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帝堯所定的制度，是臨民以十二。這年正是應(yīng)該巡守的年分。正月中旬，帝堯就商議預(yù)備，到了二月
上旬，就啟身前行。這次目的地是在華山。但是帝堯的意思，還要乘便考察雍、冀二州水患的情形，兼到橋山
祭黃帝的陵墓。所以預(yù)算旅行的期間是半年。朝內(nèi)的政治仍歸大司農(nóng)等處理，其余和仲、和叔、赤將子輿、篯 鏗四人隨行。一路沿著汾水，向西南而來。
到了稷山，是大司農(nóng)教民耕種之地，哪知汪洋一片，大半變成澤國。原來稷山之地，正當(dāng)孟門山東南，山
上冒下來的洪水，此地首當(dāng)其沖，將大司農(nóng)多年所辛苦經(jīng)營的農(nóng)田與一切建筑物，毀壞不少，現(xiàn)在已將這試驗(yàn) 場移到稷山之南去了。
帝堯看了，不禁嘆息一會。逾過稷山，到了新設(shè)的那個試驗(yàn)場，只見規(guī)模狹隘了許多，而且又分作兩處，
大概因限于經(jīng)費(fèi)及地畝之故。那時適值遇見姜嫄，原來姜嫄雖則貴為國母，但是她那歡喜稼穡的性情，至老不
衰。原有的那個試驗(yàn)場，大司農(nóng)經(jīng)營的時候姜嫄曾隨時幫忙。后來移到稷山之南，姜嫄依舊隨同料理。而且大
司農(nóng)教稼之外，更須與聞各種政事，在此地的時候少，反而姜嫄住在試驗(yàn)場的時候多。這時帝堯遇見姜嫄，便
上前問安，并說道：“母親如此操作，太辛苦了。”姜嫄嘆口氣道：“辛苦倒沒有什么，我是歡喜的，只有這
洪水如此泛濫，如何是好？從前那個試驗(yàn)場成績頗好，已給水根本破壞了，現(xiàn)在又經(jīng)營這兩處起來。假使洪水
再泛濫過來，我已和棄兒說過，只好以生命殉之?！钡蹐蛞娊獘惾绱苏f，忙勸慰道：“母親快不要如此。天心
仁愛，洪水之患大約至多不過如此，不會再大了，請母親放心?！闭f罷，就隨著姜嫄各處參觀了一會。姜嫄道
?。骸斑@兩處我用的心力已不少，而且地方的風(fēng)景又好，我已和棄兒說過，我死之后必須葬在此地，這句話請帝 代我記牢。”帝堯聽了，唯唯答應(yīng)。又談了一時，帝堯便辭了姜嫄，率領(lǐng)群臣徑向南方。
到了山海的東岸，因?yàn)楹樗脑?，范圍擴(kuò)大了不少，低洼之地?zé)o不侵及，損失的人民財(cái)產(chǎn)不可數(shù)計(jì)。帝 堯看了，惟有憂嘆。那時百姓都聚集在丘陵高阜，跼跼蹐蹐，度他們的生涯。
帝堯更加憐憫，一路的撫慰過去。那些百姓看見帝堯來，卻都是竭誠歡迎，異常熱烈。帝堯向他們說道：
“朕之不德，至有這等洪水大災(zāi)，使汝等流離失所，現(xiàn)在已多年了，還沒有平治的方法。朕對于汝等抱疚抱愧
到萬分，汝等還要如此的歡迎，朕更不安之至了。”那些百姓道：“洪水為災(zāi)是天地之變，并不是圣天子之過
。但是洪水雖則多年，而我們百姓的衣食仍舊一點(diǎn)沒有缺乏，這個就是圣天子給我們的恩惠。換一個尋常的君 主，哪里能夠如此呢？所以我們平常在這里說，從前神農(nóng)氏教百姓稼穡，使大家都有飯吃，現(xiàn)在圣天子亦教我 們種田積儲，使我們雖則遇到這種大災(zāi)，仍舊有所吃。圣天子的恩德，真?zhèn)€和神農(nóng)一樣呢。”
帝堯慌忙謙讓道：“朕哪里可以比神農(nóng)。從前神農(nóng)帝夫負(fù)婦藏，以治天下，現(xiàn)在朕一無功德，而汰侈已極
，哪里可比神農(nóng)！朕的比神農(nóng)，譬如一個是昏，一個是旦呢。”那些百姓聽了，齊聲道：“帝真太謙了，何嘗
有一點(diǎn)汰侈呢！做了一個貴為天子、富有四海之人，戴的是黃冠，穿的是純衣，乘的是彤車，駕的是白馬，不
舒不驕，恭儉到如此，還說是自己汰侈，帝真太謙了?！?br />
帝堯聽了，又謙遜一會，方才雇了船只，率領(lǐng)群臣對渡過來。已到雷首山北麓，沿著山麓向西走就是華山
