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亥端陽后二日，廣西劉明府大觀袖詩來見。方知官桂林十余年，與比部李松圃、岑溪令李少鶴諸詩人，皆至好也。席間談及廣西官況清苦，獨宰天保三年，為極樂世界。其地離桂林二千余里，乾隆四年，改土歸流，方設(shè)府、縣。歲有三秋，獄無一犯。每月收公牒一二紙，胥吏辰來聽役，午即歸耕。縣中無乞丐、倡優(yōu)、盜賊，亦不知有樗捕、海菜、綢緞等物。養(yǎng)廉八百金，而每歲薪、米、雞、豚，皆父老兒童背負(fù)以供。月下秧歌四起，方知桃源風(fēng)景，尚在人間。劉《率郡人種花》云；“鋤蕓植嘉卉，人力助天工。此樂真吾有，分春與眾同。暮煙生遠(yuǎn)水，樵唱散遙空。領(lǐng)得山中趣，橫琴坐遠(yuǎn)風(fēng)?！薄陡侍亩伞吩疲?“渡頭溪水系漁船，細(xì)雨瀠瀠叫杜鵑。花片打門春已暮，牧童猶枕老牛眠?！?br />
　　二

　　吾鄉(xiāng)安樂山樵著《燕蘭小譜》，皆南北伶人之有色藝者。蓋在古人《南部煙花錄》、《北里志》之外，別創(chuàng)一格。余采一二，以備佳話。其節(jié)義可風(fēng)者，如張柯亭為某明府所昵，某以罪被誅?？峦ぴ趹驁觯几笆胁?，一慟幾絕。詩美之云：“樹覆巢傾事可哀，感恩相伴逐輿臺。不知金風(fēng)分飛后，曾為東樓一慟來?！毙祀p喜身長，嘲之云；“婀娜多姿柳帶牽，臨風(fēng)搖揚玉樓前。若教嫁作曹交婦，縱不齊眉也及肩。”《嘲留須而復(fù)剃者》云：“兒童瞥見多相笑，西子麻胡兩失真?！辟涀罴颜咴疲骸叭缫怵^中春萬樹，一時都讓鄭櫻桃?！?br />
　　三

　　趙秋谷有《海漚小譜》，半載天津妓名?！顿浵杉А钒耸鬃罴?，摘其尤者，云：“晚涼新點曲塵紗，半月微明絳縷霞。不忘當(dāng)筵強(qiáng)索飲，春腮初放小桃花?！毙孪s嘈嘈送斜陽，小蝶翩翩過短墻。記得臨行還卻坐，滿頭花映讀書床?！?br />
　　四

　　孔子論詩，但云興、觀、群、怨，又云“溫柔敦厚”，足矣!孟子論詩，但云“以意逆志”，又云“言近而指遠(yuǎn)”，足矣!不料今之詩流，有三病焉：其一填書塞典，滿紙死氣，自矜淹博。其一全無蘊藉，矢口而道，自夸真率。近又有講聲調(diào)而圈平點仄以為譜者，戒蜂腰、鶴膝、疊韻、雙聲以為嚴(yán)者，栩栩然矜獨得之秘。不知少陵所謂“老去漸于詩律細(xì)”，其何以謂之律?何以謂之細(xì)?少陵不言。元微之云：“欲得人人服，須教面面全?！逼渥骱稳?，微之亦不言。蓋詩境甚寬，詩情甚活，總在乎好學(xué)深思，心知其意，以不失孔、孟論詩之旨而已。必欲繁其例，狹其徑，苛其條規(guī)，桎梏其性靈，使無生人之樂，不已慎乎!唐齊已有《風(fēng)騷旨格》，宋吳潛溪有《詩眼》：皆非大家真知詩者。

　　五

　　乾隆辛未，余送黃文襄公至浦口，見隨行一員，疑為把總；與之談，方知戊午同年，姓福，名安，字仁山。品端而性爽，遂成莫逆。累官至贛南道。率其幼子來隨園作別，余止而觴之，嗣后不通消息矣。庚戌春間，余掃墓杭州，歸見幾上有詩扇一柄，云是祭陵欽差圖大人留贈。初不知為誰，閱札，方知即當(dāng)年福公之子圖敏，字時泉，官禮部侍郎。事隔四十余年，尚能念舊。欲修書作謝，而公竟卒于路，為凄然者久之。扇上詩云；“憶昔兒時此地過，冊年重到鬢雙皤。先生歸日應(yīng)驚笑，來唱《皇華》即是他?！?br />
　　六

