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ㄌ疲┥瞎賰x撰

　　簡(jiǎn)　介

　　《筆札華梁》二卷，唐上官儀撰?！度毡緡?guó)見在書目》“小學(xué)家”類著錄《筆札華梁》二卷，未題撰人?！端蚊貢∷膸礻I書目》“文史類”著錄有上官儀《筆九花梁》二卷，“九”當(dāng)為“札”之誤。此書目編于南宋紹興年間，《筆札華梁》下已注明“闕”，可知此書在中土亡佚已久。北宋仁宗寶元三年(此晁公武《郡齋讀書志》說，王應(yīng)麟《玉?！纷鲗氃?李淑撰《詩苑類格》三卷，其中引述上官儀“六對(duì)”“八對(duì)”說，實(shí)即出于《筆札華梁》?！段溺R秘府論》亦引用此書若干節(jié)，古鈔本往往有“《筆札》云”等旁注，可知空海乃直接引錄其書。

　　上官儀(約六○七—六六四年)，字游韶，陜州陜縣(今河南陜縣)人。幼出家為僧，游情釋典，尤精《三論》(即《中論》、《十二門論》和《百論》)。兼涉獵經(jīng)史，工于文詞。貞觀初擢進(jìn)士第，授弘文館直學(xué)士，累遷秘書郎。太宗每屬文，遣儀視稿；作詩又多令其繼和。不久預(yù)修《晉書》，其后轉(zhuǎn)起居郎。高宗時(shí)，遷秘書少監(jiān)。曾為高宗草廢武后詔，為武則天所忌恨。麟德元年，武后指使許敬宗構(gòu)陷儀參與梁王李忠謀反事，下獄而死。事見《舊唐書》本傳。

　　本傳稱，上官儀“本以文彩自達(dá)，工于五言詩，好以綺錯(cuò)婉媚為本。儀既顯貴，故當(dāng)時(shí)多有效其體者，時(shí)人謂為‘上官體’?！薄吧瞎袤w”之特色乃在“綺錯(cuò)婉媚”，而《筆札華梁》所論亦多偏重病犯、對(duì)偶，正反映出律詩形成過程中對(duì)于詩律之理論探求。上官儀上承齊、梁以來探求音律之遺風(fēng)，而又下開元兢、崔融等人之先河?！缎绿茣に沃畣杺鳌吩疲骸拔航ò埠笃?，詩律屢變，至沈約、庾信，以音韻相婉附，屬對(duì)精密，及之問、沈佺期，又加靡麗，回忌聲病，約句準(zhǔn)篇，如錦繡成文，學(xué)者宗之，號(hào)為‘沈宋’?！睆摹豆P札華梁》之討論對(duì)偶聲病，“上官體”之“綺錯(cuò)婉媚”以及沈、宋對(duì)上官婉兒評(píng)詩之服膺(見《唐詩紀(jì)事》卷三)，可以略知上官儀之理論與創(chuàng)作在律詩形成中地位之重要。

　　《筆札華梁》雖在南宋之前已佚，但舊題蔡傳所編之《吟窗雜錄》，其卷一所收魏文帝《詩格》，校以《文鏡秘府論》，十之八九出于《筆札華梁》和《文筆式》，并能與李淑《詩苑類格》引述上官儀之說相印證(《詩苑類格》見引于《事林廣記》、《記纂淵?！?、《類說》、《小學(xué)紺珠》、《困學(xué)紀(jì)聞》、《詩人玉屑》、《詩林廣記》等書)。

　　從目前可考之內(nèi)容來看，《筆札華梁》所涉論題，在《文筆式》、元兢《詩髓腦》及崔融《唐朝新定詩格》中有進(jìn)一步發(fā)展。如《詩髓腦》云：“兢于八病之(外)別為八病，自昔及今，無能盡知之者，近上官儀識(shí)其三，河間公義府思其余事矣?！眲t顯然是對(duì)上官儀之補(bǔ)充。又“齟齬病”下云：“此例文人以為秘密，莫肯傳授。上官儀云：‘犯上聲是斬刑，去、入亦絞刑?！币酁槊髯C。

