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斷問強奸 海公在淳安，一縣稱其善于讞獄。一日，謁顧代巡，適有告奸者，獄已三年，和奸強奸未決，屬公定脫，蓋欲試公之決也。公令隸有力者一人去衣服，諸衣皆去，獨里衣，婦以死自持，隸無如之何。公曰：“供作和奸，罷訟。”遂決。蓋婦茍守真，衣且不能去，況可犯耶？ 告欺奸 告狀人陳福生，告為欺奸致命事。亂倫滅法周才，調(diào)奸姿嬸，嬸義不從，毆傷致死。陳福生狀投地方，招過銀買息，吳亦得銀若干，憑德見證。有此不法，人倫大變，廣財理賄，死魂莫伸。乞懇親提，明正典刑。上告。 訴 訴狀人周才，訴為乞燭冤枉事。陳氏久病濱危，伊姑時常打罵，病轉(zhuǎn)不痊，自分經(jīng)死。伊母廖氏并兄叔等驗明殯埋，里鄰可證。殊仇惡福生，恃刁慣訟，捏陷欺誣，幸送爺臺，復(fù)審冤燭。乞剪奸豁。上訴。 海公判 審得周才，分屬宗盟，禮嚴毫發(fā)。周才少壯血氣，兩戒未遵，不知欲乃伐性之門，力為生亂之府。叔出行暴，嬸媚興狂，計從則滅叔，計忤則滅嬸，欺奸致死，理或然也。據(jù)陳福生投詞，固為奸死嬸，吳招買息亦為奸亡。周之訴且云：“伊姑打罵，自分經(jīng)亡”，是欲委罪于姑，姑嫁禍于東吳之意。其情愈真，其計愈窮。但陳福生既痛妹死非辜，情宜激切赴告。乃首揚以告詞，隨息以賄賂，是財為重，妹為輕也。此又不釋之疑，令周才有可生之路。意者以里衣死持，而周之暴適當(dāng)其會耶。天辟滅等周。取供。 第二回僧徒奸婦 淳安縣一小家婦，自母家歸，避雨一野寺中。寺僧延入，而婦有姿，師徒皆欲淫之。乃婦意在其徒，師怒，殺婦埋園中。次日，母與夫家尋不得，交訟于邑，互謂殺之，公一時不能決而疑。適有門子得罪當(dāng)譴，公曰：“汝故以得罪逋出，遍踐村市。但探出此事，當(dāng)宥汝罪?！本弥?，門子入此寺，僧師徒以是美男，皆與狎昵。有小沙彌語泄，而沙彌亦不甚悉。人以白公，公曰：“是矣?！币钊?，過寺中焚香，頻仰首向天自應(yīng)曰：“知道了?！豹氁簧诒娭猩?，公即令縛之，曰：“上天已語我，殺其家婦者，爾也。”一訊吐實，瘞尸出其園。抵二僧死，而二家疑解。 告打死妻命 告狀婦張氏，告為殺命埋冤事。夫存嫁女云玉，配與獸心計生為妻，豈惡不務(wù)生理，酗酒宿娼。孤女終身仰望，反嗔苦諫。趁母家歸，活活打死。夫殺妻命，綱常墜地，母痛女冤，情慘昏天。上告。 訴 訴狀人計生，訴為劈冤事。岳母張氏，素嫉生貧，悔將女云玉嫁生為妻。趁女歸家，遂串嫁于他人，反以死罪加與生身，似此冤屈，天日同升。妻失財無，情慘號天。含冤上訴。 海公判 審得云自看母，孤身歸家，在路陡然遇雨，望門逃躲，不知身陷寺門。蓋彼時只知避雨，而末及擇地也。淫僧法長師徒突見。同熾淫心。不料，無節(jié)村婦，亦可色動，意在徒之少壯。惡僧忿徒怒婦，登時殺死藏尸。夫師徒見婦騁淫，已各犯戒。而師復(fù)妒徒殺婦，手刃尤兇。徒擬充軍，師應(yīng)抵命。庶使僧俗，人倫不紊。 第三回奸婦失節(jié)明節(jié) 胡州人有郝云衢，以奸楊文升妻田氏，致其自縊。經(jīng)案，衢罪抵命。案謂：田氏以衢來奸己，即呼小庚兒殺人，韓升隔壁遙聞可證。且婦忍棄芳年，所以明節(jié)云云。乃公出巡胡州決。田氏，始為聶完妻，完死未半載，即嫁文升。嫁之四月，即生一子。其本房僅三間，人共七口。因判之。其略曰：婦不出閨，何由呼人小名？韓升未見，何由以聞聲定罪？居僅三間，人共七口。奸與縊，皆非其地。懷胎改嫁，既已失節(jié)，而殺身明節(jié)，恐非其情。則縊或有故，情實可疑。招上得末囗云衢死擊獄二十年矣。問楊文升：“汝婦改嫁生子，諸情招何不及？”曰：“始上未之問也?！鄙w胡人畏刑輕死，不知辨解。 告強奸墮胎 告狀人伍約，告為奸殺大冤事?；⒅跺X豪淫縱匪夷，貪妻少艾，立心不良，瞰身遠出，入室抱奸，嗔妻不從，毆踢墮胎。滅分傷倫，里鄰駭證，懇恩究治。上告。 訴 訴狀入伍文壽，訴為仇誣大變事。切身與叔爭基，致成血恨，輳因嬸病墮胎，誣以強奸陷命。切思身既與叔極仇一人，豈強奸孕嬸？干證受賄，血胎是禍，冤蔽覆盆，懇恩超豁。上訴。 海公判 審得伍文壽。強奸伍約之妻，乃以侄犯嬸，因喊不從，踢墮胎孕，祖靈不肯，故遣某等見之。文壽訴稱爭基仇陷、賄買黑證，殊不知一人之心可結(jié)，眾人之口難鉗。伍族兄弟叔伯，并無一人冤之者，則強奸墮胎又奚疑焉。合就典刑，以扶人紀。 第四回奸侄婦殺媳抵命 淳安縣王福與侄婦通奸，侄穩(wěn)知，持刀以待，而福反殺侄。殺后始大懼，與二子謀曰：“事已如此，無抵必死。適次子婦在家，必殺之，以兩奸聞，則禍脫，而更為娶婦，猶不失婦也。”次子是之，而持刀股栗不前。乃長子以救父，奮殺之。于是，以兩首詣邑，稱殺奸云。公一見即曰：“雙奸則殺必一時，今尸色有鮮陳，必詐也?！眳㈠e詰問，對盡支離。刑之，遂得其真。以父及長子、侄婦成獄，旌表次子之婦、為之立廟致祭。 告強奸寡婦 告狀人周氏，告為強奸寡婦事。夫喪撫孤，柏舟矢志，不料鄰惡獸心吳甲，夜?jié)撊肱P室，逞兇強奸，當(dāng)氏喊鄰，罄將首飾擄去。奸心不遂，則行盜心。生死含冤，無路控訴，冒懇天臺，乞殄刁風(fēng)。上告。 訴 訴狀入?yún)羌祝V為平空陷事。吳甲與周氏切近鄰右，有患旦夕即救。不料周氏夫翁遠出，半夜被盜，婦醒叫喊，甲即率眾舊身趕捉，無蹤。周氏懼夫譴責(zé)不謹，反捏救盜為盜。切思守望相助，胡越尚且有難則救，似此平空黑冤，乞訴斷劈奸。上訴。 海公判 審得吳甲與周氏切鄰，見婦孀姿，淫心久蓄。一日瞰伊家中無人，半夜本來逼奸恣欲，豈婦不從，見財起心，執(zhí)財而去是實。蓋欲以財為媒，料婦心畏夫翁，必俏地索財，就中可行奸計。況前后東西，俱有鄰人，安得吳甲獨救？此事不燭而自明矣。合擬滿徒，以懲惡行。 第五回奸夫殺客為女有他奸 淳安縣以畫旗導(dǎo)新秀才適黌宮。張家樓臨街，有女窺見一生韶冶，悅之，適一賣婆在旁曰：“此我鄰家子。