材┌绫鍓咨稀吵V何日靖。愿封鯢京觀。不負平生?!渤蟀缣K峻上〕黃金橫帶。鐵胄彯纓?!埠稀惩谌∑斐V癫?。翊佐圣明君。
〔見介丑〕動問尊兄高姓。〔小生〕小生姓溫。名嶠?!渤蟆吃瓉硎翘w。久聞。此位老兄高姓。〔末〕小生姓卞。名壸?!渤蟆惩?。久仰。好。盛名之下無虛士。這位。〔外〕小生姓甘。名卓?!渤蟆尺@樣大甘蔗。到得一分一根?!残∩承莸萌⌒?。請問老兄尊姓?!渤蟆吃谙戮褪翘K峻。請問列位尊兄。今日何往?!残∩程K兄。目今朝政阽危。羣兇乘釁。鹡鸰剸刃。中原蛇豕。薦窺上國。劉淵僭號幽州。成雄稱帝西蜀。以故祖士雅擊楫中流。劉越石枕戈待旦。小生輩雖無遠略。愿執(zhí)鞭弭。況今瑯琊王尊禮賢豪。王茂弘吐哺下士。愚意欲遠渡江東。求參幕府。倘得試鉛刀于一割?;蚰芊鼍哦τ诖缃z。也未見得?!渤笮椤秤羞@等事。天下智謀之士。所見略同。原來如此。挈帶一挈帶何如?!残∩尘驼埻小!残薪椤炒碎g已是彭城地方了。還從水路去便些?!矁舭绱瑧舫獏歉枭稀澄覄袷廊藳]要學撐船。撐子船來弗得閑。纖板麻繩是我個伙計。蓑衣箬帽是我個本錢。早晨頭擦辣辣個濃霜說弗得個冷。夜頭來濕搭搭個■〈舟平〉■〈舟基〉拿來當席眠。撞著子個虎傷樣個埠頭扣除得我介盡情了絕意。攬著子個老江湖個主顧算計得我介刻骨樣尖酸。殘盤汁水也無得落放。來遲去慢有多伙埋寃。我仔細思量著甚來由淘個樣兀勃氣來走個樣還魂路了。一生一世衣身本分也到底弗連牽。咦。著見扯二。黃金白在岸上。兩日棺材以介阿彌利。倘若馬哈喇儾四撮俏就興。哎。列位相公往那裏去的?!脖姟澄覀兺等サ摹!舱熤v價介〕旣如此。就請下船來。
【甘州歌】〔小生〕牙檣畫艇。正彭城南下。直指金陵。云山遮映。看風帆來往繽紛。城留云夢英雄往。墓表留侯遺跡存。桃花浪。竹箭傾。流經(jīng)積石下龍門。圖名利。甘遠征。今宵且宿呂梁津。
【前腔】〔末〕山陽堞雉新。憶枚皋舊宅。壯志嶙峋。干將摩厲。把王家社稷澄淸。釣魚臺下千金重。漂母祠前一飯輕。湖光滟。山色明。中流浪穩(wěn)榜聲停。臨風臥。帶月行。前村燈火識安平。
【前腔】〔丑〕長亭傍水濆。見碧霞祠裏。笑語輕盈。游人如蟻。對春光偏惱離魂。迷樓百尺空凝眼。烈廟三楹惜露筋。思鄉(xiāng)遠。愁路貧。隔花啼鳥喚聲頻。紅輪墜。皓月明。艤舟拚醉廣陵城。
【前腔】〔外〕雄藩鐵甕名。論江南形勝。此地崢嶸。洪流瀉影。想英雄破浪飛騰。金山寺下■〈氵〈雨上品下〉〉泉古。浮玉峯邊鷗鷺蹲。漁舟宿。商舶停。妙高臺上笑聲聞。懷忠膽。抱赤心。夢魂勞繞五云深。
【尾聲】〔合〕盼神京行將近。石頭高踞大江濱。管取明朝達帥庭。
〔小生〕見說賢王好用才?! 材尺h從靑薊渡淮來。
〔凈〕長江自古名天塹?! 餐狻衬^東南王氣衰。
第十三出 牛眠指穴
〔小丑扮牧童山歌上〕山外靑山樓外樓。牧童莊外去看牛。我也弗圖個為官作相。我也弗圖個拜將封侯。我也弗圖個田園千頃。覊奴使婢。我也弗圖個腰纏十萬??琥Q揚州。我也弗學得個斯文相公。搖搖擺擺。動輒便鋪排個前朝后代風月煙花故事。我也弗抵得個過江子弟。哩哩啰啰。提起便扯條個今時板凳插科打諢情由。我也弗曾到街頭市面。看見歇個提侾扮戲。聽介幾句曲尾。鎭日在田頭地畔。跟隨歇個擔秧斫稻。學得兩只歌頭。朝晨頭黃霜霜個樣老米飯便鱉介幾碗。夜頭來辣矁矁個樣淡白酒便都介一甌。悶來時捉子管短笛?!觥崔秀堋祦睃S牛背上響介一響。興來時騙子個■〈髟上告下〉■〈髟上厘下〉。困倒靑草地上抽介一抽。若論我個本事。搭子三兄四弟。以會顚三槊兩。釘釘捉七。以會斗牌買快。虎跳觔兜。以會摸盲盲。鉆■〈氵罔〉子。以會楊六使。打蒲球。若論我個受用。逢子一年四季。以有茅針烏堵。雀梅蠶豆。以有毛桃鮮筍。野菱芋頭。以有炒田螺。閘籪蟹。以有燒黃蟮。煑泥鰍。若論我個人品。再陪子個摸魚公樵柴漢耕田老派我倈著末。若論我個景致。憑渠個戴文進謝樗仙沈石田也畫我儂打頭。〔唱〕并無妻孥牽掛。并無兒女擔憂。并無官糧激括。并無私債來謅這般淸福難消受?!哺琛匙屑毸剂俊{渠為官做客多驚嚇。爭似我騎牛得自由。今日出來。果然還早。個星胡猻還弗見到。且挪個牛來縛在樹上。困一忽再做計較?!菜椤?
【玉井蓮】〔外扮伽藍上〕賢母堪欽。指點佳城金井。
善哉善哉。人間私語。天聞若雷。暗室虧心。神目如電。小圣乃彭澤縣石壁寺伽藍土地是也。今有鄱陽陶丹妾湛氏。一貧徹骨。二鬴???。仗針黹以謀生。待績麻而舉火。翦發(fā)剉薦。遂成孺子高名。還鲊遺書。慮玷居官淸節(jié)。其子陶侃。赤膽擎天。丹衷捧日。后來擒賊平蠻。翦兇除叛。屢立奇功。洊膺封券。八州移鎭。二世顯榮。今因慈喪在殯。遍覓福地。上帝鑒侃忠誠。兼欲厚庇其母。特令小圣化村老以指迷涂。借牛眠而彰吉兆。且喜他家牛正在此。叫小鬼快牽他到前岡去。〔小鬼舞下外〕正是大抵乾坤都一照。免教人在暗中行?!餐庀赂聫蜕铣髮づ3锻庥懡椤?
【前腔】〔生上〕慈官在殯。尀耐墳塋未定。
這小廝為何在此喧嚷?!渤蟆忱蠣敗_@個老兒偷了我家的牛。拿他到縣裏去。〔生〕唗。胡說?!餐狻炒笕?。老漢住在前村。偶然信步到此。適因尊價嚷鬧。有失回避。望乞恕罪。不敢斗膽請問大人。你眉頭不展。面帶憂容。意必有屬。卻是為何?!采晨?。老丈。一言難盡。下官嚴君背棄。庭訓無聞。老母提攜。甄陶實賴。下官今日榮叨簪紱。得遂宦游。喜竊斗升??缮斓擆B(yǎng)。不意桮桊飮痛。風木含悲?;谖蠢蠲荜惽椤M胶拗儆韶撁?。久停淺土。未入夜臺。思歌薤露之章。未探靑烏之吉。故此憂悶?!餐狻吃瓉砣绱恕4笕?。老漢雖系村農(nóng)。頗諳地理。此間前岡有塊好地。來龍去脈??繋X朝山。種種合格。乃大富貴之地前日有一個郭璞先生。打從此處經(jīng)過。說此地葬者。位極人臣。世出二千石。今老漢就陪大人前往一看何如。〔生〕如此多感。
【一封書】〔外〕峯巒翠藹然。地局天星相配全。金甌塢裏懸。欲卜佳城在此間。背案朝山欣對拱。白虎靑龍兩不偏。呀。奇怪。那佳穴裏邊。卻好有一牛眠在此。不知可是府上的?!渤罂唇椤晨旎钫?。〔外〕記牛眠。定吉阡。葬后君家福蔭綿。
〔外暗下生〕呀。好古恠。這老兒我見他儀容蒼雅。言語淸奇。心裏道他不是凡人。今果忽然不見。想是天憐我尋求勞苦。特托他來點化。也未見得。且到前邊認定穴向。然后擇日造葬便了。
【前腔】山形果秀圓。屈曲周回水更灣。黃?!觥瓷綂W〉底眠。筆鼓旗鎗堂局完。八卦五行均合格。運案龍砂不爽纖。謝神天。指吉阡。從此吾家福蔭綿。
謝天地。謝天地。
〔生〕為尋窀穸葬慈闈?! ∩裰概C邎蠹?。
正是踏破鐵鞋無覓處。 得來全不費工夫。
牧童??鞝颗;厝チT。〔生下丑吊場笑介〕我眼裏從弗曾見世上有個樣奇事。個個老老會隱身法個。好好裏一只牛。弄子我個多伙路來。方纔指點一番。忽然又不見了。雖然是介說。正是為善自有天報。舉頭三尺神明。陰地得從心地。功名起自孝名。天色已晚。不免原唱一個吳歌回去罷?!渤椤吃鲁鰱|方日落西。勸君沒要作非為。弗信但看牛眠地?;侍靾髴ゲ钜??!蚕隆?
第十四出 卜居求安
【似娘兒】〔生上〕終日卜菟裘。幸伏牛天錫神坵?!驳池S碑謾把靈輀覆。〔小旦〕親闈服闋。君恩浩蕩。更兼國難綢繆。
〔生〕翦發(fā)賓筵盛。還書母訓嚴?!驳持^宜膺白首。忽去作靑山?!残〉炒髩魵w蝴蝶。啼魂泣杜鵑?!埠稀嘲Ц栊杏^。丹旐兩班班。〔生〕我那母親。素甘澹泊。安習勤勞。我指望三事登朝。五花被寵。不想朝露先零。頓使暮云增慨。蓋棺已久。繐幕空懸。屬纊卒聞。泉臺杳隔。倚廬三載。驚鶴吊以飛來。覓地經(jīng)年。賴牛眠而定葬。罔極已酬于萬一。致身猶缺于在三。下官意欲趨仕東朝。爭奈故園搶攘。若挈家遠赴。仍恐袵戈席甲。反添跋涉為勞。如單騎獨行。又怕井廢廬荒。內(nèi)顧拋離不忍。夫人。孩兒。吾已差陶旺到廬江地方僦房遷住。下官就近渡江。不但鄉(xiāng)土幽僻??梢詷窐I(yè)安居。卽使早晚思歸。亦能旦發(fā)夕至。我昨日分付收拾行李。可曾完備了么?!驳┬〉惩陚涠鄷r了。〔生〕今日天色晴和。孩兒。門外看有好船。顧只就起程。只是母親墳墓。放不下些。
【排歌】〔生〕蠡澤遷居。龍舒遠投。一朝辭別瑕丘。只怕鹿眠荒圃草夷猶。鴉噪殘陽敗葉留。波紋皺。水箭流。身世如同不系舟。家鄉(xiāng)遠??吐酚?。時平方望大刀頭。
【前腔】〔旦〕故國輕離。從夫遠游。何年復覩松楸。且是好月。蟾宮移下水晶樓。云物凄涼拂曙流。檣風緊。纜錦遒。吳■〈舟周〉想已過傍州。歌欸乃。刺浪漚。莫敎人抱扊扅愁。
【前腔】〔小旦〕苫凷方辭。緱裝斾油。行看為國分憂。逐龍今赴合肥游。爹爹。你翔鳳還驅(qū)到石頭。攄長策。運秘謀。潭潭相府待薪槱。膚功奏。夙志酬。長安市上唱鳴騶。
【前腔】〔末上介〕僦寓濡須。凝眸遠舟。呀。老爺。夫人。到了。已尋鵲壘居鳩。村籬卜筑景偏幽。絕類桃源可避仇。山當戶。樹遶溝。淸江一曲抱村流?;h堪竹。畦可耰。隔林雞犬雜居稠。
【尾聲】今朝且把浮蹤逗。明日乘傳上帝舟。管取明廷壯遠猷。
〔生〕濤翻鷺羽連天白?! 驳成蒋B屛巒帶樹靑。
〔小旦〕身寄客鄉(xiāng)渾似夢。 〔末〕萬重波裏一浮萍。
第十五出 藩府賀正
【點絳唇】〔小丑扮堂候官上〕鳳歷頒春。龍躔啟正。銀河耿。濟濟官寮。抃祝升平慶。
煌煌星斗映樓臺。漠漠祥煙雉尾開。爆竹一聲催臘去。屠蘇幾琖送春來。山呼殿陛云霞動。風轉(zhuǎn)旗章鳥獸回。但愿圣朝無敕政。轅門枹鼓寂銜枚。自家乃大丞相揚州都督瑯琊府中一個堂候官是也。往來朱邸。奔走彤墀。典藩府之禮儀。傳相門之號令。今日乃元會正旦。歲當更始。節(jié)屆履端。歲當更始。層層佳氣護銀潢。節(jié)屆履端。朵朵卿云籠畫戟。香浮五木。兔苑頌椒花。不數(shù)那獻賦的鄒枚。句句聲齊廣樂。藥薦七松。辛盤盛柏酒。不比那設醴的楚國。人人色醉仙桃。如今天色將明。殿下將次升殿拜闕。文武官寮。相率來朝賀節(jié)。只索在此祗候。呀。道猶未了。王司徒已到。
【混江龍】〔外〕寮參鶴禁。謾道是分猷贊化冠臣鄰。今日價祥開農(nóng)正。斗指東寅。仙官嵩祝呼千歲。禁苑筵開薦五辛。但愿得薄海內(nèi)慶豐亨。營門外息戈爭。稱盤石。表宗臣。開邸閣。友嘉賓。門迎朱履三千客。戶納貔貅百萬兵。九重返斾。萬國咸寧。
自家王導是也。官拜司徒。職參機務。且喜殿下言聽計從。好賢納諫。敦河間之禮樂。富子建之文章。羅四海之英賢。參朮盡歸藥籠。收一時之豪杰。桃李悉植門墻。如劉隗刁協(xié)紀瞻陳頵顧榮賀循庾亮陶侃卞壸周訪輩。率皆延之館舍。誰嗟彈鋏無魚。用當其才。咸愿處囊脫穎。掾稱百六。名震寰區(qū)。今日百官賀歲。下官身居輔導。誼先羣僚。只索先來伺候。呀。你看眾文武也相繼來了。
【寶鼎兒】〔凈〕海邦虛節(jié)鎭。隨從征討。身如萍梗。下官原任靑州刺史王敦是也?!餐狻掣绺绨菀尽!矁簟承值芤严仍诖肆?。〔生〕追舊日分符江夏。〔末〕欣一旦叨承記閫?!采承∩谓奶靥召┦且??!材承∩桓畯氖卤鍓厥且??!渤笮〉承蚁仓T賢齊匯進。稍展同升忠藎?!渤蟆承∩鷥?nèi)史蘇峻是也?!残〉承∩鷧④娾琢潦且?。〔眾合〕列位大人請了。愿再造乾坤。世躋壽域。人登臺鼎。
〔眾〕司徒大人拜揖?!餐狻沉形幌壬匀宋墓诿?。僚寀領袖。幸逢萃聚。喜値泰初。豈但王室增輝。抑且宗枝藉色。望祈戮力。共振國威?!脖姟辰再囁就酱笕酥鞒?。生等愿效犬馬。呀。主公升殿了。
【賀圣朝】〔小生〕南藩三載羈臣。今朝又遇王春。周公相洛愧非倫。羞稱赳赳干城。
荏苒江南已數(shù)春。年華如駛愧無成。乘輿遠播何時復。宗廟丘墟甚日新。但喜槱薪能得士。待看驅(qū)策佐明廷。整服且將西闕拜。遙祈新政永康寧??炫畔惆?。
【錦堂月】玉燭調(diào)元。金花簪勝。朝來運逢熙盛。遙?;使?。愿千祥百福駢臻。淑氣轉(zhuǎn)五位重登。條風啟八方豐稔?!埠稀除R祝慶??慈毠偩d綿。玉牒森森。
〔外凈〕臣王敦王導參見。愿大王千歲千歲?!脖姟吵继召┍鍓滋K峻庾亮參見。愿大王千歲千歲。
【前腔】〔合〕欣逢。橘干敷榮。瑤山聳秀??胺Q國棟維城。臣等呵。怕空負壚■〈缶垂〉。不堪待罪馳騁。惟愿取海晏河淸。??戾艹剂季ァ?
〔合前小生〕今日且喜英賢畢集。聊取椒觴。愿同歡賞?!脖姲驯K介〕
【前腔】滿飮。柏葉頻斟。椒花疊獻。堆盤紅縷茵蔯。百戲蓮盆。彷佛三春花景。綠楊枝彩燕新裁。白獸樽屠蘇香醞?!埠锨啊?
【前腔】歡罄。放雀懷仁。獻鳩施惠。翠管銀鉤輝映。經(jīng)史爭譚。偏怪侍中席盛。迎年饋粉荔絲雞。聽響卜梨花炮信。〔合前〕
【醉翁子】〔小生〕長恨。這國恥總筆書難罄。誓薪膽焦勞。莫貪歡慶?!餐狻趁泓w。愿勠力王家。把宗社人民返故京。〔合〕相慶處。愿武偃文修。秣馬休兵。
【前腔】〔凈〕忠懇。要奮迅名揚邊郡把胡塵汛掃。二君仇靖?!脖姟撤秦6ㄕ虅﹂L驅(qū)。伊洛荊揚盡處寧。
〔合前末〕早間各鎭賀箋。禮當裁答。恐稽來使。壸請先辭。到記室去。紫宸拜賜鳴雙笏。皂蓋頒春佩左符?!蚕认隆?
【僥僥令】招搖東指震。太簇律重新。看取萬國衣冠承正朔。見百福呈祥祝受成。
【前腔】顏牽紅玉醉。袖惹御香芬。但愿歲歲年年常侍宴。共沐浴皇仁億萬春。
【尾聲】賢王四海聲名振。愿永遠把南都守鎭。常覩雍熙賀太平。
〔小生〕但愿邊庭無警戰(zhàn)?! ¢e集梁園作小詩。
〔合〕共助至尊歌喜事?! ∧昴甏喝赵嚧阂?。
第十六出 權門燈宴
〔末扮院子上〕天碧銀河欲下來。月華如水浸樓臺。誰將萬斛金蓮子。撒向皇都五夜開。自家乃王都督府中一個院子是也。今日乃元宵佳節(jié)。你看燈迷鶴市。彩結(jié)鰲山。雞上靑蓮。蘭麝香中花萬簇。龍銜玉樹。綺羅叢裏焰千株。高的高。下的下。燦燦熒熒。十里燈球明似晝。來的來。去的去。挨挨擠擠。六街車馬涌如潮。這壁廂吹的吹。擂的擂。厭厭夜飮。集珠履三千。那壁廂歌的歌。舞的舞。處處宵燈。照金釵十二。金吾放夜。一更交至二更。三更交至四更。暗塵隨馬去。妓皆秾李騁余裝。玉漏停催。東街跑到西街。南街跑到北街。明月逐人來。歌盡落梅仍別調(diào)。正是誰家見月能閑坐。何處聞燈不看來。休提那街市上的繁華。且說俺畫堂中的富貴。重檐下掛的是玻瓈燈。玳瑁燈。琥珀燈。眞珠燈。約有百千來盞?;幸婶~枕春裁。兩邊傍列的是云母屛。料絲屛。夾紗屛。羊皮屛。何止二三十架。卻訝蓬壺夜坐。吃的是猩唇鳳臘。鶴脯鸞羞。誰數(shù)上方饌品。斟的是瓊漿玉液。葡萄桑落。休夸中禁醍醐。庭墀內(nèi)擺列著伶官樂部。齊齊整整。咿咿啞啞。響協(xié)鈞天。珠簾內(nèi)準備著美女歌兒。顫顫巍巍。裊裊婷婷。神游洞府。果然天上神仙宅。不比人間宰相家。今日俺老爺不請外客。顓待司徒爺家宴。一應閑人。不許放入。呀。遠遠望見錢鳳那廝。又來闖酒吃了。不免躱在此間。聽他說些甚么。
【仙燈近】〔丑〕步入侯門。喜遇盛開燈宴。
自家乃錢鳳是也。小子生來伶俐。慣會說謊搊趣。出外狐假虎威。進門掇臀捧屁。論才學那曉得者也之乎。問行藏不顧那廉恥禮義。順我的便褒奬他上了三十三天。忤我的便排陷他落在十八層地。刀山劍樹。死后不怕閻羅。咋舌搬唇。生前且撞太歲。今日王府中大開燈宴。不知為什么不來請我。不免挜個相知。方纔門上被我一哄。撞了進來。這樁買賣。想是到手了。〔末上介〕呀。錢老爹那裏來。〔丑〕阿呀。老夫聞得你家設宴。特來奉陪?!材尺?。錢老爹。今日爺是請司徒爺家宴。分付一應外人不許通報。你還達些時務。不要連累我們。請回。改日來罷?!渤蠊蚪椤忱咸珱]奈何。作承一作承。我在老爺門下。又比別的不同。萬乞笑留。老爺一定不惱?!材忱蠣敵鰜砹恕?
