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曰:
一見嬌羞,云雨情意兩相投;
傳情暗里動(dòng)秋波,知情明中言語拗。
想在心頭,記在心頭,不加何日能成就。
這一曲粉蝶兒,單說妙禪傳情的故事。話說張公子一見妙禪,秋波流暉,光明射目。
這妙禪見公子看他更獻(xiàn)出那等風(fēng)流之態(tài),超見出那樣飄灑的光景。美目含情,似笑非笑,柳腰輕擺,似動(dòng)非動(dòng),好一似長樂宮中醉酒的楊妃,如同似鳳儀亭偷情的貂蟬。公子一見,神魂蕩漾,自覺著那個(gè)心頭火兒驅(qū)起,如何能安拿得住也。
這公子一見道姑陳妙襌,
自覺著那個(gè)滋味實(shí)難言,
自古來美色女子多多有,
并未見這等縹緲云雨仙,
暗想道此處并未蟠桃會(huì),
是怎么月里嫦娥離廣寒,
莫不是玉帝盡孝富華美,
張七姐無故不肯來凡塵,
莫不是仙女望景落華園,
莫不是織女私自下九天,
我今日明明是來看會(huì)景,
莫不是與那劉臣耿兆一樣,
成了仙人也。
是怎么將身誤入于樓園,
說甚么昭君娘娘生得好,
他就是好殺難占此人占,
說甚么上古褒似姐姬女,
說甚么唐朝楊妃武則天,
說甚么鶯鶯風(fēng)雅梨花女,
說甚么春秋西施漢貂蟬,
看此人花容月貌古來少,
怎能夠兩兩相抱鳳顛鸞,
張公子看罷一回心如事,
但見他目不轉(zhuǎn)晴望眼穿。
話說張公子看罷,心中擾亂,不由得目不轉(zhuǎn)晴,呆呆的盡看。此時(shí)妙禪女,在那樓窗以內(nèi),一先將足露了半面,一見公子看他,是有戀著之意,通情之心便見。
他將那身體全角出來了,將那一雙小小金蓮,放過去了,一只擱在樓窗以外,將手中的塵尾,插在那脖子以后,一手拿著汗巾,將那繡花底馬鞋上的產(chǎn)土,輕輕的掃打了打掃好,又將那瓜子兒放在手,小十指尖尖放在那櫻桃口內(nèi),朱唇啟動(dòng),碎玉密排,一行呵著瓜子。一雙秋波射定在公子眼內(nèi),轉(zhuǎn)上轉(zhuǎn)下,往來送情??吹墓由裆h蕩,更覺觀之難堪,不由得也就白送情。
兩人媚眼傳遞,妙禪此時(shí)也覺著骨軟件酥,那一段支持不住的光景,就是西天大佛,那一見這個(gè)態(tài)度,也難說樂心不動(dòng)。這正是:
格外獻(xiàn)出風(fēng)流體,
壓倒千嬌百媚花。
妙禪女親口呵幾個(gè)瓜子仁兒,故意丟將下去,落在公子面前桌面以上。公子一個(gè)個(gè)個(gè)兒,皆拾在口中,目看妙禪,只覺得津津味佳。
妙禪一見,更覺有情,雖不言語,使之上下俱知心志。妙禪遂將瓜子仁兒,呵了一包,包在汗巾以內(nèi),隨手丟將下來。公子頓時(shí)一手接過,遂將瓜子仁,就低下頭來拾起,將汗巾看了一遍,拭了拭臉上的汗津,只覺著蘭麝撲鼻,異香滿口,拭了又拭,看了又看,好個(gè)惱人的緊也。
張公子手拿汗巾親又親,
不由得雙手臉上揩汗津,
只覺著異香撲鼻津有味,
自覺著上白胘大紫金盆,
這汗巾本是仙女親手賜,
手拿著自覺珍貴值千金,
不由得目視仙姑拱手笑,
妙禪女秋波側(cè)視喜吟吟,
他這里朱唇啟若巧如送,
張公子邁步情緒似謝恩,
暗想道仙姑待我有情義,
趕幾時(shí)相偎相抱緊隨身,
但不知住在那庵并那社,
又不知姓氏名誰何處存,
在眾人矚目之地不好問,
到叫我過后見面那里尋,
張公子聰明伶俐心內(nèi)想,
不由得汗巾上面題詩文。
話說張公子,想到這里,遂將汗巾鋪在桌面之上,就著人主的筆墨,手拈板筆,寫詩一首,詩曰:
如阮誤入于妻園,
簫歌秦樓過天仙;
嫦娥有意忽情戀,
小生無路人廣寒。
原問仙鄉(xiāng)住何處,
敢效玉手至九天;
何時(shí)得解香羅帶,
嬌妙花枝任盤桓。
下贅張才熏沐百拜。張公子寫完,妙禪在樓窗以內(nèi),早已看的明白,遂伸出歷雪欺霜的玉筍,作接要之。張公子在下遞又遞不上去,遂將汗巾向上一拋,那汗巾甚是輕妙,又被迎風(fēng)吹去。
妙禪見不得手,便輕故朱唇,嚦嚦聲音尊道:「師父,我將汗巾掉在樓下去了,師父快下樓去拾來,若是晚了,但恐被人拾去?!?老道姑說道:「徒兒,你可不小心了,待老身與你尋去?!?遂下了茶樓,來至布棚樓窗之下,見一位公子,手拈汗巾,左右展看,遂說道:「你這位公子,這是俺的汗巾,快快送我罷!」
公子聽得有人來要,知是仙姑命他師父來要,心中思想,何不趁此機(jī)會(huì),登樓一觀。倘若是:
得近美人雙攜手,
勝似狀元及第紅。
公子想到這里,遂說道:「師父,汗巾乃小生所拾之物,不知何人遺失?師父說是你的,不知可有甚么作證?」
老道姑說道:「這汗巾原不是我的,可是我徒兒之物,有甚么作證,我也不知,原是我徒兒命我下樓討取?!?公子說:「既是你徒兒之物,叫你徒兒親自來取,說得有證,我便奉送?!?老道姑見公子說的有理,無言回答,就要倒轉(zhuǎn)回身,妙禪女在樓窗之內(nèi),看得明白,聽得真切,暗暗歡喜,將他請(qǐng)上樓來。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