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南耕程嗣章 著 石棣徐士愷?？?br />
古無宮詞，唐人始為之。其著者，則有王建；五代則有和凝、花蕊夫人；宋則有王珪及子仲修。宋自張公庠、周彥質(zhì)諸人，而以天子自為之者，又有道君皇帝焉。元明以降，作者尤多。大概就當時宮闈密事，發(fā)諸吟詠，如陜州司馬所云，"不是大家頻向說，九重爭得外人知"是也。竹垞朱氏云："《周南》十一篇，皆以寫宮閫之情，即謂之宮詞也，奚而不可。然則《雞鳴》，齊之宮詞也；《柏舟》、《綠衣》、《燕燕》、《日月》、《終風》、《泉 水》、《君子偕老》、《載馳》、《碩人》、《竹竿》、《河廣》，《邶鄘》衛(wèi)之宮詞也。下而秦之《壽人》、漢之《安世》、隋之《地厚天高》，皆房中之樂。凡此皆其宮詞所自始乎？"信斯言也，則宮詞之名，雖始于唐，而由來尚矣。第 唐以下宮詞，多靡曼之音，乏風人之旨，抑又何與？丁巳長夏，偶閱毛西河《彤史拾遺記》、《武宗外紀》，及諸家野史，隨事拈韻，得如千首。貞淫奢儉，一皆寓焉。題曰《明宮詞》。敢附于古之作者哉？觀者等諸檜曹以下其可矣。
南耕程嗣章識
龍飛濠泗肇興王，懿德承天地道光。一自新豐誕文母，十傳帝祚正靈長。
〖孝慈高皇后馬氏，宿州徐王馬公女也。馬之先，有宋太保默者，家于宿之新豐里。〗
草昧初開歷數(shù)歸，多憑良佐在閨幃。朝朝自檢軍儲冊，夜夜親縫戰(zhàn)士衣。
〖高后善承人意，而知書，精女紅。太祖每出軍，一切軍狀皆屬后。籍簿井井，雖踰時詢之，不少遺。暇即率諸校妻，縫紉衣裲，以備不給?！?br />
側(cè)陋多方賴護將，滹沱麥飯等難忘。君臣相保尤非易，至論堪垂作典章。
〖初，郭子興子三，與太祖不相能，數(shù)數(shù)構(gòu)太祖，間以他事幽太祖別室，絕口食。高后竊懷鐺底飼之。值蒸饃鑼熱，后乘熱竊其一懷之，薄乳旁，乳為之糜。幸子興妻張氏，憐后意惶急，陰解之。時諸軍四出，多鹵獻，獨太祖無有。子興怒，后密匄張氏婉轉(zhuǎn)，且以棗脯薦子興。子興置不問。及洪武元年，上即皇帝位，冊后。既冊，謂群臣曰："昔光武受命，嘗回思滹沱麥飯，以勞馮異。唐德長孫后，以能周旋于隱太子構(gòu)隙之間。今皇后同朕起布衣，閱歷優(yōu)患，每不憚灼肌體，恒熱食飼朕，此不止麥飯也。至郭氏猜嫌，幾羅叵測，后卒能多方彌縫，以脫朕于難。其與長孫之周旋，險易何等？語曰：妻者，齊也。又曰：家貧思賢妻。非后德齊一，安有今日？其敢以富貴忘貧賤哉！"群臣呼萬歲。既而語后，后曰："妾聞夫婦相保易，君臣相保難。陛下不忘妾，妾尤愿陛下不忘群臣百姓。"〗
裁余繪帛賜諸王，綺繡何曾問尚方。絕代母儀躬節(jié)儉，弋綈不數(shù)漢文皇。
〖高后性本儉，嘗命練故織為衾褥，以賜貧民。緝裁余繪帛，及織工治絲有荒颣者，纂集為衣帔，以賜諸王公主。身御浣濯久紕，不即易，曰"此弋綈遺法也。"〗
百爾均沾圣母恩，饔錢特賜古無倫。誰教盛世菁莪茂，紅板倉糧太學(xué)存。