【賀圣朝】〔凈〕三五良宵光燦。今朝特建燈筵。弟酬兄勸兩盤桓。看火樹銀花開遍。
春風來海上。明月在江頭。燈火家家市。笙歌處處樓。吾荊揚都督大將軍王處仲是也。隼旟虎帳。擁百萬貔貅。鐵鎧金戈。轄三千熊虎。權傾海內(nèi)。勢壓江東。昔與兄弟茂弘。同隨丞相渡淮。弟裁機務。吾掌兵權。所喜言聽計從。信任勿貳。特封我為荊揚都督大將軍。吾想昔稱三窟。今見二難矣。第明日欲往荊州。今日聊具杯酒。與兄弟話別。一則敘吾手足之情。二來藉他表裏之勢。叫當直的。司徒爺?shù)絹?。疾忙通報?!材赤?。曉得。稟爺。錢鳳在外邊。不知可要放他進來?!矁簟硠e的不許他進來。錢鳳是我的心腹。放他進來罷?!材赤摹eX老爹。請你進來?!渤蟆炒蠖级?。錢鳳見?!矁簟呈纼x。你今日為何曉得我開宴呢?!渤蟆冲X鳳方纔在外邊看燈。偶見府門大開。聞知擺宴??钟序?qū)使。特來效勞。〔凈〕我對你說。我今出鎭荊州。遠離藩幕。司徒爺密居左右。凡事仗他周旋。倘或有貝錦之讒。俱賴他回天之力。況兼他做人古執(zhí)。不肯通變。若有差錯。內(nèi)舉不避。我今日開宴敘別。一來為手足之情。二來叮寧他大事。仔細想他官拜司徒。年過四十。尙還無子。我有兩個歌姬。一個喚做文鸞。一個喚做彩鳳。姿容蓋世。歌舞絕倫。吾意欲飾此二姝。少間酒后。便送與他。不惟可衍其后嗣。且得此二人從旁慫慂。亦可以得其內(nèi)應。你的意下如何?!渤蟆炒笕怂娚趺?。只是聞得司徒夫人家法甚嚴。恐怕不容。〔凈笑介〕吾已籌之熟矣。前曾差人于司徒宅旁。筑下別室。撥兩房下小隨去伏侍。不容他知道便了?!渤蟆骋话l(fā)絕妙。
【前腔】〔外〕侍罷傳柑佳宴。驅(qū)車且向街廛。相輝棣萼景怡然。拚酩酊月斜方散。
十萬人家火燭光。門門開處見紅妝。歌鐘喧夜銅壺暗。羅綺盈階塵土香。今日吾兄大都督請我賞燈。不免撥忙。少赴片時。〔眾〕稟爺。已到都督府門首了?!餐狻晨焱▓??!材﹫蠼椤撤A爺。司徒爺?shù)搅恕!矁舫笥橥狻掣绺?。荷蒙寵招。理宜早趨筵末。奈大丞相修傳柑故事。侍飮半晌。故此來遲。望勿見罪。〔凈〕兄弟。今日不為別事。我明日欲往荊州。一別又得幾載相會。故此聊借燈下。以敘離悰耳。叫左右起樂?!菜途平椤承值?。吾雖是兄。你還是客。今日還該你坐?!餐狻逞健8绺绮钜?。人有五倫。缺一不可。長幼之節(jié)。如之何其廢之。還是哥哥坐?!矁簟呈纼x。還該是那個坐。〔丑〕還該都督坐?!矁簟迟t弟。這等屈坐了?!餐狻巢桓?。〔丑〕錢鳳吿坐了?!矁簟匙×藰?。
【山花子】〔外〕哥哥。你旌旄擁鎭荊揚遠。東南半壁擎天。掌兵權威揚巨藩。指日奠靖中原。〔合〕喜燈輝明月皎然。星橋火樹光燭天。銀箏象管繞玳筵。趁此良宵劇飮開顏。
【前腔】〔凈〕兄弟。你陰陽燮理臺垣顯。定敎旦奭齊肩。喜隆平玉燭調(diào)元。八荒預慶豐年?!埠锨啊?
【前腔】〔丑〕二位大人。望先開府威名擅。司徒位列仙班。賀塤箎同調(diào)齊賢。何勝忭舞華筵?!埠锨啊?
【前腔】〔凈外〕幾年分轡昭陽殿。今宵話別燈前。嘆飛鴻頃刻殊轅。何時再續(xù)重歡。
〔合前眾隨意鑼鼓唱上凈〕你是承應的么。我這裏不請外客。簾下自有家樂。不消伺候。去罷。〔唱下凈〕傳話后堂。喚女樂們出來?!驳┬〉澄柠[彩鳳磕頭。〔外〕起來。〔眾〕女樂們磕頭?!餐狻称鹑??!矁簟澄柠[彩鳳。你揀新上的曲兒唱一曲。敬司徒爺酒?!驳┻M酒介〕
【北二犯江兒水】六街燈火。正喧塡六街燈火。星橋回鐵鎖。且及時行樂。選伎征歌。繞梁音行云度。婉孌映綾波。嬌姿壓寶螺。聲纏錦荔響徹銀河。莫蹉跎把良宵來虛過。塤唱箎和。討得個塤唱箎和。王家良佐。好一對王家良佐。急釘冬漏聲中滴下銅壺。
〔凈〕再喚文鸞舞一回。彩鳳敬司徒爺酒?!驳┪杞椤?
【前腔】〔小旦〕光生瑤圃。好輝煌光生瑤圃。再添香當夜午。且更衣炫彩飄舞香羅。奏霓裳偕仙侶。嘹嚦管弦和。翩翻襟袂多。機上繚紽。錦裏穿梭。這妖嬈卻賽過優(yōu)施伍。酩酊屠蘇。拚沈醉酩酊屠蘇。瓊樓畫鼓。慢相傳瓊樓畫鼓。嘆光陰把人生忙裏奔波。
〔外〕哥哥。舞羞飛燕。歌賽雪兒。愧無紅錦纏頭。權奉白金便面。叫左右??烊°y十兩。送二姬買脂粉?!矁簟衬愣诉^來謝了司徒爺賞?!部念^介〕再取大觥奉酒。〔送酒介外微醉凈〕茂弘。這兩個美人頗生得聰俊。且從幼是我撫養(yǎng)。原非風塵下賤。古人云。不孝有三。無后為大。今吾弟壯年無嗣。吾意欲將此二人。奉充下陳。俾薦枕席。尊意若何。〔外〕哥哥。子嗣有無。自有定數(shù)。況君子不奪人之好。奈何敢攘兄之有乎。〔凈〕哎。說那裏話。一言旣出。寧有悔理。本該今夜就贈同歸。只是送到家中。怕不穩(wěn)便。吾已差人料理別業(yè)。在于宅左。來朝撥兩房下小。竟送到新筑居住便了。兄弟之間。萬勿見外?!餐狻橙绱恕6嘀x哥哥?!矁簟辰凶笥?。再旋熱酒來。兄弟。同往燈下一步何如。你二姬隨來送酒。
【滴溜子】〔眾〕鰲山上。鰲山上花燈萬盞。綺筵內(nèi)。綺筵內(nèi)歌舞鬧喧。天遣嫦娥隨伴。管取種藍田。雙嶼并獻。佳氣充閭。門庭歡忭。
【雙聲子】今宵宴。今宵宴。論富貴眞堪羨。天公念。天公念。論兄弟情還戀。〔旦小旦〕蒙恩眷。蒙恩眷。歸別院。歸別院。愿傾尊北海。壽比南山。
【紅繡鞋】〔合〕雙娥年少蹁躚。蹁躚。司徒車馬回旋?;匦?。綺席散。樂聲闐。翻翠仗。耀金韉。歌舜日。樂堯天。歌舜日。樂堯天。
【尾聲】魯陽戈何須返。歲歲年年此夜歡。但愿四海升平玉歷綿。
歡娛休問夜如何?! 粝α枷軒缀?。
遇飮酒時須飮酒?! 〉酶吒杼幥腋吒?。
〔丑〕都督爺。錢鳳吿別了。〔凈〕多慢?!渤蟆巢桓??!蚕聝簟澄柠[彩鳳。你二人今日是我家的人。明日是司徒爺?shù)淖饘櫫恕K就綘斔麨槿苏?。比我不同。凡百須要小心在意。還有一件。我重重托你。我在外邊。一時無人來往。倘或有人在司徒爺面前背我。你二人須要善言解勸。也不枉我數(shù)載養(yǎng)育之恩。今日相贈之意?!驳┬〉硶缘谩!矁簟痴乔Ы鹳I妓教歌舞。送與他人樂少年?!蚕隆?
第十七出 問卜決疑
【菊花新】〔外扮郭璞上〕博通詞賦足余生。久溷塵氛眼未靑。偶爾受奇經(jīng)。且守垂簾市隱。
易闡陰陽道果微。靜中探索自能知。交重生克須兼察?;诹吆嗤涂偛惶?。八卦暗藏天地奧。六爻搜盡鬼神機。若能誠信來占驗。管爾前途定不迷。老夫姓郭。名璞。字景純。平陽聞喜人也。幼通經(jīng)術。已能窺豹之斑。長好辭章。復冒雕蟲之譽。爭奈運途多蹇。且知時事日非。遂借卜筮以藏身。假易書而顯技。決疑辨惑??隙嘧尲局骶?。指吉譚兇。不數(shù)那京房管輅。夜來卜卦直日。見三傳貴人臨應。怕有佳客到來。叫鶴童點茶掃門伺候?!渤蟀珉p髻道童應同下〕
【前腔】〔生小生末丑同上〕同叨升斗列朝紳。奈皇路崎嶇盡棘榛。底事總無憑。試向支機扣問。
〔見介〕列位大人請了。夜來相約往郭景純肆中問卜。請卽同去何如?!残薪椤城俺贪等缙帷7遣凡荒軠y。轉(zhuǎn)過帝王家。來到神仙宅。〔丑上諢報外出相見介眾〕久懷芝宇。式遂荊瞻。〔外〕幸遘龍光。曷勝雀躍。請問列位大人尊姓。〔生〕小生陶侃是也。〔小生〕小生溫嶠是也?!材承∩鍓资且病!渤蟆承∩K峻是也。〔外〕呀。列位大人皆靑云貴客。黃閣巨卿。老夫耄矣。無能為也。連鑣左投。有何見諭?!脖姟忱舷壬?。生輩并立江東。均參幕府。但權臣柄國。奸佞當朝。胡騎猖狂。中原無主。一腔熱血。無以自效。特來請教一番。以決休咎耳?!餐狻赤摹T瓉砣绱?。列位大人請坐。
【駐馬飛】〔外〕易學閎深。羲畫文爻義果精。詞象先天定。占變隨時應。嗏。禍福豈無憑。吉兇有準。若問終身呵。一卦可管三十年休咎。內(nèi)卦管十年。外卦管十年。支卦又管十年。休咎終身一卦能包盡。還有六親六神乘旺休沖。俱可推驗。變動還須論五行。
那一位大人先卜。請禱吿來。〔眾遜介生禱外卜介〕拆交拆單拆拆。陶大人好好。這是大富貴之卦?!采吃跻姷??!餐狻撤嚼u大人卜的是雷地豫卦。彖云。豫利建侯行師。況兼卦書有云。殺値空亡。漢主脫平城之難。貴逢生旺。蘇秦受六國之封。如今貴人祿馬俱逢生旺。異日必以戰(zhàn)績封侯。賀喜賀喜?!采撑虏荒芄吹酱??!餐狻尺€有一件。第二爻朱雀文書發(fā)動。目下就有除授。你聽我道來。
【前腔】坤震相丞。豫卦成名吉兆生。師旅須肩任。侯建終當應。嗏。祿馬又同臨。貴人有慶。蘇季當年六國皆歸印。胙土分茅帶礪盟。
〔外〕如今那一位大人來卜?!策d介小生禱外卜介〕拆重拆交拆交。呀。溫大人。此卦與陶大人相同。也主大富貴之象?!残∩衬怯写死?。〔外〕呀。溫大人。此卦為地水師卦。彖辭云。師貞丈人吉。且卦書亦云。官星佩印居玉堂。乃食祿之人。貴刃加刑控寶馬。必提兵之將。請問大人貴庚?!残∩扯∷??!餐狻炒笕速F庚丁巳。今日又是甲午。今師卦二四上三爻發(fā)動。丁以亥為貴。人未為羊刃。又且甲與巳合。午與未合。貴人羊刃將星三刑同見。定主將帥之職。你聽我道。
【前腔】地水師形。畜眾容民義頗明。三錫師中命。開國承家慶。嗏。羊刃又加刑。貴人相并。閫外提兵歷戰(zhàn)須敎勝。百萬貔貅統(tǒng)六軍。
卞大人請?!材┒\外卜介〕單交重交拆交。卞大人。休怪老夫說。此卦雖主富貴。后有險阻?!材逞健@舷壬钜?。君子問災不問福。大丈夫不能垂芳竹帛。靦顏立于天地之間。祇虛生耳。為臣死忠。為子死孝。分之當然。何必顧忌。〔外〕這等老夫敢斗膽直講。此卦乃地火明夷。四爻亂動。彖云。明夷利艱貞。其初爻云。明夷于飛。垂其翼。君子于行。三日不食。有攸往。主人有言。五爻云。箕子之明夷。利貞。又卦書有云。世逢鬼合。文王在羑里之時。身與世同。箕子去朝鮮之日。況兼命逢死絕。最嫌殺忌當頭。鬼入墓鄉(xiāng)。尤怕身爻濺血。水土■〈人上丙下〉人見卯為死氣。水見丑為殺忌。日辰又與動爻傷克身命。主有死亡之禍。你聽我道。
【前腔】用晦而明。箕子文王艱利貞。殺忌臨身命。瀕險須敎愼。嗏。官祿總榮膺。后屯蒙慍。羑里羈囚海外封夷郡。只怕你兵刃臨身家不寧。
大人。得罪了。如今蘇大人請?!渤蠖\外卜介〕拆拆拆拆拆重。呀。蘇大人。此卦一發(fā)不利?!渤笈蛳卤妱窠橥狻沉形淮笕恕H酥t愚??蔀橄鋈?。方纔卞大人卜卦不吉。老夫直言莽撞。說了許多利害。不曾發(fā)惱。那蘇大人。老夫方纔開口。就打?qū)⑵饋?。我看他鴟目梟吻。面有反相。卦又不吉。后來必主叛逆受戮。列位大人宜謹避之?!采痴垎査嚼u卜的何卦?!餐狻撤嚼u卜的是剝卦。彖云。不利有攸往。況兼卦書又有云。破才破貴。李廣到老不侯。合殺合刑。韓信晚年受戮。如今年月日三傳盡合刑殺。必戮無疑。列位大人。你聽我道。
【前腔】坤艮交成。剝卦從來不利人。床剝膚遭病。用罔還生釁。嗏。刑殺又皆興。三傳合應。韓信當年戮市難逃遁。且面帶兇形主叛征。
〔生〕多承指教。吾等無以為敬。聊奉白金一兩。少資薪水?!餐狻扯嘀x列位大人?!脖姟尘痛藚虅e。
〔生〕邂逅垂簾一指迷?! 残∩臣獌椿诹呤氩畛亍?
〔末〕從今識破羲文秘?! 餐狻骋回阅苊靼胧罊C。
第十八出 杜弢定計
【一枝花】〔凈扮杜弢〕腥膻羈弱主。海內(nèi)英雄起。我興兵魚腹也據(jù)全楚。〔丑扮王貢率眾上〕睥睨神州。一統(tǒng)歸疆寓。更溪峒兵堪倚?!埠稀呈亩ㄖ性?。圖成大業(yè)。方顯男兒志。
〔凈〕蓋世豪雄膽氣粗。氣呑云夢控荊湖?;⒕犭[林窺大寶。蜂屯三澨覬鴻圖。〔丑〕主帥。我雄兵肆掠騷城郭。猛將齊驅(qū)襲國都?!埠稀稠毥虝x鹿歸吾檻。方顯人間大丈夫?!矁簟匙约叶艔|是也。家居七澤。隱漁獵以為生。勇恃千斤。集梟狐而作伴。樓船百艘。盡從湖裏覓生涯。頭目千人。俱向林中求活計。不必掘山煑海。自然利盡魚鹽。何須宿水餐風。天賜富饒商賈。以故不階尺土。粟盡可支十年。無藉寸兵。威卻覃行一省。副帥。吾想罾魚一唱。秦民袒臂歸陳。斬蛇再呼。楚卒傾心屬漢。目今晉家天子。靑衣行酒。眞仆隸之不如。執(zhí)蓋虜庭。謂體統(tǒng)今安在。諸鎭帥徒懷忠藎。未聞加匈奴一矢?,樼鹜蹼m是賢明。不敢窺左江半步。終不然這個花錦世界。就是那劉淵的了。吾聞昔人有云。鷸蚌相持。漁人得利。吾意欲卽日起兵。你的意下如何?!渤蟆持鲙?。嘗聞行兵之道。貴在萬全。方今劉太尉虎視中朝。陶荊州鷹揚內(nèi)地。祖刺史雄鎭豫章。智謀之士。鱗集江東。倘彼五合六聚。鞠旅陳師。則一隊孤軍。豈堪腹背受敵。依貢之意。且按兵漢沔。勾引溪蠻。令彼先行侵掠。然后裏應外合。譬夏日之潰春冰。疾風之卷秋籜。事成則我專其利。有變則彼分其辜。豈不美哉?!矁簟澈糜嫼糜?。只是五溪深邃。蠻酋性黠。必得能言舌辯之士。多赍金帛。欣以厚利。誘之興兵方好。爭奈沒人去得。〔丑〕主帥。貢聞溪峒之內(nèi)。奇珍異寶。地產(chǎn)頗多。前日劫到商舶。多是文犀琥珀。玳瑁沈檀。皆其地土所饒。不為稀罕。還覓三吳綾錦。燕趙罽絨。玩好稀奇。珍羞異品。以悅其心。庶得其力。如無辯士。貢愿自行。主帥以為何如?!矁簟橙绱藚s好。分付寨內(nèi)收拾珍玩。卽便點選頭目。明日絕早起程。
【瑣窗郞】〔凈〕笑晉家鍾簴將移。統(tǒng)強兵疾掃除。召兵蠻峒。幷力長驅(qū)。管敎脅從為吾指臂。〔合〕試看取中原一統(tǒng)大事濟。傳帝禪受神器。
【前腔】〔丑〕捧琛縭入峒歡輸。仗蠻威拒六師。誘他擄掠。逼眾流離。吾軍深入。庶幾無慮?!埠锨啊?
