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普鐸之妻馬氏說道：“好吧。我夫主上山東報仇，回來時，我問他情形怎么樣，人家來報仇，那時我能躲開，躲不開那也就無法，一定死于他人之手。你可以先將她帶走，奔河南聚龍莊，南門內(nèi)路東，鐵瓦觀的觀主。此人姓馬雙名萬梁，人送外號叫神手真人，能擺走線輪弦，他是我的胞兄。我一出閣之時，他給我兩張陣圖，一張是擺陣的，一張是破陣的?！敝疚牡溃骸吧┥┩?，那馬萬梁是您的親哥哥？”馬氏說：“不錯?！敝疚牡溃骸八c巧手將王萬昌，他們是師兄弟。我弟兄二人，與他王萬昌，很有來往。我莫若將姑娘送到鐵瓦觀，您看如何？”馬氏說：“那可不行。于氏婆子，我可將此女交與你啦?！币笾疚牡溃骸吧┥┠粑覍⒂谑细占t花，一齊送到那里成不成呢？”原來殷志文又看上婆子了，見他頭緊腳緊，長得又有幾分姿色，這小子又動了邪念。馬氏說：“志文呀，我這個婆兒，與我這姑娘，你就不必惦記著啦?！闭f到此處，忙叫于氏將姑娘帶到東里間去啦。
這里馬氏與殷志文，志文道：“嫂嫂，您將陣圖拿來，待我觀看?！瘪R氏當時開了箱子，取出一個藍包袱來打開。里頭有個匣子，長有五寸，寬有四寸，厚有一寸中蓋上有字，上寫著：擺陣之時，先看陣圖，擺陣不破陣，存陣不擺陣，擺陣若破陣，此人不得善終，此乃陰陽八卦蛇陣圖。將匣子蓋打開，馬氏說道：“志文你看，這上邊是破陣的，那下面才是擺陣的啦。”殷志文忙將陣圖打開一看，見當中有一個陰陽魚，四外有字，寫的是乾坎艮震，巽離坤兌；里面寫著是，休生傷杜，景死驚開。此陣有虛眼，有實眼，實眼在頭里，虛眼在后頭。志文還要往下瞧。馬氏說：“你不用看啦?！碑攲㈥噲D又放到匣子內(nèi)，包好了，說道：“志文呀，容等他們報仇回來。人家要來報仇呢，我躲的開，那就無的可說。倘若是躲不開，全家死后，你務(wù)必要與我報仇。那時我陰在九泉之下，也就甘心瞑目，死而不屈?，F(xiàn)下屋中無人，你可以對天賭咒，你若是對我女兒，有安心不良之念，要起個重誓，我才放心?！币笾疚穆?，當時跪倒地，說道：“嫂嫂啊。我要有一點不良之念，叫我不得善終。天厭之，地厭之。”馬氏說：“好吧，志文呀，你到前邊去吧?！币笾疚倪@才出了后宅，到了前邊與志武等，暗中巡查山寨。這里馬氏便將于氏與紅花叫到西里間。馬氏將此包袱交與紅花，說：“女兒，你可放到你的身旁吧?！睍邪当恚哼@于氏婆子與殷志武有染。后話不提。
如今且說，普鐸段峰云峰，他們?nèi)齻€人，奔山東而來，饑餐渴飲，曉行夜宿，報仇的心盛。這天離著何家口切近啦。云峰說：“二哥，咱倆要進何家口的西村口，可有認得的？在沒盜鎧的時候，我二人常上何家口來。咱們到了那里，先住前街。”普鐸說：“好吧?！比齻€人這才夠奔前街，進村口，來到中間路北一座店，字號是祥魁客店，進店問道：“店家，可有干凈屋子沒有？”從里邊出來一個伙計，看他身高七尺，一身毛藍布的褲褂，白皂青鞋，腰結(jié)一條圍裙，面如重棗，粗眉闊目，準頭端正，四字海口，大耳相襯，光頭未戴帽，年歲也就在三十里外，問道：“三位客官，你住店嗎？隨我來。這里有三間西房，新收拾的。”三個人答應(yīng)往店里而來。那伙計把馬接過，拉到后邊馬棚，令人刷飲喂，回來給他們開了西屋的門。三個來到屋中?；镉嫿o打臉水，凈面烹茶。這個伙計愛說話，說道：“你們?nèi)唬瑥哪抢飦硌?？”普鐸說：“從打西川地面?！被镉嬚f：“您來這里有甚么事嗎？”普鐸說：“我為訪一個朋友，望看一個貴友。”伙計說：“您望看哪一家呢？”普鐸說：“貴村是何家口嗎？”伙計說：“不錯，是何家口?！逼砧I說：“此人在何家口很人名望。我要打聽你能知道嗎？”伙計說：“您說吧。只要是在這三條大街住的，沒有我不知道的，我不知道的太少了。您說罷。”普鐸說：“這里有一位逆水豹子何凱嗎？”伙計說：“那是我家二東家，哪有不認識的。”普鐸說：“我煩勞你一趟，將他請了來。那不是外人是我盟兄?！被镉嬚f：“您可來的不巧，我家二當家的沒在家?！逼砧I說：“他上哪里去了？”伙計說：“人都交寶鎧去啦?！逼砧I乃是明知故問，因為知道何凱沒在家，他才打聽他啦?；镉嬚f：“沒有幾天，就可以回來啦?！逼砧I說：“我三人先在此住著，是等候他。二爺沒在家，那么誰在家呢？”伙計說：“我們大員外在家呢?！逼砧I說：“你家大員外官印怎么稱呼？”伙計說：“名喚何玉，人稱分水豹子。”普鐸說：“我且問你，甚么人盜去寶鎧？”伙計說：“客官，我說話可嘴冷，您得多多的原諒。盜寶之人也是西川之人?！逼砧I說：“我怎么不知?！被镉嬚f：“前幾個月西川地面沒見滾單嗎？宋朝九省地面，全都見了公事，拿盜寶之寇?！逼砧I說：“我沒聽說過，我常常的不在家?！被镉嬚f：“他是銀花溝的金花太歲普蓮，來到了屯龍口打虎灘。那看守寶鎧的與我們店主有交情。后來我家莊主請來各路賓朋，攻開山寨，逃走三寇。后來追到中三畝園，才將盜寶之寇拿住。如今入都交鎧，您在此等著吧，三五天也就該回來了?！逼砧I說：“何玉他們住在那里？”伙計說：“我家大員外住在中街路北有座吉祥店，就在那里住著?！逼砧I說：“你把那上等酒席給預(yù)備一桌。我們?nèi)齻€人，去到里請我大哥去，好一同用酒用飯?！被镉嫶饝?yīng)前去叫廚房預(yù)備。少時酒菜全來啦。擺齊了之后，普鐸說：“你給照看一點。我三個人去請我們大哥去。”伙計說：“您請吧。”
當時三個人出了店，往西出村口，往北進中街，進中街來到中間，看見何玉正從祥順店出來。云峰低聲說：“二哥，您看那人便是何玉?！闭f著他二人緊行幾步，就到雜貨鋪屋中去避?！蹦瞧砧I用袖子擋住了面孔，偷看何玉，看他高九尺開外，胸前厚膀背寬，精神足滿，頭戴藍布頭巾，凈白抹子眉，一對環(huán)眼努于眶外，鼻直口方，大耳相襯，海下一部花白胡須，年長約有六十開外，看他樣子已然龜了腰啦，一身藍布衣服，身背包袱，閃披一件英雄氅，花布裹腿，走到吉祥店門口，往南一拐灣，叫開店門進去啦。三人看的明白，遂照舊回了店口。那伙計說道：“您三位回來啦?！逼砧I說：“我們回來啦。”伙計說：“您見著我家大員外了嗎？”普鐸說：“沒見著?！被镉嬚f：“也許是有事出去了，他的事情太多。這三條大街，不論有甚么事，全都請我家員外爺?！比藖淼轿葜姓f道：“伙計，你把燈給我們點上。叫你你再來，不叫你就不用來啦?！被镉嫶饝?yīng)，送來燈，他就去侍候旁的客人去啦。這里三個人低言小語。普鐸說：“少時到他家，我一人敵住何玉，你二人與我打下手，殺他滿門家眷?！痹品逭f：“且慢。少時咱們吃喝完畢，天交二鼓，咱們到了那里先給他挑個亮子，然后再給他個措手不及。小子有甚么能為，也不成了?！逼砧I笑道：“好吧。咱們到了那里，臨時再商量?！碑敃r他們等到天交二鼓。三個人換好夜行衣，上房軟底襪，絨繩十字絆，背后勒刀，明露刀把，將白晝衣服包在小包袱之內(nèi)，青紗包扎腰，收拾緊襯俐落，不繃不吊。低頭看了看，零碎東西不短，將燈息滅。三個人出了屋中，反身將門倒帶，扣好料吊。各人長腰上房，躥房越脊，向中街而來。站在房上看見那吉祥店門大開，來往人不少，他們沒敢下去不知道那里有甚么事。
書中暗表：那何玉自從將各店的總賬拿來之后，一查沒有底漏之事。何玉道：“就拿我弟兄來說，自生人以來，沒有多少得罪人之處。連我兒何斌，都不知怎么叫得罪人。今天可以叫人到各鏢店，找來各處的伙計，每家兩個人，將木頭槍刀也帶了來，在此練習(xí)?！毕壬f：“對啦，您可以傳授我點真正武術(shù)，我們多學(xué)點，您也可以多活動活動。您累得渾身是汗，也能多吃點?！焙斡褚宦犚矊Α４藭r外邊已將各店的伙計找來，祥順店的伙計，已將刀把子拿了來。何玉便命人把院中燈光點齊，此時院內(nèi)照如晝。何玉將大衣脫了，收拾利落，一齊來在院中。何玉說：“你們大家愛怎么使兵器，就怎么使吧。”眾人答應(yīng)，各人毛腰拿起各人的合手軍刃。有一個拿起大槍的，就有拿起一把大刀的。何玉道：“這個大刀有四個字，是扇砍劈剁，大刀為百般兵刃之帥。”又有一個人拿起一根棍來。何玉道：“棍乃百般兵器之王。凡是長家伙，全是從棍上所拆。齊眉者為棍，是短軍刃之宗。”那邊又有一個人拿一條杖來。何玉：“杖乃百般軍刃之威，也有四個字，支撲床蓋。”又有一個伙計，拿起一條大戟來。何玉道：“戟乃百般軍刃之耳，也有四字，是勾排鎖掛。”有一個人拿起一把竹劍。何玉道：“此乃百刃之師，它也有四個字，擊刺割絲?！贝蠹腋魅巳昧塑娙校驹谒耐?。何玉伸手拿了口砍刀，太輕不合手，放下拿起一口樸刀，仍然是不成，遂說：“你們大家在此等候，等取我的軍刃去。”