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十五回

宋代十八朝艷史演義 作者:李逸侯


  第九十五回中途避雨巧遇王孫平地生波擅易帝主侘胄在玉津園跪聽宣詔,被夏挺當頭猛擊一錘,頭顱搗碎,腦漿進裂,倒死地上。夏震留四卒收拾尸首,他就回轉都堂,向史彌遠等報稱已經(jīng)了事咧。那右相陳自強也在都堂,夏震即出詔旨授他看,道:“丞相已經(jīng)罷職了?!弊詮娨阎獊麟袃炊嗉?,所以嚇得什么似的,不敢多言,就登車而去。彌遠即以誅戮侘胄事奏聞。

  臺諫也交章論列侘胄罪惡。寧宗始下詔暴侘胄罪于中外,流他養(yǎng)子巧于沙門島,籍沒家產(chǎn),二妾亦坐徙,所有韓黨一律罷免。竄陳自強于永州,并殺蘇師旦,一面論功受賞,立榮王瑄為皇太子,更名為珣。詔錢象祖為右丞相,進史彌遠為禮部尚書、同知樞密院事,夏震升任福州觀察使,楊次山亦得晉封開府、儀同三司。下詔改元為嘉定,并促進和議。

  時已遣王楠至汴,向金人聲請依靖康故事,世為伯侄之國,增歲幣三十萬,犒軍錢三百萬貫,所索韓璟胄、蘇師旦首級,俟和議定后,當函首以獻。完顏匡據(jù)實具奏金主,金主命匡移書索侘胄首,以贖淮南地,改犒軍錢為銀三百萬兩。王楠帶書南歸,入朝奏聞。寧宗即詔百官集議。吏部尚書樓鑰諫道:“何惜奸宄已斃的首級,速與之和議可成,失地亦可收回了?!彼烀R安府斫棺取侘胄及師旦首級,交王楠送交金人,以易淮、陜失地。和議告成,金主遣使歸還侵地,并命完顏匡等罷兵。

  等到王楠南歸,隔不多時,金主珣病死,因無子嗣,以世宗第七子衛(wèi)王永濟嗣位,就此國勢漸衰,邊境常為蒙古部長鐵木真侵擾??垂賯円@位鐵木真,就是將來開建元朝的太祖,自稱成吉思汗的便是,后文自有交代。那鐵木真是個雄峙一世的野心家,聞得衛(wèi)王永濟嗣位,素知他是個懦弱無能之輩,就此不愿受金冊封,常常統(tǒng)兵侵掠金地。只因不涉本書范圍,略不詳論??傊鹞鞅敝T州,皆為蒙古所得,更有西夏主李安金降順蒙古,也時常侵擾金地。那金主永濟,在位只有六年,就被赫舍哩呼沙呼所弒,立升王珣為金主,也是無歲不被兵,總計在位十一年,落得跋前后,坐待衰亡。延至寧宗嘉定十六年,金主珣病歿,由太子守緒嗣位,國勢日益衰弱。這也不在話下?! ∏艺f寧宗本立榮王瑄為皇太子,改名為珣,不料至嘉定十三年,珣竟得病而亡,六宮仍無所出,只好另行擇立。寧宗見諸宗室子弟,當推燕王德昭九世孫貴和為最優(yōu)秀,遂于嘉定十四年,選立貴和為皇嗣,育諸宮中,改名為礮。只因礮已過繼孝宗孫沂王柄為嗣,現(xiàn)既立為皇子,沂王一支,必須另擇賢嗣。

  無如近支男丁欠旺,一時覓不到輩分相當之人,寧宗遂命宰執(zhí)留心物色太祖十世孫,年過十五的,將他儲養(yǎng)宮中,效法高宗選擇普安王故事。丞相史彌遠密奏道:“陛下可借著為沂王置后,多育一二人于宮中,窺察賢愚,以憑取舍?!睂幾诖鸬溃骸半薰逃写诵模瑹o如深居宮中,何從物色,惟望卿代朕留意物色?!睆涍h應命而退,回轉私第。巧不過教授愛子的西賓余天錫,因秋試將屆,告假還鄉(xiāng)趕考。彌遠素來器重他為人謹厚,當下就備酒送行,在席上密告天錫道:“皇上欲為沂王立后,苦無相當人選,我公遄返故鄉(xiāng),留意物色宗室中佳子弟,若為太祖十世孫更妙,務請挈他同來?!碧戾a唯唯應命,牢記心頭。