【前腔】〔眾〕喜主帥威賽熊羆。況將軍賈勇余。溪蠻助勢。如獯鬻攻岐。縱晉多驍勇。也須回避?!埠锨啊?
〔凈〕獵獵旌旗拂漢江?! 渤蟆忱劾壅溱B動蠻方。
〔眾〕全憑舌戰(zhàn)求多助?! 「m看當陽建大邦。
第十九出 新亭灑泣
【念奴嬌】〔外上〕重陽美景。憶龍沙千騎。鼓笳聲競?!采碂o奈潢池多寇警。廟算何由制勝。〔小生〕戲馬臺高?!材撤埳骄!埠稀趁甭涠紵o興。且新亭縱步。聊續(xù)前賢風韻。
〔木蘭花謾〕〔外〕西風凜烈。登高本為酬佳節(jié)。〔生〕國步多艱。老去悲秋強自寬?!残∩城姹镁?。追思往事空搔首。〔末〕舉目神州。便是黃花也帶愁?!餐狻诚鹿偻鯇且??!采诚鹿偬召┦且?。〔小生〕下官周顗是也?!材诚鹿俦鍓资且?。今日重陽佳節(jié)。雖無菊飮萸囊。相攜問節(jié)。權共登高遠眺。免笑山靈。列位大人。同往新亭一步何如?!残薪椤?
【本序】〔外〕蒼茫萬里。想干戈聚處。幾年宗社遭驚。刁斗遙傳。蔽野見壁壘旌旗相映。那更執(zhí)蓋前驅(qū)。靑衣行酒。華夷倒置豈堪聞?!埠稀稠氜k取謀王斷國。正氣重伸。
【前腔】〔生〕遙省。陸海波澄。見東南淼渺。炊桂餐珠難忍。萬壑千村。何處有灶突行人蹤影。還憫。哀雁蜚鴻。牂羊羵首。胔骸滿路痛傷情?!埠锨啊?
【前腔】〔末〕孤憤。古廟狐鳴。中林獍逸。嘯呼庚癸逼神京。萑內(nèi)都是。帶甲拋鋤為逞。料應。荒葛罥涂。澤葵依井。窮民無吿聚成羣。〔合前〕
【前腔】〔小生〕悲哽。妖蜮含沙。祥麟化鶴。爪牙耆舊惜凋零。凝望處。四郊風景猶存??安?。春燕巢林。秋宮落葉。江河舉目泣沾襟?!埠锨爸芷娨嗥椤?
【古輪臺】苦酸辛。糖猊鎧甲蟣還生。屠龍事業(yè)愁難稱。政衰民困??礉M把茱萸。翻做一天愁悶。吊古論今。何時能盡。對秋光空染得淚盈盈。胸塡郁憤。急煎煎發(fā)豎眥橫。剖肝析膽。捐軀糜骨。共矢孤貞。臣節(jié)豈難能。精忠奮。裹尸馬革樹威靈。
【前腔】閑評。賦蛇政虎縱橫。君側(cè)有社鼠城狐。叢神交競。屈抑忠賢。袖手樊籠徒恨。也有枕戈待旦。戎帷怕寢。也有中流擊楫志澄淸。遭時不幸。聞雞起舞興堪乘。〔外〕列位大人。遭此時艱。須當共扶王室。克復神州纔是。乃作楚囚對泣是何道理。相看揮涕。何如戮力。把山河復靖。胡馬避長城。銘鐘鼎。腥膻穢掃一時平。
〔探子上〕報報報。沔賊杜弢。勢甚猖獗。今又勾引武陵溪蠻。殺過來了。各位老爺聽稟。
【五供養(yǎng)】那杜弢呵。他湖湘據(jù)梗。收集亡徒。擄掠商民。今水兵過十萬。賊勢太憑陵。況把蠻酋勾引。擾軍州人民竄奔。烽煙迷四野。不久薄神京。顧速整王師。用意收擒?!餐狻硶缘昧?。出去伺侯領賞?!蔡健乘僬鯉?。用意收擒。
〔下外〕士行。聞得當時擒剿陳敏。如摧枯拉朽。明日啟過大丞相。勑足下以原官移鎭沔口。掃除此賊。庶不負方纔灑泣之意?!采持豢謴婂笾?。沖風之蓑。不能有濟耳。〔眾〕陶兄說那裏話。吾輩洗耳聽捷。颙望凱還。再圖歡聚耳。
【余文】邊烽急節(jié)鉞膺。料此去皇靈丕振。指日班師喜氣生。
〔外〕斜陽雁影弄余暉。 〔小生〕此日登臨共慘凄。
〔生〕全祈漢沔行歌凱?! 材撑I胶伪販I沾衣。
第二十出 平蠻奏凱
【水底魚兒】〔丑扮溪蠻上〕密箐深溪。天生窟穴奇。一聲長嘯。霹靂振天低。霹靂振天低。
玉匣銷龍鱗甲冷。金鈴系鶻羽毛寒。皂雕擁出花當背。白馬騎來月在鞍。咱家五陵溪蠻主的便是。餐風臥月。佩劍帶刀。見花開為歲月。那知冬夏春秋。倚膂力為雄雌。誰識君臣上下。山中歌唱。搭對者便效鸞凰。野裏斗爭。怯弱者降為奴婢。夜郞南詔。是我比鄰。石砫酉陽。作吾藩蔽。出的是麩金琥珀。石綠丹砂。件件皆遐方異寶。用的是■〈竘〉醬異馬。班布■〈毛疊〉氌。種種盡土產(chǎn)殊珍。馬伏波曾深驅(qū)入峒。怎能損我秋毫。諸葛亮冒暑渡瀘。何嘗奪我寸土。近日聞得漢家天下。歸于魏晉。劉石姚李。各帝一方。咱家想西夷北狄。并立為王。偏我南邦。不能進取晉家尺寸。方懷覬覦之心。近有杜弢。起兵沔陽。欲圖大業(yè)。前日差手下副將王貢。到咱這裏進獻。要咱并驅(qū)入掠。乘此機會。出去騷擾一番。擄些金帛子女回來。灑樂一灑樂。卻不是好。不免叫小番們出來分付一番。一齊殺將過去。小番那裏?!脖娚洗蚴纸椤承》W蛉罩谐踟?。約咱打草。咱這裏趁此溫和天氣。一齊殺入境去。
【前腔】〔合〕擂鼓搖旗。弓刀要整齊。長驅(qū)深入。莫敎退后遲。莫敎退后遲。〔下丑扮王貢領眾上〕
【前腔】晉鹿奔馳。爭雄定霸時?!埠稀硴P威荊沔。管敎社稷移。管敎社稷移。
自家王貢是也。奉俺主帥之命。出約峒蠻。同寇荊湘。裏應外合。殺向江東。南面稱孤。繼晉大統(tǒng)。爭奈陶侃這廝足智多謀。十分驍勇。連戰(zhàn)失利。如何是好。暫且頓軍。俟蠻兵到來。夾攻便了?!埠锨跋隆?
【降黃龍】〔生〕玉節(jié)金貂膺重任。移棨戟蒞荊門。赫赫龍驤。眈眈虎視。不負持麾出鎭。
昨夜旄頭耀斗魁。今朝上將詰戎師。臂挽雕弓神落雁。腰橫寶劍勇誅螭。三千羆虎如云擁。百隊旌旗掣電隨。試看累囚爭獻馘。遐方詟服賀唐虞??晒侄艔|這廝荒林鬼磷。野藪孼狐。逞螳臂以當車。不知自量。奮蛙足而跳樹。輕賈狂兇。犯順抗旌。不軌犯法。雖然勾引蠻兵。大舉入寇。吾想此輩鼠竊狗偷。豈有深謀遠計。連日被我戰(zhàn)敗。力屈計窮。堅壁不出。今日先統(tǒng)大兵。擊退蠻賊。杜弢那廝不戰(zhàn)自擒矣。叫大小三軍??彀螤I前去。
【玉芙蓉】〔生〕雙熊節(jié)斧陳。五馬輶軒盛。看舒猿服虎。勇冠三軍。堂堂正變高八陣。懾懾蠻俘效七擒?!埠稀惩L凜。神驚鬼驚??错暱涕g蕩平妖寇系長纓。
【前腔】〔眾〕前軍鉦鼓鳴。后隊弓刀整。喜風驅(qū)席卷。萬灶云屯。翩翩映日揚六纛。烈烈轟雷壯五兵?!埠锨坝鲂U兵殺三陣退介〕
【前腔】〔生眾〕揮戈瘴雨晴。仗劍蠻煙凈。看盤瓠匿跡。魍魎潛形。銘鐫銅柱功追漢。溪逐桃花憶避秦?!埠锨坝钟龆艔|王貢混殺綁住介〕
【前腔】〔生眾〕天兵壓境臨。小丑空巢穽。幸身膏齊斧。俘獻王庭。深悔那揚鬐鼓鬣游紅釜。斬木褰旗聚綠林?!埠锨啊?
〔生〕遠提一旅振皇靈?! 〗瓭h羣氛屈指淸。
狐鼠盡從林落竄?! ∪嗣裉瘧c安寧。
第二十一出 廣州運甓
【破齊陣引】〔生上〕百越風淸魚袋。五羊日暖流蘇。玉篆苔封。金湯燧息。且喜黎民安堵。讒逢巷伯同飄梗。景換羲和類擲梭。頭顱暗裏皤。
〔古風〕久知老將至。不謂便見侵。今年宜未衰。稍已來相尋。齒疎發(fā)就種。奔走力不任。嗟此可奈何。能無傷我心。年光如弄丸。荏苒扶桑沈。所以古賢圣?;驶柿晞智?。文王歌日昃。大禹惜寸陰。雞鳴起為善。虞舜有余馨。哲人俱已往。芳名留至今。人生非孔顏。片晷當若金。逸豫滅厥德。晏安墮荒淫。紆朱食君祿。何當曠官箴。鞍馬日以遠。髀肉消還生。愿言苦筋骨。千載俟知音。下官自平杜弢。殺退溪蠻。荷蒙圣恩。除授江陵都督。官封東鄉(xiāng)郡侯。爭奈功高見忌。勛大蒙讒。錢鳳興百計之誣。王敦加三褫之辱。親往陳辯。竟被拘留。左遷我為廣州刺史。下車之日。王機猖獗。張昌猙■〈犭寗〉。且喜邇來俱就撲滅。海氛由是不揚。部民因而帖席。只是國難未平。關河迢遞。家鄉(xiāng)在念。擯棄堪嗟。怎能勾得還朝的日子。吾聞古之賢將。超距軍中。今世巨卿。起舞夜半。是皆以怠惰荒寧為懼。勤勵不息自強。下官方欲戮力中原。削平僭亂。倘此一軀孱骨。過于優(yōu)逸。躭娛日久。倉卒奚堪。今喜衙齋偶有空閑百甓。盡可勞形。不免把他日則運之于中庭。夜則運之于內(nèi)室。率以為常。亦足自惕?!策\甓介〕
【風云會四朝元】我軍威宣播。風云叱咤呼。嘆捷書飛奏。貝錦讒賈。功績成間阻。謾交南遠竄。謾交南遠竄。教我綠鬢顏暌。黃耳音疎。目斷君門。心懸國步??瞻涯耆A負。嗏。我展轉(zhuǎn)自躊躇。思患防危。肯把形骸惰。我把那甓呵。朝搬戺外鋪。夜運歸堂戶。勤渠歷碌。朝朝暮暮。肯敎虛度。肯敎虛度。
【前腔】須眉非故。容顏不似初。奈崦嵫漸近。桑景將徂。對鏡添愁苦。把韶光暗數(shù)。把韶光暗數(shù)。便逐電追星。棄杖揮戈。披鎧攀鞍。彎弧負弩。時短成何補。嗏。日望賜環(huán)符。引領長安。不見君心悟。朝端豺虎多。邊圉梟鴟伙。把我身羈瀚海。凄凄楚楚??栈I帷幙??栈I帷幙。
【前腔】輕舒猿臂。階前運甓瓿。怕甂甌堤壞。甕甃防頗。衰頹怎與扶。念王事靡盬。念王事靡盬。便做道幷日勤勞。怎能勾頃刻支吾。雖說是選事非臣。卻不道職歸分土。因此上我把刀頭數(shù)。嗏。何日得載膺符。北討南征。取次把英聲賈。揚威殺賊奴。奮勇擒驕虜。其間就裏。轟轟烈烈。光昭竹素。光昭竹素。
【前腔】豺狼當路。含沙沫吐烏。為功高見妬。勛重罹侮。播棄炎荒土。恨奸雄跋扈。恨奸雄跋扈。莫不是要擁鎭要君。向闕稱戈。賊害忠良。恣行狂蠱。故把我相摧挫。嗏。造罪怎遮糊。便做道天網(wǎng)能逃。怎免得神訶怒。貽羞萬載余。惡名九州島布。我熱心冷眼?;杌钀瀽灐0岩燎破?。把伊瞧破。
白日每不歸?! §i陽時暮矣。
皇皇我何求?! ∵\甓衙齋裏。
第二十二出 太眞絕裾
【十二時】〔小生上〕生死見交情??偸莻€人生義分。賢主遭兇。忠魂幽憤。腑肺憂縈。欲叩天扃??鞇芫啪╆搴?。
英雄無故遭殘滅。一腔寃抑和誰說。須將疏奏達天庭。要把忠良讎恨雪。下官溫嶠是也。前在三河。致身劉帥。廁居幕下。猥蒙特達之知。奉使江南。復辱延譽之雅。以故下官得拜官散騎。列爵東朝。提攜之德旣殷。感激之心倍切。近聞他世子劉羣。為段末柸所得。末柸欲襲匹磾劫世子。請?zhí)緝?nèi)應。蠟書遠達。邏騎緝擒。遂使胡將激怒。太尉寃死。吾想劉公受任朔方。乃心帝室。勝吉甫之薄伐。類李牧之備邊。那段匹磾雖懷匡濟之心。不過羌胡之種??v使中原戮力。何當督將擅誅。下官與劉公誼忝幕僚。分屬臣主。忍聞異變。坐視不言。使公飲恨重泉。有負知己。存亡易心。焉用彼相。曾聞智伯以索地見誅。豫讓尙且不忘國士之報。彭越以謀逆被醢。欒布猶有哭泣收葬之忠。況我越石死于忠義。自古道。一死一生。乃見交情。不免向燈下草就表章。前往建康。奏達天聽便了?!矡粝虏荼斫椤?
【錦纏道】憶當年荷深知幸攀轅致身。使褐士步靑云。聞訃傷情。他奸謀賺害貞臣。那些個蒙灰漆。毀形容。見識友朋。早難道獻督亢效武荊卿。封疏達王庭。辨白那故人的孤忠耿耿。怒發(fā)裂眥睛。搦寸管敷敶難盡。聽床頭蕭竦響靑萍。
【前腔】我想那劉越石呵。他本待要奮雄威把胡塵掃淸。數(shù)載鎭長城。到如今。使朔河桴鼓稀鳴。甫能勾承侯建。列臺階。竹帛嶙峋。又誰知潑無徒將元胤留扃。骨肉苦飄零。那段末柸呵。勒他把書兒請興兵內(nèi)應。機泄事無成。那段匹磾呵。頓敎他心中發(fā)忿。霎時間把牢籠計定恣狂狺。
【前腔】痛忠魂遇強梁無辜雉經(jīng)。血化碧入幽冥。那黃須奴呵。便戮力王朝。怎許把督帥囂凌。如今去排丹闕。伏靑蒲??孛髯襄?。拚一個仗吳鉤剚刃仇膺。激得我性如焚。則這熱腔兒要把賢侯報稱。相逢倍眼睜。肯顧那事機利鈍。卻不道飛揚俠骨烈名馨。
【前腔】聽殘更漏聲沈星稀斗橫。喔喔曉雞鳴。忙治緱裝。抱封章早達王京。休得要驚慈寢。漏風聲。致他倚門。若得那寃哀雪早辦歸程。褒恤賁貞珉。將他一靈兒把恩綸遙贈。芳名萬載芬。方顯得舊僚忠藎。怎做得括囊無咎負知音。
天色漸明。草表已完。不免收拾行李。往建康去罷。
【十二時】〔老旦〕晨起扣書扃。問何事終宵不寢。你官守雖膺。言責未任。且藏器需時閉口安身。休得曉曉招釁。
〔生〕母親。孩兒拜揖?!怖系晨?。國亂須韜晦。時危要識幾。容容多后福。諤諤慮生非。曠俎應遭詬。侵庖必受譏。問兒因甚事。終夜獨欷歔。老身崔氏。我的孩兒。自你父親死后。我苦守到今。聞以善養(yǎng)。不聞祿養(yǎng)。如今雖蒙劉公薦剡。薄沾寸祿。無甚煩難職守。母子盡足相依。你夜來通宵不寐。喃喃自語。不知卻為何來。必定有個緣故?!残∩硡谈材赣H知道。那劉太尉識孩兒于稠人之中。拔之寮寀之上。咨以箋表。延譽江南。今日之官。皆其所賜。昨日聞報。說他世子劉羣。為段末柸所得。那末柸意圖反噬。強世子出書。請?zhí)緝?nèi)應。卻被邏卒所獲。獻之匹磾。太尉不知。被他賺去。逼令自縊。這一腔熱血。半世忠懷。竟死于鮮卑之手。身亡家破。骨肉乖離。孩兒以此憤憤不平。夜來草就表章。欲詣建康。先行扣闕。為劉公雪不白之寃。然后往磔賊奴。為天下大復仇之義。誠恐母親縈掛。故此不敢奉聞。今蒙垂問。卻也瞞不得了。〔老旦〕呀。孩兒差矣。自古道閉口深藏舌。安身處處牢。你官非諫諍。職謝臺司。往日雖為幕賓。今日已居朝列。倘若上表鳴寃。輕犯賊鋒。竊恐飛蛾投火。無復完理。還是不去的是?!残∩逞?。母親。古人有云。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若首鼠模棱。負恩不報。汗顏人世者。非夫矣。孩兒一定要去。母親聽稟。
【榴花泣】人生涉世。恩怨要分明。甘斷脰。愿刳心。我那劉公呵。誰知倏忽沒羌軍。旄頭夜殞。白日黯成昏。我銜恩抱恨。便齏骸粉骨眸甘瞑。痛枕戈待旦心勤。舞雞鳴底事勞魂。
孩兒就此拜別母親?!怖系澈骸V皇遣蝗サ氖恰?
【前腔】忠良已死。負屈有誰伸。你懷國士。誓輕生。竟不念孤單老母鬢星星。存心太忍。急主便遺親。捐身投穽??偀o憑須把衷腸審。怕答主恩未學程嬰。棄母慈先類王陵。
〔小生〕母親。
【漁家燈】思量起故主恩情。不由人不怒發(fā)沖纓。段末柸。你便做道一點忠丹。怎壞我萬里長城。我眞心要把葵忱罄。怎顧得萱闈衰冷?!埠稀炒扔H不必淚零。能報德方成孝名。
【前腔】今日裏拜別登程。須有日仗劍歸庭?!怖系澄覂翰灰ズ谩!残∩衬赣H。又何須聒噪丁寧。這忠腸轉(zhuǎn)石難更。兒今巳定趨朝興。便刎下頭來也斷然不允。〔合前老旦扯衣截裾介小生〕
【尾聲】臣忠子孝難兼盡。從今號肺石排閽。顧不得絕裾人嘲溫太眞。
玄象中臺折。 皇家上將薨。
一封陳玉闕。 三寸對金城。
第二十三出 折翼著夢
【卜算子】〔生上〕一枕熟黃粱。插翅排天闕。飛過八門遭盾辭。左脅嗟翀折。
〔如夢令〕長夜黑甜安枕。夢入華胥神境。覺后不勝情?;秀奔獌措y定。畢竟。畢竟?!觥慈松媳隆挡贩街w信。下官因連日羽書絡繹。宵旦無眠。昨偶小閑。暫成熟寐。夢生八翼飛而上天。見天門九重。而登其八。惟一門不得入。閽者以杖擊吾墜下。折吾左翼。覺來脅下猶覺微疼。未審主何兇吉。吾想覺有八征。夢有六候。一曰正夢。二曰噩夢。三曰思夢。四曰寤夢。五曰喜夢。六曰懼夢。故恭嘿武丁。旁求版筑。開周西伯。后載屠傭??鬃訅粢娂Ч?。只為志存變魯。莊周夢成蝴蝶。皆因性樂逍遙。叫當直的?!材秤??!采惩膺呌性攭舻?。喚一個進來。〔末〕嗄?!采痴菈酏煶Q詨?。如今覺后知。不知今是夢。更有覺來時?!膊⑾隆?