說完便來到柜房，打開立柜，取出金背砍山刀來。來到外面，眾人一看這口刀，是明煌煌照眼增光?；镉嬚f：“達官爺，咱倆不練啦?！焙斡裾f：“怎么？”伙計說：“我們?nèi)沟氖悄绢^的，您使真的，那如何能成。您的刀砍到，我們躲之不及，那時輕者帶傷，重者廢命?！焙斡裾f：“不要緊?？墒俏疫@口刀，疆場不讓步，舉手不留情。不過有一樣，我有眼力，不能叫你們受傷。不信你們把大衣服穿上，我要刀劃了你們衣裳，賞銀五兩，見血給十兩。”伙計何四說：“如果有誰不小心成了刀下之鬼，那時有恤銀一百兩。只要有我姓何的在，就有你們哭主每月取十兩銀子。你這個人多大歲數(shù)出的世？就以一百年為期?！庇幸粋€伙計說：“四哥，您今年高壽？”何四說：“我今年四十有四啦。”這個說：“你家中有多少口人？”那個何四說：“有你的嫂嫂，還有三個姑娘一個小子。”這個說：“大的是姑娘小的是小子？”何四說：“是姑娘。那小子今年才四歲?！边@個說：“莫若您跪在那里叫咱大員外爺，給您個脖子平。叫我嫂嫂每月領(lǐng)十兩恤銀，還有一百兩恤金。”何四說：“你別費話啦。好死還不如賴活著，誰也不愿意死呀?！闭f話之間，他雙手抱著一條大槍說：“達官看槍?！焙斡裾f：“你拿槍扎我，你就別言語啦。我跟敵人動手，他能告訴我嗎？”說完還了一刀。那何四轉(zhuǎn)身就面向北啦。他往北一看，那后罩棚照有紅光，連忙說道：“達官爺，您后宅不是沒有人嗎？”何玉說：“是呀?！焙嗡恼f：“您快去看看去吧，那后邊可有火光的亮子?！焙斡褚宦牐泵ο蚝笥^看，果然有紅光。他趕緊往后邊夾道而來。到了夾道一看，那三寇正在那里站著。
書中暗表：三寇來到南房，看見他們正在院中要比式。三個人便繞房來到吉祥店后宅，往下一看是黑洞洞的，下邊無人。普鐸連忙縱身，跳下房來。到了北上房廊子底下，伸手取出銀針，扎個小孔，往屋中觀看，見屋內(nèi)燈光明亮，一人沒有。他一點手，將二人喚了下來，遂說：“這個老賊料事料得遠，老小子會把家眷移開啦。來吧，后宅咱們先給他個亮子，好不好呢？云峰說：“好！”說話之前，三個人各亮火摺子，當時就把窗戶給點啦。東西配房連到一塊，火光沖天。他三人見火起來啦，急忙各亮軍刃，到夾道來等何玉。
此時何玉提了砍刀，來到夾道，見了三寇，忙問：“對面甚么人？”普鐸一見擺刀上前，說道：“老賊何玉，你還有今日，休走看刀?！闭f著上前舉刀往下就剁。何玉閃身往后一竄，就來到了院中。云峰段峰也追了過來。三個人當時就將何玉給圍住?；镉嬅Ψ畔履镜叮瑏淼焦穹?，取下銅鑼，在店門外鳴鑼聚眾。四面人等前來救火，大家一到，可就將店門給插上啦。此時三寇圍了何玉。那普鐸過來，迎面就是一刀。何玉往左邊一閃，黃云峰托刀扎，何玉一轉(zhuǎn)身，黃段峰的正攔頭刀就砍進來啦，直奔脖子。何玉忙一坐腰，稍一慢點，就在發(fā)卷座上刀就砍上啦，當時血就流下來啦。普鐸一見，急忙橫刀攔腰斬。何玉急忙閃身躥出。四個人一齊殺在一處。何玉雖然能為好，也是一人難敵四手，好漢架不住人多。自己心中暗想：我兒何凱入都，兄弟徒弟全沒在家，如今被圍，我一人如何抵擋得了他們?nèi)?，想我弟兄在外做事，沒有不光明的地方，不想我何玉會落到這步天地。我只有祝告佛祖的靈驗，千萬給我落個全尸，就是我死后也是感念的。四個人打的正在緊急之時，何玉頭上受了一刀，自己不由使了個詐語：“你們諸位才回來呀！”三寇一聽，急忙一回頭，往外一看。何玉用手一分，說：“列位老哥們快閃開一條生路。如今有西川的惡淫賊，前來找我拼命?！闭f著用手一分眾人，眾人往后一退。那后邊的眾人是救火的心盛，往前直擁。何玉是長腰往外一竄，從人群中縱出店門外。到了雜貨鋪的門外，來到門前說道：“老王呀，你快給我開門吧。有西川的賊人，前來找我拚命?！边@個老王乃是山西人，平日何玉凈跟他玩笑，平素老王怕蟲子等項。如今他又一叫門，老王以為他又與自己開玩笑啦，沒給他開門，在里邊說道：“你別胡搗亂啦，假裝作是真的一般。”當真沒給他開門。何玉實在不成了，便坐在門外，面向北。三寇出了吉祥店，普鐸在前、云峰第二、段峰第三。黃云峰一見何玉雙手拄著刀，坐在店門口，忙掏出毒藥鏢來，用左手刀把一推普鐸，說：“二哥你閃開了”，叫道：“老兒何玉，你看上面刀到啦?！闭f著抖手一鏢。何玉忙向上一抬頭，鏢中哽嗓。普鐸上前砍了他左肩一刀。三個人上前要砍他，不想南房上，磚、瓦、鏢、袖箭、鐵蒺藜、飛篁石等暗器，一齊打了下來。三寇連忙順著房沿下，向西逃去。
房上跳下二人，有一人說道：“三弟你快追下賊人，別叫他們跑啦?！贝巳诉^來一看何玉，人已然死啦，不由哭道：“哥哥呀，小弟一步來遲，哥哥命喪了。”哭著哭著，就背過氣去了。當下救火的眾人全都過來，扶著他撅叫。見此人穿藍掛翠，年約三十里外。旁邊何四問道：“列位誰認識此人？”有人說道：“這位二太爺非常慷慨，仗義疏財，每次到了咱們這些店，永遠是每人五兩銀子，跟老當家是神前結(jié)拜。”何四問道：“那么你知道人家姓名嗎？難道說，人家給銀錢。你們就不問姓名嗎？”人說：“當時我可就記不清了?！焙嗡膯枺骸罢l認得他是那山上的呢？我也能想起來他的名姓。”有一伙計道：“我倒知道。他是豹雄山上的二山主?！焙嗡南肓讼耄鋈幌肫?，說道：“此人姓朱名杰，人稱銀面太歲?！闭f完上前將何玉的尸首，拉在一邊。大家撅叫于他，叫了半天，朱杰才“哼哼”出聲，睜眼坐起，又放聲大哭。何四道：“二爺您就不用哭了，我家莊主反正也是死了，哭幾時也不能活。您這一來到是我們大家的主心骨兒。這些事還得您辦呢?！边@正說著，王老西已將雜貨門開啦，出來說道：“二爺來啦。好嗎！俺老西是王八日的?！闭f著自己打了幾個嘴吧，回頭叫起伙計說：“你們大家收拾行李回家吧。先給我家?guī)€信，就說我給何莊主祭了靈啦?！蓖鮿僬f完了，來到了何玉的尸前跪倒，放聲痛哭，口中說道：“何莊主啊，你說是你的錯處，還是俺老西錯呢？從打你祖父與我祖父，就有了交情，到了你父與我父，又有交情，直到如今，你我二人又是好友，真是三世的朋友啦。我王勝生來膽子小，你父子時常叫開門，給我往進扔田雞長蟲等等的，嚇得我老西怪聲喊，你們一樂兒。今夜想不到你遇了真事，又來叫門。是俺老西一時大意，才叫你被賊人所害。朱二員外，您把俺老西繩縛二臂吧。俺老西要給他開門，他死不了?！敝旖芤槐f：“老哥哥，快把門關(guān)上，別叫他們走。平素您與我哥哥有個詼諧，焉能拿您祭靈呢？冤有頭，債有主，自有祭靈之人?！闭f著話上前先將鏢起下來，帶在自己鏢囊之中，遂問道：“伙計們，我那二哥，與侄輩他們，全上那里去了？我那賢嫂可在后宅？”何四道：“二爺您要問，那姜氏夫人是命不當絕。大家入都交寶鎧，走了五六天，那河南姜家屯的二位舅爺就來啦，將夫人及姑娘婆子丫環(huán)，全行接了走。姜氏夫人不走，我家莊主將夫人催走。我家莊主在世之時，料事料的太遠。在中三畝園拿普蓮，逃走了云峰段峰，二寇逃回西川銀花溝，勾來了銀花太歲普鐸，這是那三寇所為?！敝旖軉柕溃骸拔仪覇柲悖幼咴品宥畏?，他們大家知道不知道？”何四說：“知道?！敝旖艿溃骸澳切『⒑伪?，就放心大膽的去了？我二哥何凱，他也疏神大意。”何四：“二爺，您休要怪罪他叔侄，這內(nèi)中全有原故。人反正已然死了，您只好設(shè)法給我們莊主報仇，也就是了?！敝旖艿溃骸八麄兙湍亲吡耍俊焙嗡牡溃骸八麄儽娙?，就如轟走一個樣，叫他們到杭州興順鏢行。再者為是在王爺面前，好得出點賞賜來，為是爭光?！敝旖苷f：“伙計們，你們先將我弟兄的暗器收起來。那店有客人嗎？”何四說：“祥平店沒有客人?！敝旖苷f：“好，那么你們將那西房騰下來，將北里間搭好一個床，把我兄停放在那里?！焙嗡牡却饝?yīng)，趕緊去收拾。當時就將何玉的尸身，抬了進去。朱杰看明，忙叫人取來新棉花，圍成一個團兒，將何玉血口堵上。自己淚下如雨。又叫：“伙計們，你們到西村口外看一看去，他們回來沒有？”伙計們答應(yīng)，出去看去不提。