今為小娘執(zhí)伐，佳偶成矣。”女不言。賣婆又以女意誘生。生唾之，不從。賣婆之子固無賴，因假生夜往。女不能辨，久益纏綿。一日，其家有舍客官人夫婦，因移女，而以女榻寢之。其夜，有人雙斷舍客首。明發(fā)，以聞于公，公以為其家殺之，而橐裝無損，殺之何為？問榻曰：“夜寢誰氏？”曰：“是女之榻。”令立逮其女至，作威震之曰：“汝奸夫為誰？”曰：“是某秀才”。又立逮生至。曰：“賣婆語有之，何嘗至其家？”又問女：“秀才身有何暗記？”曰：“臂有痣?！币曋?，無所。公沉思曰：“賣婆有子乎？”曰：“有之。”逮其子至，視臂有痣。曰：“殺人者，汝也?！奔醋暂敺Ｊ技偕c女奸，既夜至，捫枕上得頭一雙，以為女有他奸，故憤拔佩刀并殺之，而不知客夫婦也。即日械系抵命。士由是得洗冤矣。 告人命 告狀人何經(jīng)六，告為磊殺事。土豪沈一森，巨富不仁，勢焰熾天，勇力絕倫，陽世閻浮弟。因借銀十兩，不服磊算，觸犯虎怒，喝仆毒打，立時氣絕。死者含冤，兄弟分離，手足妻子，割斷肝腸，極大冤枉。望光上告。 訴 訴狀人沈一森，訴為燭冤豁命事。憤賊何經(jīng)六，荼毒萬姓，害民百端。初十夜，潛入室中，偷盜財物。仆見捉獲，是行打死，豈刁飄捏誑臺，磊債殺命。切思人命大辟，蹈犯莫逃。況身黑夜殺賊，未嘗白晝毆人，乞恩詳情超豁。上訴。 海公判 審得沈一森，以萬金土豪，所為不軌。蓋罄西上竹而書罪無窮，決東海波而流惡不盡者。今因磊債囗利，毆死何仲升，乃反以仲升夤夜入室偷盜，指賊打磊。此小人文過飾非之辭也。但人心不昧，鄉(xiāng)有公評。約黨里鄰俱稱：白晝打死，豈行竊之時乎？以斗毆殺人致死者律絞。 第六回決東明鄉(xiāng)劉松冤事 淳安縣東明鄉(xiāng)劉松，往斐子巖販花，久不歸。其父西于店主以得松秤，訟謂店主殺之。公曰：“殺人，則必焚秤埋錘，以滅其囗；留秤，則殺必非也?！卑胼d余，西得松痊于王官營，為大抉出傷眷，尸旁有白髻子，而猶謂殺者，店主也。公曰：“此店主有囗囗家殺也？”問：“誰家有服？”因得之朱守分。先拘其鄰人。羈之，囗囗出首，遂得其實。按其家贓物、兇器皆得。守分曰：“死不敢囗。囗三人分財，一人死，不甘耳?！惫唬骸耙蝗怂溃蝗藘?，足矣。爾欲誣爾所仇乎？”不聽。蓋以安二人，使勿逃。次日，三在，二果來所，即逮訊之。皆以抵罪，第分首從耳。 告打死妻命 告狀人陳仲升，告為號究妻命事。兇惡饒貴，霸截水利，身倫遭毆。妻吳氏情急奔救，遭兇打，破腦重傷，抬回氣絕。金白等見證。妻遭橫死，叩法檢填，負冤上告。 訴 訴狀入饒貴，訴為冤誣事。身與陳仲升爭水，遭毆懵地。當(dāng)其勸證，并無婦女在旁。次早，架冤稱妻被身打死，統(tǒng)集弟侄，破屋財，謊詞聳告。痛思田野爭水，隔家二里有余，惡妻瞽目，不移門外半步，非殺妻圖詐，必病危加兇。乞究根因超拔。上訴。 海公判 審得吳氏，以夫爭水，而與人廝毆，奔出號冤，亦婦人女子常情耳。饒貴逞兇之甚，斃此婦于棍石乎：陳佩以嬸身死，統(tǒng)族二十余人，蜂擁上饒貴之門，破屋財，此亦妄舉也。蓋殺人償命，罪固重于泰山，而財之徒，亦未口藐如鴻毛者。饒貴合以斗毆殺人致死者律絞。陳仲升亦不合乘戶卷擄，相應(yīng)擬，各取供。 第七回拾坯塊助擊 淳安縣西山村王愛禮與胡進保相毆，進保幼男，拾坯塊助擊，不中愛禮。愛禮反拾以擊進保，亦不中，中進保九十三歲母，積十三日死。成訟。坐愛禮抵償，案定。公見此獄，因斷曰：“塊擊愛禮不死，而安能死進保母？母原不在、聞必誤。而老易傷，故積十三日始死也。所當(dāng)矜疑者，且遂立案，為誤傷人命者儆。 告毆傷 告狀人胡進保，告為急救二命事。身于舊年，口借王愛禮本銀二兩，未期過還，收帖存證。豈惡執(zhí)券，復(fù)騙理論，反觸叢打，傷顱可驗。母見急救，復(fù)被拆肱，胡文盛等救證。母命懸絲、乞臺親究。上告。 胡進保催狀 告催人胡進保，催為抗提弊殺事。兇豪王愛禮，截打保母重傷，醫(yī)生驗明。七牌嚴提，弊抗不到。仁臺視民瘼猶己傷，兇惡藐官牌同故紙。母遭重傷，血髓時流，昨夜氣絕。欲抬歸殯，恐違天斷。挨延日久，奸計百生。嚴拘早斷，生死含思。哀告。 訴 訴狀人王愛禮，訴為冤陷捏騙事。梟惡胡進保，約借贍軍銀兩，越限不還，坐取觸恨。哨男胡成，擒身捶石亂打，渾身寸節(jié)有傷，幸弟救歸，幾死。二次惡反詐傷母命，蒙牌七捉，病莫起床。今幸死彀回生。匍匐上訴。 海公判 審得王愛禮，為富不仁，剝民肥己，蓋流毒一方矣。今因逼債相毆，誤傷進保之母。十三日而死者，亦非其心之所然，不過毆之急而失手矣。但七拘不赴，此之撓法之甚者也。尚且展晃錯之智囊，弄蘇張之舌劍，捏稱遭打致病，抵塞前愆。殊不知，胡進保之母只憑伊口所談而傷，亦經(jīng)予目所睹。愛禮合擬周殯，以殄刁風(fēng)。不究。 第八回斷問誣林奸拐 淳安縣崇義鄉(xiāng)閻敬娶后婦，婦攜女姚氏來，以為敬子婦。已后婦死，敬通于井得珠妻關(guān)氏，而井又因關(guān)通于姚，遂與偕逃。敬怨關(guān)，欲成訟。先是，敬亦調(diào)狎其子婦，關(guān)知之。因以鉗其口，不敢言。而敬與其黨王大庫素仇盧天林，因誣訟天林奸拐焉。關(guān)氏證其奸狀，大庫證其拐狀，眾口叢射。天林不勝拷掠誣服，謂已賣出。得出獄。尋取出，即刎于敬家。敬恃案定，又恐盧天林子以冤父訟，遂再訟于按臺，以屬公。公知其冤，然無能難之。禁敬與關(guān)于二處。故令人作敬饋食遺錢于關(guān)，盡得關(guān)密語。又訊其主者，得二人共寢食狀。猝以詰敬云云。敬莫能對，因吐前事。敬干法，天林冤雪。夫盧天林之鉗于群喙，金鐵莫能喻其堅，然不能無疑隙。藉公之決，必不令天林冤死。乃竟冤死。閻敬之再訟，持案定也，安知有海公鞠已？豈非天乎？而陰有使之者乎？ 告強奸 告狀人閻敬，告為剪奸正倫事。兒媳僻園討菜，兇惡盧天林入抱奸，遂串偕逃。切惡強奸罪重，拐帶非法，乞除奸黨正法。上告。 訴 訴狀人盧天林，訴為電燭虛誣事。