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回看房成交饣耎居揎屋

清風(fēng)閘 作者:清·浦琳


詩曰: 酒后逞兇不安眠,荒唐帽戲揎屋邊。 勸君此后須收斂,不做當(dāng)年亂訛錢。 話說張媽媽議定房租,當(dāng)日成交,皮五爺遠遠站著,并未同老太前來。此刻五爺見已是時刻了,忽然走進草房,見了張媽媽。他叫了一聲:“干媽媽,你在塊做甚么事?”“我在塊尋房子,你若沒事,代我明日搬搬家?!蔽鍫斦f:“是!”奶奶說了一席話,叫五爺:“你代買兩個花古來!”老太取了三文,五爺說:“奶奶,貼子長了價了,要五文才賣!”老太就與他五文。五爺取了錢,他到貼子店,要了兩個花古,把五文錢就打了四兩喝喝。一刻工夫,前來見了張媽媽,說:“花古在塊!”媽媽說:“叫倪三爺代我寫下字吧?!蹦呷隣斦f:“張?zhí)?,我不會寫字,自幼不曾念過書。”徐二說:“我一竅不通,不會寫。太太何不請皮五爺代我寫下字吧!”五爺說:“就是了,怎么事件,這用意干鬼!”倪三借了筆硯前來,五爺舉筆寫道:立絕賣文書人徐二,今賣到皮名下東門城腳根草住房一間,當(dāng)日言明收銀十二兩正。自賣之后,聽?wèi){本主修造。一非利債準(zhǔn)折等事。自賣之后,并無親族作鬧退還本主。倘或徐姓本家唆訟,俱系倪三中人一面承管。今恐無憑,立此絕賣文書存照。 大宋天圣四年九月初十日 立絕賣文書人徐二(十) 居中人倪三(十) 皮五爺他寫了兩張花古租批,他原是精皮光棍,又加上倪三、徐二認不得字,他一張上面寫的:“一立沒相干某人,今立到?jīng)]相干名下,租得沒相干?!彼蛯懥巳舾伞皼]相干”在上,倘日后查出,以作廢紙無用。張媽媽又稱出三錢中,用來交與倪三,又將房租交清,各散。老太說:“五爺同走?!蔽鍫斦f:“你先走,我隨后就來?!钡搅送饷妫戎呷f:“小夥!”撾住敷領(lǐng),卡住嗓子,在塊翻白眼,“小夥,你好好還我三星就罷了?!蹦呷龥]奈何,把三星從腰內(nèi)拿出來,遞與五爺,五爺說:“我家干媽媽要你照應(yīng)!”倪三一一應(yīng)承。 再講張媽媽一直奔家內(nèi),開了門,坐下來一刻工夫,五爺已來,說:“先打四兩酒喝喝去了?!?又言張媽媽把門一鎖,到了大街,看見一張四腳床,問要賣多少銀子,開店說要賣八錢銀子。張媽媽還他四錢,那塊不賣。媽媽回來,劈面撞見五爺,問:“奶奶,你到那塊去的?” 媽媽說:“代你看床去的?!蔽鍫斦f:“我去!”于是同媽媽要了三大星。他走到街上,直奔家伙店來。有一位伙計在塊,他認不得皮五癩子,叫了一聲:“老爹,你家這個床要賣多少金子一張?”伙計說:“一兩一張,實價六錢就賣?!蔽鍫斦f:“五錢吧!”伙計說:“看便宜你了,我這床是發(fā)財床!”果不然后來皮五爺大發(fā)。我看世事,人都要討個吉兆。當(dāng)時五爺交了三星,他揀床,揀了一張搖不動的,扛起來飛跑說:“擾了你一半床的子孫床了!”有伙計正在塊剔牙,不妨著他扛床,五爺起意想全擾他的,因他說“發(fā)財”二字,才把三星丟下。 五爺扛起就走,伙計老爹叫人代他趕一下子,人說:“你把苦我吃的!他是皮五癩子的,我如何趕他!” 不言眾人,再講皮五癩子將床扛至街上,東撞西歪,不知打了人家多少東西,人也不敢望他啟齒。