且說三手將電龍，山東青州府東門外，有個金家口，西村口有個大車口，正北往西，地名叫厲家寨。那里為首的哥倆，專保東路鏢頭。大爺叫混水鯤魚厲藍旺、二爺叫展眼鰲魚厲藍興。鯤魚與鰲魚，在水里外號，算他二人為尊啦。頭至扶桑尾至昆侖，鰲魚展眼地動三千轉(zhuǎn)，噴墨如玉，鰲魚在上垂首，鯤魚在下垂首。兩個魚每個背上全出一個獨鰭，鰲魚分水往南歪著，鯤魚分水往北歪著；四面有一塊蒲圍，上坐地母，坐北向南，藍臉紅發(fā)，赤金的耳環(huán)，身穿土黃色的袍。按《綱鑒》所載，鰲魚展眼地動三千里，噴墨如雨，普天之下三山六水一分田，市井之人，全在他身上馱著呢。如今他弟兄二人是以此魚為綽號，那厲家弟兄的水性，也就可想而知了。厲藍旺之妻張氏，中年故去了。厲藍興之妻劉氏，所生一子，乳名叫金雄，兩生三歲。這一天藍旺說：“兄弟，你在家中看守家業(yè)。我那弟妹與咱們厲氏門中，留下后代根苗，愚兄我心中喜悅已極。你夫妻二人在家中，看著此子，容他到五歲的時候，與他折腰折腿，傳授他武藝，到了七八歲，再給他請一位先生，傳他文學(xué)。愚兄我必須要在外云游，訪一位對勁投緣的賓朋才好?！眳査{興說：“兄長，您已然年到了花甲啦，飄門在外，作甚么呀？是您弟妹對您有個不字？還是兄弟我不聽您的話啦？還是仆婦人等氣著了您哪？”厲藍旺道：“全不是。我因為在家中煩悶，打算出外散逛散逛?！彼{厲興說：“兄長，您不必。要有甚么事情，您可以在家照料，我能出去，銀錢還有多的嗎？”藍旺道：“賢弟呀，你我一母所生，咱們是手足，還有甚么說的嗎？不過那銀錢掙得必須要夠才成。要是沒完沒結(jié)累碎三毛七孔心，臨危是連一文錢，也拿不了去。二弟，你還要上哪里去掙錢去？”藍興說：“寨中不敢說是首戶的財主，要講在青州府往東，可就是第一的財產(chǎn)。咱們二人在家，敢說是茶來張手，飯來張口，享不盡的榮華富貴。您可還出去云游干么去呀？”厲藍旺道：“二弟，你不用阻攔于我哪。我要打算出外云游，訪一位投緣對勁的好友，好揚名四海。”藍興一聽，這才不敢相攔，遂說：“既然如此。哥哥您在外頭，到了那里，就要往家中寄信。兄弟我好知道哥哥您扎足之地，我也放心?！?br />
厲藍旺點頭應(yīng)允，這才收拾水衣水靠，夜行衣包，百寶囊、金背刀一口。應(yīng)用物件，通盤拿齊。劉氏來到邊，跪倒說道：“兄長，您上那里去？年過花甲啦，您外出云游，我夫妻二人放心不下?！眳査{旺長嘆一聲，說道：“妹妹，趕快請起。你夫妻二人，在家中照料此子，將來長大成人，算你功勞一件?！眲⑹系溃骸靶珠L，您要飄門在外，小妹我在您兄弟跟前受累?！眳査{旺聞聽此言，雙目落淚，說道：“二弟呀，咱們家門有德。我那弟妹來到咱們家中，知三從曉四德，尊敬長上。我走后兄弟你的脾氣，務(wù)必要更改才好。你夫妻二人好好將此子，對付長大成人，興咱們厲氏門中，頂門立戶。你脾氣要是不改，金雄有個差錯。到你我弟兄這一輩上，要缺嗣斷后呢?！彼煺f：“弟妹快請起吧。你夫妻二人，受愚兄一拜。”說著跪了下去。厲藍興劉氏，連忙也跪下，將兄長攙起，說道：“兄長，您跪者何來？”厲藍旺道：“是我拜托你二人，務(wù)必將養(yǎng)此子，長大成人，好不斷厲氏香煙?！眳査{興止住淚水。弟兄一拉手，藍旺道：“二弟。許有來往的鏢船，插咱們旗子一走。不論他多么重要的，你盡答令他去走，決無有危險?！彼{興點頭，這才與兄長預(yù)備行囊褥套，搭在馬身上。厲藍旺轉(zhuǎn)身形往外。劉氏夫妻送出門外，戀戀不舍。藍旺道：“妹妹請回吧，看守金雄要緊。”厲藍興說道：“兄長您走后務(wù)必要往家中來信才好。”厲藍旺點頭。直送到西村頭，厲藍旺說：“兄弟你回去吧，我要趕路啦?！彼{興點頭，自行回去。藍旺拉著馬，回頭看二弟，心中也是難過，一狠心便飛身上馬，打馬離了厲家寨，往下趕路。饑餐渴飲，曉行夜住，在沿關(guān)渡口，聽人所說，這個店口沒有名譽，又有人說：“要講店口好，那可比不過電家莊那電家店。在這莊子的中間，南北一道大墻。在大墻的當中，有兩扇大棚欄門，天交五鼓開，夜交二鼓關(guān)。門以外東是二里半長街。交界以西是老莊主，此人姓電名華，是老有少心，此人無所不為；在交界墻以東，有位少莊主，此人姓電名真，字維環(huán)，人送外號分水玉麒麟，掌中金背朱纓刀一口，是口寶刀，生來俠肝義膽，此人在交界墻以東；路北是宅院。路南的店口，那店名叫德升店。要是有人，于夜中住在那店中，有電少主必定夜內(nèi)過去查問一遍，沿路上有被劫的沒有，或是受了甚么人氣了沒有，他全都問一問。若有那受氣的主兒，能叫你過的去，順過你的氣來。有被劫的主兒，真能把你的東西物件，找了回來。不過他人脾氣太烈，沾火就著?！眳査{旺在屋中偷瞧，喊來店小，要酒要菜。吃喝完畢，安歇睡覺。
第二天天明，就聽柜房有人說話，說：“店主人您來啦?！彪娬嬲f：“來啦”說著話便來到各屋問了一番，問完走啦。厲藍旺便將伙計叫了過來?；镉媶柕溃骸斑@位達官，您要甚么呀？”厲藍旺道：“你先坐下。我問你一件事情?！被镉嬚f：“您說吧，有甚么事情?！彼{旺說：“你姓甚么呀？”伙計說：“我姓劉，名叫劉義?！彼{旺說：“是啦。我問問你，方才來的這位店東，他是怎么個人呀？”劉義說：“我們店東，姓電名喚電真。他是一位行俠作義的，此人慷慨大道，仗義疏財，揮金似土。”厲旺又問道：“此人家中都有甚么人？”劉義說：“家中有妻子，還有一個男孩?！彼{旺又問：“他還有甚么人？”劉義說：“這交界以東，就說沒有人啦，其余不過是當家什戶；那交界墻以西，有我們老莊主。此人姓電名華，外號人稱玉美人的便是。這電華雖然年歲已大，他仍然老有少心，而好貪女色，他是到處采花，可不落案。這一道大墻，立了沒有幾年。我家少莊主，有一次跟下老莊主去。因為李家莊一位少婦，人家知三從曉四德，賢慧已極。那玉美人帶莊兵，每人一面銅鑼，進村口就打。您想這少婦長女，焉能不出來看熱鬧？我家少莊主在暗地跟隨，將李家少婦搭救啦，沖散老莊主的姻緣。他們叔侄爺倆，在西村口動了手。當時少莊主卸下老莊主的左臂，若不是東廟的志云和尚趕到，解去此危，那時我家少莊主就把老莊主命給廢了。大家出頭一說合，才保住了殘喘。這才砌這個交界墻。界墻以西歸電老莊主所管，界墻東邊就是歸我們少莊主所轄。在二更以后，五更以前，墻西之人，若到了墻東來，被我家莊主碰見，追問前情，是繩縛二背，送到縣中去罰辦。東邊之人若到了西邊，我家少主人說過：“過了二更就不準去，要過去被人拿獲，他不管?！眳査{旺將此事打聽明白，遂說道：“劉義呀，你家主母，是那里人氏？”劉義說：“我們這電家莊東邊，有片沙灘，寸草不生。往南有個王家莊，沙灘以東劉家莊，北邊是趙家莊。這幾個大村莊，全是五里地的長街。我家主母，乃是王家莊的?！眳査{旺問道：“你是如何來到店中的？”劉義說：“還真問著啦。我的天倫是位賣貨郎的，我自小就隨著去作買賣。后來我父死去，我們家中就剩下孤兒寡母了。我家少主人，就把我留在店中，供給我家中吃喝。”厲藍旺道：“劉義呀，你家主母的娘家還有何人呢？”劉義說：“他家還有三個兄弟，名叫王麒、王麟、王鹿。當年你家主母在娘家之時，是母女不合，這才有我家老莊主在世之時，派媒人給說了過來的。老莊主故去之后，我家少莊主，按家宅的規(guī)則，我家少莊主不聽內(nèi)人之言，管得我少主母是服伏在地。我家少莊主在外作甚么事，也不家里去說，到了內(nèi)宅是一字不提。婦人要問，他就能給婦人一個沒臉?！彼{旺一聽，點了點頭，要酒要菜。吃喝已畢，取出一錠銀子，說：“劉義這個給你拿去買雙鞋穿去吧。”劉義說：“達官爺，您做甚么給我銀子呀？”藍旺道：“是你不知。我在此處，要多住幾日，訪一位至近的好友。你就拿去吧?！眲⒘x當時謝了，拿銀子走啦。
從此厲藍旺便在暗中一調(diào)查，電真果然是位光明正大之人，這才進步要與他結(jié)交。電真花錢買甚么東西，全是他在暗中給錢。有時他去洗澡，便在暗中先給了錢。電真要去城內(nèi)聽戲去，必在暗中先給了戲價。這一天電真在德元居酒樓來喝酒。他一來的時候，就在柜上留下話，說：“少時若有人前來會我的飯帳，千萬替我將那位達官，請到柜房，代問貴性高名，為甚么候我的帳。問明白了上樓來告訴我知道?！闭f著掏出一錠銀子，交與那個伙計?；镉嬚f：“莊主爺您請吧。做甚么還賞給我銀子呀？”電真說：“難道你還嫌少嗎？”伙計說：“不嫌少，不嫌少?！碑敃r謝過了。電真上樓，要了一桌酒席，自斟自飲。少時那柜房來了一人，問道：“堂官。電莊主可在樓上吃酒？”柜上人說：“不錯?！蹦侨藛柖嗌馘X一桌，伙計說：“十三兩六，是一桌上八席?！蹦侨艘宦?，伸手取出上錠銀子，約有二十兩，說道：“電莊主的酒飯帳錢之外，全是你們大家的小費啦?！被镉嬅φf道：“我家莊主有話，您先請進來。”說話之間，將厲藍旺讓到了柜房之中。見東房山掛著字畫，桌上放著水牌算盤等。讓他坐下之后，伙計問道：“達官爺，您家住那里。貴姓高名？你為何故，凡是我們電莊主花錢之處，您是滿候?！眳査{旺說：“我住家在山東青州府東門外，金家口厲家寨。我姓厲，雙名藍旺，在山東地面有個外號，人稱混水鯤魚。我聽電莊主名姓特別，故此我來拜訪，我要與他交友。伙計我借你一步，前去樓上，向他說明。沒別的我聽你的話。”伙計說：“達官爺，如今這個酒飯帳錢您可讓不出去啦。這個買賣是我家店莊主的。您先少候，待我與您回稟一聲?！闭f話之間他上了樓，見了電真，將方才之事，完全說出。電真一聽，這才跟隨伙計下樓，來到柜房，有人挑高簾。電真一見，搶行幾步，雙膝跪倒，口中說：“恩兄在上。小弟電真花仁兄之錢特多，總未見面。今日一見受弟一拜。”厲藍旺趕緊站起用手相攙，說：“兄弟快快請起，咱們樓上一敘?！闭f話之間，弟兄二人來到樓堂之上，命伙計將殘席撤下，另換新席。厲藍旺笑道：“賢弟不可如此，你我不是酒肉的賓朋，何必如此呢？”電真說：“兄長未看見擺酒，就算殘席?！彼{旺笑道：“不要客氣了?！闭f話之間，二人入座，一同用酒。