  等到酒闌席散,辭別登程,一路望家鄉(xiāng)前進。那日行抵越西門,忽然烏云四布,雷電交作,天降大雨,天錫急趨入全保長家暫避,保長問明來歷,知為史丞相家的西賓,肅然起敬,就殺雞具黍,殷勤招待,并命二少年一同入席相陪,執(zhí)壺斟酒。

  天錫見二少年一表非俗,并且出言文雅,禮貌謙和。就向保長問道:“兩位少年,和足下什么稱呼?”保長答道:“都是敝外孫,名喚與莒、與芮,確是天潢貴胄。  只因徽、欽二帝蒙塵,宗室被劫北去,他倆的父親逃避到此,窮途落魄,我見他眉清目秀,知書識字,必不會長久落魄,就把小女招他為婿??低跫次缓?,依舊歲無寧日,甚至帝駕航海避難,所以小婿不愿赴都,可憐現(xiàn)已亡過多年了!”天錫問道:“令坦喚何名字?”保長答道:“小婿名希壚。最可怪與莒生時,室外有紅光燭天,鄰人只道是失火,奔來相救,紅光卻已不見了。生后第三天,時當拂曉,忽聞門外有許多車馬聲,喝道聲,我即啟門觀看,卻又聲息全無。因是鄰里都相詫異,代邀一著名術士來,替與莒批命,決定他將來位極人臣必定大貴;與芮也是好命,術士說他,蛟龍不是池中物,將來也要貴顯的。”天錫說道:“有眼不識泰山,失敬失敬,令外孫目前就要貴顯了,因為皇上正在物色太祖十世孫,立為沂王后嗣。

  且等我秋試完畢,便來邀令外孫與莒同伴進京。”保長聞言,快活得不可以言語形容,連忙拱手道謝。

  話休煩絮。等到酒闌席散,早已雨過天晴,天錫就鄭重約期而別。那保長天外飛來了奇遇,連忙向親友處借貸多金,預先替與莒治衣冠,備行李,巴巴地等待。

  天錫果然如期而至,保長殷勤接人,連忙備盛筵,邀姻黨,陪席送行。天錫因為要緊趕路,略飲幾杯,就挈同與莒、與芮,別過保長,興沖沖取道前行。在路并無耽擱,那日已抵臨安。便帶著兩人入相府,天錫先見彌遠,把避雨巧遇宗室二子一席話,詳細稟明。彌遠即召二子人宮,細觀二子狀貌魁梧,尤其是與莒生得兩耳垂肩,雙手過膝,龍行虎步,確是帝王之相,暗暗稱奇。因恐事泄干禁,不敢留在府中,馬上帶著與莒人宮覲見,寧宗見他相貌堂堂,不類尋常百姓,知非假就托,留在宮中。次日,即立為沂王后嗣,賜名貴誠,授秉義郎。彌遠回轉,就遣天錫將與芮送歸,并向他外祖說明,與莒已立為沂王后,與芮將來,也不患不得官職的了。保長就向天錫千恩萬謝,要想備酒款待,天錫就作別而行,徑歸相府授讀不提。