【水底魚兒】〔丑上〕卜卦排星。觀梅幷演禽。書符解夢。啟口妙如神。
自家乃柳神仙是也。家居鬧市。伎習雜流。三寸舌練就脫空。一張嘴打成騙局。排八字那曉得運度星辰。顚課錢誰知這休囚旺廢。書符呪也不慣禹步神罡。說禳解便派他豬羊退祟。遇富貴就奉承個恭喜恭喜。見寒酸便抹■〈扌殺〉他不濟不濟。昨日街上有人盤我。我就信口誑他幾句。說起卦伏羲文王是我家?guī)煛栰鼔酎S帝周公是我前輩。鬼谷子這是我學卜的同窗。張道陵是我作法的徒弟。眞本事并無半分??刻斓睾暹^一世。今日早間坐到這個時候。并無一個主顧。與我發(fā)市。正是閻羅王做生意。鬼也沒得上門哩?!材撤睫o亞父營。來到君平宅。柳先生在家么?!渤蟆衬莻€?!材呈俏摇!蚕嘁娬熃椤澄沂翘珷斈驱焼灸銏A夢?!渤笥终熃椤抽L官。不知爺有何夢。先請教一聲?!材澄夷驱熤?。你到那裏自有分曉?!渤蟆巢皇?。大凡事體。問個明白。方好對答。答應官府。可是當耍的。〔末〕夢寐之事。甚是渺茫。你到那裏。只奉承他幾句便了?!渤蟆池M有此理。大抵人之夢寐通乎天地。達乎物類。憑乎喜怒。應乎節(jié)氣。故饑則夢取。飽則夢與。虛則夢飛。實則夢溺。陰盛夢水。陽盛夢火。枕帶而寢則夢蛇。飛鳥銜發(fā)則夢舉。將陰夢火。將疾夢食。夢棺得官。夢糞得才。夢飮酒者旦而有憂。夢歌舞者旦而哭泣。齊桓公夢見二豎。我就說他病入膏肓。孔夫子夢奠兩楹。我就斷他身登鬼錄。丁固夢松生腹上。我許他十八歲為公。王浚夢多益一刀。我斷他必益州刺史。是以黃帝著占夢之經(jīng)。周公有解夢之集。熟明此理。禍福無差?!材沉壬D惴嚼u說這許多。我且問你。許多高壽。得見這些古人?!渤蟆逞介L官。這是他夢裏來央我圓。我就夢裏與他圓去的。正是夢裏行人事。覺來思夢前。夢情參不透。故把夢來圓?!材巢灰e講??焱チT?!蚕律稀?
【卜算子】宵夢恐非宜。展轉(zhuǎn)懷縈慮。宣召史人來解疑。禍福無猶豫。
〔末〕稟爺。詳夢人喚到了?!采持M來?!渤蟆吃攭羧丝臓旑^。〔生〕起來。我且問你。本州島夜來夢身生八翼。飛而上天。見天門有九。飛過其八。惟一門不得入。被閽人以杖擊吾墜下。折吾左翼。覺來脅下猶疼。未審主何兇吉。你可仔細推來?!渤笞咚冀椤忱蠣斮R喜。〔生〕怎么?!渤蟆忱蠣斅牱A。
【啄木兒】良宵靜。夢寐生?;脿钸€從天巧定。報恩臺貴兆奇征。豈同他怪異勞形。老爺。你向云端鼓翼把天門近。世間有幾個州和郡。管取金印累累跨八城。
〔生〕還是怎么樣解呢?!渤蟆赤摹@蠣?。天有九門。地有九郡。身生八翼。這是際會風云之兆。飛過八門。定主歷鎭八州。一門未入。只這一州未歸掌握。杖擊折翼。這是美中不足。明明報老爺止可作折臂三公。若過此一門。則貴不可言矣。〔生〕怕到不得此地?!渤蟆尺@個小人怎敢謬解。他日應來。自有分曉?!采辰凶笥?。分付庫上把五錢銀子賞他?!渤蟆持x老爺?!蚕律?
【前腔】豺狼橫。狐鼠紛。奈食寡兵微慮欹傾。倘果得折翼三公。也圖他靑史標名。我從今須識人由命。輸忠竭力把臣箴謹。只怕傾廈難將一木撐。
〔生〕世傳夢兇偏得吉?! ∩裎飸蛉肆加兄肌?
〔末〕旣寤茫然失所遭?! ∪司郴廾髑锷煛?
第二十四出 手板擊鳳
【西地錦】〔小生上〕尀耐奸雄跋扈。偽將心事拋他。謬為恭敬權趨附。待時入室操戈。
流落荊揚數(shù)載余。滿懷忠讜向誰舒。謾隨從事穿鈴閣。幾向奸雄效密機。匿怨足恭非本意。投明棄暗直徯時。今朝幸脫絳籠去。會看云陽樹隼旟。下官溫嶠是也。前蒙劉越石延譽江南。今承王處仲收歸湘漢。效陳平之秘計。進亞夫之忠謀。以我偽心。取彼眞悅。只是他權傾南國。勢壓中朝。因朝廷處之外藩。蓄邪謀陰圖不軌。況兼錢鳳那廝。妖狐九尾。毒虺兩頭。托心腹以容奸。時下井中之石。鼓齒牙而害善。常操室內(nèi)之戈。慮含沐猴之砂。強營狡兔之窟。遂假意與他結(jié)納。謬加贊揚。說他精神滿腹。鳳聞深喜。以此他兩個俱落我之彀中。近日因丹陽尹闕。下官謂京尹咽喉之地。公宜自選。那錢鳳就極口相薦。我故假意推辭。敦復不允。只是一件。此身在近??梢匀障商??;髞y其心。倘今遠去。能保處仲之眷顧不衰。世儀之贊言不發(fā)。今日之與我者。不因而奪我乎。蒙他治酒相餞。少間席上。不免再做個繾綣之情。使彼終不我疑。以保萬全。卻不是好。正是情知不是伴。事急且相隨?!蚕履┥稀匙蛞广y河轉(zhuǎn)斗杓。今朝東閣剩相邀。陽關三疊歌驪曲。別淚千行滴雀橈。鴻雁那堪愁裏去。云山?jīng)r是望中遙。此行后會知何日。顓待春光寄柳條。自家王都督府中院子是也。今日俺老爺與溫爺餞行。你看筵陳兔首。簾卷蝦須。金獅口內(nèi)噴煙。闔室祥光紛繚繞。寶鴨頭中飄篆。滿堂瑞藹散氤氳。水晶盤盛的是炰鳳烹龍。畫幾殽馨蘭麝。鸚鵡杯傾的是鵝黃鴨綠。玉壺酒滴珍珠。幾般雜劇戲傞俄。一派笙歌聲嘹喨。高談霏玉屑。喃喃執(zhí)手話臨岐。上座集金貂。濟濟開襟嗟去馬。正是樂莫樂兮心相知。悲莫悲兮遠別離。道猶未了。老爺早到。
【疎影】〔凈〕馬蹄篤速。備離筵供張。少展心曲。〔丑〕數(shù)載交歡。一朝遠別。愁懷耿耿堪掬。都督大人。錢鳳見。〔凈〕世儀少禮。太眞可曾到么?!渤蟆诚?yún)u刻就到了?!残∩抽瞬男毅逋凭┱?。悵來會幾時重卜。〔報介見介合〕記取今日華堂。痛把銀尊相逐。
〔凈〕太眞。握手出都門。駕言適京邑?!残∩池M不懷故知。惆悵關河隔?!渤蟆雏惾兆邩?。淸觴燕華室?!矁簟沉鞴赓亢鲞^。后會杳難卽?!残∩衬罱Y(jié)路方遙。歲陰野無色?!渤蟆硢诬嚲偷?。只影我還泣?!埠稀嘲丫埔幌喑辍I落滿衣濕?!矁簟程w。幾載相知。有同膠漆。一朝輕別。頓類參商。徒以丹陽近輔。藉公保障。故不容不割肺腑厚誼。以副心膂重托。幸堅北固之防。毋使我有東顧之慮。萬萬。〔小生〕溫嶠一介草茅。遠投麾下。重蒙明公俯加翦拂。譬之曲木見采于班門。溲渤備收于藥籠。誠不世之奇遭。三生之罕遘。今日復蒙不次委以重任。溫嶠敢不務竭襪線之才。第恐有辜鎖鑰之寄。只是一件。遠離幕屬。杳隔音徽。不無暌別之哀。有觸拊心之痛耳。所喜世儀英英偉識。落落襟懷。遇事多機。不怕盤根錯節(jié)。臨謀足智??煞Q閎覽博聞。信幕府之元僚。臺臺之羽翼。臭味相投。差足少慰耳?!渤蟆逞教w兄。以棟梁之材。抱干城之略。今日此舉。不過鼓屠刀于小試。定當奏鴻業(yè)于方來。許久倚參戎。昔時承提誨。今日分袂。忽忽若有所失。足下反加浮譽。使鳳益增愧赧?!矁簟辰凶笥???鞂⒕苼??!矁艟淳平椤?
【畫眉序】春光展新綠。玳瑁筵開對晴旭。唱陽關三疊。酒傾金谷味相投臭并芝蘭。心毋遐音慳金玉?!埠稀尺@回執(zhí)手相分去。何日舊歡重續(xù)。
【前腔】〔丑〕小弟借花獻佛。也敬溫兄一杯。擎杯獻■〈酉靈〉醁。看楊柳依依拂華屋。悵別離無限。情隨艫舳。蕩心旌轉(zhuǎn)類飛蓬。啼淚血汪同流燭。〔合前〕
【前腔】〔小生〕都督。我頻年受膏沐。今日分辭往丹瀆。懼才疎力薄。有孤覆育。歷征塵身去江南。念恩波心懸漢北?!埠锨啊?
【前腔】世儀。寅恭義深篤。倚玉蒹葭散香馥。感曹丘延譽。情深骨肉。從今去泣別離亭。須有日恩酬推轂。
〔合前凈〕太眞??蓱z今夜別。動是來年期。須開懷暢飲。以罄生平之歡?;虿轮i行令。伐鼓投壺。忘分謔呼。以永今夕?!残∩扯级健N业人刮南嗑?。何必效俗角勝。當如金谷故事??虪T賦詩。違者依律奉罰何如?!矁簟尺@個到好?!渤蟆硿匦?。何謂金谷故事?!残∩橙搛 F呤”?。這為金谷故事。〔丑〕阿呀呀。吃這許多?!矁簟尺@等以何為題?!残∩车珣{大人?!矁簟辰袢针m是春明。適來卻有寒意。就把分別為題。寒字為韻。各占一絕何如?!残∩蟆持斪衽_命?!矁簟程w先起?!残∩巢桓?。還是大人?!矁簟尺@等占了?!惨鹘椤衬老娼x別難。舟船明日望長安。金尊漫飮留君醉。春夜風來體覺寒?!渤蟆趁蠲蠲?。奉敬一杯。如今該太眞了?!残∩尺m纔都督之詩。淸新俊逸??煞解柞U。溫嶠何敢續(xù)貂?!矁簟称卟街拧Uf那裏話。〔小生〕弄斧班門。望勿嘲笑?!惨鹘椤衬恢辛麸嚾吻闅g。銀燭金爐夜不寒。為問別余何日會。靑山明月夢中看?!矁簟澈煤?。〔丑〕靑山明月夢中看。把會期說遠了。罰罰罰。罰一大觥?!簿唇樾∩橙缃褫喌阶阆铝?。〔丑〕有?!沧饕鹘樾∩碃T痕將盡。遲則奉罰了也?!渤笥忠鹘樾∩碃T期已過??烊〈篥∵^來?!渤蟆巢灰?。有了。〔小生〕吃了再吟?!渤蟆嘲ァR髁耸芰P。〔凈〕且待他吟看。〔丑〕渭城朝雨浥輕塵?!残∩逞?。走了韻了?!渤蟆称心阋鞯氖恰楹挝乙鞯谋阏f走了韻?!灿忠鹘椤晨蜕犰i靑柳色新。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矁簟巢晃┎皇琼崱S质桥f詩。斟酒送錢老爹。這酒還要太眞監(jiān)完?!渤笞龀詭状蟊荒茱嚱椤程w。小弟其實吃不得了?!残∩虬宄笈樾∩冲X鳳。汝是何人。溫太眞行酒。而敢不飮乎?!渤笈硿貚?。你纔得進步。輒敢無禮。我在都督門下。出入數(shù)年。不過呼我老錢。稱我世儀。你與我不過班行寮寀。奈何直呼以名??蓯嚎蓯?。我斷然不吃這酒?!残∩衬愀也怀??!渤蟆澄也怀员阍趺?。〔小生佯怒以手板擊鳳幘落地丑怒欲毆介凈〕今日之飮。本圖歡會。使酒罵坐。豈欲作當今之灌夫耶。世儀。敢是酒多了。叫左右。先送錢老爹回去罷。正是酒逢知己千鍾少。話不投機半句多。〔丑先下小生謝罪介〕
【滴溜子】謾說道官京尹寵鄰甸服。細追思此去豈吾意欲。怕讒口將人污恧??上М旙坌φZ喧。翻做臨岐哭。愿洞鑒微忱。休敎被螫毒。
夜深酒殢。就此吿辭。今夜燈前醉濁醪。明朝江上舞輕橈?!矁簟吃钙砼κ杖o。莫待秋霜染鬢毛?!矂e介凈〕叫左右。收了筵席罷。〔小生復入凈〕太眞有何見教。復轉(zhuǎn)來了?!残∩炒笕恕貚诵?。未審何時復覲臺光。眷戀徘徊。足不能前。故復排闥一晤耳。〔哭介〕
【鮑老催】我淚珠亂撲。侯門一出難再復。乘風彩鹢相迸促。別龍光。離熊幃。辭鸞屋。何如返詔還初服。周旋院宇相征逐。不負了恩情郁。
〔凈〕太眞。昔漢高委蕭何以關中。光武托寇恂以河內(nèi)。我因丹陽重地。故以相煩。非故遠君也。萬勿效兒女子悲啼。凡事好生留意。〔小生〕義不能辭。小生只得隱忍吿別了?!蚕聝粜椤澄崛找褂麍D大舉。慮丹陽阻塞咽喉。緩急不便。每每懷憂。今觀溫嶠依依復入。不忍言別。自是多情。寧肯負我。從今可高枕無虞。吾好快活。好快活。〔小生又上凈〕呀。太眞。為何又來?!残∩硩级级阶笥?。密謀忠吿。無一可人。況踽踽獨行。嶠身榮辱未卜。奈何以眼前一命之榮。而負知己數(shù)載之遇。愿祈改命。泥轍都門。實嶠萬幸?!矁簟嘲ヌw。還是去的是。你的忠心。吾已倍感。倘慮遠違。不久我再作處分。大丈夫意氣相期。豈肯以遠近為念。縱足下去我斷不以離我而生疎逖之嫌。萬勿見訝。〔凈亦淚介〕
【雙聲子】行還復。行還復。足見你懷忠吿。眉頻蹙。眉頻蹙。好敎我添躑躅。兩意篤。兩意篤。人如玉。人如玉。你趦趄進退。攪人腸腹。
【尾聲】〔合〕徘徊馬首辭軒纛。盼蹤跡天南地北。望把音書勤寄囑。
長江路永何極?! ∶魅展轮劢饩S。
鳥向平蕪遠近?! ∪穗S流水東西。
第二十五出 紉衣被賊
【淸江引】〔丑上〕今朝賭錢多蹭蹬。輸盡無投奔。妻子苦埋寃。肚餓身寒冷。算將來去摸丟兒再翻本。
自家張游花是也。說酒宕眼笑眉花。逢賭場歡天喜地。贏來時呼么喝六。鬧裏奪尊。輸來時跌腳槌胸。呀聲嘆氣。大碗酒。大塊肉。遇見便倒。不顧老婆典了布裩。或擲色?;虺杜?。撞著就鉆。那管身上脫了破絮。賭十場九遭說贏。到頭來一文不聚。今朝塌腳連盆。足足擲了十七八個豬窩。不住把我輸斷脊筋。還去尋那下場頭的活計。自家有個結(jié)義兄弟李偷兒。住在前村。連日因賭興太高。不得工夫看他。今日輸?shù)脴O了。不免到他處商個計策。尋些活路。再作道理?!残薪椤承值茉诩颐?。
【前腔】〔小丑〕算來做賊眞末等。貧困須含忍。若還做出來。官法難逃遁。我如今入空門改前非求個身安穩(wěn)。
我乃李偷兒的便是。從小身子輕松。更且乖巧伶俐。日裏尋探根蹤。夜間就便行事。一根鐵尺是條護身龍。一把鐵撬是個搖錢樹。憑他銅墻鐵壁。掘開如潤破紙窗。任渠大屋高樓。跑上如飛履平地。撇白翦綹。當做頑皮。走脊飛檐。視同兒戲??v然他巧匿深藏。進門去取之若寄。如今及早回頭。盡可過那半世。若然不識機關。犯出來定要刺臂。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灿纸薪樾〕蟆呈悄莻€?!渤蟆承值堋J俏??!残〕蟆嘲⒀健0⒏鐝哪驱焷?。〔丑〕特來看你。〔小丑〕阿哥。多時不見。一向起居如何。〔丑〕兄弟。不要說起。特來求救于孫將軍?!残〕蟆碁楹?。〔丑〕兄弟。俗諺說個。錢會說話。米會擺鐸。若無兩樣。便做一丟。今日非別。只為賭錢輸極了。特來投你。要尋些買賣翻本?!残〕蟆嘲⒀健0浲臃?。我一向看經(jīng)念佛。這樁道路。久不做了?!渤蟆承值?。人來求主。鳥來投林。平昔結(jié)交弟兄。只為要急難相救。怎么就見外我。〔小丑〕阿哥。非我作難。自古道瓦罐不離井上破。如今天幸不做出來。粗移挪蓋。過得日子便罷休。這遭一定不成了?!渤蟆承值?。沒奈何搭救一搭救。〔作跪殺雞介小丑〕你旣一向不到舍下。況今又苦苦相求。怎么是好。罷罷罷。南無觀世音菩薩。我李偷兒好歹只做這一次兒。下次若再做。天誅地滅。手上生個大疔瘡。〔丑〕兄弟。是便是這等說。我和你還到那裏去。〔小丑〕阿哥。我前日各村抄化齋糧。我見那陶刺史家住得十分幽僻。那老爺不在家裏。只有一個家人。又隨了公子出去。那奶奶一個在家。況兼前后無鄰。門戶淺薄。我一向有他的心。不曾動手。同你一去如何?!渤蟆澈脗€念佛的人哩。只是他家窮。不好。〔小丑〕啐。這樣不在行的。常言道官久自富。窮做窮。得的東西還勾我和你受用。倘若尋了一個硬掙主顧。弄出來怎么好。〔丑〕如此我和你就去。〔下旦〕
【憶秦娥】夫遭逐。敎人晝夜縈心曲??M心曲。夜長無寐。且縫寒服。
〔古詩〕秋夜長。殊未央。月白露冷澄淸光。層城綺閣遙相望。川無梁。北風受節(jié)南雁翔。崇蘭委質(zhì)時菊芳。鳴環(huán)曳履出長廊。為君秋夜搗衣裳。纖羅對鳳凰。丹綺雙鴛鴦。調(diào)砧亂杵思自傷。征夫萬里在他鄉(xiāng)。鶴關音信斷。龍門道路長君自天一方。寒衣徒自香。奴家李氏。自從丈夫一去。鸞孤鳳只。雁杳魚沈。聞得他兩平廣賊。累立戰(zhàn)功。奈王都督每懷妬忌之心。不無暗傷之計。我朝夕在念。意欲差陶旺到任所一探消息。怎奈關河迢遞。兵燹斷途。好生納悶。前日著孩兒同陶旺往建康打探。不知怎么還不見回。正是和針呑卻線。系人腸肚刺人心。如此夜靜無眠。不免把冬衣整頓一番。少待路通。著人寄去則個。
【二郞神】郞別后。嘆分飛把雙蛾頻皺??磸椫干毓馊缂E。天涯游子。何年得覩鳴騶。為甚么音書徒落后。好敎我淚沾紅袖?!埠稀晨諆]僽。總夢裏相逢。覺后添愁。
【前腔】淸秋。蛩吟壁竇鴻鳴宵候。孤寂孱骸多病疚??p衣寒夜。憑誰寄與他收。相公。你指望成名列五侯。翻冷落求凰箜奏?!埠锨啊?