酒飯已畢，撤去殘席，獻上茶來，兩個人落座吃茶。電真說：“兄長呀，您所為何故呢？到處在暗中代我還錢。兄弟我花您太多啦?！眳査{旺說：“賢弟呀，皆因你名望太大，慷慨好義，揮金如土。在路途之上，聽過往人言，心中有些不信，因此才來到店中，一住二十多天。我在暗中一調(diào)查，果然你真有君子之風(fēng)，名實相符?！彪娬嬲f：“兄長您多有抬愛。”厲藍旺道：“賢弟，你我弟兄投緣，咱們是一見如故。如今我有意與閣下交友，但不知肯賞我全臉否？”電真心中所思：他們弟兄在山東，水路鏢頭成了名，真是威名遠震，如今既來與我交友，可算自己面上的光榮。連忙說道：“兄長既有此意，那我是求之不得了。但不知您的貴甲子？”厲藍旺道：“我還小啦，今年五十有六。賢弟你呢？”電真道：“小弟虛度三十八歲?！眳査{旺說：“賢弟你我去到沐浴堂，前去凈身。今天日子好，咱們便沖北磕頭，結(jié)為金蘭之好?！闭f著話二人站起身形，往外要走?；镉嬚f道：“電員外?，F(xiàn)在柜上有老達官，存有二十兩銀子，我未敢收帳?！彪娬娴溃骸案绺缒趺从忠驇つ?？快取來交還吧?！眳査{旺笑道：“小事一段，何足掛齒。既然是賢弟的買賣，這我就不候錢了。他們大家也很不容易，那銀子全賞給他們大家分啦，作為小費吧?！被镉嬕宦?，連連稱謝。電真叫過伙計告訴他去到沐浴堂里去下話，就說少時同人來沐浴，千萬別收外人錢，記在電莊主帳上。那伙計答應(yīng)，前去送信。誰知那里的人說：“今天一早就來了一位厲老達官，放下一錠白銀，說明不定今天明天，同著電員外前來沐浴。有空先候錢啦?！被镉嬕宦牐B忙回來稟報員外。電真說：“真是豈有此理，又叫仁兄花錢啦?！彼旖校骸盎镉嬁烊滢k香案一切物件，少時我們回來就用。”伙計答應(yīng)下樓去了。他二人也下樓，前去沐浴堂。
沐浴完畢，回到酒樓，香案早已備齊。兩個人焚香，沖北磕頭已畢，電真再與兄長叩頭。厲藍旺攙起他來，又伸手取出十兩銀子，賞給伙計。電真說：“這個買賣是咱們自己的，不必賞他錢了。咱們弟兄二人，上東村頭，趕奔家廟前去拜祖先堂。”藍旺點頭，當下倆個人便一齊出了酒樓，來到了東村口，路北的廟門前。電真上前打門。里面人等問道：“外面是誰叫門？”電真說：“是我。”里邊老和尚智云說道：“電員外嗎？”電真道：“正是。”說話之間，嘩啦一聲，門分左右。智云定睛觀看，見電真同著一位老達官。站在門前，不知何故？電真道：“智師傅呀。現(xiàn)在我與此人結(jié)為金蘭之好，特來叩拜祖先。以后你可稱他為大員外爺，叫我為二員外好啦。”智云連連點頭。二人當時進了家廟。老和尚關(guān)了廟門。這廟是北殿五間，東西配殿各三間，全是出廊子的大房。智云到了北大殿中，打掃齊畢，點好素燭，又將應(yīng)用物件一齊備好。電真弟兄，這才進去參拜祖先。拜完之后，出離了家廟，回到電真家中，到門外上前叫門。仆人將門開了。電真說道：“仆人，從今之后尊這位為大員外，叫我為二員外。這是我一位拜兄?！逼腿苏f“是”，當下倆個人走了進來。到了書房落座。仆人獻過茶水。電真說：“仆人你快去到后面，將你主母喚來，帶同你家少爺，前來拜見我兄長?！逼腿舜饝?yīng)，轉(zhuǎn)身到了里屏門，叫出女仆來，告訴她去向主母去說，員外爺有話，請主母帶著少爺出來，到書房來見員外的恩兄。女仆到里面一說，電門王氏便帶著電龍，母子隨仆人出來，到了書房。厲藍旺一見，連忙站起身形。電真說道：“你快過去拜見恩兄?！蓖跏弦宦犆ι锨鞍莸梗f：“尊兄在上，小妹與您叩頭?！眳査{旺往旁一閃，便忙說道：“賢妹請起?！彪婟埳锨斑殿^，說道：“伯父在上，小侄男與您叩頭?！彼{旺也說道：“侄男快快請起，你今年多大年歲啦？”電龍道：“小侄九歲了。”藍旺說：“好！”遂伸手取出一錠黃金，說道：“孩兒呀，你拿去買塊糖吃吧?！彪婟堃灰?，連忙向后倒退，說道：“伯父呀。我家有錢，請您收起。侄我有錢花的。”厲藍旺知道他家家規(guī)很好，遂說道：“賢弟呀，你就叫電龍收下吧，難道說，我還能收回去嗎？快叫他收下吧?！彪娬嬲f：“電龍啊，你就拿去吧。”電龍一聞此言，伸手接過，二次跪倒致謝，拿著金子與王氏，母子回歸內(nèi)宅。厲藍旺問道：“賢弟呀，此子你可與他折腰折腿？”電真道：“我也曾與他折腰腿?！眳査{旺道：“我意欲在白天傳文，夜晚傳武。”電真說：“兄長，小弟我也是打算將我的能為，是傾囊而贈。為是將來好叫他按照我的腳步而走?！眳査{旺說：“甚好，賢弟本當如此?！睆拇穗婟埦蛯W(xué)藝了。
書要簡斷，二人交往一年有馀。這大墻以東，就改為二友莊。莊東口立一石碑，上寫除暴安良二友莊。這天厲藍旺說道：“二弟呀，我要打算在咱們東村外那片沙灘上，辦幾天謝秋戲。一來祭龍王；二祭土地；三祭青苗神。”電真一聽笑道：“兄長此意甚好。那您就分派大家，著手辦吧?！钡苄秩饬?，這才派家人把各村的村正副找了來。大家一齊到家廟商議此事，大家一聞此言，一齊點頭應(yīng)允。厲藍旺道：“既然列位贊成此舉，那你們大家就分頭向各村住戶，去湊錢去。我弟兄二人拿出三千兩銀子，置買木器，以及席箔等應(yīng)用的東西。咱們指著地吃飯，到時候就得答謝龍王、土地。從此咱們是一勞永逸了，年年要辦一回?！贝蠹引R聲說：“好！咱們就那么辦啦?！碑斚律塘客琢?。發(fā)起人為厲藍旺、電維環(huán)，大家村正隨意，加上名字，作為贊成人。這謝秋戲一切籌備齊啦。到了唱戲這一天，來的人實在不少。仰仗著他弟兄派人竭力保護，戲唱了，并沒有出甚么事故。
轉(zhuǎn)過年來，電龍十一歲啦。厲藍旺道：“二弟呀，今年再辦謝秋戲，可不能照頭一年那么辦啦，必須改一改罷?！彪娬嬲f：“兄長，您打算怎么改呢？”厲藍旺道：“我打算在那戲臺看臺當中，用木桿截上。男女人等分開看，各帶坐位，男女不準混雜?！彪娬嬲f：“也好，那么咱們先把他們各村正全找來吧?！碑敃r便派家人去找村正，告知此事。大家全都贊成，此事算是定規(guī)妥啦，各自散去。在正月月底，厲藍旺忽然得了重病。電真一見，心中甚為著急，連忙派人請來名醫(yī)生，與他診治。無奈他是越治越利害。這天電真說道：“哥哥，我有一個事來跟您商議。我這門外，來往人太多，兄長不得調(diào)養(yǎng)。不如挪到后宅，有您弟妹，也好侍候于您?！眳査{旺說道：“二弟你此言差矣。”電真說：“我怎么差啦?！彼{旺道：“咱們弟兄，雖然相交二年有余，如同親手足一樣。倘若我有個不好，那時難免外邊有人說長道短，莫如我挪到東村頭家廟住。可以把得意的家人，派去幾個，與我煎湯熬藥。不過我不放心家中。你須每天要到廟里去三次?！彪娬孢B連答應(yīng)，立時帶領(lǐng)家人，到了家廟，將西房北里間，特別安置一番。叫去人將三間西屋糊得四白落地，北里間安放一個順山大床，就將厲藍旺搬到廟中去養(yǎng)病。電真每天必去三次，弟兄相見。這一天電真又到廟中，問道：“兄長此時覺著病體如何？”厲藍旺說道：“賢弟呀，你一來，我心中很是痛快；你一不來，我就不放心?！彪娬嬲f：“既然如此，小弟我每天準到就是啦?！睆拇怂敲咳杖?，一直到了七月，那地里的莊稼，很是豐收。各村正又來見電真，問道：“大員外爺可曾好了？”今年的戲還辦不辦呢？”電真道：“現(xiàn)下己見好一點。戲咱們還是照樣的辦。你們大家出去，到各村去籌劃錢。我包葫蘆頭，到時候聽你們一筆帳?！北娙诉B連說好，便分頭去湊錢。