  且說貴誠年紀只有十七歲,生來凝重端莊,自從留養(yǎng)宮中,格外潔修自重,好學不倦,每晨到朝房中,待漏朝參。輔臣等都互相談笑,惟有貴誠必恭必敬,不輕發(fā)言。每見彌遠入朝,必整衣冠趨前施禮,自稱小侄。彌遠益加愛敬,在同僚前稱他為大器。寧宗也很愛貴誠,時常召人便殿訓話,貴誠必肅容靜聽。不料皇子礮憤不能平,連帶和彌遠亦生嫌隙。彌遠秉政多年,不僅臺諫藩閫,都是他薦引,并內(nèi)侍中亦有他的心腹者,就把皇子的動靜,報告彌遠。彌遠素知礮平生嗜好琴與色,特地化巨金,購得一善為鼓琴的絕色美人,秘密獻諸皇子,叮囑美人窺伺皇子動息,隨時遣人報我。美人應命人宮,礮既得美人,又遇知音,雖知彌遠獻此美人計,不懷好意,無如日親日近,更經(jīng)美人百般獻媚,血氣未定少年皇子,竟被萬丈情絲,束縛得無從解脫。兼之美人知書識字,秀外慧中,事事能先意承旨,幾使皇子當她作賢婦,茍有心事,必與她密談。那美人假意怨憤彌遠,不該將她父親害死?;首有乓詾檎?,就指著宮壁地圖說道:“我若得志,必竄彌遠于新、恩二州之間。”美人既受彌遠囑托,就將皇子的語言,書函送達相府。彌遠披閱來書,暗想:他既和我勢不兩立,不如我先發(fā)制人,免遺后悔。

  打定主意,就在寧宗前,力薦國子學錄鄭清之教授貴誠。寧宗即日下旨,派清之教授貴誠。彌遠就密告清之道:“皇子好色,不堪負荷;沂王嗣貴誠,深得皇上愛重,請君善為教導,事成后,當以相位報酬。不過事關重大,倘有泄漏,我和你要蹈滅族之禍的!”清之唯唯,由是悉心教授貴誠,課余令他披閱高宗御書,涉獵古史。貴誠本來敏而好學,更得此名師循循善誘,不到一年,文藝大進。于是彌遠常在寧宗前,申說皇子的短處,說他酷嗜聲色,不求學問,又贊美貴誠仁厚好學。

  寧宗未曾覺察彌遠意,隔了半月,進封礮為濟國公,授貴誠為邵州防御使。

  延至十六年七月,寧宗有病,不能視朝,彌遠遣清之往沂王府告貴誠以易儲意,貴誠默默不語。清之又道:“丞相以清之從游久,使布腹心,而今不答一言,清之何以回報丞相?”貴誠答道:“紹興有老母在,未敢擅專。”清之即以言直告彌遠,彌遠益加嘆服他不凡。至閏八月,寧宗病篤,彌遠竟矯詔立貴誠為皇子,改名昀,授武泰軍節(jié)度使,封成國公。越五日,寧宗崩。彌遠遣后戚以廢立事告楊后,楊后不許廢立,道:“皇子礮系先帝所立,誰敢擅廢?!焙笮肿庸仁灰雇灯叽?,后終不許。谷等乃跪地泣奏道:“內(nèi)外軍民,皆已歸心,茍不更立,禍變必生,恐楊氏無噍類了!”楊后沉吟了一會,徐徐問道:“是人何在?”谷答道:“臣侄去召來。”說著急忙忙走出中宮。彌遠久候在宮門口。谷不及多言,單說:“后已允,速去召來?!睆涍h即遣快足宣召皇子昀,并警告道:“今所宣是沂靖惠王府的皇子?

  不是萬歲巷的皇子,茍誤召,立斫你的頭顱?!眱?nèi)侍疾行而去。那時皇子礮得聞帝已崩逝,歧足以待宣召,候久不至,兀立門前張望,見有快足過門不入,心頗滋疑。

  一剎那快足護著一人從門前經(jīng)過,夜深天黑,瞧不出是誰,益覺疑惑。那皇子昀應召入宮,向后拜見。楊后附著他肩夾說道:“你今為我的兒子?!睆涍h入宮引昀至帝柩前。舉哀已畢,彌遠遣心腹召礮。礮奉召率從吏偕行,每過宮門,禁衛(wèi)呵止從吏。既至帝寢殿,彌遠也引礮至柩前舉哀畢,則復引出帳,命殿帥夏震看守。遂召百官立班,聽宣遺詔,震即引礮至舊班。