。那時西方諸侯都已齊集。帝堯到了華山，分班朝見，考校政績，分別慶讓，這些都是循例之事，不必細(xì)說。
巡守禮畢，帝堯便要起程而西，哪知赤將子輿和篯鏗兩人都說要上華山去走走，請一個假。赤將子輿為的
是要去搜集百草花做糧食，是極緊要之事。篯鏗呢，是年少好游，跟了去玩玩，以擴(kuò)眼界。帝堯都答應(yīng)了，遂 暫時不動身，以待他們，自己卻與和仲兄弟查訪閭閻風(fēng)俗，順便來到華山下，望望岳色。
早有那華山的封人前來迎接，看見了帝堯，行過禮之后，便笑迷迷的說道：“嘻！你是個圣人。小人請恭
祝圣人。第一項(xiàng)，愿圣人壽比南山?！钡蹐蚵犃?，慌忙推辭道：“多謝，多謝，不要，不要。”封人又祝道：
“第二項(xiàng)，愿圣人富如東海。
”帝堯又連忙推辭道：“多謝，多謝，不要，不要?！狈馊擞肿５溃骸暗谌?xiàng)，愿圣人多生幾個男子。” 帝堯又慌忙推辭道：“多謝，多謝，不要，不要。” 封人聽了非常懷疑，便問道：“小人的意思，壽、富、多男這三件事，是人人所歡喜而求不到的，所以拿
來祝你。哪知你件件不要，究竟是什么原故呢？”帝堯道：“汝有所未知。
多男子固然是一件好事，但是要有好男子才算是好。若是不肖的男子，徒然給父親遺羞，有一個尚且不得
了，何況多呢！既然多了之后，雖未見得個個不肖，亦未見得個個都肖。假使其中有一二個不肖，那么做父母
的將如之何？教誨他嗎，教他不好；聽他去嗎，于心不忍。豈不是倒反可怕！還有一層，現(xiàn)在世界不能算太平 ，生計(jì)很是艱難，兒子一個一個的生出來，養(yǎng)呀，教呀，做父母的如何負(fù)擔(dān)得起？但是既然生了他出來，做牛
做馬，總只有做父母的去負(fù)擔(dān)，豈不更是可怕嗎！至于富這個字，固然是人人之所歡喜的，但是富不能夠突然
而來。未富之前，要費(fèi)多少的經(jīng)營；既富之后，還要嘔多少的心血。田要去求，舍要去問，財(cái)帛要去會計(jì)，工
人要去督率，一個不小心，富就不可保。這種事情豈不是麻煩之至嗎！人生在世，不過百年，何苦來為了衣食
耳目之欲，把可寶貴的光陰，可愛惜的精力，都用到這個上去，真覺犯不著呢！廣廈萬間，所居不過容膝；食
前方丈，所吃不過充腸，真正富了，有什么用處呢？況且天地間之財(cái)物，只有這點(diǎn)點(diǎn)數(shù)目，我既然富了，必定
有人憂貧，容易受人之怨恨、嫉妒。萬一他想設(shè)計(jì)劫奪我，我更防不勝防，終日兢兢，如坐囹圄，何苦來呢！
所以朕的意思，亦不要它。并非以此鳴高，實(shí)在是怕受它的累呀！至于壽這個字，在表面上看來，固然是極好
的。但是朕亦以為有幾種可怕：第一種是生理上的變化，人到老來，康強(qiáng)壯健固然有的，但是頭童齒豁，目昏 耳聾，行坐艱難，甚而至于智慧減，神明衰，亦是常事。到那時候，遇著孝子順孫，能夠服侍奉養(yǎng)，還可以享
福。假使遇著不孝的子孫，那么反要受辱了。他們不體諒你是個老者，倒反憎嫌你為什么老而不死，要增重他
們的累。甚至偶然弄錯一點(diǎn)事情，就罵你是個昏瞶糊涂。這種話語，聽了豈不傷心！第二種可怕的，是家門中 之不幸。人到老來，筋力漸衰，無他希望，只望家庭中怡怡之樂。假使不幸，妻子先亡，剩了孫輩，隔了一層 ，已經(jīng)不甚親熱了。假使壽長得很，不幸連孫輩都亡故了，剩了曾孫、玄孫輩，隔得疏遠(yuǎn)了，猶如路人一般，
那么孤家寡人，獨(dú)來獨(dú)往，有什么趣味呢？第三種可怕的，是時勢的改變。享高壽的人最好是處常，萬不可以
處變。
萬一變故發(fā)生起來，照理不能不死，而又不能死。如若死了，大家都要說他命里應(yīng)該橫死，所以有這樣大
年。如果不死，到后來自己固然懊悔，人家亦要嘲笑。朕記得從前有兩個人，都享上壽，遇變應(yīng)死而不死。一