　　哈哈兒據(jù)張伯偉編校，江蘇古籍出版社2002年繁體豎排本《全唐五代詩格匯考》錄校制作。

　　八　階

　　一詠物階。二贈(zèng)物階。三述志階。四寫心階。五返酬階。六贊毀階。七援寡階。八和詩階。

　　第一，詠物階。詩曰：“雙眉學(xué)新綠，二臉例輕紅。言模出浪鳥，字寫入花蟲?！庇衷唬骸盀m成細(xì)跡，點(diǎn)水作圓文。白銀花里散，明珠葉上分?！?br />
　　第二，贈(zèng)物階。詩曰：“心貞如玉性，志潔若金為。托贈(zèng)同心葉，因附合歡枝。”又曰：“合瞑刺縫罷，守啼方達(dá)曙。帶長(zhǎng)垂兩巾，代人交手處?！?br />
　　第三，述志階。詩曰：“有鳥異孤鸞，無群飛獨(dú)漾。鶴戲逐輕風(fēng)，起向三臺(tái)上。”又曰：“丈夫懷慷慨，膽上涌波奔。只將三尺劍，決構(gòu)一朱門。”

　　第四，寫心階。詩曰：“命禮遣舟車，佇望談言志。若值信來符，共子同琴瑟?！庇衷唬骸安寤ɑㄎ葱乱乱严?。望望遙心斷，凄凄愁切腸?！?br />
　　第五，返酬階。詩曰：“盛夏盛炎光，燋天燋氣烈?！庇衷唬骸扒咫A清溜瀉，涼戶涼風(fēng)入。”

　　第六，贊毀階。詩曰：“施朱桃惡采，點(diǎn)黛柳慚色?！庇衷唬骸梆┭┮巡貢?，凝霜方疊影?！?br />
　　第七，援寡階。詩曰：“女蘿本細(xì)草，抽莖信不功。憑高出嶺上，假樹入云中。”又曰：“愁臨玉臺(tái)鏡，淚垂金縷裙?！?br />
　　第八，和詩階?！盎ㄌ椅⑸⒓t，萌蘭稍開紫?？妥忧橐讯?，春望復(fù)如此?！庇衷唬骸帮L(fēng)光搖隴麥，日華映林蕊。春晴重以傷，歸念何由弭。”

　　六　志

　　《文鏡秘府論》地卷“六志”節(jié)本于《文筆式》，題下注“《筆札》略同”，可知《筆札華梁》原本亦有此節(jié)，文字略同于《文筆式》。參照《文筆式》“六志”節(jié)。又舊題魏文帝《詩格》亦有“六志”節(jié)，文字略同于《文筆式》，亦可參，此處從略。

　　(以上見《文鏡秘府論》地卷)

　　屬　對(duì)

　　《文鏡秘府論》東卷“二十九種對(duì)”前列十一對(duì)，并云“右十一種，古人同出斯對(duì)”。據(jù)李淑《詩苑類格》征引，其中八對(duì)即出自上官儀，舊題魏文帝《詩格》“八對(duì)”一節(jié)亦有襲自《筆札華梁》者。

　　第一，的名對(duì)。

　　天地、日月、好惡、去來、輕重、浮沈、長(zhǎng)短、進(jìn)退、方圓、大小、明暗、老少、兇儜、俯仰、壯弱、往還、清濁、南北、東西，如此之類，名正名對(duì)。詩曰：“東圃青梅發(fā)，西園綠草開。砌下花徐去，階前絮緩來?！庇衷唬骸八途茤|南去，迎琴西北來?！?br />
　　第二，隔句對(duì)。