他將床扛至東門城腳根,推開蘆巴,床扛至里面放下。他四面一看:“呀?窄了好些。也罷,等我晚上揎他一揎看?!眮G下了床,走到張媽媽家,同他要了四十文腳錢,打酒吃去。 過了半會回來,張媽媽與五爺談心,問道:“你可有家伙用?”五爺說:“那塊來呀!”于是,張媽媽找了一張三支腿柳木板凳,一個四耳朵罐子,一個沒把子黃罐子,一個破頭缽,一個鋦大碗,還有一個漏湯木亮子,零星物件,找了一大籃了,叫五爺拿到新房子里去。五爺將零星物件一齊拿到東門城腳根,推開蘆巴,將籃放下。五爺喊了一聲:“諸位賢鄰聽著,我新房子搬了些上好的值錢的東西,還有多少古董在內(nèi),你們要代我存神些。若是有人偷了我的東西去,我是不得甘休的!我皮五太爺曉得了,你們拿黃臘補起來,我都是不依的?!逼の灏]子說過了些狠話,他又奔媽媽家來。他連日也不窩人去了,每天在老太家,又有酒吃、飯吃。他今日望老太說:“你今日可代我饣耎饣耎房,又算饣耎居,打燒酒我喝喝?!睆垕寢屨f:“五爺,今日沒有你吃的,要得罪鄰居,你不是個省油燈盞,恐鄰居罵我。我若是被罵,你自己肉身也不安。留著我過幾天再罵也不遲!” 皮五爺心中有了底氣,直奔街上。已好早晚了,他悄悄地到了蘆巴,將門一推進去。他把門推好了,把碗盞一推,弄的叮當(dāng)響的。旁邊四鄰此刻已睡了,聽見新房子的有人們,皮五爺還好惹的在?眾鄰居吃過晚飯省油,就睡覺了。此刻聽見了新房子里響,都爬起來了,穿了衣服直奔門外。燈球點起,奔蘆巴門內(nèi)一推,五爺瞧見了,推上門,一聲喊:“好呀!你們半夜三更打劫我?不好了!你看看我的三十二個皮箱不見了,又不見了兩盒子首飾了,只還有四個銀箱,又把些銅錫器都搬了去?!逼の鍫攲⑺麄儞胱枺骸澳銈児傩荩叫??你要是官休,送到定遠縣捕衙那里,打你板子,還要賠我的東西;私休,看便宜你們了,只打二斤燒酒,買兩碗菜:一碗肝大,一碗燒烏魚就罷?!北娙藳]奈何,只得應(yīng)允。五爺說:“你們拿個燈盞來,帶些油來,我點點燈?!蹦呷f:“我家只得一個燈盞掛,何能把你用?”五爺說:“你有的用了這幾年了,今朝該派我家用用。”再言眾人說:“伙計,你代我墊一下,明日生意上還你?!贝丝绦於]奈何,又把奶奶生活匾子內(nèi)代小伙買布鞋子的錢亦弄去,先買兩碗菜,打了二斤燒酒。五爺說:“你們吃一杯!”眾人不敢吃他的,多謝了一聲,眾人散去。 他把門推上,取了杯子,酒兒吃吃,菜兒搭搭,吃了有八分酒意,他酒興發(fā)作起來,想日里要揎房子來,他說:“也罷,老實些揎房子玩罷!”他先唱一出《醉打山門》,五爺站起,拿條板凳一敲,口中唱起醉熏熏洋花花字。未曾唱完,他就東一推,西一推,推倒倪三家鍋腔子,頭缽、大碗一齊都打吊了。 他這邊又轉(zhuǎn)了腔了,唱的是《臥雪歸窯》,到這邊一家,兩口在床上,被五爺一推,把兩口兒推翻在地,把尿壺一潑,潑了老爹一嘴,那種騷味難聞,連細娃子都在尿內(nèi)。鄰居吵鬧一夜不安。到了天明,倪三與徐二同到張老太家悔交。不知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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