　　乾隆庚戌，金陵風(fēng)雅，于斯為盛。吾鄉(xiāng)孫補(bǔ)山宮保為總督，滄州李寧圃翰林為知府，涇陽張荷塘孝廉宰上元，遼州王柏崖廩生為典史，西江陶瑩明經(jīng)為茶引所大使，盱眙毛俟園孝廉為上元廣文，隨園唱和，殆無虛日。諸公詩，《詩話》中已采入矣。近又得俟園《游邢園》一絕云：“一溪春水一橋橫，寵柳嬌花夾岸迎。儂自過橋閑處立，放開來路讓人行?！贝怂^詩外有詩也。俟園因余愛誦其詩，故見贈云：“水惟善下能成海，山不矜高自極天。”又云：“誰云智慧能消福?不信窮愁始著書。”

　　七

　　王春溪明府在濟(jì)南，三月三日與李子喬諸人，夜泛大明湖，分得“南”字。王吟云：“久客風(fēng)塵倦，今宵酒意酣。相隨賢有七，剛值日重三。新月如鉤上，明湖似鏡涵。蒙蒙煙水里，幽夢到江南?！弊訂套x而笑曰：“君得毋將官江南乎?”已而榮選新陽，人驚為詩讖。戊申入閹齒痛．，有句云：“易牙思妙術(shù)，鑿齒鮮良方?！币粫r主司簾官，俱稱其典雅。

　　八

　　近時，兄弟怡怡者，多不概見。休寧戴友衡孝廉詠《黃山連理松》云：“獅子峰前連理松，柯交葉互碧重重。為憐同氣難分剖，縱使風(fēng)來不化龍?！笔庥屑耐?。又，《江上竹枝》云：“欲雨不雨江上霞，青簾茅屋酒人家。長年閣槳不歸去，淡月一叢蘆葦花。”亦頗清妙。惜未中年，遽亡。其師吳竹橋太史為余誦之。

　　九

　　蕪湖令陳岸亭湛深禪理，詩故清曠。錄其《憶梅》云：“春心忽忽在花先，盼到花時倍惘然。一夜梨云空有夢，二分明月已如煙。傳來芳訊知何日，別后嬋娟近一年。愁絕西溪三百樹，冷香飛不到窗前。”“巡遍檐牙十二時，紅羅白佇渺難知。相思雪海應(yīng)同漲，一笛江城忍便吹?何遜官忙開閣少，陸郎路遠(yuǎn)寄書遲。斷煙細(xì)雨相思苦，擬作逋仙寄內(nèi)詩?！?br />
　　一O

　　詩家百體，嚴(yán)滄浪{(lán)詩話》，臚列最詳，謂東坡、山谷詩，如子路見夫子，終有行行之氣。此語解頤。(按：此語并非《詩話》語，乃《答吳景仙書，語。)即我規(guī)蔣心余能剛而不能柔之說也。然李、杜、韓、蘇四大家，惟李、杜剛?cè)釁耄n、蘇純剛，白香山則純乎柔矣。

　　一一

　　陳去非云：“揚子云好奇，惟其好奇，所以不能奇?！标懛盼淘疲骸昂笕瞬恢旁娝悦钐?，但以有出處為工，其去杜也愈遠(yuǎn)?！庇鄲鄱酥?，故摘錄之。

　　一二

　　東坡詩云：“惆悵東闌一枝雪，人生能得幾清明?”此偷杜牧之“砌下梨花一堆雪，明年誰倚此闌干”句也。然風(fēng)調(diào)自別。有人說歐公好偷韓文者，劉貢父笑曰：“永叔雖偷，恰不傷事主。”亦妙語也。

　　一三

　　晁以道問邵博；“梅二詩，何如黃九?”邵曰：“魯直詩到人愛處，圣俞詩到人不愛處?！逼湟馑谱鹈范贮S。余道：兩人詩，俱無可愛。一粗硬，一平淺。

　　一四

　　盧仝《月蝕詩》，有“官爵及董秦”之句。人疑藩將董秦來降，賜名李忠臣，現(xiàn)在貴官，盧仝不應(yīng)譏之。姚寬《西溪叢話》以為“董秦”者，漢之幸臣董賢、秦宮也。此說似有理。