　　隔句對(duì)者，第一句與第三句對(duì)，第二句與第四句對(duì)。如此之類，名為隔句對(duì)。詩曰：“昨夜越溪難，含悲赴上蘭。今朝逾嶺易，抱笑入長(zhǎng)安。”又曰：“相思復(fù)相憶，夜夜淚沾衣。空悲亦空嘆，朝朝君未歸?！?br />
　　第三，雙擬對(duì)。

　　雙擬對(duì)者，一句之中所論，假令第一字是“秋”，第三字亦是“秋”，二“秋”擬第二字，下句亦然。如此之類，名為雙擬對(duì)。詩曰：“夏暑夏不衰，秋陰秋未歸。炎至炎難卻，涼消涼易追?！庇衷唬骸白h月眉欺月，論花頰勝花。”

　　春樹春花；秋池秋日；琴命清琴；酒追佳酒；思君念君；千處萬處。如此之類，名雙擬對(duì)。

　　第四，聯(lián)綿對(duì)。

　　聯(lián)綿對(duì)者，不相絕也。一句之中，第二字第三字是重字，即名為聯(lián)綿對(duì)。但上句如此，下句亦然。詩曰：“看山山已峻，望水水仍清。聽蟬蟬響急。思鄉(xiāng)鄉(xiāng)別情?！庇衷唬骸澳酆珊伤祁a”；“殘河河似帶”；“初月月如眉”。

　　朝朝；夜夜；灼灼；菁菁；赫赫；輝輝；汪汪；落落；索索；蕭蕭；穆穆；堂堂；巍??；訶訶。如此之類，名聯(lián)綿對(duì)。

　　第五，異類對(duì)。

　　異類對(duì)者，上句安“天”，下句安“山”；上句安“云”，下句安“微”；上句安“鳥”，下句安“花”；上句安“風(fēng)”，下句安“樹”。如此之類，名為異類對(duì)。非是的名對(duì)，異同比類，故言異類對(duì)。但解如此對(duì)，并是大才?；\羅天地，文章卓秀，才無擁滯，不問多少，所作成篇，但如此對(duì)，益詩有功。詩曰：“天清白云外，山峻紫微中。鳥飛隨去影，花落逐搖風(fēng)”。又曰：“風(fēng)織池間字，蟲穿葉上文?！?br />
　　第六，雙聲對(duì)。

　　詩曰：“秋露香佳菊，春風(fēng)馥麗蘭?！?br />
　　奇琴、精酒；妍月、好花；素雪、丹燈；翻蜂、度蝶；黃槐、綠柳；意憶、心思；對(duì)德、會(huì)賢；見君、接子。如此之類，名雙聲對(duì)。

　　第七，疊韻對(duì)。

　　詩曰：“放暢千般意，逍遙一個(gè)心。漱流還枕石，步月復(fù)彈琴?！?br />
　　徘徊；窈窕；眷戀；彷徨；放暢；心襟；逍遙；意氣；優(yōu)游；陵勝；放曠；虛無；彟酌；思惟；須臾。如此之類，名曰疊韻對(duì)。

　　第八，回文對(duì)。

　　詩曰：“情親由得意，得意遂情親。新情終會(huì)故，會(huì)故亦經(jīng)新?！?br />
　　第九，同類對(duì)。

　　同類對(duì)者，云霧，星月，花葉，風(fēng)煙，霜雪，酒觴，東西，南北，青黃，赤白，丹素，朱紫，宵夜，朝旦，山岳，江河，臺(tái)殿，宮堂，車馬，途路。

　　(以上《文鏡秘府論》東卷)