  礮愕然說道:“今日不當仍在此班?!毕恼鸺僖庹f道:“未宣制前當在此,宣制后乃即位?!钡^信以為真,已而遙見殿上燭影中,御座上已有人坐著。昀已即位,宣制畢,閣門宣贊,呼百官拜賀。礮不肯拜。被夏震強拽他下跪。殿上稱奉遺詔,以礮為開府、儀同三司,封濟陽郡王,判寧宗府;尊楊皇后為皇太后,垂簾聽政。

  這位嗣皇帝,托賴彌遠扶助,竟得安安穩(wěn)穩(wěn)身登大寶,是為理宗。次日頒行大赦,下詔改元,以明年元旦為寶慶元年;追封本生父希壚為榮王,本生母全氏為國夫人,以弟與芮承嗣。越三月葬寧宗于永茂陵??傆媽幾谠谖蝗?,改元四次,享壽五十七歲。

  理宗恐礮居都不靖,即封礮為濟王,賜第湖州。并下詔召譚州真德秀入直學士院,又召知嘉定府魏了翁入為起居郎。兩位都是理學名家,一時并召。士民都稱新皇帝有志求賢,頗孚眾望。不料湖州人潘壬與從弟潘甫、潘丙,因知史彌遠矯詔廢立,頗懷不平,欲奏濟王礮以討彌遠,密遣潘甫至山東與李全共扶濟王。李全與之約期會兵,實則無誠意,坐觀成敗。潘甫歸報,潘壬以為真,遂部分兵士以待。及期,李全兵不至,壬懼事泄,即以部下雜販鹽盜千余人,結束如全軍狀,詐稱自山東來,夜入州城求見濟王。王聞變,避匿水竇中,被壬尋得,擁至州治,以黃袍加王身。王哭泣不從,壬等露刃強迫。王不得已,與壬約道:“你能不傷太后官家么?”  壬允諾。王即發(fā)資庫金帛犒軍。知州謝周卿率官屬人賀。壬即偽敘李全名,懸榜于門,數(shù)史彌遠廢立罪,且揚言道:“今領精兵二十萬,水陸并進,何愁大事不成?!?br />
  人都深信。次晨諦視,只有太湖漁人,及回尉卒,統(tǒng)計不過千余人。濟王知難成事,即命王之春潛告于朝,一面自率州兵討賊。潘壬化裝逃往楚州,甫、丙皆被殺。等到朝廷遣彭壬到來,亂事已平。潘壬逃至楚州,為淮右小校明亮所捕,解送臨安正法。濟王以為可告太平咧,不料彌遠始終忌礮,詐言濟王有疾,令余天錫帶送往湖州,由天錫假傳諭旨,逼礮自縊,反以疾薨上奏。隔了月余,淮東警報傳來,李全已逼死制置使許國,楚州大亂。彌遠尚欲含忍了事,命大理卿徐布稷為制置使,代楚州,一味媚事李全夫婦。由是李全益復狡詐,陽領宋朝軍餉,陰降蒙古,且與金人通使訂約,兩不相犯。自是盤踞淮境,常向宋廷索餉,不滿所欲,密地遣人至皇城縱火,毀去御前軍器庫。朝廷明知是全所使,不敢加責,反授全為彰化、??倒?jié)度使。全猶以為未足,要求增給五千人錢糧,并索誓書鐵券。虧得江、淮制置使趙善湘,和節(jié)制鎮(zhèn)江、滌州軍馬趙范、趙葵都嫉全如仇,力主用兵。參政鄭清之等也勸理宗討賊。于是下詔削全官爵,一面三趙會兵剿伐。

  轉戰(zhàn)了三個多月,李全才被官軍殺死,全妻楊氏出城逃遁。十年強寇,始告蕩平。正是:十年強寇今消滅,萬戶災民不忍看。

  要知后事如何,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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