個人到后來臨死，有‘艾灸眉頭瓜噴鼻’的詩句。一個是死后人家嘲笑他，說道：‘可憐某某人，享壽八十三 ，何不七十九？’照此看起來，人的長壽豈不是亦是取辱之一道嗎！第四種可怕的，是民情的淡保遇到老年的
人，總說他是思想頑固，頭腦陳舊，非盡量的排斥他不可。
卻不知道年老的人，在他年輕的時候，亦大用氣力，有功效于社會過的。然而一班少年淡薄的人，總以為
他是過時之人，用不著了。你想，壽長了，要受這種恥辱，長壽有什么好處呢？
所以朕的意思，這三項(xiàng)都非所以養(yǎng)德，因此推辭不要。”
那封人聽了帝堯這番話，不覺大發(fā)他的議論，并且大掉他的文言道：始吾以汝為圣人耶，今然，君子也。
天生萬民，必授之職。
多男子而授之職，則何懼之有？富而使人分之，則何事之有？
夫圣人鶉居而鷇食，烏行而無彰。天下有道，則與物皆昌。天下無道，則修德就閑。千歲厭世，去而上仙
，乘彼白云，至于帝鄉(xiāng)。三患莫至，身常無殃，則何辱之有？
這幾句文言說完之后，封人竟掉轉(zhuǎn)頭去了。帝堯知道他是個有道君子，慌忙隨在他后面，叫道：“慢點(diǎn)，
慢點(diǎn)，朕還要請問，朕還要請問。”哪知封人頭也不回，說道：“去了，去了?！本癸h然而去。帝堯不勝悵悵
，立了一會，只能與和氏兄弟回轉(zhuǎn)?！ ∵^了幾日，赤將子輿等回來了，卻同了一個道者同來。帝堯便問：“他是何人？”赤將子輿道：“這是野
人的舊同僚，姓伯名成，字子高，大家亦叫他作柏成子高。他在黃帝的時候曾有官職。”帝堯猛然想到道：“
是否就是為先高祖皇考制造貨幣的那位柏高先生嗎？”赤將子輿道：“是呀，是呀，‘上有丹矸，下有黃銀；
上有慈石，下有銅金；上有陵石，下有赤銅青金；上有黛赭，下有鑒鐵；上有蔥，下有銀沙’，這幾句歌訣，
此刻婦人、豎子都能知道，其實(shí)就是這位柏先生創(chuàng)出來的。所以這位柏先生，算得是發(fā)明礦學(xué)的祖師呢。后來 黃帝乘龍上天，他也在龍背上跟了上去。我們足足有幾百年不見了，不料此次在華山上遇到，所以特地邀他來
，和帝相見?！?br />
帝堯忙向柏成子高施禮，口中說道：“原來是柏先生，失敬，失敬?！碑?dāng)下就請他坐了，大家亦各就坐。
帝堯便問柏成子高天上一切的情形。最后又問道：“先生既已上仙，此刻何以又到人世間來游戲？”柏成子高
道：“不瞞帝說，某已被謫，不能再在天上了?！钡蹐蛎枺骸昂喂?？”柏成子高道：“神仙是有劫數(shù)的，逢
到劫數(shù)，不能不墮落人間。某適逢劫數(shù)，所以如此?！钡蹐虻溃骸霸鯓咏薪贁?shù)？”柏成子高道：“凡項(xiàng)事件，
一成一敗，叫做一劫。不過劫數(shù)有大有小，時間有遲有速；有的幾百年一劫，有的幾年一劫，有的幾萬年、幾
十萬年、幾百萬年，乃至幾千萬年、萬萬年一劫，都是有的。最大的就是天地之劫。天地之外，四上下更有天
地，亦無終極，但是都有成敗。那個一成一敗，就最大最大的劫數(shù)了。最小的就是蜉蝣，朝生暮死，亦是一劫
。電光石火，忽明忽滅，亦是一劫。神仙之劫，亦有遲速，遲的幾萬年，速的幾百年、幾十年就要?dú)v劫了。某 根基淺薄，幸叨黃帝的庇蔭，從而上升，但一無修養(yǎng)，所以已遭劫而墮落?！?br />
帝堯道：“將來還能上升嗎？”柏成子高道：“只要道心不污塵心不染，仍舊可以上升，凡人皆可以上升 ，何況已經(jīng)列過仙班之人呢?！钡蹐虻溃骸艾F(xiàn)在先生做什么事？”柏成子高道：“某空閑之極，無所事事?！?br />
帝堯道：“不揣冒昧，敢請先生如赤將先生一樣的出來輔佐藐躬，不知肯屈尊否？”柏成子高道：“有道之君
在上，拒絕不肯，某卻不敢。但是跑到朝堂之上去，如入樊籠，某亦不耐。最好得百里之地，叫某去治理治理 ，或者尚有成績，某亦愿意?！钡蹐虼笙?，就立柏成子高做了一個諸侯，他的封地就在華山東部一個肇山地方
。柏成子高受命，就做他的諸侯去了。
這里帝堯君臣仍舊一同起身到山海邊，雇了船舶，竟向西渡。四面一望，茫茫無際，那舟子一面搖櫓，一 面向帝堯等說道：“這個山海，比從前大到三分之一了。從前哪里有這樣大！