身與閻敬，素執(zhí)仇恨，駕捏伊媳菜園被林所奸，偕同逃走。不思菜園非行奸之所，白晝豈捉奸之時？仇口稱誣，難逃洞察，哀哀上訴。 海公判 審得閻敬，乃奸惡人也。既稱天林奸媳，胡不捉奸于房幃，而乃捉奸于菜園乎？其情猶涉狐疑矣。若據(jù)大庫與關(guān)氏所證，盧天林奸拐似真，則擬應(yīng)戍無辭。然關(guān)氏之證，不過賣奸買奸之故，乃與閻敬有奸，串其媳與井逃走，恐閻敬與訟伊之罪難逋，故死證天林所奸是實。大庫苦證拐真，不過仇恨相隙。殊不知，平白誣捏，陷人一命，情何狠也。關(guān)氏淫惡，合依官賣。大庫奸黨相助，擬之滿徒。閻敬虛誣，合擬充軍。天林累死一命，閻敬當(dāng)給埋殯，與其子殯殮。各依律取供。 第九回斷問通奸 淳安縣在城郭參將侄秀才郭應(yīng)基，其舅死，因與其婦通，生一子，已二歲。舅弟劉茂，以其情訟于郡。其家巨富，徒黨相翼，為說甚辨，謂劉茂謀產(chǎn)而誣貞婦，有關(guān)風(fēng)化。公決之，一見婦，知為淫物。因令眾各居一區(qū)，從門外拘一小婢，至加拶問：“兒在何處？”曰：“在專諸巷郭秀才家，匿帳中。”及諸奸狀悉得，令四卒往捕。其家重扉皆扁卒，即逾垣排闥抱兒出庭見，故令口之地，婦呀然，奔前抱起，曰：“罪自甘，但愿留兒也?！彼斓肿?。 告通奸 告狀人劉茂，告為獸惡敗倫事。倫理風(fēng)化所關(guān)，冠裳禮義所出。痛兄劉森，不幸早喪，淫嫂何氏，守制三載。豈甥獸惡郭應(yīng)基，勢橫荒淫，奸嫂何氏，生子二周，穢跡四聞，鄉(xiāng)邦恥笑，倫常掃地。生者莫知死者悲泣。冒懇天臺，乞殄刁風(fēng)。上告。 訴 訴狀人郭應(yīng)基，訴為蠱計害民事。切身守法，素不為非。禍因母舅劉森早故。母妗央基代管帳目，仇舅劉茂，思欲謀兄家業(yè)，妒基若在，事恐難偕，設(shè)機陷阱，架捏母妗與基通奸。既云囑托買奸，眾口安得盡箝？顯是誣捏。乞提斧斷。哀訴。 海公判 審得何氏因夫早故，止煢煢一婦，家務(wù)繁瑣，莫能掌理明白，乃托甥郭應(yīng)基為之代管，亦是為家之計也。但不合與基通奸往來，生得一子，已滿二周者，是非以身盡托之矣。倫理何存？應(yīng)基既稱劉茂欲圖兄產(chǎn)，妒伊在彼，捏陷伊奸。此難以抵辭也。身既入黌門，何不遵守法律，胡行狗彘！甥妗兩相調(diào)情，而求野合之歡者，城非為也。學(xué)門豈容奸徒？合當(dāng)黜退前程。何氏失節(jié)貪恣，歸宗無異。其家室產(chǎn)業(yè)，悉附劉茂收管。俟二周之孩長日，家業(yè)還侄自己理掌。各取供。 第十回勘饒通夏浴訟 淳安縣鄉(xiāng)宮通判饒有財，夏浴空室，夜渴索茶，小婢持置墻孔，飲之，遂中毒死。其前妻之子，謂以繼母有奸夫在，故毒殺其父。乃訟之于邑。置獄已久，不決，公當(dāng)時巡行于郡，各縣解犯，往郡赴審。其繼妻再三稱冤。公頓然思之：其婦如此稱冤，莫非果負冤平？徑造饒室，詳審秘探，閱浴處及置茶處。遂嚴鑰其門，概逐饒通判家口于外，親與一小門子宿其中，仍以茶置墻所。次早起視，果有蜈蚣墮焉。急命拆墻，遍內(nèi)皆穴蜈蚣，焚燒移兩時方絕，臭不可聞。遂開其婦之罪，冤始得解。婦叩謝而歸。 告繼母謀殺親夫 告狀人饒清，告為奸殺大冤事。痛母蚤亡，清父再娶姚氏，后父廣任，獸母不良，暗藏奸夫。清父任滿歸家，獸母惡聲里，父怒、究奸、豈惡置藥毒死親夫。似此冤，聞?wù)吆?，骨肉相殘、天倫滅絕，乞天法究。哀告。 訴 訴狀人姚氏，訴為冤誣事。逆子饒清，恃尊無倫，污蔑繼母，中之丑、痛不可言。身配于財，恰盡乃事，閨門整肅，敢容奸夫？況夫任歸家，因夏浴空室，傷暑身亡，殊仇架捏毒死親夫，不思伊父與身，枕畔恩愛，奚忍置毒謀害？謀毒重冤，氏擔(dān)不起。幸告臺下，乞天分豁。哀哀上訴。 海公判 審得于財之死，非毒藥之毒，蜈蚣之毒矣。但無用小婢，置茶胡不持入室而與，何持置墻孔而與之哉？因而中毒死者，亦命已矣。饒清謂繼母有他奸夫，怒究之，姚氏將藥毒殺。而清之告，亦為父伸冤之故也。但未詢其實，陷母置獄，壞母名節(jié)，則伊為子之過矣。若非經(jīng)吾睫親睹，則姚氏償伊父命者，將何以辭焉？非幾乎屈陷一命，合擬忤逆罪加，姑且免究，的決懲戒。 第十一回謁城隍遇豬跪吼 淳安縣東門巷閔元慶有一豬。元旦，海公謁城隍，見豬跪吼。公曰：“異哉。此必鳴冤也。冤則隨我來?！必i即自行抵邑堂而不能言。公令人隨所往，乃其主家，拘主家至，反復(fù)錯詰其家事，皆曰：“無之?！痹唬骸岸c人訟乎？”曰：“然?！痹唬骸笆雱伲俊痹唬骸懊駝??！痹唬骸昂斡蓜?？”曰：“渠將民奴毆死。”曰：“汝自毆死，誣人也。豬即其奴矣?！必i聞，據(jù)地吼鳴，叩首如人狀。主驚懼嘆服，列事始末，始以坐法。而被誣者，公令釋放，人稱“神斷”。 海公判閔元慶與裴杰訟，特一時之忿耳。因忿受屈，亦不過小挫也。遽殺奴誣裴，而必期其勝，無乃為人忿，而死二命乎？訟雖獲勝而奴死。無辜屈裴抵命，應(yīng)知冤魂必不瞑目于地下矣。豬陳其狀，非畜之能靈，亦慶之罪不容逭。盍擬大辟以懲刁誣。取供。 第十二回斷贗金 淳安縣有一陽明，以金授匠制環(huán)，環(huán)成持歸，尚不知贗也。經(jīng)月始辨，以還，匠則飾詞百端矣。遂以訟于公。公已知奸在匠，至即以系獄，而書一“金”字于其腕，曰：“字損，則重撻。”人皆不知其意。旋已，呼其婦伏階下。囚群中忽召匠至，怒曰：“‘金’字在乎？”曰：“‘金’字在，尚好，底何敢有損？”曰：“‘金’字若在，尚是良民?！鼻伊钊ァ?fù)問婦曰：“金子在，可持來?！眿D曰：“然?！苯鸬揭詢斆?，而始撻匠。婦以聲誤，遂以金出也。 告盜金不還 告狀人陽明，告為竊盜事。慣賊鄭翊三，素藐法律，害人百端。前月，明到翊家制環(huán)，帶金五兩，移放桌上。豈惡驀見，盜心熾然，將金盜走，變覓無蹤。身與理諭，吐出均分，惡賊坐執(zhí)不認，反逞兇暴。乞天拘究追償。銜恩上告。 訴 訴狀人鄭翊三，訴為駕捏騙害事。