　　七種言句例

　　一曰一言句例。二曰二言句例。三曰三言句例。四曰四言句例。五曰五言句例。六曰六言句例。七曰七言句例。

　　一曰一言句例。一言句者：天，地，陰，陽，江，河，日，月是也。

　　二曰二言句例。二言句者：“天高，地下”；“露結(jié)，云收”是也。

　　三曰三言句例。三言句者：“斟清酒，拍青琴”；“尋往信，訪來音”是也。

　　四曰四言句例。四言句者：“朝燃獸炭，夜秉魚燈”；“宋臘已歌，秦姬欲笑”是也。

　　五曰五言句例。五言句者：“霧開山有媚，云閉日無光?！薄霸飰m籠野白，寒樹染村黃”是也。

　　六曰六言句例。六言句者：“訝桃花之似頰，笑柳葉之如眉?！薄鞍误匣啥鴶?shù)暖，促箏柱而劬移。”

　　七曰七言句例。七言句者：“素琴奏乎五三拍，綠酒傾乎一兩卮?！薄巴詣t貴乎得趣，不樂則更待何為?！?br />
　　(以上《文境秘府論》東卷)

　　文　病

　　《筆札華梁》亦有“八病”說，與《文筆式》大致相類。此處僅存其目。

　　第一，平頭。

　　第二，上尾。

　　第三，蜂腰。

　　第四，鶴膝。

　　如班姬詩云：“新裂齊紈素，皎潔如霜雪。裁為合歡扇，團(tuán)團(tuán)似明月?！薄八亍迸c“扇”同去聲是也。此云第三句者，舉其大法耳。但從首至末，皆須以次避之。若第三句不得與第五句相犯，第五句不得與第七句相犯，犯法準(zhǔn)前也。

　　三寶院本《文鏡秘府論》注明此文出于《筆札》。即《筆札華梁》，故錄于此下。

　　第五，大韻。

　　第六，小韻。

　　第七，傍鈕。

　　第八，正紐。

　　筆四病

　　《文鏡秘府論》西卷《文筆十病得式》引《文筆式》云云，三寶院本題為“筆四病”，并注“《筆札》《文筆》略同異本”。可知《筆札華梁》亦有此節(jié)。詳見《文筆式》。

　　論對(duì)屬

　　據(jù)小西其一、王夢(mèng)鷗推斷，此文出于《筆札華梁》。

　　凡為文章，皆須對(duì)屬。誠(chéng)以事不孤立，必有配匹而成。至若“上”與“下”，“尊”與“卑”，“有”與“無”，“同”與“異”，“去”與“來”，“虛”與“實(shí)”，“出”與“入”，“是”與“非”，“賢”與“愚”，“悲”與“樂”，“明”與“暗”，“濁”與“清”，“存”與“亡”，“進(jìn)”與“退”，如此等狀，名為反對(duì)者也。（事義各相反，故以名焉。）除此以外，并須以類對(duì)之：“一二三四”，數(shù)之類也；“東西南北”，方之類也；“青赤玄黃”，色之類也；“風(fēng)云霜露”，氣之類也；“鳥獸草木”，物之類也；“耳目手足”，形之類也；“道德仁義”，行之類也；“唐虞夏商”，世之類也；“王侯公卿”，位之類也。及于偶語重言，雙聲疊韻，事類甚眾，不可備敘。

　　在于文筆，變化無恒?；蛏舷孪喑?，據(jù)文便合。若云：“圓清著象，方濁成形?！薄捌哧咨吓R，五岳下鎮(zhèn)。”（“方”、“圓”，“清”、“濁”，“象”、“形”，“七”、“五”，“上”、“下”，是其對(duì)。）或前后懸絕，隔句始應(yīng)。若云：“軒轅握?qǐng)D，丹鳳巢閣；唐堯秉歷，玄龜躍淵?！保ā败庌@”、“唐堯”，“握?qǐng)D”、“秉歷”，“丹鳳”、“玄龜”，“巢閣”、“躍淵”是也。）或反義并陳，異體而屬。若云：“乾坤位定，君臣道生?；蛸|(zhì)或文，且升且降?！保ā扒ぁ薄ⅰ熬肌?、“質(zhì)文”、“升降”并反義，而同句陳之?！扒ぁ迸c“君臣”對(duì)，“質(zhì)文”與“升降”對(duì)，是異體屬也。）或同類連用，別事方成。若云：“芝英蓂莢，吐秀階庭。紫玉黃銀，揚(yáng)光巖谷。”（“芝英蓂莢”與“紫玉黃銀”，“階庭”與“巖谷”，各同類連對(duì)，而別事相成。）此是四途，偶對(duì)之常也。比事屬辭，不可違異。故言于上，必會(huì)于下；居于后，須應(yīng)于前。使句字恰同，事義殷合。（若上有四言，下還須四言；上有五字，下還須五字。上句第一字即用“青”，下句第一字用“白”、“黑”、“朱”、“黃”等字；上句第三字用“風(fēng)”，下句第三字即用“云”、“煙”、“氣”、“露”等。上有雙聲、疊韻，下還即須用對(duì)之。）猶夫影響之相逐，輔車之相須也。