自從孟門山上洪水暴發(fā)以來，滔滔不絕，統(tǒng)統(tǒng)匯到這個海里來田廬財(cái)產(chǎn)，不知淹沒了多少，如今還是有增
無減，不知道要幾日才能平定呢。這個真是天降奇災(zāi)呀！”正說到此，赤將子輿忽然望前面指道：“那邊仿佛
是一個洲渚?！敝廴说溃骸扒懊媸且粋€小洲，在這個海鵠的中心，無論東西南北對渡的，都要在那里停泊地方
雖小，倒很熱鬧。”于是大家眼睜睜都向那個小洲望著。
過了一會，愈行愈近，果見有無數(shù)船只都停泊在那里。帝堯等一共六只船，亦齊向那里停泊，以便過夜。
舟人系了纜，便站道：“難得今朝順風(fēng)，一日就到此地，不然，走兩三日亦難說呢。”帝堯等看那洲渚，商店
甚多，但面積并不廣大，且天色已晚，不便登臨，便在舟中與諸臣雜談。忽聞鄰船中有人作歌，其聲清越，其
詞旨恬淡高遠(yuǎn)。帝堯料他是個不凡之人，即忙遣從人過去探聽。過了一時，回來報(bào)道：“這唱歌的在一只小船 上，姓狐，名不諧。”帝堯聽了，求賢心切，再叫從人前去通知，說：“朕就去拜訪?！蹦菑娜巳チ耍貋碚f
道：“狐不諧說今日天色已昏，且小船不便，明日再見吧?！钡蹐蚵犃耍坏昧T休?！ 〉搅舜稳?，天還未大亮，帝堯尚在睡夢之中，忽聽得從人叫喊之聲，不覺驚醒，忙起身問有何事。另一個
從者對道：“昨日帝要去訪他的那個狐不諧，此刻搖船去了，所以小人們想叫他回轉(zhuǎn)來?！钡蹐蛞幌耄@個人
一定是有道德的隱君子，不然，決不會如此有意遁避，不肯相見的，遂吩咐從人道：“汝等叫喊亦無益，不如
解了纜，追過去吧?！边@時天色大明，和仲等均聞聲起來了，遙望那只小船，是向北面搖去，恰好是向橋山去
的路。帝堯等的船亦緊緊在后跟隨?？墒切〈p快，大船沉重，無論如何總趕不上。到得日色停午，那小船已
消沒于煙靄之中望不見了。及至下午，到了山海北岸，停船之后，天色漸昏，無從探聽。
次日早晨起來一望，只見泊船之地是個漁村，人家三兩，比鄰而居，許多漁綱都晾在外面。有幾個婦女蓬
著頭，出來洗米。帝堯的從人就去訪問狐不諧消息，那些婦女都回說不知。
從人道：“昨日明明看見他的船是向這里來的?！蹦切D女道：“這里的港汊紛歧得很，有好幾條呢，或 者是走別一條去了。
”
正說時，帝堯和眾臣亦都上岸來走走。那邊的漁夫亦走出來了，看見帝堯等這一大批衣冠濟(jì)楚、氣概不凡
的人，不覺詫異，仔細(xì)打聽，才知道是天子，慌忙都來即見。那些婦女例反避了進(jìn)去。帝堯問那些漁夫：“狐
不諧這個人，汝等知道嗎？
”漁夫等聽了，都說：“不知道。小人等只知道一個張仙人，是很有道行的?！钡蹐蛎枺骸皬埾扇私惺?br />
么名字？有怎樣的道行？”漁夫道：“他的名字叫果，能知過去未來之事，我們極相信他。”帝堯道：“他住 在何處？”漁夫道：“他的行蹤不定，有時在冀州，有時在雍州，有時在梁州。在雍州的時候，總住在此地北
面一座山上，從前小人們常見到他的。”帝堯道：“現(xiàn)在為什么不見？”漁夫道：“小人等從前就是住在那座
山的附近，以耕種為業(yè)。后來洪水暴發(fā)，一夜工夫?qū)⑺蟹课葚?cái)產(chǎn)一齊沖去。小人等四家十二口，自分必死，
大家用繩索系在腰間，但求死在一處。哪知半路遇著幾株大樹，用手攀住，才得救命。但是水退之后，回到舊
家望望，只見所有田地都不知去向，已變成一個大湖。當(dāng)時鄰舍幾十家，大半無從尋覓，現(xiàn)在只剩了我們幾家
，真真是運(yùn)氣呀！我們舊業(yè)既然消失，所以只好來此捕魚了。但是洪水暴發(fā)之前，那張仙人就和我們說：‘此 地將有大災(zāi)，不可再居。’當(dāng)時小人等不甚相信，有幾個相信他的，亦因?yàn)榘餐林剡w，不能搬動，以致遭劫。
如今想來，這張仙人豈非真是個神仙嗎？”帝堯道：“原來如此。那座山在北方，朕到橋山去，可要走過嗎？
”漁夫道：“小人們未曾到過橋山，走不走過不能知道。”帝堯聽了不語，便率眾臣回到船中。