到了七月十五這天，電真來到家廟，見了兄長，一說此事。厲藍旺點頭說好。電真是白晝衣服，脅下配刀，未拿夜行衣包。他問道：“兄長啊，不知您病體如何？要是好了，可以前去看一看去。今年咱們請的是京班大戲?！眳査{旺道：“賢弟啊。我這個病體沉重，是寸步難挨，不能前去?！彪娬嬲f：“兄長想吃甚么，您可以說出來。那戲臺前頭，三山五岳趕檔子、做買賣的很多，可以叫仆人去買。”厲藍旺道：“我倒不想甚么吃。兄弟呀，你倒可以到戲場去走一走。倘若要有毛賊草寇，知道我染病在床，你一個人護不過全莊來。他們?nèi)羰窃谒膫€莊子里得出便宜去，那時咱們這除暴安良二友莊的七個字，是被水而沖。”電真點頭應(yīng)允：“是，是?！彼愠隽思覐R，來到戲場。有人剛要叫他，電真忙一擺手，自己便在戲場里邊繞了一個灣，又來到了外邊，直到戲棚后頭。到了戲棚的西北犄角之上。瞧見一個僧人，不由心中一動。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這里馬氏與殷志文，志文道：“嫂嫂，您將陣圖拿來，待我觀看?！瘪R氏當時開了箱子，取出一個藍包袱來打開。里頭有個匣子，長有五寸，寬有四寸，厚有一寸中蓋上有字，上寫著：擺陣之時，先看陣圖，擺陣不破陣，存陣不擺陣，擺陣若破陣，此人不得善終，此乃陰陽八卦蛇陣圖。將匣子蓋打開，馬氏說道：“志文你看，這上邊是破陣的，那下面才是擺陣的啦。”殷志文忙將陣圖打開一看，見當中有一個陰陽魚，四外有字，寫的是乾坎艮震，巽離坤兌；里面寫著是，休生傷杜，景死驚開。此陣有虛眼，有實眼，實眼在頭里，虛眼在后頭。志文還要往下瞧。馬氏說：“你不用看啦?！碑攲㈥噲D又放到匣子內(nèi)，包好了，說道：“志文呀，容等他們報仇回來。人家要來報仇呢，我躲的開，那就無的可說。倘若是躲不開，全家死后，你務(wù)必要與我報仇。那時我陰在九泉之下，也就甘心瞑目，死而不屈?，F(xiàn)下屋中無人，你可以對天賭咒，你若是對我女兒，有安心不良之念，要起個重誓，我才放心?！币笾疚穆?，當時跪倒地，說道：“嫂嫂啊。我要有一點不良之念，叫我不得善終。天厭之，地厭之。”馬氏說：“好吧，志文呀，你到前邊去吧?！币笾疚倪@才出了后宅，到了前邊與志武等，暗中巡查山寨。這里馬氏便將于氏與紅花叫到西里間。馬氏將此包袱交與紅花，說：“女兒，你可放到你的身旁吧?！睍邪当恚哼@于氏婆子與殷志武有染。后話不提。
如今且說，普鐸段峰云峰，他們?nèi)齻€人，奔山東而來，饑餐渴飲，曉行夜宿，報仇的心盛。這天離著何家口切近啦。云峰說：“二哥，咱倆要進何家口的西村口，可有認得的？在沒盜鎧的時候，我二人常上何家口來。咱們到了那里，先住前街。”普鐸說：“好吧?！比齻€人這才夠奔前街，進村口，來到中間路北一座店，字號是祥魁客店，進店問道：“店家，可有干凈屋子沒有？”從里邊出來一個伙計，看他身高七尺，一身毛藍布的褲褂，白皂青鞋，腰結(jié)一條圍裙，面如重棗，粗眉闊目，準頭端正，四字海口，大耳相襯，光頭未戴帽，年歲也就在三十里外，問道：“三位客官，你住店嗎？隨我來。這里有三間西房，新收拾的。”三個人答應(yīng)往店里而來。那伙計把馬接過，拉到后邊馬棚，令人刷飲喂，回來給他們開了西屋的門。三個來到屋中?；镉嫿o打臉水，凈面烹茶。這個伙計愛說話，說道：“你們?nèi)唬瑥哪抢飦硌?？”普鐸說：“從打西川地面?！被镉嬚f：“您來這里有甚么事嗎？”普鐸說：“我為訪一個朋友，望看一個貴友。”伙計說：“您望看哪一家呢？”普鐸說：“貴村是何家口嗎？”伙計說：“不錯，是何家口?！逼砧I說：“此人在何家口很人名望。我要打聽你能知道嗎？”伙計說：“您說吧。只要是在這三條大街住的，沒有我不知道的，我不知道的太少了。您說罷。”普鐸說：“這里有一位逆水豹子何凱嗎？”伙計說：“那是我家二東家，哪有不認識的。”普鐸說：“我煩勞你一趟，將他請了來。那不是外人是我盟兄?！被镉嬚f：“您可來的不巧，我家二當家的沒在家?！逼砧I說：“他上哪里去了？”伙計說：“人都交寶鎧去啦?！逼砧I乃是明知故問，因為知道何凱沒在家，他才打聽他啦?；镉嬚f：“沒有幾天，就可以回來啦?！逼砧I說：“我三人先在此住著，是等候他。二爺沒在家，那么誰在家呢？”伙計說：“我們大員外在家呢?！逼砧I說：“你家大員外官印怎么稱呼？”伙計說：“名喚何玉，人稱分水豹子。”普鐸說：“我且問你，甚么人盜去寶鎧？”伙計說：“客官，我說話可嘴冷，您得多多的原諒。盜寶之人也是西川之人?！逼砧I說：“我怎么不知?！被镉嬚f：“前幾個月西川地面沒見滾單嗎？宋朝九省地面，全都見了公事，拿盜寶之寇?！逼砧I說：“我沒聽說過，我常常的不在家?！被镉嬚f：“他是銀花溝的金花太歲普蓮，來到了屯龍口打虎灘。那看守寶鎧的與我們店主有交情。后來我家莊主請來各路賓朋，攻開山寨，逃走三寇。后來追到中三畝園，才將盜寶之寇拿住。如今入都交鎧，您在此等著吧，三五天也就該回來了?！逼砧I說：“何玉他們住在那里？”伙計說：“我家大員外住在中街路北有座吉祥店，就在那里住著?！逼砧I說：“你把那上等酒席給預(yù)備一桌。我們?nèi)齻€人，去到里請我大哥去，好一同用酒用飯?！被镉嫶饝?yīng)前去叫廚房預(yù)備。少時酒菜全來啦。擺齊了之后，普鐸說：“你給照看一點。我三個人去請我們大哥去。”伙計說：“您請吧。”
當時三個人出了店，往西出村口，往北進中街，進中街來到中間，看見何玉正從祥順店出來。云峰低聲說：“二哥，您看那人便是何玉?！闭f著他二人緊行幾步，就到雜貨鋪屋中去避?！蹦瞧砧I用袖子擋住了面孔，偷看何玉，看他高九尺開外，胸前厚膀背寬，精神足滿，頭戴藍布頭巾，凈白抹子眉，一對環(huán)眼努于眶外，鼻直口方，大耳相襯，海下一部花白胡須，年長約有六十開外，看他樣子已然龜了腰啦，一身藍布衣服，身背包袱，閃披一件英雄氅，花布裹腿，走到吉祥店門口，往南一拐灣，叫開店門進去啦。三人看的明白，遂照舊回了店口。那伙計說道：“您三位回來啦?！逼砧I說：“我們回來啦。”伙計說：“您見著我家大員外了嗎？”普鐸說：“沒見著?！被镉嬚f：“也許是有事出去了，他的事情太多。這三條大街，不論有甚么事，全都請我家員外爺?！比藖淼轿葜姓f道：“伙計，你把燈給我們點上。叫你你再來，不叫你就不用來啦?！被镉嫶饝?yīng)，送來燈，他就去侍候旁的客人去啦。這里三個人低言小語。普鐸說：“少時到他家，我一人敵住何玉，你二人與我打下手，殺他滿門家眷?！痹品逭f：“且慢。少時咱們吃喝完畢，天交二鼓，咱們到了那里先給他挑個亮子，然后再給他個措手不及。小子有甚么能為，也不成了?！逼砧I笑道：“好吧。咱們到了那里，臨時再商量?！碑敃r他們等到天交二鼓。三個人換好夜行衣，上房軟底襪，絨繩十字絆，背后勒刀，明露刀把，將白晝衣服包在小包袱之內(nèi)，青紗包扎腰，收拾緊襯俐落，不繃不吊。低頭看了看，零碎東西不短，將燈息滅。三個人出了屋中，反身將門倒帶，扣好料吊。各人長腰上房，躥房越脊，向中街而來。站在房上看見那吉祥店門大開，來往人不少，他們沒敢下去不知道那里有甚么事。
書中暗表：那何玉自從將各店的總賬拿來之后，一查沒有底漏之事。何玉道：“就拿我弟兄來說，自生人以來，沒有多少得罪人之處。連我兒何斌，都不知怎么叫得罪人。今天可以叫人到各鏢店，找來各處的伙計，每家兩個人，將木頭槍刀也帶了來，在此練習(xí)?！毕壬f：“對啦，您可以傳授我點真正武術(shù)，我們多學(xué)點，您也可以多活動活動。您累得渾身是汗，也能多吃點?！焙斡褚宦犚矊Α４藭r外邊已將各店的伙計找來，祥順店的伙計，已將刀把子拿了來。何玉便命人把院中燈光點齊，此時院內(nèi)照如晝。何玉將大衣脫了，收拾利落，一齊來在院中。何玉說：“你們大家愛怎么使兵器，就怎么使吧。”眾人答應(yīng)，各人毛腰拿起各人的合手軍刃。有一個拿起大槍的，就有拿起一把大刀的。何玉道：“這個大刀有四個字，是扇砍劈剁，大刀為百般兵刃之帥。”又有一個人拿起一根棍來。何玉道：“棍乃百般兵器之王。凡是長家伙，全是從棍上所拆。齊眉者為棍，是短軍刃之宗。”那邊又有一個人拿一條杖來。何玉：“杖乃百般軍刃之威，也有四個字，支撲床蓋。”又有一個伙計，拿起一條大戟來。何玉道：“戟乃百般軍刃之耳，也有四字，是勾排鎖掛。”有一個人拿起一把竹劍。何玉道：“此乃百刃之師，它也有四個字，擊刺割絲?！贝蠹腋魅巳昧塑娙校驹谒耐?。何玉伸手拿了口砍刀，太輕不合手，放下拿起一口樸刀，仍然是不成，遂說：“你們大家在此等候，等取我的軍刃去。”說完便來到柜房，打開立柜，取出金背砍山刀來。來到外面，眾人一看這口刀，是明煌煌照眼增光?；镉嬚f：“達官爺，咱倆不練啦?！焙斡裾f：“怎么？”伙計說：“我們?nèi)沟氖悄绢^的，您使真的，那如何能成。您的刀砍到，我們躲之不及，那時輕者帶傷，重者廢命?！焙斡裾f：“不要緊?？墒俏疫@口刀，疆場不讓步，舉手不留情。不過有一樣，我有眼力，不能叫你們受傷。不信你們把大衣服穿上，我要刀劃了你們衣裳，賞銀五兩，見血給十兩。”伙計何四說：“如果有誰不小心成了刀下之鬼，那時有恤銀一百兩。只要有我姓何的在，就有你們哭主每月取十兩銀子。你這個人多大歲數(shù)出的世？就以一百年為期?！庇幸粋€伙計說：“四哥，您今年高壽？”何四說：“我今年四十有四啦。”這個說：“你家中有多少口人？”那個何四說：“有你的嫂嫂，還有三個姑娘一個小子。”這個說：“大的是姑娘小的是小子？”何四說：“是姑娘。那小子今年才四歲?！边@個說：“莫若您跪在那里叫咱大員外爺，給您個脖子平。叫我嫂嫂每月領(lǐng)十兩恤銀，還有一百兩恤金。”何四說：“你別費話啦。好死還不如賴活著，誰也不愿意死呀?！闭f話之間，他雙手抱著一條大槍說：“達官看槍?！焙斡裾f：“你拿槍扎我，你就別言語啦。我跟敵人動手，他能告訴我嗎？”說完還了一刀。那何四轉(zhuǎn)身就面向北啦。他往北一看，那后罩棚照有紅光，連忙說道：“達官爺，您后宅不是沒有人嗎？”何玉說：“是呀?！焙嗡恼f：“您快去看看去吧，那后邊可有火光的亮子?！焙斡褚宦牐泵ο蚝笥^看，果然有紅光。他趕緊往后邊夾道而來。到了夾道一看，那三寇正在那里站著。