切身守法，素不為非，謹遵律條，秋毫無犯。仇豪陽明，素欲害翊，無一可就。前月來翊家叫代制環(huán)，并未見有金子。其今次月復(fù)來，即稱遺失金子，為翊拾著，威振坐身。不思伊金失墮他處，坐翊所拾，又無贓勘，情實誣諂。懇恩洞察，情偽立分。上訴。 海公判 審得鄭翊三，乃奸詐人也，亦刁惡人也。陽明到伊家制環(huán)，將金放于桌上，口伊盜走者無疑矣。陽明理諭均分，本合將金吐還，胡不認而逞其暴以制人者何也？盜金坐執(zhí)不還，反逞兇暴，將以制明之勿取乎？何刁之甚！合依刁惡取律，姑免究之。但惡逞兇飾詐，以控逞兇暴坐不合。 第十三回奸罵求糶不與 淳安縣西鄉(xiāng)有一婦，八十余，姓曹，其夫姓謝，蚤死，婦嫠處。忽夜被人殺死，經(jīng)兩月蒞者莫能察。公拘鄰族至，詢歷皆曰：“不知?！币騿枊D死前有何舉動？曰：“但放谷，而姑侄張玨求糶不與，且詈之耳?！惫唬骸笆且??！绷畈吨跓o，拘玨母妻至，母曰：“歲荒，玨出祟也。”曰：“持錢幾何？誰所與口？”曰：“叔守禮與錢三百文。”拘守禮至，紿之曰：“玨殺人，而汝給錢，又令逃去。其母已謂汝知情也?！笔囟Y已具狀，有“疑玨殺人”之語。其家相距二里許，因遣其妻先歸，后遣其母繼往，中間令人挑妻曰：“母已謂殺人事，汝知也?！逼揄Ｇ覒?，語漸，因得其“殺人之夜，玨歸，身作血腥，鞋污相易而出”諸語。即自遠捕玨得之，一見輸服，尚有婦金簪一對，并見其兇器等物俱在，獄始成。 告黑夜殺死人命 告狀人曹貴，告為殺死人命事。痛姊居孀無子，獨自嫠處三十余年，存有贍銀二十兩。豈惡張玨，系姊親姑之子，闖知存有贍銀，屢行盜竊不遂。前月十八夜，邀眾持刃，將氏殺死，家財盡行搬走。似此不法，人命干天，乞提正典。上告。 訴 訴狀人張玨，訴為燭電冤誣事。切身買賣傭活，遠久在外。禍因年荒，曹氏放谷，身與求糶，合口歸家，即往外收帳，并未在家。殊仇曹貴，架言“曹氏是玨殺死”，不思荒年饑歲，奸惡成風(fēng)，難坐是玨果殺，情實誣諂。乞天嚴辦。上訴。 海公判 審得曹氏，存得贍銀二十兩，張玨窺見，思盜之心亦有之也。茲今年荒，曹氏放谷，求糶不肯者亦是也。然求糶不與者，細事也。執(zhí)仇乘機劫殺者，則罪重矣。即云荒歲饑年，賊風(fēng)并事，劫殺之罪，難坐爾身，則伊所帶之金簪、首飾從何而來？合擬大辟，毋得他辭。 第十四回仇囑誣盜 淳安縣有一吳滿，與戚巳相仇。滿被盜，巳獲焉。而公快姚成為滿親家，因盜以誣戚巳。其時，群盜受賕，皆口鉗之。探得戚巳財物，一概是吳滿財物，戚巳莫能辦，成獄六、七年，往案皆實。及海公任淳安尹，將此宗卷閱，心下自覺疑惑未定。時群盜皆死，獨戚巳存無可詰，而巳甚稱冤，曰：“獄成久矣，非老爺神明，不稱冤也?！眴枺骸摆E在乎？”曰：“在?！比粌H布衣數(shù)事置庫，取出細閱。次日，兩造皆集庭下，指一青布氅詰滿曰：“此衣汝自制，亦買者？”滿答曰：“自制?！痹唬骸懊窦液斡刹济妫瑥?fù)用藍絹里，而緣亦藍絹乎？”曰：“大兒子以民年老進輕暖。而緣，乃制衣剩絹，因用之也。”公誥戚巳曰：“汝衣乎？”曰：“非也。衣已易去矣。我氅，青布面、藍布里，緣亦青布也。”發(fā)視面里，果如戚巳言。緣亦青布，歲久成藍也。公曰：“冤哉！”始知姚成為滿之親家，乃往囑，典賄諸盜以誣戚已。公即以巳械而械滿，并以巳罪罪之。戚巳曰：“民冤得釋，但家如洗，滿自富也?！睆?fù)令：以吳滿家給戚巳焉。一郡稱神。 告竊盜 告狀人吳滿，告為緝盜安民事。惡賊戚巳素越分，聚群偷竊，遠近遭殃，飛空潑禍。杉木系身鳩屯，豈惡于十三夜，罄行搬竊，獲贓鳴眾，情實不誣。乞剪獗猖，庶寧雞犬。上告。 訴 訴狀人戚巳，訴為贓陷事。土豪吳滿，爭娶成仇，無由報害，計砍杉木，贓浸門池。次早口稱被盜，賄鄰池內(nèi)驗贓，捏誣告縣。切思杉木惟豎造乃用，池中非臟之所。懇恩洞察，情偽立分。上訴。 海公判 吳滿與戚巳，爭娶宿仇，累歲秦越，自砍杉木，私浸戚巳池中，計圖報復(fù)。此操心甚勞，為計最拙也。里鄰實指，蓋但知戚池有贓，而未知所以然之贓也。戚系無辜，吳合反坐。其干證墮滿術(shù)中，姑免究。 第十五回決咸匿兄產(chǎn) 淳安縣寶坻鄉(xiāng)有一楊咸，其兄成構(gòu)危疾，泣謂咸曰：“我病必不起，有金二千兩。子幼，必不能守，汝可有之。俟兒長，給半可也?！焙蟊承置?，盡匿不與侄。成妻訴于邑，海公遲滯未決。適獲盜至，其盜見咸即曰：“此人故吾偶，今暴富，皆盜資也?！毕碳焙粼唬骸拔豳Y，出亡兄所寄。非盜者?！惫唬骸耙阎昴湫纸?，第慮汝不服，故令盜言耳?！彼斐弋a(chǎn)給成子。 告欺死瞞生 告狀婦盧氏，告為欺死霸占事。緣夫與叔同爨，叔身外游，夫耕供家。夫病將危，產(chǎn)業(yè)、金子盡付惡叔掌管。豈惡欺夫死兒幼，即行分異，家業(yè)悉被吞占，族長可證。原既兄托苦樂宜均，何欺死瞞生，將業(yè)悉霸，今又逐身外居？號天情慘，粘單上告。 訴 訴狀人姚氏，訴為冤誣事。逆子饒清，恃尊無倫，污蔑繼母，中之丑、痛不可言。身配于財，恰盡乃事，閨門整肉，肅以承托。及今長成，反捏霸吞伊業(yè)，恩將仇陷，情實誣聳。若有欺幼吞占事情，罪甘斬首。上訴。 海公判 審得楊成，因子幼，而己病欲危，乃給金二千兩，付弟楊咸掌管，亦成為家延之計也。乃咸梟利霸為己業(yè)，非欺死瞞幼者乎？既承兄托，當(dāng)恤寡憐孤，家業(yè)均半則可，胡何言兄未置片土，實系己業(yè)，與嫂侄無干而逐之外居者，誠何心也？則當(dāng)以侄猶子比兒，即叔之田產(chǎn)，亦當(dāng)三分之一，而況系己父所置之業(yè)乎？合給還侄如律。取供。 第十六回貪色喪命 紹興府會稽縣東街，有富子姓陶名厥，盛服往市，經(jīng)樓下，樓上有婦傾浴湯，誤濺富子衣服。富子怒目婦，婦含笑巽謝。富于仰見婦色艷麗，乃回嗅，相揖而別。歸而慕之，無由得之可諧，思久成疾。母愛子，私問致疾之由，子以實對，母深為子危，假以貿(mào)物，見婦人而親密，乘間以誠告曰：“吾夫婦老年止生一于，倘蒙憐救，誓當(dāng)厚報?！