【轉(zhuǎn)林鶯】征衣午夜親翦就。幾番慢閣幷州。怕身裁難定肥和瘦。把針兒和線頻抽。我沈吟良久。何日裏方同聚首?!埠稀乘加朴?。情牽兩地。離恨倩誰收。
【前腔】停針試把香爇獸。更挑殘一點燈篝。你幾年拋閃情偏逗。看天河遙隔牽牛。遙傳鐘漏。將錢卜歸期近否。
〔合前〕寒衣已完。夜復過半。不免收拾進去睡罷。正是秋霜欲下手先知。燈底裁縫翦刀冷?!蚕鲁笮〕笸贤到榈┥象@介〕阿呀。怎么好。怎么好。門都大開。昨夜做的衣服。放在桌上。與一應家伙。通被賊偷去了。天那?!部藿椤?
【琥珀貓兒墜】才郞去后。家計已如鳩。怎奈穿窬復肆偷。空勞縫制御寒裘?!埠稀赤编?。眞個是雨遭屋漏。風打船頭。
【前腔】孩兒南去。望斷倚閭眸。絕塞音書尙未收。先落得甑破瓶空無一留。〔合前〕
【尾聲】凄其胠篋空搔首。這情懷和誰分剖。那些個偕老齊眉葉好逑。
正是
幾年游子隔天涯。 況復穿窬罄室家。
紅顏婦人多薄命?! ∧箹|風空自嗟。
第二十六出 移鎭石頭
【鎖柳煙】〔凈上〕細柳移營。石頭遷鎭。丹闕紫宸相近。早晚密窺機釁。暗裏藏鬮。要把山河重整。
獨跨荊湘擁重權。十年不調(diào)興蕭然。黃旗直指憑周闕。靑雀東飛出漢川。鱗甲未成君莫笑。頭顱漸變我心寒。會看身薄云霄上。四海謳歌玉帛傳。自家王敦。因想舊日家世靑齊。任且狃于三窟。鎭居荊楚。權復擁于一方。攬朝廷威福之樞。專各鎭征討之柄。當時頗頗自謂據(jù)著要津。以故見者人人股栗。爭奈疎因地遠。寵以間移。北望長沙。譙丞有犬牙之制。南瞻吳會。劉刁為心腹之憂。進退棘心。舉動掣肘。尀耐尀耐。屢屢欲相機乘釁。礙祖士雅在豫章。所以不敢輕動。如今他已物故。以下不足為憂。只是一件。朝廷近日把戴淵都督荊豫。劉隗都督靑徐。雖以討賊為名。實則與我犄角。況河南一帶。吾取之荊棘之中。彼厝之袵席之上。情理委實難容。我如今上疏建康。罪狀刁協(xié)。張皇六師。廓淸城社。若朝廷順我。我原退守藩封。若道半句不從。我便危及宗社。只是一件。陶士行因我褫其侯爵。劣轉(zhuǎn)廣州。未免有忿恚之心。必將興釋憾之舉。前已差魏又領著一彪人馬。危困長沙。使司馬丞倉皇不能自顧。陶士行沮絕未得遠來。此亦制越一奇也。叫那左右傳下號令。分付大小三軍。一齊班師到建康去?!脖姟车昧睢?
【惜奴嬌】威控蠻荊。拔營東去。遠指石頭城。旌旗揚江上晚峯相映??次L吹送征■〈舟周〉。雙雙如畫。途中美景。波心??淬曃掺镀A形。好似雁字列云成陣。
【斗寶蟾】遲明。畫鹢縱橫。便投鞭江底。盡成溝塍。更蛟龍潛跡。浪滾無影。得意虎賁皆勇猛。熊旅盡英明。細沈吟。管取六師齊渡。功多得勝。
【錦衣香】彩纛翻銀。戈炳鐵胄明。雕弓勁。遠離江陵。湘流將盡。艨艟齊薄武昌城。又見那磯頭采石觸目堪驚。望鐘山將近。扢掙掙一腔怒迸。顧不得羸藩角有虧德盛。順流鼓檝。齊驅(qū)迭進。
【漿水令】忒楞楞牙檣畫艇。樸咚咚羯鼓兵鉦。今宵已到秣陵城??闯⒕艔R震驚。休顧惜臣寮分。還須要把朝綱整。忠和佞。忠和佞。別陳天聽。除君側(cè)。除君側(cè)。不枉東征。
【尾聲】翦刁劉心歡慶。旁攬?zhí)拇送噙h近欽。
【滴溜子】〔外率百官上〕辭丹闕。辭丹闕纔離鳳城。投帥閫。投帥閫急傳龍悃。則說道程途勞頓。特頒上相麻將忠懷贈。復勑羣臣稽首虔哀請。
此間已是石頭城了。列位大人請?!脖姟尺€是司徒先請。〔進見介門報〕朝命下?!矁艄蚪椤呈ブ家训健9蚵犘x。詔曰。朕以寡昧。幸列藩屛。遭家不靖??娾叽蠼y(tǒng)。爾都督王敦。周旋行陣。扈從龍飛。著有勤勞。受符出鎭。頃念朝端弗靖。城社憑依。復矢精忠。統(tǒng)兵入衛(wèi)。使禁地肅淸。朕心嘉悅。是用進爾為大丞相都督中外諸軍錄尙書事。仍命爾司徒導及百官以下遠迎郊次。慰勞三軍。昭朕至意。謝恩?!矁簟橙f歲萬歲萬萬歲。將圣旨請在一邊?!脖娨娊椤沉形唤怨漕I袖。文武班頭??醋!脖姟池┫嘣谏?。不敢坐。〔凈〕說那裏話。還是坐了好講。兄弟。我因刁劉竊柄。濁亂朝廷。提兵遠來。未免驚駕。不識此舉中外以為何如?!餐獠粦鲬池┫啻伺e。見形者謂之造逆。體諒者謂之公忠?!矁粜椤澈脗€體諒者謂之公忠。卿可謂能言舌戰(zhàn)。兄弟。我明日合該面謁圣上。陛辭而去纔是。但吾擁兵在此。恐起猜疑。且吾自為計。亦防他釁。我明日不得入朝了。你與我好生轉(zhuǎn)達。但戴周二公并負重名。暫留轅門。還有話講。其余都請回罷?!脖姟赤摹P」俚染痛藚虅e。〔凈〕兄弟。你還坐一坐去。〔外〕復命要緊。也就別了?!矁簟痴埩?。
〔眾〕虔奉綸音叩帥庭。 〔凈〕寵膺相命冠朝紳。
〔外〕今朝手足纔相會?! 〔畡陲w燕又離分。
第二十七出 聞叛勤王
【行香子】〔生上〕遠塞粗安。邸報喧傳。駭狂狙舞槊長安。丹陽籌戰(zhàn)。淝水圖先。我擁精兵。須會合。靖烽煙。
帝城萬里杳征人。夢憶王居淚滿襟。嶺海城頭空有月。交南砦裏別般春。羽書罕接忘興廢。邸報稀聞似太平。見說逆敦倡桀驁。急提孤旅赴神京。下官自平杜弢。被錢鳳妬譖。王敦忌功。將我左遷廣州。天各一方。地懸萬里。經(jīng)文緯武。雖無鼠雀狐豕之虞。孽子孤臣。卻有廊廟江湖之感。昨接邸報。見王敦罪狀。劉刁勤兵討賊。又聞溫太眞極陳逆釁。郗道徽還軍請討。吾想他兩個。一則久侍幕僚。屬以咽喉之任。一則垂情桑梓。薦居臺輔之司。然且心憂軍國。義絕友朋。況我前遭沮謫。已開并立之仇。茲遇無將。應有勤王之責。不免喚集僚佐。誓戒軍旅。往建康走遭則個。叫左右傳下號令。分付各營將官聽點。〔眾上〕眾將官叩頭?!采称鹑ァ!脖姟赤??!采潮妼⒐?。吾聞君父之仇。不共戴天。亂賊之黨。力能則討。故田常謀弒??鬃訉秀逶≈6繌U立。諸侯并興合從之旅。孔子異國大夫。列侯漢末郡守。旣無討賊之權。又乏兵車之衛(wèi)。猶然汲汲皇皇。席不暇暖。今王敦以本朝逆臣。下官又叨軍旅重寄。豈可坐視一方。按兵不舉??忑R集三軍。兼程應援。以盡臣子之情。眾將官俱要聽我號令?!颤c介〕水軍頭領彭世?!餐狻秤小!采陈犖曳指?。
【好事近】你戰(zhàn)艦樹旌帆。萬艘舳艫須選。水犀十萬。人人出沒深淵。游泳幾年。今朝要把勛名建。搖蘭槳鼉隱波宮。舞桂檝龍潛海殿。
〔外〕得令。〔生〕馬軍頭領李千。〔末〕有。〔生〕聽我分付。
【前腔】廐馬久調(diào)閑。千騎龍媒須選。滾塵逐電。人人躍水踰山??伛S幾年。今朝要把勛名建。披玉勒云錦成羣。飾金韀月光匹練。
〔末〕得令。〔生〕步軍頭領襲登?!残〕蟆秤??!采陈犖曳指?。
【前腔】組練倍精嚴。奮擊蒼頭須選。攻城掠陣。人人賈勇爭先。你操練幾年。今朝要把勛名建。衽金革虎豹同威。仗刀兵貔貅齊健。
〔小丑〕得令?!采耻娂Z督護殷羨。〔小旦〕有。〔生〕聽我分付。
【前腔】軍以食為天。萬斛芻糧須挽。木牛流馬。先年故事堪傳。你度支幾年。今朝要把勛名建。士宿飽倍激死綏。馬堅肥轉(zhuǎn)加捷戰(zhàn)。
〔小旦〕得令。〔生〕號令已齊。明日到大教場中排列。祭吿軍牙六纛之神。卽便行師。如有違令者。軍法從事。決不爾貸?!脖姟车昧?。
【尾聲】〔合〕五羊誓戒軍容顯。明日裏急駕征帆。協(xié)力鋤奸奏凱旋。
東粵符膺數(shù)載余?! ∵h提虎旅赴京畿。
誓擒奸宄昭王法?! 〔煌餍尥究樍x師。
第二十八出 夢日環(huán)營
【窣地錦襠】〔凈上〕重揚虎旅薄京營。怎奈時乖病見侵。靑囊秘術總無靈。且堅壁臺城候體平。
花正芳時遭雨打。日當晝處被云侵。不如意事常八九。病龍應自沮飛騰。自家官居上相。榮承袞冕之華。統(tǒng)挕軍州。勢壓鰲圖之貴。陽名入覲。陰索禪文。借武仲據(jù)防求后之余謀。祖操莽廢君篡位之故智。奈何精神耗于計術。心力竭于圖維遂致身遭病疚。祟入膏肓。腠理之疾難調(diào)。軒岐之業(yè)未奏。秦越人空投藥劑。薛夜來枉費神針。然恐軍中偵探?;蛏赋谥?。閫外諜聞。致起反戈之變。以此偽云痊可。勉強扶病視師。朝來調(diào)度過勞。頓覺身子疲倦。不免少睡片時。多少是好?!沧魉樾∩鐣x主微服率眾上〕
【玉胞肚】潛身出幸。繞敦巢周圍候巡。覷奸雄堅閉軍營。想應他束手成擒。我入朝指日詰戎兵。把逆賊尸膏釁鼓鉦。
【前腔】〔眾〕鸞輿蹕警。御六飛親巡叛營。仗皇靈一怒民安。藉臣鄰肆伐威■〈忄夌〉。這廝不知分量逆龍鱗。譬似投火飛蛾命必傾。
〔下凈驚起四顧介〕咦。
【窣地錦襠】呻吟病體夢還醒。忽見紅日曈曈照滿營。莫不是將登日轂兆先征。且住。只怕大駕親來覘壁屯。
叫左右。快請錢老爹來。〔丑上〕
【前腔】多年帷幄列簪紳。顓候主帥龍飛我望國勛。他連朝病勢漸加增。想是福極災來悔暫侵。
大丞相。錢鳳參見。〔凈〕起來。〔丑〕丞相。朝來病體如何?!矁簟呈纼x。病勢有增無減。爭奈沒個好醫(yī)。昨日分付尋那郭璞問卜??稍鴮さ妹础!渤蟆骋阎巳玖恕!矁簟呈纼x。還有一件。我方纔身子困頓。假寐片時。夢見赤日環(huán)繞軍營。莫不是黃須鮮卑兒到此。你快與我統(tǒng)領一彪人馬趲上。倘或果然是他。要入營中。逼他禪位。這上門買賣。卻不好做?!渤蟆愁I臺命?!蚕伦洹彻眴镜搅恕!矁簟持M來。〔外〕大丞相。郭璞參見?!矁簟尘凹兩俣Y?!餐狻池┫?。我郭璞困守衡茅。遺榮軒冕。垂簾賣卜。效漢世之君平。拂筴解疑。學楚江之詹尹。身雖溷居廛市。心實遠游山林。理亂付之不聞。榮辱等于度外。固不能枕流漱石。友麋鹿而侶魚鰕。然亦抱甕灌園。揖淸風而邀明月。明公文高三事。武冠六州。雌伏雄飛。勢旣杳隔。江湖廊廟。趣復不同。況郭璞識陋管窺。素未閑于軍旅。才疎蠡測。更不熟于禎符。率爾宣召山民。第恐有污政府?!矁簟澄曳菫閯e事。自從姑熟發(fā)兵。身子頓覺微恙。聞景純善筮。煩布一卦。以決休咎。〔外卜介〕呀。此卦大是不利。易云。師出以律否臧兇。師出無名。事固不成。若依此卦。明公當及早收兵。倘背時起事。禍必不久。〔凈〕唗。你狂口胡言。謗我大事。你旣云善筮??稍鴷缘米约业拿鼣?shù)么?!餐狻忱戏蚓弥M今日了?!矁簟澄胰舨粴⒛恪2粶誓愕臄?shù)。叫左右??旖壋鋈ロ搅??!步壗橥狻晨?。處仲處仲。
【北油葫蘆】想當初你兄弟相依侍帝庭。專征伐侵國柄。旌旗烈烈氣棱棱。把君王威福憑伊逞。官僚進退憑伊命。那裏管忠良的屈不伸。奸佞的夤緣進。這時節(jié)太阿倒執(zhí)無人問。盡道是王馬共乾坤。
〔凈〕老賊。我那時節(jié)南征北討。也有許多功業(yè)。況兼一門朱紫。并稱三窟。那曾見虧負朝廷來。〔外〕
【天下樂】那些個三窟當年擁盛名。伶也么仃。異國飄零。他兩個排墻壓死捐軀命。你灶煬煙蔽日明。狐憑城恣火熏。每日價煽君權將朝綱紊。
〔凈〕老賊。我何曾紊亂朝綱。只是朝廷也不該疎我疑我?!餐狻晨?。那圣天子呵。何曾要疎你疑你。
【那咤令】只為你跋扈的難擺開。把威權暫分。桀驁的難動搖。把兵符棄鎭。貪婪的難翦除。把荊揚遠狥。眼前釘頃刻消。身底坐須臾穩(wěn)。方保得安寧。
【鵲踏枝】誰道你嗔疎逖弄刀兵。離紫塞犯神京。可憐那王氣金陵。霎時間禍起兵爭。無辜的把忠良陷阱。痛戴淵和周顗他兩個一時傾。
〔凈〕這兩個自作孼不可活。你管他怎么?!餐狻?
【寄生草】你兵權重爵位尊。到如今將兵南指來輕作釁。全不顧臭名萬載難羞忍。全不顧英雄四射難逃遁。你只圖載高居重享鴻名。我道你臨頭禍到無頭逩。
〔凈〕叫左右??焱瞥鰯亓恕!餐狻?