上旬，就啟身前行。這次目的地是在華山。但是帝堯的意思，還要乘便考察雍、冀二州水患的情形，兼到橋山
祭黃帝的陵墓。所以預(yù)算旅行的期間是半年。朝內(nèi)的政治仍歸大司農(nóng)等處理，其余和仲、和叔、赤將子輿、篯 鏗四人隨行。一路沿著汾水，向西南而來。
到了稷山，是大司農(nóng)教民耕種之地，哪知汪洋一片，大半變成澤國。原來稷山之地，正當(dāng)孟門山東南，山
上冒下來的洪水，此地首當(dāng)其沖，將大司農(nóng)多年所辛苦經(jīng)營的農(nóng)田與一切建筑物，毀壞不少，現(xiàn)在已將這試驗(yàn) 場移到稷山之南去了。
帝堯看了，不禁嘆息一會。逾過稷山，到了新設(shè)的那個試驗(yàn)場，只見規(guī)模狹隘了許多，而且又分作兩處，
大概因限于經(jīng)費(fèi)及地畝之故。那時適值遇見姜嫄，原來姜嫄雖則貴為國母，但是她那歡喜稼穡的性情，至老不
衰。原有的那個試驗(yàn)場，大司農(nóng)經(jīng)營的時候姜嫄曾隨時幫忙。后來移到稷山之南，姜嫄依舊隨同料理。而且大
司農(nóng)教稼之外，更須與聞各種政事，在此地的時候少，反而姜嫄住在試驗(yàn)場的時候多。這時帝堯遇見姜嫄，便
上前問安，并說道：“母親如此操作，太辛苦了。”姜嫄嘆口氣道：“辛苦倒沒有什么，我是歡喜的，只有這
洪水如此泛濫，如何是好？從前那個試驗(yàn)場成績頗好，已給水根本破壞了，現(xiàn)在又經(jīng)營這兩處起來。假使洪水
再泛濫過來，我已和棄兒說過，只好以生命殉之?！钡蹐蛞娊獘惾绱苏f，忙勸慰道：“母親快不要如此。天心
仁愛，洪水之患大約至多不過如此，不會再大了，請母親放心?！闭f罷，就隨著姜嫄各處參觀了一會。姜嫄道
?。骸斑@兩處我用的心力已不少，而且地方的風(fēng)景又好，我已和棄兒說過，我死之后必須葬在此地，這句話請帝 代我記牢。”帝堯聽了，唯唯答應(yīng)。又談了一時，帝堯便辭了姜嫄，率領(lǐng)群臣徑向南方。
到了山海的東岸，因?yàn)楹樗脑?，范圍擴(kuò)大了不少，低洼之地?zé)o不侵及，損失的人民財(cái)產(chǎn)不可數(shù)計(jì)。帝 堯看了，惟有憂嘆。那時百姓都聚集在丘陵高阜，跼跼蹐蹐，度他們的生涯。
帝堯更加憐憫，一路的撫慰過去。那些百姓看見帝堯來，卻都是竭誠歡迎，異常熱烈。帝堯向他們說道：
“朕之不德，至有這等洪水大災(zāi)，使汝等流離失所，現(xiàn)在已多年了，還沒有平治的方法。朕對于汝等抱疚抱愧
到萬分，汝等還要如此的歡迎，朕更不安之至了。”那些百姓道：“洪水為災(zāi)是天地之變，并不是圣天子之過
。但是洪水雖則多年，而我們百姓的衣食仍舊一點(diǎn)沒有缺乏，這個就是圣天子給我們的恩惠。換一個尋常的君 主，哪里能夠如此呢？所以我們平常在這里說，從前神農(nóng)氏教百姓稼穡，使大家都有飯吃，現(xiàn)在圣天子亦教我 們種田積儲，使我們雖則遇到這種大災(zāi)，仍舊有所吃。圣天子的恩德，真?zhèn)€和神農(nóng)一樣呢。”
帝堯慌忙謙讓道：“朕哪里可以比神農(nóng)。從前神農(nóng)帝夫負(fù)婦藏，以治天下，現(xiàn)在朕一無功德，而汰侈已極
，哪里可比神農(nóng)！朕的比神農(nóng)，譬如一個是昏，一個是旦呢。”那些百姓聽了，齊聲道：“帝真太謙了，何嘗
有一點(diǎn)汰侈呢！做了一個貴為天子、富有四海之人，戴的是黃冠，穿的是純衣，乘的是彤車，駕的是白馬，不
舒不驕，恭儉到如此，還說是自己汰侈，帝真太謙了?！?br />
帝堯聽了，又謙遜一會，方才雇了船只，率領(lǐng)群臣對渡過來。已到雷首山北麓，沿著山麓向西走就是華山
。那時西方諸侯都已齊集。帝堯到了華山，分班朝見，考校政績，分別慶讓，這些都是循例之事，不必細(xì)說。
巡守禮畢，帝堯便要起程而西，哪知赤將子輿和篯鏗兩人都說要上華山去走走，請一個假。赤將子輿為的