眿D憐之，與曰：“吾夫某日當(dāng)往外，昏時郎可至?！比缙诙?。婦匿之樓上，且安置翁姑閉門戶，登樓，子已死于婦床矣。蓋久疾體弱，又驚喜交集故也。婦驚，呼翁姑見之，翁懼累自縊，姑亦驚悸死。鄰人報其夫，執(zhí)婦赴官。富子母，次早至，擬迎子歸，適逢斯禍，奔歸告厥父。父曰：“是吾子之罪，非婦之過也，吾當(dāng)救之?！痹労９唬骸按宋嶙硬徊胖麓?，大禍延及婦之翁姑。民頗有貲產(chǎn)，今愿備衣棺，殮葬三尸，家貲付姚慶夫婦。乞貰此獄，以什無辜?！惫珡钠湔?，判令慶夫婦承富民家，而贍其老。 夫首妻謀殺奸夫赫死翁姑 首告人姚慶，狀首為謀奸累死事。淫妾胡氏，齷齪淫賤，恣肆匪彝，閨門有虧，窩藏富于陶厥通奸，囚奸觸詈致死，慶父被赫身死，母懼又亡。淫賤惡婦，恥笑鄉(xiāng)，累死翁姑二命，情實號然，乞天正法。首告。 陶珠出告救胡氏 告狀人陶珠，告為乞恩宥冤活命事。理可以正公偏，不無曲直，罪可以懲惡逆，不無冤枉。姚慶具告臺下，謂“妻謀奸，赫死公姑二命”，情由民子陶厥，命篤而死于慶家。慶之父母見尸，俱赫身死，其倩實非于胡氏之罪，乃系民子不良所致。民甘殯殮三尸，家貲均分姚慶夫婦贍老。懇天恩豁釋究。上告。 海公判 審得陶厥所死姚慶之家，為色所喪，其軀何借之耶？姚慶父母悸之，雙雙自盡者，亦非冤也。今據(jù)陶珠所告，乃為罪系厥所致。其不忍罪冤胡氏，而告以首明者，亦公心之議也。又致棺殮葬三骸，家貲給慶夫婦贍老。陶珠，誠厚道也哉。既謂“陶厥病篤”，胡氏合無罪矣。 第十七回貪色破家 紹興府東陽縣，有一徽州商人，以賭傾產(chǎn)，僦唐店居焉。屢逋僦稅，商親督之，夫出而婦代對。商人見其美貌，遂心動焉，欲就不能，乃傈媒婆與婦說之，曰：“爾夫浪游，娘子不免饑寒，今徽州唐商人憐娘子，欲貸爾夫數(shù)十金，不責(zé)券，使貿(mào)易他方。唐商人與娘子處贍衣食，爾夫回，仍使復(fù)合，不索前銀?！眿D始不從，媒婆力說之。婦令媒婆回，俟與夫議。夫歸，婦怨曰：“爾不事生業(yè)，貧受人欺，生不如死?！狈蛟兒喂?，婦以媒言告，時夫貲竭，正欲鬻婦，揣如商計，則既得厚貲，而婦終復(fù)合，許之。以告媒婆，責(zé)以五十金。商如之言，數(shù)與之。夫留十金與婦，即行。是晚，婦約商會。商所畜騾，食人禾被殺，往訟于縣，不克赴約。婦具酒肴，篝燈以待。久不至，隱幾假寐。適有叫夜僧過之，見門開，潛入竊其銀。復(fù)欲淫婦，滅燈，撫婦臂。婦以為商，曰：“候君久，何來暮也？有少酒，欲奉君?！鄙o不飲，挽之就寢。婦撫其頭，始知是僧，遂驚呼，僧懼，殺之而去。次日午，未舉火，鄰人省視，見婦被殺，懼累，告之官。官訊數(shù)曰：“婦家誰最密？”眾以“媒”對。逮媒至，媒述商事，逮商，拷掠誣服，系獄中，凡十載。夫回，獲利已十倍，聞商殺婦，往告公處，曰：“此商為吾婦不惜數(shù)十金，豈有初會即殺之理！必冤也！”公再訊商，言：“婦令媒約會，以騾訟在縣，實未赴。但畏刑，誣服耳?！惫罾敉h，討舊卷來呈。始知商訟騾之夕，即殺婦夕也。洞燭其誣。復(fù)問鄰人：“此夕，有何人過市中？”鄰曰：“只有叫夜僧。自婦殺后不至，今住仙山中?！惫畈秮恚挥嵓捶?。衲衣中藏數(shù)百兩商銀，猶有存者，遂伏辟。 鄰里具呈 呈狀人吳啟、謝勝等，呈為究奸殺命事。梁金六娶妻聶氏，金六于本月十五日往外貿(mào)易，獨聶氏一人在家。昨夜未知甚奸入，將氏殺死。理合具呈告明，為此具呈。 梁金六告赦唐嬰 告狀人梁金六，告為宥冤究妻死命事。身因貿(mào)易往外，妻聶氏被賊殺死。鄰甲呈縣，將唐嬰伏辟。切思唐嬰為身妻費金不惜，安有殺害之心？衾枕之情初構(gòu)，幃帳之恩始投，豈行殺害！身思唐嬰，必是畏刑誣服。叩天再行究察，身妻死冤得伸，嬰罪誣得脹釋，冤民活。激切上告。 海公判 審得唐嬰，因見梁金六之妻，貪其恣麗，乃置金與金六貿(mào)易，遣之出外，再行匹配，亦貪色多奸之甚也。聶氏俟嬰，豈嬰為騾訟所羈，未及赴約。聶氏俟久，假幾而寐，忘顧其門未拴，乃被孽僧法云入室殺死。鄰甲呈縣，擬唐嬰供辟，此亦人之可疑者。然所疑者，惟知一耳。但知嬰置金求合，不知殺婦之夕，乃訟騾之夕也。法云合擬大辟。各無罪。取供。 第十八回許巡檢女鳴冤 海公任淳安，宿上官驛，明燭獨坐，忽聞窗外有如女人聲者吟，曰：“夜月懸金鏡，春風(fēng)揚錦帆。江花如有意，飛點繡衣衫?！庇衷唬骸靶袢辙D(zhuǎn)洪鈞，園林萬樹新。畫屏朝弄色，彩檻外移春。巢雀俱堪托，人家盡不貧。獨憐寒谷底，黃葉尚凝塵?！惫笤?，曰：“有是哉？女乎，何以至此？”女曰：“妾非人，有沉冤欲訴耳。”公令前，即跪燈下，泣曰：“妾，欽州許巡檢女也。五年前，從父赴任至此驛。驛夫魏昭，悅妾貌，毒殺妾父犯妾。妾固不從，羅巾縊死。尸猶痊，園中淺土才覆面耳。惟老爺憐察?！焙霾灰姟Ｃ髟?，公集驛夫庭下，曰：“五年前，有許巡檢負重罪逃至此，有能捕獲者，厚賞?！蔽赫言唬骸霸腥藲⒅??！惫笈唬骸皻⒄?，即汝也?！币挥嵓赐聦崱０l(fā)女尸園中，面如生。命具棺殮，移葬之。 海公判 許巡檢任上官驛，止帶一女，而嬌貌可堪。乃驛夫魏昭，知女姿色，淫心熾然，欲偕不能，輒起謀害，置藥毒死許巡檢。將謂必期其女之偕。豈女之貞，堅固不從，自縊而死。夫二命之死，實出無辜，應(yīng)知靈魂必不瞑目于地下矣。而其女乃含冤于九泉之間，悲泣而陳其冤，非鬼之能言，亦昭之罪不容逭也。詳其情，律實難容；察其行，罪實難逋。合擬大辟，以懲惡行。 第十九回風(fēng)掀轎頂 臺州府仙居縣地方，公至縣地方，往過赴任，為大風(fēng)掀去轎頂。公問：“風(fēng)從何方起？”吏白曰：“東風(fēng)?！惫戳铍`拿東風(fēng)來審。隸默念：長官豈病狂耶？出，與眾議?；蚪屉`曰：“試往東行，呼東風(fēng)，或有應(yīng)者。不應(yīng)，伏請未晚。”隸如言，市中無應(yīng)者。行十余里，至一村家門，有深池，一人徒倚于門。