　　若其上升下降，若云：“寒云山際起，悲風(fēng)動(dòng)林外。”（“山際”在上句第三、第四言，是升；“林外”在下句第四、第五字，是降。）前復(fù)后單，若云：“日月?lián)P光，慶云爛色。”（“日月”兩事，是復(fù)；“慶云”一物，是單。）語既非倫，事便不可。然文無定勢(shì)，體有變通，若又專對(duì)不移，便復(fù)大成拘執(zhí)。可于義之際會(huì)，時(shí)時(shí)散之。

　　夫?qū)僬撸圆⒁娨灾罗o。（謂并見事類以成辭。假令云：“便娟翠竹，聲韻金風(fēng)；的歷紅荷，光垂玉露?！薄按渲瘛迸c“紅荷”，“金風(fēng)”與“玉露”，是異事并見也。凡為對(duì)者，無不悉然也。）不對(duì)者，必相因成義。（謂下句必因上句，止憑一事以成義也。假令敘家世云：“自茲以降，世有異人?！睌⑾却疲骸安荚诜讲撸傻醚匝??！睌⑷喂僭疲骸拔抑哟?，物無異議?！睌⒛芄僭疲骸巴诰?，固有慚色?！睌⑷鹞镌疲骸拔?，下可勝記?！睌⒌鄣略疲骸拔何菏幨?，難得名焉。”皆下句接上句以成義也。）何則？偶辭在于參事，（凡為對(duì)屬，皆偶其辭，事若不雙，辭便有闕，故須參用，始得成之也。）孤義不可別言故也。（若不取對(duì)，即須就一義相因以置言，故不可用別也。）

　　在于文章，皆須對(duì)屬。其不對(duì)者，止得一處二處有之。若以不對(duì)為常，則非復(fù)文章。（若常不對(duì)，則與俗之言無異。）就如對(duì)屬之間，甚須消息。遠(yuǎn)近比次，若敘瑞云：“軒轅之世，鳳鳴阮隃；漢武之時(shí)，麟游雍畤。”（持“軒轅”對(duì)“漢武”，世懸隔也。）大小必均，若敘物云：“鮒離東海，得水而游；鵬翥南溟，因風(fēng)而舉。”將“鮒”擬“鵬”，狀殊絕也。美丑當(dāng)分，若敘婦人云：“等毛嬙之美容，類嫫母之至行?！保ā懊珛浴薄ⅰ澳浮?，貌相妨也。）強(qiáng)弱須異，若敘平賊云：“摧鯨鯢如折朽，除螻蟻若拾遺?！保ā蚌L鯢”、“螻蟻”，力全校也。）茍失其類，文即不安。以意推之，皆可知也。而有以“日”對(duì)“景”，將“風(fēng)”偶“吹”，持“素”擬“白”，取“鳥”合“禽”，雖復(fù)異名，終是同體。若斯之輩，特須避之。故援筆措辭，必先知對(duì)，比物各從其類，擬人必于其倫。此之不明，未可以論文矣。

　　(以上見《文鏡秘府論》北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