書中暗表：三寇來到南房，看見他們正在院中要比式。三個人便繞房來到吉祥店后宅，往下一看是黑洞洞的，下邊無人。普鐸連忙縱身，跳下房來。到了北上房廊子底下，伸手取出銀針，扎個小孔，往屋中觀看，見屋內(nèi)燈光明亮，一人沒有。他一點手，將二人喚了下來，遂說：“這個老賊料事料得遠，老小子會把家眷移開啦。來吧，后宅咱們先給他個亮子，好不好呢？云峰說：“好！”說話之前，三個人各亮火摺子，當時就把窗戶給點啦。東西配房連到一塊，火光沖天。他三人見火起來啦，急忙各亮軍刃，到夾道來等何玉。
此時何玉提了砍刀，來到夾道，見了三寇，忙問：“對面甚么人？”普鐸一見擺刀上前，說道：“老賊何玉，你還有今日，休走看刀?！闭f著上前舉刀往下就剁。何玉閃身往后一竄，就來到了院中。云峰段峰也追了過來。三個人當時就將何玉給圍住?；镉嬅Ψ畔履镜叮瑏淼焦穹?，取下銅鑼，在店門外鳴鑼聚眾。四面人等前來救火，大家一到，可就將店門給插上啦。此時三寇圍了何玉。那普鐸過來，迎面就是一刀。何玉往左邊一閃，黃云峰托刀扎，何玉一轉(zhuǎn)身，黃段峰的正攔頭刀就砍進來啦，直奔脖子。何玉忙一坐腰，稍一慢點，就在發(fā)卷座上刀就砍上啦，當時血就流下來啦。普鐸一見，急忙橫刀攔腰斬。何玉急忙閃身躥出。四個人一齊殺在一處。何玉雖然能為好，也是一人難敵四手，好漢架不住人多。自己心中暗想：我兒何凱入都，兄弟徒弟全沒在家，如今被圍，我一人如何抵擋得了他們?nèi)?，想我弟兄在外做事，沒有不光明的地方，不想我何玉會落到這步天地。我只有祝告佛祖的靈驗，千萬給我落個全尸，就是我死后也是感念的。四個人打的正在緊急之時，何玉頭上受了一刀，自己不由使了個詐語：“你們諸位才回來呀！”三寇一聽，急忙一回頭，往外一看。何玉用手一分，說：“列位老哥們快閃開一條生路。如今有西川的惡淫賊，前來找我拼命?！闭f著用手一分眾人，眾人往后一退。那后邊的眾人是救火的心盛，往前直擁。何玉是長腰往外一竄，從人群中縱出店門外。到了雜貨鋪的門外，來到門前說道：“老王呀，你快給我開門吧。有西川的賊人，前來找我拚命?！边@個老王乃是山西人，平日何玉凈跟他玩笑，平素老王怕蟲子等項。如今他又一叫門，老王以為他又與自己開玩笑啦，沒給他開門，在里邊說道：“你別胡搗亂啦，假裝作是真的一般。”當真沒給他開門。何玉實在不成了，便坐在門外，面向北。三寇出了吉祥店，普鐸在前、云峰第二、段峰第三。黃云峰一見何玉雙手拄著刀，坐在店門口，忙掏出毒藥鏢來，用左手刀把一推普鐸，說：“二哥你閃開了”，叫道：“老兒何玉，你看上面刀到啦?！闭f著抖手一鏢。何玉忙向上一抬頭，鏢中哽嗓。普鐸上前砍了他左肩一刀。三個人上前要砍他，不想南房上，磚、瓦、鏢、袖箭、鐵蒺藜、飛篁石等暗器，一齊打了下來。三寇連忙順著房沿下，向西逃去。
房上跳下二人，有一人說道：“三弟你快追下賊人，別叫他們跑啦?！贝巳诉^來一看何玉，人已然死啦，不由哭道：“哥哥呀，小弟一步來遲，哥哥命喪了。”哭著哭著，就背過氣去了。當下救火的眾人全都過來，扶著他撅叫。見此人穿藍掛翠，年約三十里外。旁邊何四問道：“列位誰認識此人？”有人說道：“這位二太爺非常慷慨，仗義疏財，每次到了咱們這些店，永遠是每人五兩銀子，跟老當家是神前結(jié)拜。”何四問道：“那么你知道人家姓名嗎？難道說，人家給銀錢。你們就不問姓名嗎？”人說：“當時我可就記不清了?！焙嗡膯枺骸罢l認得他是那山上的呢？我也能想起來他的名姓。”有一伙計道：“我倒知道。他是豹雄山上的二山主?！焙嗡南肓讼耄鋈幌肫?，說道：“此人姓朱名杰，人稱銀面太歲?！闭f完上前將何玉的尸首，拉在一邊。大家撅叫于他，叫了半天，朱杰才“哼哼”出聲，睜眼坐起，又放聲大哭。何四道：“二爺您就不用哭了，我家莊主反正也是死了，哭幾時也不能活。您這一來到是我們大家的主心骨兒。這些事還得您辦呢?！边@正說著，王老西已將雜貨門開啦，出來說道：“二爺來啦。好嗎！俺老西是王八日的?！闭f著自己打了幾個嘴吧，回頭叫起伙計說：“你們大家收拾行李回家吧。先給我家?guī)€信，就說我給何莊主祭了靈啦?！蓖鮿僬f完了，來到了何玉的尸前跪倒，放聲痛哭，口中說道：“何莊主啊，你說是你的錯處，還是俺老西錯呢？從打你祖父與我祖父，就有了交情，到了你父與我父，又有交情，直到如今，你我二人又是好友，真是三世的朋友啦。我王勝生來膽子小，你父子時常叫開門，給我往進扔田雞長蟲等等的，嚇得我老西怪聲喊，你們一樂兒。今夜想不到你遇了真事，又來叫門。是俺老西一時大意，才叫你被賊人所害。朱二員外，您把俺老西繩縛二臂吧。俺老西要給他開門，他死不了?！敝旖芤槐f：“老哥哥，快把門關(guān)上，別叫他們走。平素您與我哥哥有個詼諧，焉能拿您祭靈呢？冤有頭，債有主，自有祭靈之人?！闭f著話上前先將鏢起下來，帶在自己鏢囊之中，遂問道：“伙計們，我那二哥，與侄輩他們，全上那里去了？我那賢嫂可在后宅？”何四道：“二爺您要問，那姜氏夫人是命不當絕。大家入都交寶鎧，走了五六天，那河南姜家屯的二位舅爺就來啦，將夫人及姑娘婆子丫環(huán)，全行接了走。姜氏夫人不走，我家莊主將夫人催走。我家莊主在世之時，料事料的太遠。在中三畝園拿普蓮，逃走了云峰段峰，二寇逃回西川銀花溝，勾來了銀花太歲普鐸，這是那三寇所為?！敝旖軉柕溃骸拔仪覇柲悖幼咴品宥畏?，他們大家知道不知道？”何四說：“知道?！敝旖艿溃骸澳切『⒑伪?，就放心大膽的去了？我二哥何凱，他也疏神大意。”何四：“二爺，您休要怪罪他叔侄，這內(nèi)中全有原故。人反正已然死了，您只好設(shè)法給我們莊主報仇，也就是了?！敝旖艿溃骸八麄兙湍亲吡耍俊焙嗡牡溃骸八麄儽娙?，就如轟走一個樣，叫他們到杭州興順鏢行。再者為是在王爺面前，好得出點賞賜來，為是爭光?！敝旖苷f：“伙計們，你們先將我弟兄的暗器收起來。那店有客人嗎？”何四說：“祥平店沒有客人?！敝旖苷f：“好，那么你們將那西房騰下來，將北里間搭好一個床，把我兄停放在那里?！焙嗡牡却饝?yīng)，趕緊去收拾。當時就將何玉的尸身，抬了進去。朱杰看明，忙叫人取來新棉花，圍成一個團兒，將何玉血口堵上。自己淚下如雨。又叫：“伙計們，你們到西村口外看一看去，他們回來沒有？”伙計們答應(yīng)，出去看去不提。
且說三手將電龍，山東青州府東門外，有個金家口，西村口有個大車口，正北往西，地名叫厲家寨。那里為首的哥倆，專保東路鏢頭。大爺叫混水鯤魚厲藍旺、二爺叫展眼鰲魚厲藍興。鯤魚與鰲魚，在水里外號，算他二人為尊啦。頭至扶桑尾至昆侖，鰲魚展眼地動三千轉(zhuǎn)，噴墨如玉，鰲魚在上垂首，鯤魚在下垂首。兩個魚每個背上全出一個獨鰭，鰲魚分水往南歪著，鯤魚分水往北歪著；四面有一塊蒲圍，上坐地母，坐北向南，藍臉紅發(fā)，赤金的耳環(huán)，身穿土黃色的袍。按《綱鑒》所載，鰲魚展眼地動三千里，噴墨如雨，普天之下三山六水一分田，市井之人，全在他身上馱著呢。如今他弟兄二人是以此魚為綽號，那厲家弟兄的水性，也就可想而知了。厲藍旺之妻張氏，中年故去了。厲藍興之妻劉氏，所生一子，乳名叫金雄，兩生三歲。這一天藍旺說：“兄弟，你在家中看守家業(yè)。我那弟妹與咱們厲氏門中，留下后代根苗，愚兄我心中喜悅已極。你夫妻二人在家中，看著此子，容他到五歲的時候，與他折腰折腿，傳授他武藝，到了七八歲，再給他請一位先生，傳他文學(xué)。愚兄我必須要在外云游，訪一位對勁投緣的賓朋才好?！眳査{興說：“兄長，您已然年到了花甲啦，飄門在外，作甚么呀？是您弟妹對您有個不字？還是兄弟我不聽您的話啦？還是仆婦人等氣著了您哪？”厲藍旺道：“全不是。我因為在家中煩悶，打算出外散逛散逛?！彼{厲興說：“兄長，您不必。要有甚么事情，您可以在家照料，我能出去，銀錢還有多的嗎？”藍旺道：“賢弟呀，你我一母所生，咱們是手足，還有甚么說的嗎？不過那銀錢掙得必須要夠才成。要是沒完沒結(jié)累碎三毛七孔心，臨危是連一文錢，也拿不了去。二弟，你還要上哪里去掙錢去？”藍興說：“寨中不敢說是首戶的財主，要講在青州府往東，可就是第一的財產(chǎn)。咱們二人在家，敢說是茶來張手，飯來張口，享不盡的榮華富貴。您可還出去云游干么去呀？”厲藍旺道：“二弟，你不用阻攔于我哪。我要打算出外云游，訪一位投緣對勁的好友，好揚名四海。”藍興一聽，這才不敢相攔，遂說：“既然如此。哥哥您在外頭，到了那里，就要往家中寄信。兄弟我好知道哥哥您扎足之地，我也放心?！?br />