隸再呼東風(fēng)，其人果應(yīng)，蓋此人號東峰。隸取牌，民愕然，展看，忽為大風(fēng)吹去，飛入池中。隸歸告公，公曰：“必池中有冤?！币钟H至其地，集眾涸池水，中有人骨一具?？狡涿?，民嘆服言：“前有孤客借宿，俊利其財，殺之，投入池中?！彼旆ā?海公判 范俊，乃一村之刁惡人也，舞斷鄉(xiāng)曲，村民遭毒，頑官法，藐憲典，誠鄉(xiāng)間之惡虎矣。舊年十月，孤客伊家借宿，身帶銀百余兩。胡見利生心，忍心壞法，欺一孤身客人，謀殺移尸，投入門池。夫何狠心之甚耶！然冤魂終不瞑目，負曲九泉。雖不能如人之言以陳冤，則有靈起風(fēng)制牌以入池，非冤魂之不容奸惡乎！大辟之罪，范俊安可逃之！ 第二十回謝德悔親 臺州府臨海縣一富民謝德，女聘儒生楊謨。生貧，德遂寒盟。告縣，縣受賂不為理。生徑奔省，往公處告，哀懇于公：“老爺?shù)抡?，人稱神明。謨被抑不獲伸，所以奔訴，忍不引手為寒儒雪不平乎？”公沉思，忽變色曰：“爾本巨盜，尚敢賴婚，杖之二十，送獄?！弊笥掖篑敚粶y其故。公令快手臨海邑逮謝德，并媒證言。前獲江洋大盜，報有楊謨名，贓物藏謝德家。密諭楊謨無恐，調(diào)治杖瘡。謝德至，訴曰：“婿自為盜，前已告官離婚。民雖家計粗足，實由勤儉，非窩盜也”公曰：“吾固知若非窩盜者，贓雖虛，豈無聘禮可賠？還之，爾女別嫁可也：”謝德喜，而言納金。楊謨不伏，曰：“本期雪冤，反遭誣枉。既奪我妻，伏陷我命?！狈Q冤不已。公曰：“爾為盜，罪在不赦，縱得妻，將安用之？”生哀泣曰：“妻不敢望，但愿一見之足矣?！惫^德曰：“汝可備一祭禮，令爾女就奠獄中，庶彼甘心?！迸粒珦裆破湫?，授之衣冠，喚吏具花燭，令生、女即公廳成親。公好謂謝德曰：“婿本讀書人，爾女嫁之亦不忝矣。故恕爾悔婚之罪。”仍以前納之金，給生為資裝。生與女，拜謝而去。 告退親 告狀人楊謨，告為亂法折親事。身幼議配桂英，媒書可證。胡謝德盛衰易志，向富離貧、前四月引身上門，勒寫退書，遣女另嫁。切思夷邦且重匹偶，中國可壞彝倫？姻盟可毀，王法無憑，號天整究。上告。 訴 訴狀人謝德，訴為超豁女命事。身女許配楊謨，終身仰望。詎伊父死未幾，傾家賭嫖，現(xiàn)今田不盡留，瓦無片蓄。婿非肖子，女矢二天，退禮休親，慮孤女望。上訴。 海公判 謝德之女，既配楊謨?yōu)槠蓿疰椏尚?，名不可諭也。德之嫖賭，任屬泰山，胡不招贅于家，而箝其放心乎？乃若逼寫退書，遣女另嫁，此又壞法亂紀，播中國之丑聲，俾夷狄之人笑也。雖然，夫之不幸，妾之不幸，縱使楊謨消乏、亦桂英之?dāng)?shù)期矣，夫復(fù)何恨？若依謝德，是壞蕭何。 第二十一回乘鬧竊盜 金華府金華縣，有一富家汪大婚娶，鄰有為盜者，亦隨戚友往賀。席散，盜乘鬧闖入，伏新婚床下，盜其金銀首飾。富家疑昨席散，未見支德。德出，彼被盜也。告于公，逮掠不伏。公沉思，乃書一“金”字于盜掌中，曰：“果爾耶，字當(dāng)自滅，若非爾盜，字當(dāng)在。”令之起立一邊。公乃令一明白會干事的隸，去拘其妻至儀門。海公問盜曰：“‘金’字在乎？”盜曰：“在。”隸語其妻曰：“爾夫已招矣，說金子還在?！逼摅@訝間，公復(fù)問盜：“‘金’在否？”盜又答：“‘金’字尚在?！逼淦抟詾榉蚬?，歸取所盜之物，付隸呈于公。公以示盜，乃伏于法。 告竊盜 告狀人汪大，告為殄盜安民事。仇鄰支觀德，闖身代子完娶，乘鬧入室藏躲，于本月十七日二更時分突出，家財皆什物件盜去一空。乞天拘究，追償財物，除害安民。上告。 訴 訴狀人支觀德，訴為燭奸遠害事。德素守分，毫不非為奸口，被賊搜誣德身。伊家婚娶，德本致賀，實為好意，豈有行盜之心？況且伊家人眾業(yè)雜，獨指德一人，白晝黑天，有何贓證？伏乞仁臺作主，臂冤善。上訴。 海公判 支觀德不務(wù)本，不逐末，行檢以啟人疑，作保頭、作賭局，盜賊之徒，所由決矣。既知相賀之禮，胡何乘機藏避？非伊竊者，誰也？汪大豈是誣訟哉？姑擬不合。原贓給還失主。 第二十二回楊繼儒釋冤 衢州府西安縣楊繼儒，父為顯宦，偕諸友郊外游，遇群婦女，楊避立路側(cè)。中一少女，見楊少年飄逸，心念得婿如此，則遂平生。因詢其姓名于小仆，仆報言，“此里中楊公子也?！迸畾w，思之成疾。市有伢儈老嫗，常往來其家，聞女病，登樓視之，覺女為七情所感，因以言挑之。女告以楊公子事。嫗曰：“此何難？”歸計：女雖見楊公子，特邂逅耳。吾有子年少未娶，黑夜令往，女必不知其故，真?zhèn)文?。乃以對其子言之。?fù)誆女曰：‘楊公子聞言甚喜，約今夕從后門登樓，請滅燈以待。”至夜，嫗攜子往，女以為楊也，納之。自是，每夕必至，荏苒數(shù)月。偶有二表妹求學(xué)針指，以女同居。女謂嫗子曰：“表妹在樓，此夜，但于下相候。”又數(shù)月，三女飲醉，女倦先寢，忘赴嫗子約。兩表妹服男衣扮戲，戲倦乃并枕。嫗子候久，驀地登樓，時殘燈尚明，見男女并枕，大怒，以女更與人通奸而棄己也，并殺之而去。女醒來見二妹被殺，驚呼家人曰：“此楊公子殺之也?！备嬷h，縣官逮楊，楊罔知其由。女力證為楊奸己與表妹，不從而殺之。楊受刑隨招，隨辦系獄。不得白。后公至，讞獄，知其是冤。令女與楊對暴烈日中，楊困憊矣，公偽退陰處，令胥隸謂女曰：“楊繼儒殺人，亦為女而殺之，今已垂死，情亦可憐，合以一物遮蔽其日，亦見你相處之情?！迸姉钇＃囊鄳z之，乃脫一裙遮其日。公出謂女曰：“爾言楊繼儒強奸，何復(fù)遮其身？且繼儒本公子，何由竟至閨中？”女不能諱，備述游春見楊，后張老嫗引來，因表妹在樓妨礙，故殺之。公令逮張嫗來鞠之，具言見楊女思成疾，所殺之情，嫗并不知。公令口之，嫗即吐實，謂：“女思楊公子成病，嫗知其故，以己子來娶，屬子往以代之，每夕往來。是夜，見女不下樓相候，乃登樓，見男女并枕，怒以為復(fù)通他人，因并之，不知為二表妹也?！彼齑渥臃?，嫗亦連坐。楊罪得釋，后登科第。 告殺死二命 告狀人孟貴，告為兇殺二命事。梟惡楊繼儒，倚父勢宦，越分非為。