是要去搜集百草花做糧食，是極緊要之事。篯鏗呢，是年少好游，跟了去玩玩，以擴(kuò)眼界。帝堯都答應(yīng)了，遂 暫時不動身，以待他們，自己卻與和仲兄弟查訪閭閻風(fēng)俗，順便來到華山下，望望岳色。
早有那華山的封人前來迎接，看見了帝堯，行過禮之后，便笑迷迷的說道：“嘻！你是個圣人。小人請恭
祝圣人。第一項(xiàng)，愿圣人壽比南山?！钡蹐蚵犃?，慌忙推辭道：“多謝，多謝，不要，不要。”封人又祝道：
“第二項(xiàng)，愿圣人富如東海。
”帝堯又連忙推辭道：“多謝，多謝，不要，不要?！狈馊擞肿５溃骸暗谌?xiàng)，愿圣人多生幾個男子。” 帝堯又慌忙推辭道：“多謝，多謝，不要，不要。” 封人聽了非常懷疑，便問道：“小人的意思，壽、富、多男這三件事，是人人所歡喜而求不到的，所以拿
來祝你。哪知你件件不要，究竟是什么原故呢？”帝堯道：“汝有所未知。
多男子固然是一件好事，但是要有好男子才算是好。若是不肖的男子，徒然給父親遺羞，有一個尚且不得
了，何況多呢！既然多了之后，雖未見得個個不肖，亦未見得個個都肖。假使其中有一二個不肖，那么做父母
的將如之何？教誨他嗎，教他不好；聽他去嗎，于心不忍。豈不是倒反可怕！還有一層，現(xiàn)在世界不能算太平 ，生計(jì)很是艱難，兒子一個一個的生出來，養(yǎng)呀，教呀，做父母的如何負(fù)擔(dān)得起？但是既然生了他出來，做牛
做馬，總只有做父母的去負(fù)擔(dān)，豈不更是可怕嗎！至于富這個字，固然是人人之所歡喜的，但是富不能夠突然
而來。未富之前，要費(fèi)多少的經(jīng)營；既富之后，還要嘔多少的心血。田要去求，舍要去問，財(cái)帛要去會計(jì)，工
人要去督率，一個不小心，富就不可保。這種事情豈不是麻煩之至嗎！人生在世，不過百年，何苦來為了衣食
耳目之欲，把可寶貴的光陰，可愛惜的精力，都用到這個上去，真覺犯不著呢！廣廈萬間，所居不過容膝；食
前方丈，所吃不過充腸，真正富了，有什么用處呢？況且天地間之財(cái)物，只有這點(diǎn)點(diǎn)數(shù)目，我既然富了，必定
有人憂貧，容易受人之怨恨、嫉妒。萬一他想設(shè)計(jì)劫奪我，我更防不勝防，終日兢兢，如坐囹圄，何苦來呢！
所以朕的意思，亦不要它。并非以此鳴高，實(shí)在是怕受它的累呀！至于壽這個字，在表面上看來，固然是極好
的。但是朕亦以為有幾種可怕：第一種是生理上的變化，人到老來，康強(qiáng)壯健固然有的，但是頭童齒豁，目昏 耳聾，行坐艱難，甚而至于智慧減，神明衰，亦是常事。到那時候，遇著孝子順孫，能夠服侍奉養(yǎng)，還可以享
福。假使遇著不孝的子孫，那么反要受辱了。他們不體諒你是個老者，倒反憎嫌你為什么老而不死，要增重他
們的累。甚至偶然弄錯一點(diǎn)事情，就罵你是個昏瞶糊涂。這種話語，聽了豈不傷心！第二種可怕的，是家門中 之不幸。人到老來，筋力漸衰，無他希望，只望家庭中怡怡之樂。假使不幸，妻子先亡，剩了孫輩，隔了一層 ，已經(jīng)不甚親熱了。假使壽長得很，不幸連孫輩都亡故了，剩了曾孫、玄孫輩，隔得疏遠(yuǎn)了，猶如路人一般，
那么孤家寡人，獨(dú)來獨(dú)往，有什么趣味呢？第三種可怕的，是時勢的改變。享高壽的人最好是處常，萬不可以
處變。
萬一變故發(fā)生起來，照理不能不死，而又不能死。如若死了，大家都要說他命里應(yīng)該橫死，所以有這樣大
年。如果不死，到后來自己固然懊悔，人家亦要嘲笑。朕記得從前有兩個人，都享上壽，遇變應(yīng)死而不死。一
個人到后來臨死，有‘艾灸眉頭瓜噴鼻’的詩句。一個是死后人家嘲笑他，說道：‘可憐某某人，享壽八十三 ，何不七十九？’照此看起來，人的長壽豈不是亦是取辱之一道嗎！第四種可怕的，是民情的淡保遇到老年的
人，總說他是思想頑固，頭腦陳舊，非盡量的排斥他不可。
卻不知道年老的人，在他年輕的時候，亦大用氣力，有功效于社會過的。然而一班少年淡薄的人，總以為