厲藍旺點頭應(yīng)允，這才收拾水衣水靠，夜行衣包，百寶囊、金背刀一口。應(yīng)用物件，通盤拿齊。劉氏來到邊，跪倒說道：“兄長，您上那里去？年過花甲啦，您外出云游，我夫妻二人放心不下?！眳査{旺長嘆一聲，說道：“妹妹，趕快請起。你夫妻二人，在家中照料此子，將來長大成人，算你功勞一件?！眲⑹系溃骸靶珠L，您要飄門在外，小妹我在您兄弟跟前受累?！眳査{旺聞聽此言，雙目落淚，說道：“二弟呀，咱們家門有德。我那弟妹來到咱們家中，知三從曉四德，尊敬長上。我走后兄弟你的脾氣，務(wù)必要更改才好。你夫妻二人好好將此子，對付長大成人，興咱們厲氏門中，頂門立戶。你脾氣要是不改，金雄有個差錯。到你我弟兄這一輩上，要缺嗣斷后呢?！彼煺f：“弟妹快請起吧。你夫妻二人，受愚兄一拜。”說著跪了下去。厲藍興劉氏，連忙也跪下，將兄長攙起，說道：“兄長，您跪者何來？”厲藍旺道：“是我拜托你二人，務(wù)必將養(yǎng)此子，長大成人，好不斷厲氏香煙?！眳査{興止住淚水。弟兄一拉手，藍旺道：“二弟。許有來往的鏢船，插咱們旗子一走。不論他多么重要的，你盡答令他去走，決無有危險?！彼{興點頭，這才與兄長預(yù)備行囊褥套，搭在馬身上。厲藍旺轉(zhuǎn)身形往外。劉氏夫妻送出門外，戀戀不舍。藍旺道：“妹妹請回吧，看守金雄要緊。”厲藍興說道：“兄長您走后務(wù)必要往家中來信才好。”厲藍旺點頭。直送到西村頭，厲藍旺說：“兄弟你回去吧，我要趕路啦?！彼{興點頭，自行回去。藍旺拉著馬，回頭看二弟，心中也是難過，一狠心便飛身上馬，打馬離了厲家寨，往下趕路。饑餐渴飲，曉行夜住，在沿關(guān)渡口，聽人所說，這個店口沒有名譽，又有人說：“要講店口好，那可比不過電家莊那電家店。在這莊子的中間，南北一道大墻。在大墻的當中，有兩扇大棚欄門，天交五鼓開，夜交二鼓關(guān)。門以外東是二里半長街。交界以西是老莊主，此人姓電名華，是老有少心，此人無所不為；在交界墻以東，有位少莊主，此人姓電名真，字維環(huán)，人送外號分水玉麒麟，掌中金背朱纓刀一口，是口寶刀，生來俠肝義膽，此人在交界墻以東；路北是宅院。路南的店口，那店名叫德升店。要是有人，于夜中住在那店中，有電少主必定夜內(nèi)過去查問一遍，沿路上有被劫的沒有，或是受了甚么人氣了沒有，他全都問一問。若有那受氣的主兒，能叫你過的去，順過你的氣來。有被劫的主兒，真能把你的東西物件，找了回來。不過他人脾氣太烈，沾火就著?！眳査{旺在屋中偷瞧，喊來店小，要酒要菜。吃喝完畢，安歇睡覺。
第二天天明，就聽柜房有人說話，說：“店主人您來啦?！彪娬嬲f：“來啦”說著話便來到各屋問了一番，問完走啦。厲藍旺便將伙計叫了過來?；镉媶柕溃骸斑@位達官，您要甚么呀？”厲藍旺道：“你先坐下。我問你一件事情?！被镉嬚f：“您說吧，有甚么事情?！彼{旺說：“你姓甚么呀？”伙計說：“我姓劉，名叫劉義?！彼{旺說：“是啦。我問問你，方才來的這位店東，他是怎么個人呀？”劉義說：“我們店東，姓電名喚電真。他是一位行俠作義的，此人慷慨大道，仗義疏財，揮金似土。”厲旺又問道：“此人家中都有甚么人？”劉義說：“家中有妻子，還有一個男孩?！彼{旺又問：“他還有甚么人？”劉義說：“這交界以東，就說沒有人啦，其余不過是當家什戶；那交界墻以西，有我們老莊主。此人姓電名華，外號人稱玉美人的便是。這電華雖然年歲已大，他仍然老有少心，而好貪女色，他是到處采花，可不落案。這一道大墻，立了沒有幾年。我家少莊主，有一次跟下老莊主去。因為李家莊一位少婦，人家知三從曉四德，賢慧已極。那玉美人帶莊兵，每人一面銅鑼，進村口就打。您想這少婦長女，焉能不出來看熱鬧？我家少莊主在暗地跟隨，將李家少婦搭救啦，沖散老莊主的姻緣。他們叔侄爺倆，在西村口動了手。當時少莊主卸下老莊主的左臂，若不是東廟的志云和尚趕到，解去此危，那時我家少莊主就把老莊主命給廢了。大家出頭一說合，才保住了殘喘。這才砌這個交界墻。界墻以西歸電老莊主所管，界墻東邊就是歸我們少莊主所轄。在二更以后，五更以前，墻西之人，若到了墻東來，被我家莊主碰見，追問前情，是繩縛二背，送到縣中去罰辦。東邊之人若到了西邊，我家少主人說過：“過了二更就不準去，要過去被人拿獲，他不管?！眳査{旺將此事打聽明白，遂說道：“劉義呀，你家主母，是那里人氏？”劉義說：“我們這電家莊東邊，有片沙灘，寸草不生。往南有個王家莊，沙灘以東劉家莊，北邊是趙家莊。這幾個大村莊，全是五里地的長街。我家主母，乃是王家莊的?！眳査{旺問道：“你是如何來到店中的？”劉義說：“還真問著啦。我的天倫是位賣貨郎的，我自小就隨著去作買賣。后來我父死去，我們家中就剩下孤兒寡母了。我家少主人，就把我留在店中，供給我家中吃喝。”厲藍旺道：“劉義呀，你家主母的娘家還有何人呢？”劉義說：“他家還有三個兄弟，名叫王麒、王麟、王鹿。當年你家主母在娘家之時，是母女不合，這才有我家老莊主在世之時，派媒人給說了過來的。老莊主故去之后，我家少莊主，按家宅的規(guī)則，我家少莊主不聽內(nèi)人之言，管得我少主母是服伏在地。我家少莊主在外作甚么事，也不家里去說，到了內(nèi)宅是一字不提。婦人要問，他就能給婦人一個沒臉?！彼{旺一聽，點了點頭，要酒要菜。吃喝已畢，取出一錠銀子，說：“劉義這個給你拿去買雙鞋穿去吧。”劉義說：“達官爺，您做甚么給我銀子呀？”藍旺道：“是你不知。我在此處，要多住幾日，訪一位至近的好友。你就拿去吧?！眲⒘x當時謝了，拿銀子走啦。
從此厲藍旺便在暗中一調(diào)查，電真果然是位光明正大之人，這才進步要與他結(jié)交。電真花錢買甚么東西，全是他在暗中給錢。有時他去洗澡，便在暗中先給了錢。電真要去城內(nèi)聽戲去，必在暗中先給了戲價。這一天電真在德元居酒樓來喝酒。他一來的時候，就在柜上留下話，說：“少時若有人前來會我的飯帳，千萬替我將那位達官，請到柜房，代問貴性高名，為甚么候我的帳。問明白了上樓來告訴我知道?！闭f著掏出一錠銀子，交與那個伙計?；镉嬚f：“莊主爺您請吧。做甚么還賞給我銀子呀？”電真說：“難道你還嫌少嗎？”伙計說：“不嫌少，不嫌少?！碑敃r謝過了。電真上樓，要了一桌酒席，自斟自飲。少時那柜房來了一人，問道：“堂官。電莊主可在樓上吃酒？”柜上人說：“不錯?！蹦侨藛柖嗌馘X一桌，伙計說：“十三兩六，是一桌上八席?！蹦侨艘宦?，伸手取出上錠銀子，約有二十兩，說道：“電莊主的酒飯帳錢之外，全是你們大家的小費啦?！被镉嬅φf道：“我家莊主有話，您先請進來。”說話之間，將厲藍旺讓到了柜房之中。見東房山掛著字畫，桌上放著水牌算盤等。讓他坐下之后，伙計問道：“達官爺，您家住那里。貴姓高名？你為何故，凡是我們電莊主花錢之處，您是滿候?！眳査{旺說：“我住家在山東青州府東門外，金家口厲家寨。我姓厲，雙名藍旺，在山東地面有個外號，人稱混水鯤魚。我聽電莊主名姓特別，故此我來拜訪，我要與他交友。伙計我借你一步，前去樓上，向他說明。沒別的我聽你的話。”伙計說：“達官爺，如今這個酒飯帳錢您可讓不出去啦。這個買賣是我家店莊主的。您先少候，待我與您回稟一聲?！闭f話之間他上了樓，見了電真，將方才之事，完全說出。電真一聽，這才跟隨伙計下樓，來到柜房，有人挑高簾。電真一見，搶行幾步，雙膝跪倒，口中說：“恩兄在上。小弟電真花仁兄之錢特多，總未見面。今日一見受弟一拜。”厲藍旺趕緊站起用手相攙，說：“兄弟快快請起，咱們樓上一敘?！闭f話之間，弟兄二人來到樓堂之上，命伙計將殘席撤下，另換新席。厲藍旺笑道：“賢弟不可如此，你我不是酒肉的賓朋，何必如此呢？”電真說：“兄長未看見擺酒，就算殘席?！彼{旺笑道：“不要客氣了?！闭f話之間，二人入座，一同用酒。