女甥巧娘姊妹，于本月內(nèi)到貴家習(xí)學(xué)女業(yè)，豈惡瞰見，昨夜逾垣入室，強奸身女秦娘不足，又欲行恣二女，姊妹不從，逞兇殺死。乞天拘究正典。上告。 訴 訴狀人楊繼儒，訴為燭冤豁命事。切儒父嚴肅家法，身素遵守訓(xùn)約，并未敢橫為。殊仇孟貴，平空架陷，捏稱女甥被儒強奸不從，逞兇殺死，情實誣陷。白晝暗天，懇乞仁臺洞察，真?zhèn)瘟⒎?，豁冤。上訴。 海公判 審得張氏，構(gòu)子姚六，竊奸孟貴之女秦娘，已數(shù)月矣。秦娘慕繼儒成疾，被伊知之，乃即攜子往奸代儒者，母子操心之甚，奸之至者也。何尤多疑，執(zhí)一暴而殺二命，罪安逃哉？律擬大辟。張氏不合屬子前往，禍由伊而得，亦以辟罪并坐，繼儒等各無罪。取供。 第二十三回以煙殺人 桐廬縣有一旅店，居停商旅。湖廣有一商，姓朱名德教，至之投宿，恂恂雅飾，如儒生然。主家婢，時時睨客，商怪而不敢問，婢累咨嗟，臨去語曰：“煙來伏地。”客不解。夜半煙來極大，撲人口鼻，目迷喉干，不能聲喚。忽憶婢語，乃俯伏于地，口鼻就以衣四塞，稍可呼吸。四鼓時，煙方息，商乃出。而歸詢，前途居人曰：“此家姓魏，名長二，常以煙殺人謀財，屢矣。婢以此客良善，故漏是言?！笨鸵灾嬗诠患医杂诜?，特宥此婢。 告謀人 告狀人朱德教，告為殺命謀財事。身系湖廣荊州人，貿(mào)易度活，年盡歸家。昨遇魏長之店，身向投宿，豈惡欲行謀奪財本，夜半三更，用煙將逼身死，幸婢漏言，得救教命。乞天剿除敦風(fēng)。上告。 訴 訴狀人魏長二，訴為平空毀陷事。切身開店，傭生住歇客旅，素不為非，公平取接，并無謀毒之行。殊刁朱德教，輒起禍端，平白誣捏，有甚贓證？若身素行謀人奪財，豈無鄉(xiāng)鄰見證？情實虛誣。哀哀上訴。 海公判 審得魏長二，乃狼心茍行之徒，亦奸黨兇惡之徒也。不務(wù)本，不務(wù)末，詭計害人，情實可惡，然乃以開店為由，罹人于羅網(wǎng)之中者，據(jù)此兇惡，殆猛獸中之窮奇，蟄蟲中之虺也。既云公平接處，何尤用煙殺人？非謂店舍，實系牢籠。若非伊婢漏言“煙來伏地”，則德教一命，幾乎喪矣。此固天網(wǎng)不漏，亦諸惡之貫盈也。盍擬典刑，婢系無辜。 第二十四回夫撻婦為有奸 金華府永康縣，有一婦姓秦，嫁夫姓柳名清。一日，婦往母家，乘騾渡水，偶遇一劉進生，亦乘一騾至，結(jié)之曰：“騾性烈，至中流跳必墮溺，我驢馴，相易以度，抵岸各乘己者?！眿D信之。及岸，進生鞭騾急往，不可追。婦歸，其夫柳清以為婦有他奸，撻婦幾死，乃赴公處，告求出婦。公無所問，但曰：“啟釁者驢也，可牽來?！奔戎?，既命系之廊柱，禁爭芻水三日?？v之，而卒隨后往視。其騾果歸進生家。卒報之公，然公令即逮騾主至，詢，遂以杖之。 告奸易騾 告狀人柳清，告為調(diào)妻劫搶事。切妻秦氏，于母家歸，路遇兇惡劉進生，見妻獨歸，乘騾一只，調(diào)戲不從，乘騾逃走。似此兇徒，荊棘蔓途，人民遭害；乞恩嚴緝剿滅。上告。 訴 訴狀人劉進生，訴為捏誣脫騙事。生素守法，秋毫無犯。禍因路歸，偶遇秦氏，搶之間，各自而回，并未答有半言。殊清多疑，謂身調(diào)戲伊妻，情實虛妾。上訴。 海公判 劉進生，以秦氏一人自母家歸，狹路相逢，意必欲圖奪彼騾者無疑也。既奪騾真，調(diào)戲秦氏者亦真矣。然罪不至劫殺之律。姑擬徒一年，以懲好惡之行。騾合當(dāng)官。 第二十五回妻妾相妒 南京比部主事陳應(yīng)兆，正妻葛氏甚妒，陳娶一妾，妻每仇視之。陳偶顧妾而笑，妻問故，陳曰：“美目盼兮?！逼拊唬骸熬龕偲淠恳俊标愋Χ谎?。次日，陳坐書室，妻令婢捧一碗至，陳視之，乃眼睛也。陳驚愕，妻曰：“爾悅妾目，故以相獻。”乃知其妾已死。陳無奈，只得在家，忍隱數(shù)日。侍婢忽有一小過，妻曰：“爾不看樣子?！辨緫譃樗?，逃出，遇公出部訪客，婢稱冤于公，公問何故，婢述前事。公即到陳衙，令隸往搜；獲得妾尸。公喝將陳妻系之帶來，問葛抵命。陳罷官而回。 海公判 陳應(yīng)兆，顧妾一笑，特一興趣耳。葛氏以夫顧妾致忿，亦不過偏妒也，遂殺妾而取其睛，何也？無乃為小忿而死一命乎？妾雖被爾殺而死于無辜，應(yīng)知冤魂九泉之下，必不瞑目矣，乃使婢逃，以白其情。非伊之罪貫盈，天不容奸，盍擬正與！應(yīng)兆罔居官職，治家不正，其職亦奚留焉？ 第二十六回姑疑媳與翁有奸 處州府嚴水縣，有一詹尚賢，父子皆儒生。子肄業(yè)外館。父詹希曾抱孫嬉，孫求翁金簪與戲，翁遂與之。其媳見于手執(zhí)一金簪，恐子失墮，乃取插髻旁。姑素疑翁與媳有奸，私贈以簪。是夜，乃竊翁衣冠，入媳房調(diào)戲，以試真?zhèn)?。媳本剛烈，大怒，遂咬下其耳。姑負痛歸房，媳走訴父母。父曰：“爾翁禮義君子，豈有是事？且何證？”婦曰：“咬得一耳為驗。”父曰：“長厚者亦為是哉！”明日具膳，召翁，翁欣然至，耳故無恙。父責(zé)女曰：“翁耳故在，豈得誣之？爾罪何如？”女歸而愧，自縊。父趙景謨訟之公。又，姑久臥不起。枕畔有血跡，燭之，喪其耳鞫，問得其由，獄無所歸，要歸于其子。公乃細詳律而批曰：“媳本烈婦，事由其姑起，子往外讀，非其子之罪也。宜坐之于姑。 告奸媳致死 告狀人趙景謨，告為號究女命事。身女珠玉，配與詹尚賢為妻。賢往外讀，豈惡希曾以子在外，調(diào)奸恣媳，女堅不從，自縊身喪。切思女死無辜，情實慘然。人倫風(fēng)化，律法不容紊亂。女因伊奸致死，冤含泉壤，乞天正法。上告。 訴 訴狀人詹希曾，訴為燭冤事。綱常倫理，毫不容犯。身媳珠女，閨門烈婦。曾素守分，敢傷倫理。孽妻劉氏，多疑多妒，竊身衣冠以試媳奸，豈其貞烈，謂愧自縊，希曾敢壞法而調(diào)戲兒媳？乞天洞察真?zhèn)?。叩訴。 海公判 審得劉氏多疑，素妒珠玉為有翁之通焉，亦不奸妒懦婦矣。乃以無知兒所戲之簪，為夫私贈與媳，即竊衣詐夫之身，而往試奸真?zhèn)?，此妒心最甚，為計最拙也。然不知珠玉乃忠貞之婦，剛烈之女，謂姑為翁被戲，謂愧自縊，以成其名者，誠閨中之烈婦也。