他是過時之人，用不著了。你想，壽長了，要受這種恥辱，長壽有什么好處呢？
所以朕的意思，這三項(xiàng)都非所以養(yǎng)德，因此推辭不要。”
那封人聽了帝堯這番話，不覺大發(fā)他的議論，并且大掉他的文言道：始吾以汝為圣人耶，今然，君子也。
天生萬民，必授之職。
多男子而授之職，則何懼之有？富而使人分之，則何事之有？
夫圣人鶉居而鷇食，烏行而無彰。天下有道，則與物皆昌。天下無道，則修德就閑。千歲厭世，去而上仙
，乘彼白云，至于帝鄉(xiāng)。三患莫至，身常無殃，則何辱之有？
這幾句文言說完之后，封人竟掉轉(zhuǎn)頭去了。帝堯知道他是個有道君子，慌忙隨在他后面，叫道：“慢點(diǎn)，
慢點(diǎn)，朕還要請問，朕還要請問。”哪知封人頭也不回，說道：“去了，去了?！本癸h然而去。帝堯不勝悵悵
，立了一會，只能與和氏兄弟回轉(zhuǎn)?！ ∵^了幾日，赤將子輿等回來了，卻同了一個道者同來。帝堯便問：“他是何人？”赤將子輿道：“這是野
人的舊同僚，姓伯名成，字子高，大家亦叫他作柏成子高。他在黃帝的時候曾有官職。”帝堯猛然想到道：“
是否就是為先高祖皇考制造貨幣的那位柏高先生嗎？”赤將子輿道：“是呀，是呀，‘上有丹矸，下有黃銀；
上有慈石，下有銅金；上有陵石，下有赤銅青金；上有黛赭，下有鑒鐵；上有蔥，下有銀沙’，這幾句歌訣，
此刻婦人、豎子都能知道，其實(shí)就是這位柏先生創(chuàng)出來的。所以這位柏先生，算得是發(fā)明礦學(xué)的祖師呢。后來 黃帝乘龍上天，他也在龍背上跟了上去。我們足足有幾百年不見了，不料此次在華山上遇到，所以特地邀他來
，和帝相見?！?br />
帝堯忙向柏成子高施禮，口中說道：“原來是柏先生，失敬，失敬?！碑?dāng)下就請他坐了，大家亦各就坐。
帝堯便問柏成子高天上一切的情形。最后又問道：“先生既已上仙，此刻何以又到人世間來游戲？”柏成子高
道：“不瞞帝說，某已被謫，不能再在天上了?！钡蹐蛎枺骸昂喂?？”柏成子高道：“神仙是有劫數(shù)的，逢
到劫數(shù)，不能不墮落人間。某適逢劫數(shù)，所以如此?！钡蹐虻溃骸霸鯓咏薪贁?shù)？”柏成子高道：“凡項(xiàng)事件，
一成一敗，叫做一劫。不過劫數(shù)有大有小，時間有遲有速；有的幾百年一劫，有的幾年一劫，有的幾萬年、幾
十萬年、幾百萬年，乃至幾千萬年、萬萬年一劫，都是有的。最大的就是天地之劫。天地之外，四上下更有天
地，亦無終極，但是都有成敗。那個一成一敗，就最大最大的劫數(shù)了。最小的就是蜉蝣，朝生暮死，亦是一劫
。電光石火，忽明忽滅，亦是一劫。神仙之劫，亦有遲速，遲的幾萬年，速的幾百年、幾十年就要?dú)v劫了。某 根基淺薄，幸叨黃帝的庇蔭，從而上升，但一無修養(yǎng)，所以已遭劫而墮落?！?br />
帝堯道：“將來還能上升嗎？”柏成子高道：“只要道心不污塵心不染，仍舊可以上升，凡人皆可以上升 ，何況已經(jīng)列過仙班之人呢?！钡蹐虻溃骸艾F(xiàn)在先生做什么事？”柏成子高道：“某空閑之極，無所事事?！?br />
帝堯道：“不揣冒昧，敢請先生如赤將先生一樣的出來輔佐藐躬，不知肯屈尊否？”柏成子高道：“有道之君
在上，拒絕不肯，某卻不敢。但是跑到朝堂之上去，如入樊籠，某亦不耐。最好得百里之地，叫某去治理治理 ，或者尚有成績，某亦愿意?！钡蹐虼笙?，就立柏成子高做了一個諸侯，他的封地就在華山東部一個肇山地方
。柏成子高受命，就做他的諸侯去了。
這里帝堯君臣仍舊一同起身到山海邊，雇了船舶，竟向西渡。四面一望，茫茫無際，那舟子一面搖櫓，一 面向帝堯等說道：“這個山海，比從前大到三分之一了。從前哪里有這樣大！
自從孟門山上洪水暴發(fā)以來，滔滔不絕，統(tǒng)統(tǒng)匯到這個海里來田廬財(cái)產(chǎn)，不知淹沒了多少，如今還是有增