酒飯已畢，撤去殘席，獻上茶來，兩個人落座吃茶。電真說：“兄長呀，您所為何故呢？到處在暗中代我還錢。兄弟我花您太多啦?！眳査{旺說：“賢弟呀，皆因你名望太大，慷慨好義，揮金如土。在路途之上，聽過往人言，心中有些不信，因此才來到店中，一住二十多天。我在暗中一調(diào)查，果然你真有君子之風(fēng)，名實相符?！彪娬嬲f：“兄長您多有抬愛。”厲藍旺道：“賢弟，你我弟兄投緣，咱們是一見如故。如今我有意與閣下交友，但不知肯賞我全臉否？”電真心中所思：他們弟兄在山東，水路鏢頭成了名，真是威名遠震，如今既來與我交友，可算自己面上的光榮。連忙說道：“兄長既有此意，那我是求之不得了。但不知您的貴甲子？”厲藍旺道：“我還小啦，今年五十有六。賢弟你呢？”電真道：“小弟虛度三十八歲?！眳査{旺說：“賢弟你我去到沐浴堂，前去凈身。今天日子好，咱們便沖北磕頭，結(jié)為金蘭之好?！闭f著話二人站起身形，往外要走?；镉嬚f道：“電員外?，F(xiàn)在柜上有老達官，存有二十兩銀子，我未敢收帳?！彪娬娴溃骸案绺缒趺从忠驇つ?？快取來交還吧?！眳査{旺笑道：“小事一段，何足掛齒。既然是賢弟的買賣，這我就不候錢了。他們大家也很不容易，那銀子全賞給他們大家分啦，作為小費吧?！被镉嬕宦?，連連稱謝。電真叫過伙計告訴他去到沐浴堂里去下話，就說少時同人來沐浴，千萬別收外人錢，記在電莊主帳上。那伙計答應(yīng)，前去送信。誰知那里的人說：“今天一早就來了一位厲老達官，放下一錠白銀，說明不定今天明天，同著電員外前來沐浴。有空先候錢啦?！被镉嬕宦牐B忙回來稟報員外。電真說：“真是豈有此理，又叫仁兄花錢啦?！彼旖校骸盎镉嬁烊滢k香案一切物件，少時我們回來就用。”伙計答應(yīng)下樓去了。他二人也下樓，前去沐浴堂。
沐浴完畢，回到酒樓，香案早已備齊。兩個人焚香，沖北磕頭已畢，電真再與兄長叩頭。厲藍旺攙起他來，又伸手取出十兩銀子，賞給伙計。電真說：“這個買賣是咱們自己的，不必賞他錢了。咱們弟兄二人，上東村頭，趕奔家廟前去拜祖先堂。”藍旺點頭，當下倆個人便一齊出了酒樓，來到了東村口，路北的廟門前。電真上前打門。里面人等問道：“外面是誰叫門？”電真說：“是我。”里邊老和尚智云說道：“電員外嗎？”電真道：“正是。”說話之間，嘩啦一聲，門分左右。智云定睛觀看，見電真同著一位老達官。站在門前，不知何故？電真道：“智師傅呀。現(xiàn)在我與此人結(jié)為金蘭之好，特來叩拜祖先。以后你可稱他為大員外爺，叫我為二員外好啦。”智云連連點頭。二人當時進了家廟。老和尚關(guān)了廟門。這廟是北殿五間，東西配殿各三間，全是出廊子的大房。智云到了北大殿中，打掃齊畢，點好素燭，又將應(yīng)用物件一齊備好。電真弟兄，這才進去參拜祖先。拜完之后，出離了家廟，回到電真家中，到門外上前叫門。仆人將門開了。電真說道：“仆人，從今之后尊這位為大員外，叫我為二員外。這是我一位拜兄?！逼腿苏f“是”，當下倆個人走了進來。到了書房落座。仆人獻過茶水。電真說：“仆人你快去到后面，將你主母喚來，帶同你家少爺，前來拜見我兄長?！逼腿舜饝?yīng)，轉(zhuǎn)身到了里屏門，叫出女仆來，告訴她去向主母去說，員外爺有話，請主母帶著少爺出來，到書房來見員外的恩兄。女仆到里面一說，電門王氏便帶著電龍，母子隨仆人出來，到了書房。厲藍旺一見，連忙站起身形。電真說道：“你快過去拜見恩兄?！蓖跏弦宦犆ι锨鞍莸梗f：“尊兄在上，小妹與您叩頭?！眳査{旺往旁一閃，便忙說道：“賢妹請起?！彪婟埳锨斑殿^，說道：“伯父在上，小侄男與您叩頭?！彼{旺也說道：“侄男快快請起，你今年多大年歲啦？”電龍道：“小侄九歲了。”藍旺說：“好！”遂伸手取出一錠黃金，說道：“孩兒呀，你拿去買塊糖吃吧?！彪婟堃灰?，連忙向后倒退，說道：“伯父呀。我家有錢，請您收起。侄我有錢花的。”厲藍旺知道他家家規(guī)很好，遂說道：“賢弟呀，你就叫電龍收下吧，難道說，我還能收回去嗎？快叫他收下吧?！彪娬嬲f：“電龍啊，你就拿去吧。”電龍一聞此言，伸手接過，二次跪倒致謝，拿著金子與王氏，母子回歸內(nèi)宅。厲藍旺問道：“賢弟呀，此子你可與他折腰折腿？”電真道：“我也曾與他折腰腿?！眳査{旺道：“我意欲在白天傳文，夜晚傳武。”電真說：“兄長，小弟我也是打算將我的能為，是傾囊而贈。為是將來好叫他按照我的腳步而走?！眳査{旺說：“甚好，賢弟本當如此?！睆拇穗婟埦蛯W(xué)藝了。
書要簡斷，二人交往一年有馀。這大墻以東，就改為二友莊。莊東口立一石碑，上寫除暴安良二友莊。這天厲藍旺說道：“二弟呀，我要打算在咱們東村外那片沙灘上，辦幾天謝秋戲。一來祭龍王；二祭土地；三祭青苗神。”電真一聽笑道：“兄長此意甚好。那您就分派大家，著手辦吧?！钡苄秩饬?，這才派家人把各村的村正副找了來。大家一齊到家廟商議此事，大家一聞此言，一齊點頭應(yīng)允。厲藍旺道：“既然列位贊成此舉，那你們大家就分頭向各村住戶，去湊錢去。我弟兄二人拿出三千兩銀子，置買木器，以及席箔等應(yīng)用的東西。咱們指著地吃飯，到時候就得答謝龍王、土地。從此咱們是一勞永逸了，年年要辦一回?！贝蠹引R聲說：“好！咱們就那么辦啦?！碑斚律塘客琢?。發(fā)起人為厲藍旺、電維環(huán)，大家村正隨意，加上名字，作為贊成人。這謝秋戲一切籌備齊啦。到了唱戲這一天，來的人實在不少。仰仗著他弟兄派人竭力保護，戲唱了，并沒有出甚么事故。
轉(zhuǎn)過年來，電龍十一歲啦。厲藍旺道：“二弟呀，今年再辦謝秋戲，可不能照頭一年那么辦啦，必須改一改罷?！彪娬嬲f：“兄長，您打算怎么改呢？”厲藍旺道：“我打算在那戲臺看臺當中，用木桿截上。男女人等分開看，各帶坐位，男女不準混雜?！彪娬嬲f：“也好，那么咱們先把他們各村正全找來吧?！碑敃r便派家人去找村正，告知此事。大家全都贊成，此事算是定規(guī)妥啦，各自散去。在正月月底，厲藍旺忽然得了重病。電真一見，心中甚為著急，連忙派人請來名醫(yī)生，與他診治。無奈他是越治越利害。這天電真說道：“哥哥，我有一個事來跟您商議。我這門外，來往人太多，兄長不得調(diào)養(yǎng)。不如挪到后宅，有您弟妹，也好侍候于您?！眳査{旺說道：“二弟你此言差矣。”電真說：“我怎么差啦?！彼{旺道：“咱們弟兄，雖然相交二年有余，如同親手足一樣。倘若我有個不好，那時難免外邊有人說長道短，莫如我挪到東村頭家廟住。可以把得意的家人，派去幾個，與我煎湯熬藥。不過我不放心家中。你須每天要到廟里去三次?！彪娬孢B連答應(yīng)，立時帶領(lǐng)家人，到了家廟，將西房北里間，特別安置一番。叫去人將三間西屋糊得四白落地，北里間安放一個順山大床，就將厲藍旺搬到廟中去養(yǎng)病。電真每天必去三次，弟兄相見。這一天電真又到廟中，問道：“兄長此時覺著病體如何？”厲藍旺說道：“賢弟呀，你一來，我心中很是痛快；你一不來，我就不放心?！彪娬嬲f：“既然如此，小弟我每天準到就是啦?！睆拇怂敲咳杖?，一直到了七月，那地里的莊稼，很是豐收。各村正又來見電真，問道：“大員外爺可曾好了？”今年的戲還辦不辦呢？”電真道：“現(xiàn)下己見好一點。戲咱們還是照樣的辦。你們大家出去，到各村去籌劃錢。我包葫蘆頭，到時候聽你們一筆帳?！北娙诉B連說好，便分頭去湊錢。
到了七月十五這天，電真來到家廟，見了兄長，一說此事。厲藍旺點頭說好。電真是白晝衣服，脅下配刀，未拿夜行衣包。他問道：“兄長啊，不知您病體如何？要是好了，可以前去看一看去。今年咱們請的是京班大戲?！眳査{旺道：“賢弟啊。我這個病體沉重，是寸步難挨，不能前去?！彪娬嬲f：“兄長想吃甚么，您可以說出來。那戲臺前頭，三山五岳趕檔子、做買賣的很多，可以叫仆人去買。”厲藍旺道：“我倒不想甚么吃。兄弟呀，你倒可以到戲場去走一走。倘若要有毛賊草寇，知道我染病在床，你一個人護不過全莊來。他們?nèi)羰窃谒膫€莊子里得出便宜去，那時咱們這除暴安良二友莊的七個字，是被水而沖。”電真點頭應(yīng)允：“是，是?！彼愠隽思覐R，來到戲場。有人剛要叫他，電真忙一擺手，自己便在戲場里邊繞了一個灣，又來到了外邊，直到戲棚后頭。到了戲棚的西北犄角之上。瞧見一個僧人，不由心中一動。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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