劉氏執(zhí)妒之甚，致媳而死，罪由爾得，大辟宜坐。珠玉合行獎之。 第二十七回斷問冤兒報仇 溫州府有一僧齊能，欲往北京禮部請度牒。從杭州過，于一饒福店宿，身負百金，次日欲即往。饒福知其身有百金，乃款待留之。是夜，持刀劈開房門，入而殺之，將尸埋炕床下。婦口生子漸長，常欲殺父，饒福乃訟之于公。兒忽然語曰：“我非爾子，乃是請度牒之僧齊能也。渠殺我，奪金百兩，尸尚在炕床下?！绷铍`往搜得之，饒福遂成獄。其兒依然去為僧。 告子打父 告狀人饒福，告為忤逆不孝事。家門不幸，生下孽子饒承才，不顧天倫，持刀欲殺福命，似此父子不分，人倫大變，法律難容；乞天究治正法。上告。 訴 訴狀人饒承才，訴為冤苦事。切身齊能，因往吏部給度牒，揭金百兩，遇福店投宿。豈惡見利生端，持刀劈門，將身殺死，尸埋房床下，負冤九泉，不甘瞑目，投伊妻游氏胎，欲報前冤，故常持刃欲殺。乞天發(fā)驗，究治正典。上訴。 海公判 審得饒福，以一僧齊能獨宿伊店，裹篋系金百兩，乃殺之以奪其財，埋尸炕床之下，機最密矣。而齊能負冤不甘，乃即伊家投胎，將欲來取冤者之人，豈真伊子哉？然天之不容奸黨也，故使福告承才忤逆，方知齊能冤屈，饒福之奸始露，而承才即僧齊能。非冤冤相報者？盍擬大辟抵命。 第二十八回七月生子為先孕 淳安縣劉新女，嫁龔默，七月生子。默父應(yīng)祥，以為先孕，出婦已三載。女舅父鄭子成，與劉新有，遂誣訟于郡，謂女孕出新。劉新、應(yīng)祥、默皆諸生，廩于癢，俱蒙羞，而劉新益甚，無以自解。然而，海公已心疑之。偶讀石室藏書，中載有七月生子事，臨決，出以視諸人，于是群疑盡釋，女冤得白。語曰：“少所見，多所怪，故君子所不知闕如。而不疑，引經(jīng)斷獄，漢庭重之?！段釋W(xué)編》亦載宋潛漢學(xué)士以七月生，廣右廉訪陶公，亦然生，皆足征之。頃語未汝修云：七月子多壽，八月子多不壽。婦有懷孕經(jīng)水不絕者，或又謂有女十二生子者，有十一生子者，皆世所有，安可執(zhí)一論耶？ 告父奸女 告狀人鄭子成，告為剪奸正倫事。罔法劉新，素縱匪彝，人行畜事，奸女帶孕三月，而歸龔默之家。默父應(yīng)祥，疑為他孕，亦已離出。似此天倫滅絕，憲典難逃，無父無子，天理不容。乞究懲惡正風(fēng)。首告。 訴 訴狀人劉新，訴為捏誣刁訟事。鄭子成與新素隙仇恨，思欲壞新致死，以女孕虛陷。況女完娶已經(jīng)三載，孕所當(dāng)有，若系奸之孕，龔默豈不具詞？其情可察。懇臺劈冤斧刁。上訴。 海公判 審得劉氏嫁與龔默，已及三載，因生一子，惟懷七月之孕，公應(yīng)樣疑為原有，令默將婦出之。而子成與劉新素有仇隙，思欲壞新于死，其情是實。新與劉氏乃父子之恩愛，天倫所不敢犯，分莫嚴于父子，則新豈有奸女之情？子成不過協(xié)其仇矣，而以無辜者陷于死，誠何心哉？合依誣坐，故擬滿徒，以懲刁惡。 第二十九回妒妾成獄 南京聚寶門外，有一王舜卿，父為顯宦，致政歸。生留都下，與妓玉堂春日久情深，不忍相舍。乃所攜之銀漸消，還只戀妓。后囊罄，然妓待如故。但鴇日憎，生不得已出院。流落都下，寓一城隍廟中廊下。有賣果者見之曰：“公子乃在此耶？玉堂春為公子誓不接客，命我訪公子所在，今幸毋他往?！蹦俗邎笥裉么?。妓誑其母，往廟酬香，見生抱泣曰：“君名家公子，一旦至此，妾罪何言！然胡不歸？”生曰：“路遙費多，欲歸不得！”妓與之金曰：“以此置衣服，再至我家，當(dāng)徐區(qū)畫?！鄙⒎椘蛷膹?fù)往，鴇大喜，相待有加，設(shè)宴。夜闌，生席卷所有而歸。鴇知之，撻妓幾死，因剪發(fā)跣足斥為庖婢。未幾，有一浙江客，蘭溪人，姓彭名應(yīng)科，聞妓名求見，知前事，愈賢之，以百金為贖身。逾年，發(fā)長，顏色如舊，攜歸為妾。初，商婦皮氏，以夫出，鄰有監(jiān)生，浼嫗與通，及夫娶妓，皮妒之，夜飲，置藥酒中，妓疑未飲，夫代飲之，遂死。監(jiān)生欲娶皮，乃唆皮告官。云：“妓毒殺夫。”妓曰：“酒為皮置?！逼ぴ唬骸胺蚴荚r妓為正室，不甘為次，故殺夫，冀改嫁?！奔怂斐瑟z。生歸，父怒斥之，遂矢志讀書，登甲后，擢御史，案山西。時公已轉(zhuǎn)江浙運使，生以之告公：“可為生根究此？”公諾之托，至浙詢之，乃知妓成獄已久。一日，察院錄囚犯，解妓往審，值公轎至，妓即扳公轎曰：“老爺神讞，小婦冤于囹圄，乞爺爺救之！”公沉思，曰：“舜卿曾托究此妓下落，今日可救之，以脫其罪，日后可好與舜卿相見?！蹦思磶w衙審，令隸去逮劉嫗、胡監(jiān)生等至，不伏。乃潛匿一卒于庭下柜中，監(jiān)生、皮氏與嫗俱受刑于柜外。公偽退，吏胥散。摳老年不堪刑，私謂皮曰：“爾殺人累我，我止得監(jiān)生銀五兩，布二匹，安能為此挨刑？”二人曰：“老嫗?zāi)?，再奈煩一刻不招，我罪得脫，?dāng)重報老娘。”柜中卒聞此言，大叫曰：“三人已盡招矣！”公出，卒面證，俱伏。公令人偽為妓兄，領(lǐng)回籍，后與舜卿為側(cè)室，妓冤得白，公作文書申詳察院，顧大巡見之，大為明讞，抑稱之。 告謀死親夫 告狀婦皮氏，告為號究夫命事。孽妾周氏，不甘為小，苦要夫嫁伊身。夫堅不從，豈孽置藥毒死。少年冤斃，聞?wù)邆?。夫系無辜遭毒，情慘蔽天。恩愛相殘，五倫滅絕。叩天法究，感恩上告。 訴 訴狀人周氏，訴為冤誣陷害事。切身嫁彭應(yīng)科為妾，謹守閨訓(xùn)。皮氏每懷妒嫉，置藥欲殺妾命，豈夫誤飲遭傷，殊仇反捏架言，欲嫁毒殺。不思酒由爾置，死夫一命不足，又欲害身以死，情實可憐。哀訴天臺作主劈冤。上訴。 海公判 審得皮氏，以夫久外不歸，乃與胡才成奸，應(yīng)科娶周氏而歸，伊見執(zhí)妒，置藥毒之者實矣。豈周疑不飲，科乃飲之，而中毒死。何尤反陷周之不甘為妾，殺科將以再事他人？惡毒之心，胡甚之耶！然伊雖惡毒不盡，亦無此能陳告，必胡才之奸計也。皮氏大辟抵命，胡才合應(yīng)擬戍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