無減，不知道要幾日才能平定呢。這個真是天降奇災(zāi)呀！”正說到此，赤將子輿忽然望前面指道：“那邊仿佛
是一個洲渚?！敝廴说溃骸扒懊媸且粋€小洲，在這個海鵠的中心，無論東西南北對渡的，都要在那里停泊地方
雖小，倒很熱鬧。”于是大家眼睜睜都向那個小洲望著。
過了一會，愈行愈近，果見有無數(shù)船只都停泊在那里。帝堯等一共六只船，亦齊向那里停泊，以便過夜。
舟人系了纜，便站道：“難得今朝順風(fēng)，一日就到此地，不然，走兩三日亦難說呢。”帝堯等看那洲渚，商店
甚多，但面積并不廣大，且天色已晚，不便登臨，便在舟中與諸臣雜談。忽聞鄰船中有人作歌，其聲清越，其
詞旨恬淡高遠(yuǎn)。帝堯料他是個不凡之人，即忙遣從人過去探聽。過了一時，回來報(bào)道：“這唱歌的在一只小船 上，姓狐，名不諧。”帝堯聽了，求賢心切，再叫從人前去通知，說：“朕就去拜訪?！蹦菑娜巳チ耍貋碚f
道：“狐不諧說今日天色已昏，且小船不便，明日再見吧?！钡蹐蚵犃耍坏昧T休?！ 〉搅舜稳?，天還未大亮，帝堯尚在睡夢之中，忽聽得從人叫喊之聲，不覺驚醒，忙起身問有何事。另一個
從者對道：“昨日帝要去訪他的那個狐不諧，此刻搖船去了，所以小人們想叫他回轉(zhuǎn)來?！钡蹐蛞幌耄@個人
一定是有道德的隱君子，不然，決不會如此有意遁避，不肯相見的，遂吩咐從人道：“汝等叫喊亦無益，不如
解了纜，追過去吧?！边@時天色大明，和仲等均聞聲起來了，遙望那只小船，是向北面搖去，恰好是向橋山去
的路。帝堯等的船亦緊緊在后跟隨?？墒切〈p快，大船沉重，無論如何總趕不上。到得日色停午，那小船已
消沒于煙靄之中望不見了。及至下午，到了山海北岸，停船之后，天色漸昏，無從探聽。
次日早晨起來一望，只見泊船之地是個漁村，人家三兩，比鄰而居，許多漁綱都晾在外面。有幾個婦女蓬
著頭，出來洗米。帝堯的從人就去訪問狐不諧消息，那些婦女都回說不知。
從人道：“昨日明明看見他的船是向這里來的?！蹦切D女道：“這里的港汊紛歧得很，有好幾條呢，或 者是走別一條去了。
”
正說時，帝堯和眾臣亦都上岸來走走。那邊的漁夫亦走出來了，看見帝堯等這一大批衣冠濟(jì)楚、氣概不凡
的人，不覺詫異，仔細(xì)打聽，才知道是天子，慌忙都來即見。那些婦女例反避了進(jìn)去。帝堯問那些漁夫：“狐
不諧這個人，汝等知道嗎？
”漁夫等聽了，都說：“不知道。小人等只知道一個張仙人，是很有道行的?！钡蹐蛎枺骸皬埾扇私惺?br />
么名字？有怎樣的道行？”漁夫道：“他的名字叫果，能知過去未來之事，我們極相信他。”帝堯道：“他住 在何處？”漁夫道：“他的行蹤不定，有時在冀州，有時在雍州，有時在梁州。在雍州的時候，總住在此地北
面一座山上，從前小人們常見到他的。”帝堯道：“現(xiàn)在為什么不見？”漁夫道：“小人等從前就是住在那座
山的附近，以耕種為業(yè)。后來洪水暴發(fā)，一夜工夫?qū)⑺蟹课葚?cái)產(chǎn)一齊沖去。小人等四家十二口，自分必死，
大家用繩索系在腰間，但求死在一處。哪知半路遇著幾株大樹，用手攀住，才得救命。但是水退之后，回到舊
家望望，只見所有田地都不知去向，已變成一個大湖。當(dāng)時鄰舍幾十家，大半無從尋覓，現(xiàn)在只剩了我們幾家
，真真是運(yùn)氣呀！我們舊業(yè)既然消失，所以只好來此捕魚了。但是洪水暴發(fā)之前，那張仙人就和我們說：‘此 地將有大災(zāi)，不可再居。’當(dāng)時小人等不甚相信，有幾個相信他的，亦因?yàn)榘餐林剡w，不能搬動，以致遭劫。
如今想來，這張仙人豈非真是個神仙嗎？”帝堯道：“原來如此。那座山在北方，朕到橋山去，可要走過嗎？
”漁夫道：“小人們未曾到過橋山，走不走過不能知道。”帝堯聽了不語，便率眾臣回到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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