【么篇】我身遭蹇命合迍。分明是京房善易蒙顚困。分明是蔡邕飽學戕身命。分明公明神卜罹鋒刃。我如今呵一靈含笑入丹丘。眼見你三魂被楚歸塵坌。
〔眾推外下丑〕天下有這樣奇事。果然是宮車遠來。親率數(shù)騎。繞營環(huán)視而去。錢鳳極力追趕。奈少遲半刻。被他入城去了?!矁簟诚氡厮臍鈹?shù)還未該絕。故夢見紅日繞營。世儀。郭璞那老賊。方纔著他布衍一卦。被他數(shù)黑論黃。肆無忌憚。說了許多不吉之語。我一時不憤。將他殺了?!渤蟆硽⒌盟?。殺得他好。丞相。這老賊隱居卜筮。誰知原以卜筮殺身。
【北賺煞尾】正是兇吉本無憑。禍福皆由命。念郭璞埋名卜隱。他哆口今朝還血刃。丞相。你奮英雄把社稷危傾。我勤忠藎敢憚勞辛。做你個擎天駕海臣。圖一個功勛。那怕人譏哂。丞相。但愿你退災星。早備黃袍去坐錦墩。
〔丑〕幾年賣卜立佳名?! 矁簟辰袢蘸苑笜O刑。
〔合〕世上萬般皆是命?! 」话朦c不由人。
第二十九出 斬鳳贖罪
〔丑上〕天有不測風云。人有旦夕禍福。自家追隨王處仲這幾年。專一承顏順旨。阿諛逢迎。終日勸他行事。指望他做個皇帝。我就是開國元勛。誰想人有千算。天只一算。弄得事體七八停當。竟嗚呼了。如今走了猢猻。叫我將甚么弄。他又沒有兒子。將從子王應。矯詔拜為武衛(wèi)將軍。爭奈這個東西。人不壓眾。貌不驚人。又是個抱不上樹的猢猻。我前日曾與沈充面約。便宜行事。相倚為亂。不料沈充昨夜又被吳濡殺了。單單剩得老錢。孤身無助。獨力難成。況兼平日口嘴尖酸。人多怪我。倘或帳下也有不肖之徒。要把我做個齊頸公起來。這個東道怎么做得。好生暈悶。不免假寐片時。再作理會。〔末扮力士持劍上〕
【縷縷金】乘黑夜入轅門。搜尋蹤跡處躍靑萍。此是他臥所。急忙趨進。管敎妖蜮化為塵。堤防莫容遁。
哎。你看這賊不知死活。還睡在這裏。待我叫他一聲。老錢。老錢。錢世儀?!渤篌@介〕呀。周光。你為何到此?!材程貋砼c你借件東西?!渤蟆秤械闹还芊畛??!材吃趺礇]有?!渤笞骺唇椤呈裁垂蛞录??!材扯疾皇恰R枘愠燥埣一??!渤蠡殴蚪椤嘲⒀?。周爺爺。周老爹。前日你的不用也是都督主意。與我錢鳳無干。望乞饒我狗命?!材冲X鳳。你平昔英雄那裏去了?!渤蟆逞?。周老爹。前日都督在的日子。我是大王。你是小鬼。如今你拏了這件東西。我是小鬼。你是鐘馗。望乞別尋頭主。免勞下顧?!材┏督槌蟆乘泥彽胤綒⑷私?。救命也?!渤蟊枷蚺_下退縮躱介〕我如今做個請公入甕?!材┫蜃肯氯∈准壗椤抽愅踝⒍ㄈ?。定不留人到四更。
【前腔】讎賊首已成擒。機乘天未曉出營門。前往陶溫寨。將他貢進。借功贖罪懇容情。今朝禍根凈。今朝禍根凈。〔下〕
第三十出 觖望招兵
【臨江仙】〔丑上〕衛(wèi)國功名成畫餅。思量暗裏生嗔。妬功罔上太無情。吁天云路遠。空自惜惺惺。
入援功勛仗列侯。歷陽淪落未蒙收。數(shù)奇李廣情偏苦。功大淮陰志未酬。腰下靑萍空澤畔。鬢邊白發(fā)已盈頭。何時請劍除奸佞。始雪胸懷骯臟羞。下官自從王敦再叛。與陶士行溫太眞等戮力勤王。翼戴晉室將謂功埓力均。報同賞一。如何彼皆地居重鎭。官加都督。獨我老蘇。位不過內(nèi)史??げ贿^歷陽。把我偌大功勞。撇在腦后了。自古道殺人可恕。情理難容。興言及斯。不覺發(fā)豎眥裂。這場大恨。何日可解。兀的不悶殺我也。
【五更轉(zhuǎn)】憶逆敦顓兵柄。弄君權歷數(shù)春。一朝解去。解去生慚憤。他鄙薄荊揚。棲遲州郡。負君恩倡逆變胎生釁。譙王殉難。周戴遭鋒刃。國祚衰微。幾遭顚困。
【前腔】幸各鎭懷忠藎。共興師討不臣。他移屯姑孰。姑孰圖僥幸。朝廷呵。反把他拜相封侯。露牙張吻。念區(qū)區(qū)受厚祿愿捐軀命。戮力勤王。也圖個揚名姓。又誰知賊亮當朝。把我績歸灰燼。
嘗聞鐘不撞不鳴。士不激不奮。當此天下洶洶。人情思亂。豈無鷹揚將佐。藏形草澤之中。虓闞英雄。伏跡戍囚之列??膳c共圖大業(yè)。互相肇造洪基。如古武臣張耳之流。英絳韓彭之杰。特患無以招聚之耳。我如今幸喜兵糧有余。只是人材不足。不免收養(yǎng)死士。招納亡命。潛謀大舉。有何不可。且待兄弟出來。與他商議召募便了。
【臨江仙】〔凈上〕七尺長軀雄蓋世。胸藏膽智多能。怡怡兄弟控三軍。陣云迷四野。將宿朗千營。
〔西江月〕臂挽千斤琱弩。腰懸三尺干將。一聲霹靂震天荒。那管長江吼浪。叱咤山川改色。喑嗚劍戟生霜。威風凜凜陣堂堂。氣蓋凌云無上。自家蘇逸是也。聞哥哥上堂。不免入見則個?!惨娊槌蟆承值?。我因主少國疑。權奸竊柄。人心解散。亂在旦夕。況今兵精糧足。意欲收養(yǎng)死士。招納亡命。以圖大舉。你的意下如何?!惨荨掣绺纭5苈勝厥?。劉項爭逐。王莽竊據(jù)。豪杰四起。今庾亮旣擅王莽之權。吾兄就行沛公之事。正所謂順天者昌。識時者勝。幸速圖之。毋失機會?!渤蟆承值堋N乙粦倌际麦w。都托在你身上?!矁簟呈?。叫小校。快豎招兵旗出去?!材匙约颐麊竟苌獭R簧臼赂邚?。身諳一十八般武藝。手弄三十六路花鎗。探丸弄劍。賽過越客。穿楊百步。由基無雙。向在蘆葦行劫。今朝偶過歷陽。見扯招兵旗號。特來投謁戎行。且莫說軍前報效。先誆他一分衣糧。此間正是轅門首。不免再等幾人。一同進去。〔小丑〕小子叫做任護。一生性格懶惰。使鎗便覺眼花。射箭那曾到垜。臨陣好似倒窟拔蛇。收軍渾如沿山走兔。分賞賜要占頭功。領錢糧不時冒破。若然問我的手段何如。直良姜像個泥塑。今朝帥府投軍。騙個頭目做做。后來這些狗娘養(yǎng)的我的兒唉。任你踢鎗弄桿。武藝無雙。先進寺門。還是我大。寫單掛號。銀子三錢五錢。拜見收伍。靑蚨千個百個。若然壞法查明。這樁買賣由他擺布。正是生殺雖是人為。吉兇自有天數(shù)。呀。夜眠淸早起。又有早行人。方纔扯得招軍旗起來。又有一個漢子在這裏了。不免上前相見。同他進去。〔見介諢介門上報介凈〕你兩個是投軍的么。〔應〕投軍的?!矁簟辰惺裁疵??!材承∪斯苌??!残〕蟆承∪巳巫o?!矁簟秤惺裁幢臼??!材承∪随j使梨花鐵桿。刀掄偃月鋼叉。射鵰落雁箭驚鴻。誰比參??v送。步類翱翔飛兔。騎如夭矯游龍。若還上陣顯威風。那怕貔貅萬眾?!矁簟称饋硎辜一稹!彩菇椤尺@漢子果然有些本事。發(fā)軍政司上了面貌。軍前聽用。任護過來。你曉得什么本事?!残〕蟆忱蠣?。若論本事。說不盡這許多。武足齊驅(qū)衛(wèi)霍。文能并轡孫吳。膽包天地賽荊軻。蒯徹舌難及我。晨起飽餐饃饃。夜來滿飮醍醐。從來嘴硬骨頭酥。出陣汪汪汨墮。〔凈〕胡說。起來使家火。〔使介〕一發(fā)不濟。趕出去。〔小丑〕老爺。小的來時有路。去卻無門。望老爺方便?!矁簟骋擦T。方纔扯起旗號。若不用你。阻塞了來路。你可會寫字么?!残〕蟆程K黃米蔡虞褚鍾王。那一家不會?!矁簟硢t。又來夸口。旣會寫字。也與他上了名字。發(fā)去抄寫冊籍。
【刬鍬兒】〔丑〕英雄獨占湖中地。畜藏招納盡熊羆。軍聲一時沸。歡騰塞陴?!埠稀趁诙!9︾潕УZ。陰養(yǎng)負嵎。需時敵愾。
【前腔】〔凈〕識時俊杰能逢幾。弓藏鳥盡禍常罹。馬失急收轡。駘銜免危。〔合前〕
【前腔】〔末〕九丘八索羅胸肺。長弓勁弩插腰圍。從敎戰(zhàn)功厲。天空鳥飛?!埠锨啊?
【前腔】〔小丑〕蘇黃米蔡隨君意。篆眞隸草任敎書。毛錐謾鋪敘。威權怎如。
〔合前凈丑〕叫左右。下了招軍旗罷。〔眾應介〕
〔丑〕燕雀安知鴻鵠志?! 矁簟澈钔鯇⑾嘣谌藶?。
〔末〕陰求壯士屯麾下?! 《〝M鴻勛四海知。
〔小丑吊場〕好快活。好快活。我因會寫這幾個歪字。反占這許多便宜。正是塞翁失馬。是禍是福。比下有余。將上不足。明日等這些不識字的狗娘養(yǎng)的來尋我上號。詐斷他的脊筋便了?!蚕隆?
第三十一出 惜陰投具
【臨江一翦梅】〔外扮彭世末扮李千小丑扮襲登小旦扮殷羨同儒服上〕四境烽煙今暫妥。偷閑且出郊郭。戎衣盡卸跨鳴駒。步入亭阿。須罄歡娛。
〔浣溪紗〕江上游人逐畫船。潑堤春水望垂天。綠楊樓外動征帆。處世難逢開口笑。六么催拍盞頻傳。人生莫放酒杯干?!惨娊橥狻澄彷呉@門。共居壁壘。誼敦倚玉。情切同舟。一向南征北討。鞍馬勤勞??酂o片晷。以圖眺覽。今喜王敦已平。主帥移鎭荊州。刁斗之聲已息。桑土之謀暫寬。趁此天氣晴和。不免同上濯纓亭游玩片時。卻不是好。正是白日莫閑過。靑春不再來。乘時須玩賞。莫待老來催?!残薪椤?
【剔銀燈】喜吾儕連鑣江左。更幸値聲稀枹鼓。攜尊謾向亭皋坐。切莫負丸飛烏兔。江沱。還堪賞么。尋樂處方為丈夫。〔飮介〕
【前腔】把金甌頻斟白墮。捧雕盤羞陳果脯。甕干謾向靑簾貨。樂陶陶開懷傾吐。醍醐。還須有么。拚酩酊方為丈夫。
〔外〕李兄。小弟一生吃不得悶酒。還尋件戲具消遣便好。叫牢子。左近有什么下酒的家火。尋兩副來。〔卒下取棋上〕靜算山川千里近。閑消日月兩輪空。棋在此?!餐狻硵袊?。請教一局。只管一子一杯便了?!蚕缕褰椤?
【前腔】對楸枰把飛鳶敲布。費心機將重圍點破。休夸動靜方員賦。便國手安能無負。圍棋。經(jīng)傳爛柯。識先著方為丈夫。
〔外〕是我輸了。取酒來我吃?!材骋u兄來請教一局。〔小丑〕小弟不曉得下棋。打雙陸罷?!材骋埠谩!沧洹硲?zhàn)罷兩奩收黑白。一秤何處有虧盈。〔取棋下?lián)Q雙陸介〕
【前腔】擲梟盧把門梁牢固。識形勢屋胲成垜。單行失隊遭折挫??v五白難逃輸數(shù)。樗蒲。呼雉轉(zhuǎn)盧。擲百萬方為丈夫。
〔末〕是小弟輸了。取酒來我飮一大觥。〔外〕李兄你不濟。還待我來。正是憑陵大叫呼五木。祖跣不肯成梟盧?!沧鲾[介生暗上〕
【臨江一翦梅】未雨綢繆壞牖戶。苞?;贾翢o虞。怡堂燕雀樂何如。倘竊發(fā)疆隅。誰任銅魚。
〔眾慌接介〕呀。方今君父蒙塵。疆圉日蹙。為臣子者。須當臥薪嘗膽。帶甲枕戈。為國家出一死力。排難解紛。故李牧備邊。部下皆投石超距。去病驃騎。軍中盡蹋毱斗雞。蓋居恒習筋骨之勞。斯臨難勵死綏之節(jié)。今諸君不能彎弧驟馬。講武勵兵。卻乃跣足蓬頭。嬉游無益。吾聞圍棋乃唐堯所作。以愚丹朱。樗蒲乃老子入胡所置。牧豬奴戲耳。幸速棄之。毋敗公事。〔生取擲江介〕
【撲燈蛾】諸君呵。朝堂乏駿圖。君父遭囚虜。何故不知幾。猶事流連偷戲也。怕晏安鳩毒。一朝臨難怎支吾。沒來由光陰彈指成虛度。且把孽媒撇向大江波。〔眾跪介〕
【前腔】狂愚識見疎。主帥須寬怒。努力奮雄威。忙把韜鈐修備也??垂鷵舸?。任他狡橫盡誅鋤。如今呵。閑心敢把光陰誤。戎兵克詰定山河。
〔生〕瀕危軍國似朝曦?! 『问履袃褐o浪嬉。
〔眾〕從此須將筋力勁。 莫敎警至悔時遲。
第三十二出 蘇峻倡亂
【滿江紅】〔丑上〕北地英雄。期掀揭致身南國。持節(jié)鉞彈壓淮西。宣威江北。護國奇功蒙蔽盡。司農(nóng)內(nèi)召藏機密?!矁簟澄掖岜て聘仓凵健P姆结?。
哥哥。蘇逸參見。〔丑〕兄弟到來。兄弟。我十年仗劍仕東吳。靜鎭湖中衛(wèi)上都。祇恨豐功遭擯斥。要將權首血錕铻。自家官居內(nèi)史。地任歷陽。拊循訓練。魚腸之劍三千。納叛招降。燕頷之雄五百。甲精器利。貫朽粟紅。兵誦吉申。民歌召杜。桑麻鋤影。溶溶月照軍營。桃柳抽芽。蕩蕩風吹畫戟。前日王敦謀亂。協(xié)戴有功。指望露布夕陳魏闕。征書朝賁轅門。尀耐庾亮這廝。白面書生。少不經(jīng)事。任裁喜怒。弄幼主于股掌之間。變亂恩仇。擅威福于朝廷之上。頃來因我懷忿。屢屢召還。見我不從。假意內(nèi)遷我大司農(nóng)。實欲解我兵柄。然后漸加謀害。吾想起來。我蘇峻犯了何罪。把這性命送在你這狗的子手裏。如今見不受詔。他必以逆命為辭。前來拘執(zhí)。我能山頭望廷尉。不能廷尉望山頭。算將起來。兄弟。我想先下手為強。不如統(tǒng)領精兵。以誅逆亮為名。殺向建康。有何不可?!矁簟掣绺绫Z足。上前有功。就此起兵前去罷。
【四邊靜】〔丑〕今朝快把兵戈集。長驅(qū)入京國。要斬賊臣頭。奮勇靖君側(cè)。〔合〕喑鳴咤叱。靑旌畫鹢。烽火蔽天紅。功成勝赤壁。
【前腔】〔凈〕三軍雄猛把鯨波吸。長弓射天窟。收拾晉江山。頃刻歸肘腋?!埠锨啊?
恨小非君子。 無毒不丈夫。
全憑三尺劍?! ◇@起萬民呼。
第三十三出 揮麈驅(qū)車
【臨江仙】〔外上〕桀驁強宗圖異變。鴟梟橫集鸰原。森森林木慮亡猿。轅門聞化鶴。族屬始生全。
【前腔】〔凈扮夫人上〕偕老齊眉欣遂愿。一鞍一馬怡然。懷中蘭玉夢無緣。螽斯今已矣。暮景倩誰憐。
相公萬福。〔外〕夫人拜揖。夫人。國弱宗強事可憂?!矁簟诚喙?。婦隨夫唱兩綢繆?!餐狻辰癯蚁矎娡紧??!矁簟乘者€哀宗祀休?!餐狻钞嫽⑽闯蓭壮嘧??!矁簟筹w熊無夢抱深愁?!餐狻嘲ァS袩o嗣續(xù)皆由命。何必嘵嘵掛齒煩?!矁簟诚喙?。你一向擔煩受惱。今日為何這等喜地歡天。〔外〕夫人。我一向因處仲之變。慮恐波及。日夕擔憂。今幸太平。暫爾請吿休沐。故此得閑暇在家。〔凈〕呀。相公差矣。吾聞盜跖取人肝為晝餔。柳下惠不以弟故害圣?;隔s謀不軌而禍宋。司馬牛不以兄故貶賢。都督雖是不臣。然各立門戶。與相公何干。只是不孝有三。無后為大。獨此一件。妾身好生擔憂耳?!餐狻逞?。夫人。亂臣賊子。何代無之。不幸近出吾族。所以納悶。若乃伯道無兒。亦自天數(shù)。吾方幸家難旣除。國亂少息。與你安坐。不料你復絮絮叨叨。我想起來。向者你旣不能容留媵妾。今日就欲求繼宗祧。這也遲了。嗟怨怎的。你聽我道。
【山坡羊】苦伶仃難擺劃的國計。亂蒙茸難補葺的時勢。軟迷離沒發(fā)達的君王。力孤單沒輔助的朝綱紀。我如今秉著一國的。安危怎措支。幸得狂亡家變方寧薙。夫人。我為國擔憂。無兒曷慮。思之。心緖皇皇鬢已絲。凄其。成敗茫茫事怎期。
【前腔】〔凈〕相公。我恨忙忙急遞去的年歲??喟Ощy排遣的情緖。杳沉沉無孕育的夫妻。虛飄飄沒嗣續(xù)的孤身己。命數(shù)奇。從前事已非。你便做到三槐九棘究竟成何濟。那些個茁茁蘭芽。森森丹桂。嗟吁?;陦糁邢鼫I滿頤。徘徊。船到江心補漏遲。
相公。我和你久矣不到園亭。今日幸喜少暇。同到寶翰樓上一玩何如?!餐狻尺@到使得?!矁簟衬憧椿耐ぜ拍療o人到。滿地荊榛亂抓衣。〔做登樓望墻外介〕
【皂羅袍】〔凈〕相公。閣外春明景麗??赐鯇O公子駿馬驅(qū)馳。那壁廂呵。秋鞭宅宇笑聲低。這壁廂呵。笙簫院落歌聲細。呀。你看那壁廂又有一陣小孩兒來了。這是誰家子弟儀容整齊。隨行逐隊悠悠笑嬉。敎人搵不住腮邊淚。
相公。你看這幾個孩子。儀容俊雅。舉止安閑。必是宦家子弟。從不聞有那一位官僚住在近邊。這不知是那裏來的。打從墻下經(jīng)過?!餐狻撤蛉?。你敢喜他哩。想著他哩?!矁簟诚喙N壹胰舻眠@樣一個。也足慰我余生。焉敢望著這許多?!餐狻撤蛉恕_@也不難。你就要他一個。也使得?!矁簟逞健O喙?。你又說癡話了。別人家生的兒女。他愛如掌珠。怎么好要他的。〔外〕夫人。這也不難。待我明日螟蛉他一個與你便了。〔凈〕相公。只怕他們不肯。〔外〕夫人。你還是眞心要他是假?!矁簟尺@個怎么是假。〔外〕夫人。我一向要對你說。怕你著惱。今日看你這般歡喜。想也不見怪了?!矁趔@介〕怎么?!餐狻尺@幾個孩子。你道是誰家的。〔凈掇坐近問介〕呀。是誰家的。好好對我說來?!餐狻撤蛉?。你不著惱。我方好說?!矁簟衬阏f。我不惱你?!餐狻撤蛉?。自那年處仲請我賞燈。令歌妓文鸞彩鳳出來奉酒。見我無子。他收拾那邊一所空房。將此二姬飾以遺我。方纔這幾個孩子。正是他生的。我看你這等歡喜。我明日率他來見你便了?!矁襞椤硢t。老奴。我與你一世夫妻。將謂心孚意契。和鳴偕老。誰想你聽信老賊。昧己瞞心。陰蓄妖淫。追歡別院。生男育女。背地成家。使我獨自擔憂。終朝凄慘。老奴。夫妻之間。如此相待。你干得好事?!沧髋そ橥狻尺@都是處仲誤我。非干我事。〔凈〕這老賊死得他好。死得他遲了。你也不該瞞我。兀的不氣殺我也?!沧鞅橥夤蚪椤撤蛉苏埾⑴_@是下官不是了。
【前腔】我道你憐枝惜樹。又誰知反激怒招非。夫人。望你霽威作喜莫嗔疑。管明朝齊遣乘鸞去。我與你雙雙交頸重諧伉儷。欣欣一榻臥起并依。再不敢春心別戀閑花地。
〔凈奔下?lián)屖车渡稀忱吓?。你好好領我到那邊去。我便饒你。不然。我就與你結(jié)果了罷。正是幾年瞞背情偏毒。除非殺卻恨方休?!才は碌┬〉┥稀?