　　一五

　　癸卯春，余游黃山，見絕壁之上刻“江麗田先生彈琴處”。疑是古之仙家者流，不復(fù)相訪。今辛亥三月間，宣州參戎楊公大壯，同一琴客江某來，道其姓氏，蓋即麗田先生。余驚喜，往訪。見骨格清整，白須飄然，隱天都峰下五十余年，終身不娶。有貴客過者，必逾垣而避。洵異人哉!楊誦其《詠古梅》云：“托根幽谷不知年，霧鎖云封得自全?！鄙w自況也。楊與之過陵陽，作絕句云：“山城重駐有前緣，再到陵陽二月天。笑指宦囊無別物，一船書畫一神仙?！?br />
　　一六

　　余刻《詩話》、《尺牘》二種，被人翻板，以一時風(fēng)行，賣者得價故也。近聞又有翻刻《隨園全集》者。劉霞裳在九江寄懷云：“年來詩價春潮長，一日春深一日高?！庇鄳虼鹪疲骸白笏蓟谧鳌度假x》，枉是便宜賣紙人?！?br />
　　一七

　　今州縣大堂有《戒石箴》，曰：“爾俸爾祿，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難欺?！比说獮樗胃咦谡Z也。后讀張端義《貴耳集》，方知是蜀王孟昶語。本二十四句，而高宗摘取之。猶云“清慎勤”三字，今奉為圣經(jīng)賢傳；而不知司馬昭訓(xùn)長史之言，見《三國志》。．

　　—八

　　余在沭陽署中，賦《落花》詩，已五十四年矣。今秋，門人方甫參攜其尊甫《碧潯居士詩》來，蓋當(dāng)時和余之作。中一首云；“獨對園林感不支，殘紅零落滿階墀?！睹麇烦x鄉(xiāng)日，金谷魂消墮地時。一夜雨偏添別恨，數(shù)聲鶯尚戀空枝。殷勤好向風(fēng)前約，莫負(fù)春來隔歲期?！庇郑骸坝衤┏盥犎掠?，金鈴誰護(hù)五更風(fēng)?”“山鳥解人憐惜意，故含花片往來飛。”皆佳句也。讀之，想見其為人。在當(dāng)時不急急以詩來見，其高雅可知。甫參在余門二十余年，亦遲至今年七月，方袖詩來。豈非風(fēng)騷顯晦，亦有一定之時耶?先是，碧潯弱弟子云，以詩受業(yè)余門，尚在甫參之前，亦未言及乃兄之能詩。余《詩話》中載子云詩甚多，今裁知其淵源有自云。碧潯，諱正溶，新安人。

　　一九

　　香奩詩，至本朝王次回，可稱絕調(diào)。惟吾家香亭可與抗手。錄其《無題》云：“回廊百折轉(zhuǎn)堂坳，阿閣三層鎖鳳巢。金扇暗遮人影至，玉扉輕借指聲敲。脂含垂熟櫻桃顆，香解重襟豆蔻梢。倚燭笑看屏背上，角巾釵索影先交?！薄耙缓熁ㄓ胺鬏p塵，路認(rèn)仙源未隔津。密約夜深能待我，吃虛心細(xì)善防人。喜無鸚鵡偷傳語，剩有流鶯解惜春。形跡怕教同伴妒，囑郎見面莫相親?！北烫一ㄏ略L臨邛，含笑開門有病容。帶一分愁情更好，不多時別興尤濃。枕衾先自留虛席，衣鈕遲郎解內(nèi)重。親舉纖纖偎頰看，分明不是夢中逢?！毙市首钍窍市?，擁翠偎紅雨乍停。念我驚魂防姊覺，教郎安睡待奴醒。香寒被角傾身讓，風(fēng)過窗欞側(cè)耳聽。天曉余溫留不得，隔宵密約重叮嚀?！逼渌丫洌?；“他日悲歡憑妾命，此身輕重恃郎心。”常防過處留燈影，偏易行來觸瑟聲?！薄皠窬Y(jié)同心結(jié)，一結(jié)同心解不開?！苯悦睢Ｓ鄳蛑^；“詩中境界，非親歷者不知。然阿兄雖親歷，亦不能如此之細(xì)膩風(fēng)光也?！苯忠娫r庭張觀察亦工此體?！稛o題》云：“真珠樓翠倚香帷，赤玉闌干白玉墀。人與桃花爭一面，春將柳葉斗雙眉。畫裾繡鳳晨風(fēng)舉，寶鏡盤龍夜月移。珍重瀛壺?zé)o限好，文鶯端合占瓊枝。”“每從夢里說相思，夢好翻嫌入夢遲。去后情懷憑酒遣，來時歡喜有燈知。羊權(quán)縮地真無術(shù)，張碩逢仙更有期。一樹夭桃濃著色，梳妝樓上繡簾垂?！逼渌丫?，如：“常啟鏡奩如對月，應(yīng)知蝶夢不離花?！辈桓耶?dāng)庭愁月掩，未曾卻扇怕花羞?！彼畵u鬢影疑釵墜，身比花香惹蝶親?！庇^察又有《山窗》一絕云：“空階入夜雨蕭蕭，剔盡銀燈漏轉(zhuǎn)遙。為怕客中聽不得，小窗先日剪芭蕉?！币嗥呓^中之姜白石也。觀察名裕谷，中州名臣儀封先生之曾孫。