【綿搭絮】〔旦〕艷陽天氣。亂撲柳花飛。倦繡停針。贏得懨懨睡起遲。髻兒斜閑倚庭除。聽那鶯啼燕語喚起閨思。鎭日裏深鎖重門。到做了桃李春風墻外枝。桃李春風墻外枝。
【前腔】〔小旦〕珠簾高揭。散步過窗西。笑捻花枝。驚得雙雙粉蝶飛。定何如攪起參差。似我長門寂寞別院棲遲。甚日得箕箒歸家。不枉了銅雀春深鎖二姬。銅雀春深鎖二姬。
〔合〕露濕桃花春殿香。月明歌吹在昭陽。似將海水添更漏。共滴長門一夜長?!驳巢束P姐。我與你二人。自從都督送來。不覺又是十余年了。小星在序??毡б卵n?;佄床佟X烎~徒列。天幸夢協(xié)熊羆。未嘗專寵當夕。老爺呵或三日或五日過此一番。只是夫人利害。再不曾久停信宿。我和你怎得個出頭的日子。如此困人天氣。好生傷感人也?!残〉澄柠[姐。當初都督送來之意。只為他自家后邊大事??峙吕蠣斁趽稀R液湍阍谒媲百潛P。爭奈事業(yè)未成。先歸冥路。我和你不曾出得些小力氣。也孤了他撫養(yǎng)教育之恩?!餐饣派稀巢缓昧?。不好了??焓帐靶凶摺!驳┬〉逞?。老爺為何如此慌張?!餐狻衬愣瞬粫缘?。適纔夫人同我到寶翰樓上賞春。因見孩兒們在墻外戲耍。十分歡喜。我就說螟蛉一個。這也不難。因見他眷眷不已。我不覺把眞情露了。誰想他發(fā)惱起來。跑進廚房。搶了一把食刀。扭我同來要害你母子性命。如今我已著當直的將轎抬他。故意緩行。打前街兜轉(zhuǎn)。我慌忙打后門出來報你兩個。急忙到親戚人家躱去?!捕程炷?。老爺你不要說便好。如今怎么樣處。我兩個又不認得路頭。況且孩兒輩又在書館。一時怎報得他來?!餐狻巢灰獰?。孩兒我已差人去領了。你們二人顧得一輛小車在此??熠幮辛T。行李也收拾不及了。
【香柳娘】〔外〕把巾車謾推。把巾車謾推。疾忙藏置。累累雙顆璠玙器。帶龍孫鳳雛。帶龍孫鳳雛。前去覓安居。安居在何處。想今朝智疎。想今朝智疎。言出駟難追。空勞遠奔避。
【前腔】〔旦〕想夫人見迷。想夫人見迷。怒生嫉盩。森森諸子皆庭桂。枉持刀要害伊。枉持刀要害伊。閉隔數(shù)年余。妾身有何罪?!餐狻城覍④嚳祠āG覍④嚳祠?。顧不得路崎嶇。權且往求庇。
【前腔】〔小旦〕嘆連年受羈。嘆連年受羈。方圖脫離。今朝禍復蕭墻起。痛兒曹何處。痛兒曹何處。火急覓相攜。莫敎受狼狽〔外〕恨犢車故遲。恨犢車故遲。且把拂塵驅(qū)。免遭那虐恚。〔下凈上〕
【前腔】你如今在那裏。你如今在那裏。不好了。不好了。惟余空居。那老奴呵。被他脫卻金蟬去。我這怒懷怎舒。這怒懷怎舒。搥碎此家私。難出我心頭氣??焯岬都睔w??焯岬都睔w。欲待撇妖奴。情理怎生恕?!蚕峦馍稀?
【前腔】已安排另居。已安排另居。前來探取。想踏枝不著空歸去。我如今回去呵。且從容勸伊。且從容勸伊。宛轉(zhuǎn)自躊躇。莫敎后來悔?!矁簟晨蠢吓鸦亍?蠢吓鸦?。是必見根株。方纔怒懷已。
【前腔】〔外求介〕愿夫人降慈。愿夫人降慈。往非休記。暮齡無子休輕棄?!矁簟诚騺砦以嗄銦o子。如今旣有這幾個孩兒。卻也是你家祖宗之福。只是你不該瞞我。你好好跪著招個不是。我便饒你。〔外跪介〕敢瞞心背伊。敢瞞心背伊?;侍毂罔b知。陰殛遭殘斃?!矁簟衬銛茏灾D銛茏灾?。勉強且饒伊。子留母須去。
〔外〕一任夫人主張。再不敢違命?!矁簟硵蝗绱?。且饒你這老奴。
〔凈〕五十無兒事可憐?! 〗K朝淚落夜無眠。
〔外〕忍過今日獅兒吼?! 」軘湽侨庥缊F圓。
第三十四出 發(fā)兵助溫
【小蓬萊】〔生上〕細雨夢回雞塞。微風和滿熊城。而今戰(zhàn)斗。廟堂制勝。何必籌論。
眾將官叩頭?!采称鹑ァ;⒔价唔炋健\娭械蠖缝o無喧。朝廷縱有奸雄擾。迢遞疆場入衛(wèi)難。下官自平王敦。除授荊州都督。士民懷舊。歡騰竹馬之迎。法令一新。慶息鳴狐之警。尀耐宮車晏駕。不得叨陪顧命之班。髯鼎升遐。未克追隨托孤之任。朝廷旣以我為外臣。我安能復代君為內(nèi)慮。所謂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路人。理勢自然。何足為怪。近日聞得蘇峻因有功不報。觖望圖變。吾想功固當議。君不可讎。所謂亂臣賊子。人人得誅。第朝廷旣無詞遣之符。帥閫慮干擅動之律。只索靜以待動。逸以制勞。且待聲警。再作區(qū)處。正是投筆懷班業(yè)。臨戎想顧勛。還應雪漢恥。持此報明君。
【前腔】〔末〕逆寇稱兵起釁。緘書遠叩轅門。乞師同援。愿祈戮力。齊赴京城。
自家王愆期是也。奉元帥之命。遠詣荊州。邀陶都督同赴國難。此間已是轅門首了。門上有人么?!沧洹衬驱焷淼??!材辰轀囟级讲罟僖??!卜A介進見介〕江州都護王愆期見爺。〔生〕起來。〔末〕都督爺差小官啟上爺。今蘇峻倔強不道。桀驁無君。欲興問罪之師。愿切同舟之義。特遣一介。奉約三軍。望元帥星夜班師。長驅(qū)會合。救生靈于涂炭。免宗社于丘墟。冒死上陳。伏惟鑒詧?!采澄崧劸钢?。不共戴天。你都督旣有赴難之心。我豈無入援之念。奈荊襄西濱臨桂。南控黔滇。倘一撤鎭。則羌胡云擾。我難親自勤王。只索遣一員驍將。統(tǒng)一枝勁兵。隨你都督爺入援便了。傳令叫眾將官過來。今日欲撥一彪人馬。與王督護前往江州。同溫都督爺往建康。該那個値差。〔眾〕督護襲登。〔生〕喚襲登。〔小丑見介〕襲登。你速領部下。選鋒三千。隨溫爺討逆去?!驳恰车昧??!采?
【三學士】萬乘鑾輿蒙逆眚。諸藩義旅齊盟。襲登。你湘江倡率貔貅勇。建業(yè)還將豺虎擒?!埠稀持溉展Τ?。歌得勝。樹奇勛。歸故營。
【前腔】〔襲〕仗劍轅門陪戟楯。何當鈇鉞顓征。戎衣一著飮寒冰??唇莶既w煦暖春?!埠锨澳?
【前腔】奉命函書求并纼。喜先遣將宵征。你班師義激齊云艘。我露布馳歸細柳營。
〔合前先下生〕且住。今日之事。責不在我。方纔被他道了幾句。就撥一枝人馬。遠赴三千里外。倘或師老財匱。辱命喪師。反損軍威。不如遣一末將。速往追回。庶免憂疑。李千過來。你速赍令旗。追回襲登。毋得遲誤?!材车昧?。
【前腔】一旅旌旗方列陣。如何復督回營。他那裏驅(qū)馳轉(zhuǎn)斗三千里。只怕追躡空勞兩月程。〔合前〕
〔生〕分軍靖難出三湘。 急遣追回免禍殃。
〔千〕各人自掃門前雪?! ∧芩彝呱纤?
第三十五出 父子死節(jié)
【意難忘】〔末上〕怒發(fā)沖冠。奈癰疽未愈。裹痛攀鞍。城池今已破。柵守怎能全。〔眕〕持寸鐵護家嚴?!岔臁吵蓴】傂菡?。〔合〕苦好一似螳螂奮臂。逞怒車前。
堪輿有正氣。聚則生英杰。為臣忠貴全。為子孝當竭。〔眕〕嗟哉。晉綱頹亂。賊相踵接?!岔臁硣萍遗c俱。兵疲將隨折。〔合〕四顧不能支。相看淚成血?!材匙约抑袝畛申柟鍓资且?。官居一品?;職v三朝。法斁綱淪。每蓄素餐之愧。天傾地裂。常懷殉難之忱。逆賊蘇峻。狼子野心。反顏仇國。前者幸退之于西陵渡頭。今日復侵薄于覆舟山下。待欲全鋒遠避。則淸溪若破。宮闕蒙塵。將欲背城借一。則背瘡未平。轉(zhuǎn)斗不便。進退維谷。生死兩歧。如何是好。〔眕盱〕爹爹。為臣死忠。為子死孝。孩兒兄弟二人。情愿同爹爹出陣。倘爹爹氣力不加。兒輩當誓死搦戰(zhàn)。萬一不韙。父子相殉。何必多慮?!矁?nèi)鳴鑼介末〕孩兒。你聽鉦鼓之聲漸漸近了。怎么好。
【勝如花】我只為綱常重。節(jié)操堅。況久乘軒服冕。只圖個臣死君忠。誰道教兒罹親難。頓敎人珠淚偷按?!埠稀沉蠄F圓今生已難。要重逢除非九泉。拜吿蒼天。拜吿蒼天。愿我陰靈休散。憑浩氣與他鬼門廝戰(zhàn)。痛哀哀骨肉含寃。痛哀哀骨肉含寃。
【前腔】〔眕〕君恩厚。父命邅。顧不得慈闈冷暖。休指望膝下承歡。今日裏軍前別面。不由人不相看心顫。
〔合前〕爹爹。你看軍馬殺過淸溪柵來了。
【前腔】我年方齔。髻尙鬟。聞四下軍聲驚汗。爹爹。道不得子孝親寬。哥哥。那些個兄酬弟勸。何日報雙親恩眷。
〔合前峻領眾對陣介末〕蘇賊。我與你同事先皇。官居內(nèi)史。朝廷有甚虧負你。今日造此逆天大罪?!渤蟆潮宕笕?。我與你昔日彭城相會。同渡淮南。并轡東朝。淸夷皇路。指望分茅胙土。拜將封侯。奈讒臣庾亮。自恃肺腑之親。欲加屠戮之慘。我今日此舉。非關問鼎。豈是謀王。只欲掃除君側(cè)之奸。明正宮闈之亂。前日西陵一戰(zhàn)。被你挫辱吾師。今日打從覆舟山而來。為何又阻絕我去路。當年共事之情。也顧不得了?!材承莸瞄e說。快帶馬來。
【泣顏回】蘇賊。你作惡罪彌天。弄兵戈直犯金鑾。猙獰反噬。誓將伊血肉噉臠?!渤蟆衬阋獨⑽疫€早哩?!材澄倚念^火燃。料孤身父子難相捍。拚得個血污秦川。又誰望奏凱回旋?!矐?zhàn)被殺介〕
【前腔】〔眕〕堪憐。老父遘兇殘。我讎不共戴敢望生還。兄弟。我與你投矛血戰(zhàn)。須當努力加鞭?!岔臁掣绺纭N壹彝鰢?。念君親須做個英雄漢。秦淮渡父子同歸。秣陵關忠孝偕傳。
〔雙戰(zhàn)被擒介〕逆賊。你害我父親。又擒我兄弟。恨不得斬汝萬段。以謝先人。只求速死。與先君一處。〔丑〕唗。黃口孤兒。輒犯敢我。叫左右推去斬了?!脖p盱〕
【尾聲】丹心報國污讎劍。覆舟山三忠并顯。管取靑史標名教人作話傳。
父子精忠鐵石堅?! 〗癯壥赘包S泉。
愿將深恨閻浮訴。 早磔奸雄恨始安。
第三十六出 太眞借饟
〔小生上〕三尺龍泉腰下懸。兩行玉筯灑征韀。英雄空有勤王志。食盡兵疲討賊難。自家率眾七千。遠離江州。相持已久。糗糒俱完。聞陶士行舟師遠來。頗有余米。早間差王愆期往彼貸借。怎么這時候還不見來回話。正是軍士雖無脫巾之呼。下官竊有庚癸之慮。好生納悶也。
【縷縷金】〔末上〕求饟米到陶軍。船中雖盡有不通情。顚激他心惱。旋師西逩??蘸磮蠊嗜司}。調(diào)饑怎生忍。調(diào)饑怎生忍。
〔小生〕王愆期回來了?!材承」倩貋砹?。〔小生〕陶爺怎么說。〔末〕陶爺說多多拜上老爺。糧米雖有只彀自家軍用。難以貸借。小官再四傳老爺恩命。求濟緩急。陶爺發(fā)怒起來。就欲班師西去。因此小官就回。特來稟復老爺?!残∩椤秤羞@樣事??齑驁?zhí)事。我自家到陶爺營中去。
【前腔】勤國難濟時屯。軍中須應援要同心。借米因挑怒。必遭譏哂。忙將利害豁迷襟。同舟莫開釁。同舟莫開釁?!蚕律稀?
【鳳凰閣】舳艫遠進。巨萬雄兵列陣。探來諸鎭盡逡巡。且把歸帆西整。我丹衷已盡。便戮力勤王有幾人。眾將官叩頭?!采称鹑?。獵獵旌旗映石城。森森舟楫列江瀕。人人盡道勤王室。江上何曾見一人。自家前日因太眞道徽相約會兵同進。與逆峻相持。許久不決。聞得他們將老兵疲。使我獨當一面。胸中已自懷疑。適間太眞復來請糧。吾想有卒無糧。雖有忠勇之兵。焉能枵腹而戰(zhàn)。我若分糧與之。倘或曠日持久。我兵食盡。向誰求賑。度此事勢。一旅孤軍。料難有濟。不若旋師返旆。以保萬全。眾將官意下如何?!材┬〉趁珜氁罅w啟事。寶聞輔車相倚。唇亡齒寒。同舟遇風。胡越互救。溫將軍旣與主帥同赴國難。則溫將軍之士卒。卽主帥之士卒。主帥之糧米。卽溫將軍之糧米也。旣云戮力。豈可異心。處己有余。視人不足。愿主帥籌之。〔小生〕忙將利害豁迷襟。同舟莫開釁。同舟莫開釁。
〔眾〕此間已是陶爺營前了?!残∩晨焱▓?。〔報見介小生〕陶兄。足下以蓋世之雄。擁荊湘之重。兵食甲于寰中。忠義聞于海內(nèi)。小弟與道徽力弱兵微。以吾兄素有為國之忠。故不憚千里之遙。緘書勸進。陳兵江上。同會石頭。以圖必克。承吾兄前遣襲登應援。尋復召還。茲因弟處貸糧。又欲還鎭。勤王之命旣弛。忠義之心安在。嶠聞師克在和。古之妙用。嶠等與兄。同受國恩。事若有濟。則臣主同祚。萬一不捷。亦當奉身以謝先帝。況今事勢。實難旋踵。譬如騎虎。安可袖手。公若獨返。沮眾敗事。嶠等雖懦。義旗將回指于公矣。莫謂溫嶠今日不言也。〔生〕溫兄。小弟以先帝臨終。不預顧命。將謂疆埸外臣。不敢越俎。前因吾兄反復索兵。故先遣督護襲登策應。小弟卽戎服登舟。晝夜兼程而來。今與逆賊相持日久。見各營食盡力疲。事難犄角。將謂來此一番。亦足以報先皇于地下。故不若西歸。無損聲名耳。吾兄請自三思?!残∩逞?。陶兄差矣。
【獅子序】我頻年見國勢傾。念王臣蹇蹇當同心狎盟。那曾見坐視不報君恩?!采承〉軐伊?zhàn)功。報君之心。已克盡矣。若論那藎臣的忠耿。須當慮社稷。保河山。誓捐糜死而無恨?!采硿匦?。當此之時。還是身名兩全的好?!残∩逞?。陶兄。那些個見危授命。取義成仁。
【太平歌】〔生〕溫兄。我當初膺秩峻。只望立榮名。誰想道連年遭禍釁?!残∩吵㈩忠远綋?。封兄以徹侯。報功可謂不薄了。〔生〕我?guī)啄觊g衽甲安邊境。不能勾禁闥承遺命。〔小生〕這個也非有他意。只因兄邊疆事重。不敢輕召?!采硵朗锹毷叵颠呁ァ=袢正熤凰鲿夯貭I。
〔小生〕陶兄。這一發(fā)不是了。
【賞宮花】你言詞繆昏。敎人不忍聞。那朝廷呵??偘涯銊酌?。終要盡丹心。況朝廷又不曾負你。你如今只管要回去。只怕一旦義旗齊向指。可不枉了你半生名節(jié)幾年勤。
〔生〕溫兄。小弟一時迷誤。賴兄明訓。頓感我心。
【降黃龍】分明我墮久迷津。掇醍今朝愿隨鞭凳。我■〈嬴,纟代女〉糧赍餉。管與你齊心共滅長鯨?!残∩彻蝗绱恕H市置⑻烊?。勛高日月。豈不善始善終。保全功名?!采成蛞鳌1憔柢|相殉。也與卞望之父子同游于地下了。比著他叛國的枯骸朽骨還馨?!残∩程招?。方今之勢。以順討逆。如以石投卵。寧有不濟事者。〔生〕仁兄。那時節(jié)麟閣敘名合鑣同炳。
〔小生〕小弟就此吿別了?!采成偻>退图Z米過來。正是今日得君提掇醒。免敎人在暗中行?!残∩鷦e下生〕殷參軍。查軍中還有多少糧米?!残〉尺€有八百余石?!采硵绱???鞂⑷脔蜏貭敔I中去。
【大圣樂】〔小旦〕兵家事勝負難分。要和衷竭力攻進。若方圓枘鑿相紛兢。急難裏怎支撐。今日主帥把這米送與溫爺。正是扶危濟難恩相顧。他感德銜恩意自傾?!采衬闳ザ喽喟萆蠝貭?。我明日水師直抵石頭。溫爺與各位爺可領步兵從白石壘南上。幷力夾攻便了?!残〉忱頃谩A鶐煀A陣。管敎他齏身粉骨藁首王城。
今朝推哺送溫營?! 」苋∪娤矚馍?