　　二O

　　梁山舟侍講以書名重海內(nèi)。余過其家，見箋絹塞滿兩屋。余笑云：“君須有彭祖八百年之壽，才還清此債?！绷簽橐恍?，賦詩自懺云；“誓墓歸來王右軍，暮年都付代書人。小生那敢希前哲，只合從人役苦辛。”可笑涂鴉逾四紀(jì)，半生白日此中頹。書家縱有凌煙閣，恥把千秋托麝煤。”我自無心結(jié)蛇蚓，錯傳韋陟五云如。世間到底無真賞，認(rèn)煞題名一字書?！睆膩淼檬Т缧闹?，無佛稱尊或有之。未必西家勝東宅，卻教屈了效顰施。”“手未支離眼未昏，業(yè)緣欲斷竟何因?從今誓嚙工錘指，懶作供官設(shè)客人?！闭Z似謙而實傲。

　　二一

　　吾鄉(xiāng)多閨秀，而莫盛于葉方伯佩蓀家。其前后兩夫人、兩女公子、一兒婦，皆詩壇飛將也。先娶周夫人瑛清，《甲戌聞捷》云：“雙眉欲展意猶驚，起聽銅鉦屋外聲。不惜雕梁驅(qū)乳燕，泥金帖子掛題名。”秦家上計動經(jīng)年，閨夢何由向日邊?今日離情暫拋卻，知君身到大羅天?！薄洞盒Q詞》云：“蠶生戢戢滿庭隅，但愿蠅無鼠也無。大婦裹鹽呼小婦，前村趁早聘貍奴。”典衣買葉不論錢，要趁晴明乍暖天。卻似靈和殿前柳，春來三起又三眠?！薄读畎⒕|入學(xué)》云；“低鬟憐阿姊，與汝亦齊肩。且令拋針線，相隨共簡編。雙行知宛轉(zhuǎn)，坐詠愛清圓。試看俱成誦，今朝若個先?”其他佳句，如；《都門即景》云；“搗杏新添調(diào)酪碗，賞瓜不惜買冰錢?！薄妒紫摹吩疲骸盎ㄒ蜣o樹偏多態(tài)，鳥為催春已變聲?！薄断娜张P病》云：“小倦何心燒白術(shù)，薄陰有信近黃梅。”《柳綿》云：“乍從野水官橋見，只傍鞭絲帽影飛。”繼娶李夫人含章，《刺繡詞》云：“朝繡長短橋，暮繡東西嶺。生不識西湖，道是西湖景。羅稀不受針，縑密不容線。繡好有人知，繡苦無人見。”《夏書》云：“午樓風(fēng)暖試輕紗，語燕聲中日未斜。滿地綠陰簾不卷，游絲飛上蜀葵花?！薄堕L沙節(jié)署感賦》云：“廿年詠絮鳴環(huán)地，今日隨君幕府開。時外攝中丞事。畫閣乍迎新使節(jié)，春風(fēng)猶憶舊妝臺。殊恩象服慚難稱，遺愛棠陰待補(bǔ)栽。聞道江城輿頌美，如冰樂令又重來。”夫人為吾同年李鶴峰之女。鶴峰曾撫湖北，故有感而作也?！度f固寺》云：“山寺不知路，忽聞流水聲。溪隨巖石轉(zhuǎn)，塔與白云平。古木上無際，幽禽時一鳴。松根堪小憩，試汲碧泉清?！薄额}李白詩后》云：“千仞翔孤風(fēng)，高歌一代中。在天猶補(bǔ)謫，入世豈能容?膽落高驃騎，恩深郭令公。再回唐社稷，諸將莫言功?！薄锻饍翰恢痢吩?；“濟(jì)南秋八月，接汝數(shù)行書。報說重陽日，能回上谷車。已驚楓落后，又到雪飛初。何事歸期誤?臨風(fēng)一倚閭?！倍砸粴夂浅桑嫣迫烁呤忠?。其佳句，如：《詠始皇》云；“車載輥掠山有鬼，舟行縹渺海無仙?！薄锻贰吩疲骸昂Ｍ馓旃饷饕榜R，寰中人影動蜉蝣。”《并頭蕙蘭》云：“風(fēng)靜謝庭群從集，月明湘浦二妃歸?！薄吨刂炼奸T》云：“每歷舊游疑隔世，暫休征旆當(dāng)還家?！薄冻Ｖ莸乐小吩疲骸奥芬呀曳X遠(yuǎn)，人因垂老漸知秋?！庇?，《兩兒下第》云：“得失由來露電如，老人為爾重踟躕。不辭羽鎩三年翮，可有光分十乘車。四海幾人云得路，諸生多半壑潛魚。當(dāng)年蓬矢?；∫猓M為科名始讀書?”見解高超，可與《三百篇》并傳矣。

　　其女公子令儀《春陰》云：“碧窗人起怯春寒，小立閑庭露未干。墻外杏花階下草，引人長倚碧闌干?！薄吨垡埂吩疲骸靶⊥У桶核怀?，夜深猶自促歸程。滿窗涼月白于雪，船底忽聞魚籪聲?！薄冻跸呐汲伞吩疲骸败U躅花開暮雨余，送春天氣此幽居。棋枰半取殘箋補(bǔ)，詩草時尋退筆書。節(jié)序關(guān)心殊苦樂，韶華過眼有乘除。年來怕上蘇堤望，愁見垂楊綠映裾。”其佳句，如：《村景》云：“帆影多從窗隙過，溪光合向鏡中看。”《偶成》云：“多病階前時曬藥，畏寒窗外亦垂簾?！?br />
　　其長媳長生，吾鄉(xiāng)陳句山先生之女孫也?！洞簳浴吩疲骸按淠怀脸敛簧香^，曉來怕看落花稠。紙窗一線橫斜裂，又放春風(fēng)入畫樓?！薄短娲核瘓D》云：“秘殿春寒倚繡茵，君前底事效橫陳?馬嵬更有長眠處，也傍梨花一樹春?！薄都耐狻吩疲骸叭鯕q成名志已違，看花人又阻春闈。兩上春官；以回避不得與試?？v教裘敝黃金盡，敢道君來不下機(jī)?”“頻年心事托冰紈，絮語煩君仔細(xì)看。莫道閨中兒女小，燈前也解憶長安?！薄洞喝招殴P》云：“軟紅無數(shù)欲成泥，庭草催春綠漸齊。窗外忽聞鸚鵡說，風(fēng)箏吹落畫檐西?！薄洞簣@偶賦》云：“賣餳聲里日初長，春滿閑庭花事忙。樓外軟風(fēng)鶯夢暖，籬邊疏雨蝶衣涼。碧桃重似垂頭睡，紅藥殘如半面妝?？幢M韶光應(yīng)不倦，題詩長倚小回廊?！逼浼丫洌纾骸冻埵乐小吩疲骸皹溥h(yuǎn)作人立，山深疑雨來?！薄洞阂埂吩疲骸皾裨茐簶潢詿熤兀氯牒熁庥?。”《聞家大人旋里》云：“去郡定多遮道吏，還山已是杖鄉(xiāng)人?！?br />
　　余舊詠《西施》，有云：“妾自承恩人報怨，捧心常覺不分明?！弊缘赖妙}之間，載入集中。今讀陳夫人《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