惟有感恩幷積恨?! ∪f年千載不成塵。
第三十七出 彭李臠峻
【丑奴兒令】〔丑上〕圖王定伯稱英杰。謀動干戈。攪亂山河。管取威靈握帝符?!矁簟辰献怨欧比A地。造就雄圖。唾手歸吾。不枉功成萬骨枯。
哥哥。甲胄在身。不能施禮。〔丑〕兄弟。我自從起兵以來。攻城略地。所向無前。斬將褰旗。遇戰(zhàn)必克。卞壸戰(zhàn)死于淸溪?;敢途枭趯巼=狄蝗?。天子劫遷。官寢震驚。羣僚拱手。眼見晉室山河。歸吾掌握。爭奈各州興狐兔之悲。使我孤軍蒙腹背之敵。汝可率任護前拒白石。我自率韓晃到石頭。與陶侃相持便了。叫眾將官就此拔營。分兵前去?!矁纛I眾上〕
【對玉環(huán)】篩鼓鳴鑼。長驅(qū)迎黠奴。跨馬揮戈。炰烋心膽粗。腰下掛錕铻。旌旗翻似火。臂挽雕弧。櫜盛烏角。玈箭簇飛狐。箶盛金仆■〈釒辜〉。
【淸江引】英雄古來誰似我??彀呀阶?。春風舞鷓鴣。夜月歌鸚鵡。那時節(jié)摟抱著玉人兒方厭足?!蚕滦∩I眾上〕
【大迓鼓】兵屯白石窩。焚舟沈釜。誓剿狂奴。安排伏弩沿山塢。休敎遁走復歸湖。及早攻圍。休得錯過?!蚕鲁箢I眾上〕
【對玉環(huán)】轉(zhuǎn)過山坡。軍聲笳觱多。漸近城隅。鑼聲驚的盧?!沧鞅甯缸雨庫`上丑拜介〕阿呀。不好了。你看怨氣薄金烏。陰兵怎逃躱。這云頭裏邊明明是卞家父子三人。率領陰兵擊我。待我拜他幾拜。卞大夫。愿你表表忠魂。今朝入紫都。赦我渺渺游魂。他年當結(jié)芻。
【淸江引】當初指望登九五。錯把兵威播。今朝力漸疲。馬倦難相顧。只怕今日裏這場功沒結(jié)果。
韓晃。你看陰兵罩定。陶軍聲勢又緊。如何是好。只得帶領三軍。趲行前去。再作計較。〔生領眾上〕
【大迓鼓】我摟檣薄水渦。陳兵轉(zhuǎn)斗。直指城郛。長江天塹今飛渡。試看一怒績巍峨。及早攻圍。休得錯過。〔生眾下小生領眾遇凈上戰(zhàn)介凈走下小生眾〕及早攻圍。休得錯過。
〔下生部將彭李與峻三戰(zhàn)峻馬躓被戮介生小生外末會師生〕溫大人。下官率領水軍?!趿鞫?。直薄石頭。與逆賊連戰(zhàn)。陡遇馬躓。被小弟部將彭世李千射殺。臠尸焚骨。如今傳首入城。但渠魁已得。不知大人可曾得他余黨?!残∩诚鹿儆隽颂K逸。戰(zhàn)不上三四合。被他走了。梟賊已擒。余黨何慮。譬之癰疽旣愈。疥癬不足為疾。明日吾輩還須入城面君。仍備牲禮致奠望之父子。然后收軍回鎭便了。
戮力勤王靖逆氛?! 〗癯L磔慰重冥。
潔牲祭吿陳哀悃?! 〔煌鳟斈杲慌c情。
第三十八出 蔣山致奠
【金瓏璁】〔生上〕么■〈麻外骨內(nèi)〉膏釜鼎。敉寧殊快忠魂。敶楚些。吊幽冥?!残∩骋婚T均死節(jié)。誰似爾名馨。焚一陌。訴衷情。
〔生〕一著戎衣破逆腥。謾陳肴醴吊亡靈。君臣義重敦三節(jié)。父子恩深殉九京。〔小生〕累累白骨埋山足。隱隱封丘繞水濆?!埠稀橙松怨耪l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靑。〔生〕溫兄。小弟自避難過江。委身先帝。那時羣英濟濟。并處藩僚。周伯仁憤激匡時。共灑新亭之淚。卞望之忠懷捧日。已符郭璞之占。那時峻逆未彰。相隨在坐。不料時移物換。佞著忠分。伯仁寃戮于權敦。望之戰(zhàn)斃于逆峻。嘆光陰之如駛。悲世故之頓殊?;厥鬃匪肌?蓜俦?。〔小生〕陶兄。小弟冀北駑駘。燕南鈍石。少游靑海。得識二兄。偕濟彭城。復逢蘇峻。四人同渡。一體希榮。彼皆共仕于東朝。弟獨北歸于越石。后因劉公遭難。登進無階。靦顏立權敦之門。假意為心腹之契。幸逢傾蓋。與仁兄刎頸交歡。得并分符。控江湘犄角相顧。懷往時之共事。朋友情深。嗟今日之相離。存亡感切。第望之東魯鴻儒。晉朝梁棟。為先王之從事。居今上之臺司。將謂名高八座??上礅x軸尊嚴。不謂變發(fā)一朝。竟膏奸邪碪斧。父子死于非命。忠孝萃于一門。歌楚些以泣湘靈。徒悵汨羅之自溺。唱蒿里而悲義士??锗岛u之輕生。致使杳杳幽魂。一陌紙錢何有。累累孤冢。四時薦享無聞。昨承相約往蔣山吊奠。彼此已遣人備辦牲禮去已。就此同往何如。
【六犯淸音】金陵城陷。長干途冷。悵望人煙寂靜。六街三市。敎人觸目悲驚。〔梁州序〕桃葉空魚渡。靑樓罕鳳音。〔桂枝香〕拋珠淚濕袖襟。蔣山遙指望中蹲?!才鸥琛乘驱熑_永隔徽音杳。好教我廟貌空瞻惜友朋?!舶鴬y臺〕驅(qū)車將近。山陬遄臨。陰風慘淡留余恨?!苍砹_袍〕痛傷情。一壞黃土。高冢臥麒麟。
〔黃鶯兒〕〔眾接介〕祭禮可曾完備了?!脖姟惩陚涠鄷r了?!采∩晨彀丫苼?。
【前腔】杯傾■〈酉靈〉醁。盤盛魚脡。酹滴重泉幽境。寵靈遼邈。幸原黎稷惟馨。一束芻追古。三尊禮備今。望之。你忠和孝死勝生。芳名應并此山存。我兩人呵。披衷吿語情還咽。那逆賊呵。磔首臠焚你怨已伸。鶴歸華表。云散楚岑。愿祈肸蠁通神櫬。瀝丹誠。兩行玉筯。血染杜鵑深。
【前腔】卞兄。你東齊翥鳳。熙朝雄駿。遠渡淮淝翔仞。十年蓮幕。幸隨潛邸飛騰。八座沾恩命。三臺躐要津。懷君國恥茍營。捐軀死國一身輕。望之。你臣因主辱身甘殞。你那令郞呵。子為親亡目不瞑。雙雙圖報。兩兩就擒。蓬蒿滿眼三丘并。事須明。一封丹詔。有日賁墳塋。
【前腔】林鴉歸噪。山禽翔影。落日蒼茫鷲嶺。徘徊泣別。幾番舉足還停?!采澄页圯p蕩?!残∩辰蓠R亂鳴。相辭去各轉(zhuǎn)程。何年重吊此佳城。〔生〕卞兄。我怎能勾新亭再得同游衍?!残∩吃跄芄椿吹橥鄯倒食恰8∩缂?。悲死涕零。哀猿腸斷難經(jīng)聽。急須焚。靑蚨一陌。聊爾罄平生。
【尾聲】松楸展拜回軍省。明日雙開舴艋。江上風帆帶雨淸。
〔生〕小弟久不回舍。況荊室小兒又僑寓廬江。如今便道挈領。展拜先塋。卽便赴任。經(jīng)從貴治。再圖相敘。
一杯此日奠忠靈。 追憶當年共事情。
荒坵灑泣添惆悵。 千里關山空月明。
第三十九出 廬山會合
【哭岐婆】〔旦上〕新篁風細。么荷香遞。臨門凝睇。望郞車騎。深林啼鳥喚幽思。西飛白日繩難系。
【前腔】〔小旦〕椿庭遙離。萱闈怎棄。兩情縈系。田園荒廢。何年飛捷返鄉(xiāng)閭。夫妻母子重相聚。
孩兒。自從你父親去后。荏苒光陰。倏忽數(shù)載。前日王敦庾亮錢鳳被戮。你父親忌功遠謫。這一椿寃抑到也出得氣了。只是蘇峻謀叛。騷擾地方。稱兵向闕。人民逃竄。雞犬不寧。你父親又不在家。兵燹之困。如何是了。〔小旦〕母親。聞得各鎭都督。戮力勤王。料必爹爹也在裏面。孩兒已著陶旺打探去了。就便道回來。也不見得?!驳?
【十樣錦】〔繡帶兒〕才郞去。云鬟倦理。幾年竟杳歸期??v不能五馬榮旋。為甚無一紙音書?!惨舜毫睢场残〉踌届?。望懸懸鎭日攢眉。頓敎人寢忘餐廢。禁不得沒情沒緖。遠懷難憩?!步迭S龍〕〔旦〕記當時執(zhí)手臨岐。送別丁寧。教他把扊扅休棄。如今呵相拋如許。想合受凄涼。是我運蹇時低。〔醉太平〕〔小旦〕凄其。幾回玉筯暗偷垂。怎知他近來康履???cè)皇巧戆搀w豫。其如我定省凊溫無地?!蹭较啞场驳程祀H雁。水底魚。誰阻絕羽杳鱗稀。常時飛夢到天涯?;拇迦腕@覺起?!沧哪緝骸场残〉秤|物增悲。見林杪反哺烏棲。羔羊跪乳鄰家地。如將我悶懷提語。覷斑衣冷落庭除。望白云神馳天際?!蝉U老催〕〔旦〕念茲在茲。叢林懶扳連理枝?;ü{怕寫離恨詩??锗翟?。枉太息。難歡聚。便有織錦回文欲寄憑誰?!采闲恰场残〉吃勰缸有喂滦乃?。他雄材任展舒。勤王敢后各藩師??夏罴胰藨傧?。把赤膽少渾躇躊?!搽p聲子〕〔旦〕情難盡。心長逝。何日裏思方替?!产L啼序〕〔小旦〕金錢問卜全無些靈意。又怎憑燈鵲龜蛛。諸般可疑。望凱歌聲奏。未審何時。
【尾聲】荒齋對憶勞魂慮。嗟我遙瞻云樹。專望長須報喜回?!材┥稀?
【霜天曉角】軍功懋著。旌節(jié)還鄉(xiāng)里。十載勤勞王事。今朝鹵簿充閭。
夫人。大爺。陶旺叩頭。〔旦小旦〕老爺?shù)男畔⒃趺礃恿??!材撤蛉舜鬆斅牱A。小人自那日出門。隔江打探消息。正遇著一伙軍士。問他蘇峻下落。說蘇峻被陶都督部將彭世李千亂箭射死。磔尸分功。各位都督往京見駕。奏凱班師。老爺也卽日到家了。小人先來報喜。還要到江上迎候老爺。〔旦小旦〕謝天謝地?!驳澈骸N以邶熯吺帐?。你可著陶旺打掃前邊。就去迎接父親。〔小旦末〕曉得?!餐律?
【前腔】故鄉(xiāng)何處。久別迷歸路。幸忝元功欣首豎。今朝榮返吾廬。
虎帳牙旗擁上游。安危須共主君憂。竇融表已來關右。王浚軍宜次石頭。釜底鯨鯢封兩觀。檻中鷹隼泣三秋。將軍此日承恩眷。且向江潯問故丘。下官自從那日離家。誓圖尺寸。不想今日功成名遂。得列王侯。便道歸家。挈領家小。同詣荊州。且喜已到廬江地方了。叫眾軍校。此處地方煩苦。且系桑梓近地。不許騷擾生事。違者捆打一百。〔眾應介生〕打過職事?!矐碌┬〉┮娊椤?
【金菊對芙蓉】〔生〕夫人。我虎帳圖功。鴛幃久遰。囊閑綠綺塵披?!驳诚喙nl勞夢想。今日裏再覩威儀。〔小旦〕相逢喜劇。渾如夢寐。勝獲璠玙。
〔旦〕相公。你把一向在外的功績風景。說與奴家知道。
【玉山頹】〔生〕夫人。我一從分袂。到東朝叨膺佩琚。仗斧鉞平戢蠻夷。恨權敦妨功生忌。交南遠蒞??傆幸魰y遞。〔合〕幸逆謀旋著。我急興師。削芟余黨報彤墀。
【前腔】奸雄旣劓。跨荊湘榮專一隅。正狼煙靜息無虞。忽蘇峻狂謀重熾。稱兵內(nèi)指。各鎭勤王踵至。
〔合前〕夫人一向拋撇在家。并無一人來往。你且與孩兒把家庭事體試說一番?!驳诚喙?。你聽我道。
【玉交枝】遭時不遇。痛連年艱危怎支。我絲麻手績充粢炊。與兒曹形影相依。相公。臨風淚灑枉交頤。尋常屈指何時置。算如今離愁盡除。方免得終朝怨啼。
【前腔】〔小旦〕爹爹。靑燈愁緖。伴萱堂把殘編卷舒。牛衣對泣嗟無計。幾番淚漬衣襦。爹爹。我道服勞視膳孝猶虛。朝經(jīng)暮史成何濟。喜如今骨肉俱齊。但愿得歡同百歲。
【尾聲】〔合〕悲離歡合人常事。問勛業(yè)從來有幾。始信牛眠蔭果奇。
夫人。一向不曾到母親墳上一看。明日還歸故里。展拜先塋。兼訪范公路。以表故人交情。
幾年流落在天涯。 今日功成返故家。
試看墓木今何似?! 〈浒厣n松長物華。
第四十出 官誥榮封
【夜行船】〔末上〕北討南征功業(yè)遂。恩榮指日賁臨阛阓。紫服飛魚。貂冠玉佩。不枉英雄蓋世。
數(shù)載別鄉(xiāng)閭。今朝返故居。城郭猶如昨。人民半已非。苔封荒徑合。塵網(wǎng)畫梁低。一番新整頓。光彩燦朝暉。自家陶旺是也。我老爺功成名遂。衣錦還鄉(xiāng)。先著我回來修理打掃伺候。聞得本縣準備人夫各役沿江迎接。想?yún)u到家也。
【前腔】污馬盟書藏玉匱。而今初服得遂翔回。〔旦小旦〕松菊猶存。枌楡未改。喜快生平志氣。
〔千秋歲〕〔生〕故園衰草。今日重還到。尊俎上。英雄表。金湯生氣象。冠蓋榮封誥。人世裏幾回興廢都難料?!驳┬〉衬f韶光老。謾把金尊倒。今非昔。功名好。從容談笑裏。整頓乾坤了。愿世世恩光盡沐中書考。〔生〕夫人。今日還鄉(xiāng)。比前日出門的風景。大是不同了。皆賴天地祖宗之佑。我與你拜謝一番。
【園林好】〔生〕感天地神明護培。感父母泉臺默持。念陶侃功成身退。今日裏得回歸。今日裏得回歸。
【前腔】〔旦〕我生長在草舍茅茨。今被服龍章鳳帔。不枉了流離顚沛。喜今日得同歸。喜今日得同歸。
【江兒水】〔小旦〕臣節(jié)須當靖。君恩不料虧。揚名四海時艱濟。鞠躬盡瘁王臣志。時危方顯忠和義。自古安邦頻厲?!埠稀辰袢正煏冨\榮歸。管取名垂百■〈礻冀〉。
【前腔】〔末〕門煥黃金閥。身披紫繡衣??窜噳\馬隘郊原蔽。元功已奏承明地。鸞書指日來云裏。誰說五侯專貴。〔合前〕
【五供養(yǎng)】〔丑〕我貧窮老嫗。托在鄰居。往日為依。歡聞歸故里。欲敘舊相知。阿呀。夫人。夫人。〔旦〕呀。王媽媽。許久不見。這等老了?!渤蟆撤蛉?。數(shù)載暌違豐致。遇家鄉(xiāng)兵荒迭至。早是老身別時呵。棲身無定所。白骨半成堆?!埠稀承义芄鈨x。不勝歡會。
【前腔】〔旦〕王媽媽。自那日老爺呵辭家遠離。我姑婦相依。全憑護持。倉忙分手去。未得效纖微。相公。前日婆婆病時。多虧王媽媽早晚奔波。此恩不可不報?!采逞健O鹿俨恢?。有失奉酬。叫陶旺取白金二十兩。送與媽媽。深愧投桃報李。少資伊晨昏薪水?!驳惩鯆寢?。你受我一拜?!渤蟆嘲⒀健7蛉苏f那裏話。折死了老身。夫人。蒙老爺這等厚惠。只是受之不當?!驳衬皇窍颖?。請收了?!渤蟆尺@等多謝。老爺夫人褭蹏捐重惠。犬馬怎償伊。
〔合前〕夫人。老身吿別?!驳扯嗦?。〔丑下旦小旦下〕
【玉交枝】〔小生〕故人還斾。喜陳平不負無知。他鴻功已把旗常樹。聊申燕喜庭除?!渤蟆忱蠣敗D翘绽蠣敽?。當年猶憶雪花飛。今日門盈駟馬車?!埠稀撤嚼u見天生大儒。方纔見皇家俊耆?!矆蠼榻右娊椤?
【前腔】〔生〕范兄。我同心知契。感吹噓得效馳驅(qū)。荷蒼天不負封侯志。得盡心定難持危?!残∩衬憬癯蹄X凱歌回??纯唐陬C詔皇恩至。
〔合前小生〕陶兄。你把別后事情見教一番?!采撤缎?。
【川撥棹】我自離家去。仕東朝居掾史。會蠻兵入寇邊陴。會蠻兵入寇邊陴。幸功成顚遭萋菲?!埠稀澈尥醵丶祳伡?。謫南交魂夢迷。
【前腔】膚功賁。調(diào)荊湘叨鎭蒞。那蘇峻呵。倚奸雄觖望興師。倚奸雄觖望興師。喜從容歸吾削夷?!埠稀沉w梟雄部下威。答朝廷還故居。
【尾聲】〔小生〕別離幾載今歡聚。竚看凌煙標著。看橋梓恩榮盡錦衣?!渤蟀绯股稀?
【出隊子】躬承朝議。跋涉程途江水西。金章鐵券報功施。胙土分茅世世俱。試問當今豪杰有誰。
〔報介〕圣旨已到。跪聽宣讀。制曰。朕聞烹巨鱉者鼎大于滄海。斬長鯨者劍倚于靑天。旣立異勛。勉膺殊寵。爾荊州都督陶侃。五山鎭地。一柱擎天。氣壓乾坤。量含宇宙。入居環(huán)衛(wèi)。出擁旌幢。歲寒知松柏之心。國難見忠貞之節(jié)。敷揚淸政。水鏡無光。吐瀝赤誠。朝霞失色。先擒陳敏。后剿杜弢。萬國安心。百蠻繞指。無愧文成之略。不讓武侯之勛。朕以眇躬。謬膺大寶。方居襁褓。遽遘閔兇。羣小窺朝。元兇干紀。旣罪人之未得。斯會旅以徂征。迎敵鼓行。靡待前茅之偵。擒囚歸報。遂成獨抑之誅。華夷由是以知威。天地為之而卷祲。凱歌一奏。盟府交書。是用授爾官為太尉。仍封長沙郡王。都督八州諸軍事。食邑五千戶。立班少保。升爵元侯。增食邑于爰田。衍井腴于眞賦。倂為異數(shù)。用表宏勛。父陶丹祚國生賢。邦基永賴。母湛氏傳家訓子。楨干實崇。幷推錫類之仁。以隆不匱之孝。贈丹長沙郡公。湛氏長沙郡夫人。妻李氏內(nèi)政允襄。無媿雞鳴之警。子陶洪父書能讀??胺Q鶴和之賢。李氏封正一品夫人。陶洪授丹陽縣尹。彭世李千渠魁殲殪。宜申斬將之褒。范逵豪杰薦揚。當受進賢之賞。應授世武衛(wèi)將軍。千昭勇將軍。范逵豫章內(nèi)史。于戲。見無禮于君。爾旣殫乎忠藎。歸飮至于廟。我何愛于寵褒。惟功名垂世之始終。斯爵祿為邦之勸勵。尙圖后績。益炳前庥。爾往欽哉。毋替朕命。謝恩?!脖姟橙f歲萬歲萬萬歲。〔見朝使介丑〕大人功德巍巍。聲名赫赫。正所謂非常之人。始有非常之報??芍^前無古人。后無加寵矣。賀喜賀喜。下官還要往溫大人處開讀皇命。不得久覊。就此吿別。正是黃河泰岱恩波永。紫誥丹書圣澤長。〔下〕
【催拍】〔生〕慶銅龍遙覃紫泥。闔門受褒章寵書。喜氣藹門楣。喜氣藹門楣。誥贈焚黃。泉壤增輝。世祿綿延。奕葉光詒〔合〕今日裏共沐恩私。膺紱綬拜丹墀。
【前腔】〔小生〕誰不愿捷奏勛垂。終沮隔權輕職微。喜際會成奇。喜際會成奇。羨你父子功名。存歿沾禧。愧我剡薦微勞。亦被波余。
〔合前小生〕小生就此吿別。另日再圖叩謁。正是功成蕭相頒靑社。寵貴千秋賜赤符?!蚕碌┬〉┥仙?
【海仙歌】喜我風云遭際。寵恩綸振古稱奇。山盟海誓。臺鼎煥鍾彛。如大鵬得展垂天翅。鶴鳴子和。好爵自縻。琴調(diào)瑟奏。家室允宜?!埠稀郴识鬏?。福慶齊。蒼天端不負男兒。
【前腔】緬想北堂恩義。苦■〈纟辟〉麻翦發(fā)勤劬。柏舟偃蹇。畢世受凄其。今朝博得兒榮貴。名翙鸞誥。彤管已垂。裳焚翟茀。窀穸已輝?!埠锨啊?
【前腔】〔旦〕那日萱庭萎逝。我孤身寂守蓬居。辛勤歷盡。今日佩簪裾。扊扅重效鴛鴦戲。歡諧伉儷。唱隨永娛。齊眉舉案。偕老永隨?!埠锨啊?
【前腔】〔小旦〕喜沐爹行蔭庇。晨昏間彩服庭趨。門闌佳氣。福祿與山齊。當門綽楔垂千■〈礻冀〉。一門尊顯。孫子寵貽。錦衣歸晝。鄉(xiāng)邦寵貤?!埠锨啊?
【越恁好】〔合〕瑞凝戟棨。瑞凝戟棨。喜團圓疑夢裏。千秋萬載芳聲沸。勛名難儷?;腹缬梨侀L沙地。官封太尉。八州控轄應無比。臣忠君圣揚余緖。
【尾聲】名題運甓彰勞瘁。愿知音勿加嘲戲。聊助梨園一種奇。
數(shù)年汗馬著功勛。 今日鳴珂到里門。
松菊猶存三徑在。 及時當自惜分陰。
運甓記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