〖高后慈愛性成，而又持大體。嘗曰："施恩必使遍，然推之有等差也。今民間眾庶，固多艱難。獨念京朝官去井里，挈妻子僮仆，奔走事上，而俸入有限，反多遍謫，差祿之謂何？"乃勸帝厚日給，別賜諸臣饔錢，且請?zhí)珜W(xué)生之攜妻室者，置家糧，名"紅板倉糧"，皆后恩也。〗
呂公相術(shù)最稱奇，愛女偏教侍孝慈。芒碭忽然云五色，寧妃恩寵冠當時。
〖郭寧妃，臨淮郭山甫女也。山甫善相人。上龍潛時，嘗游臨淮，過山甫家。山甫自外至，見上，大驚，爭呼內(nèi)治饌。治畢，夫婦奉七箸侍上飲，笑語甚歡。中酒，闔外戶，跽曰："公非常人也，自愛嘗言鐘離有王者氣，當在公矣。"上去，山甫謂諸子："若曹皆田舍郎耳，而有封侯之相，吾初疑之。今始知以是也。"乃遣其二子從龍渡江，而親飾妃，納乙室，侍孝慈皇后行間。洪武三年，封寧妃。孝慈崩，妃攝六宮事，稱皇寧妃。〗
掖廷供奉已多年，恩澤常憂雨露偏。龍馭上賓初進爵，可憐女戶盡朝天。
〖初，太祖以四十六妃陪葬孝陵，其中所殉，惟宮人十數(shù)人。建文帝嗣位，以張鳳、李衡、趙福、張弼、汪賓、孫瑞、王斌、楊忠、林良、李成、張敏、劉政，由錦衣衛(wèi)所試百戶散騎帶刀舍人，進為本所千百戶，其官皆世襲，以諸人皆西宮詢葬宮人父兄，世所稱朝天女戶者也。〗
中山宅里女諸生，窈窕由來箸令名。朱邸當年承詔入，佳兒佳婦慰皇情。
〖成祖徐皇后，武寧王徐達女。幼時誦書史，一過不忘，人稱女諸生。太祖聞其淑賢，一日召達謂曰："朕與卿，布衣交也。古君臣相契者，率為婚姻。卿有令女，其以朕子棣配焉。佳兒佳婦，足慰我兩翁。"達頓首謝，遂聘為燕王妃。洪武九年正月，授封冊。高后深愛之，曰："真吾婦也。"〗
宮政初修內(nèi)助良，常于先后見羹墻。一編更紀前賢跡，勸善書懸日月光。
〖燕王之國，徐后理王宮，政甚治，乃以居。高皇后喪，斷酒肉三年，每語及，輒流涕。成祖問："高皇后遺言多可誦，顧何言最要，能舉之乎？"后一一舉之，無所遺。后嘗輯《女憲》、《女誡》諸書，采其要者，作內(nèi)訓(xùn)，二十篇，又纂古嘉言善行匯一編，名《勸善書》，頒行天下?！?br />
恭侯賜爵舊勛家，豈為今時陰麗華。詔下不須親奏謝，未伸大義志終賒。
〖徐后弟增壽，當建文時，曾以國情輸之燕王，而建文帝誅之。至是議贈爵，后不可。上曰："欲為漢明德耶？顧今豈以外戚故封之？"竟封定國公，而命其子景昌襲爵。命下，使告后，后不謝，曰："非妾志也。"〗
關(guān)心時局獨殷勤，命婦傳來見小君。柔德殿中頻賞賚，干秋彤管著芳芬。
〖徐后嘗問成祖："陛下所與共治者，何也？"上曰："六卿理政務(wù)，翰林職論思。皆是也。"后曰："請得悉召諸命婦觀之。"上許諾。及召入，遍觀，喜甚，各賜以冠服鈔幣，且諭之曰："凡婦相夫，豈止衣服饋食云爾，必將有德行之助焉。古公侯夫人，及大夫士之妻，其能助成夫德，載諸簡牘，伙矣。今上所共理者，六卿翰林之臣也。爾諸命婦，詎無所以贊于內(nèi)者。夫百姓安則國家安，國家安則君臣夫婦皆安。此所當共勉者也。且夫朋友之言，有從有違；夫婦之言，婉而易入。爾其思之。"又召翰林學(xué)士解縉、黃淮、胡廣、胡儼、楊榮、楊士奇、金幼孜妻，見柔德殿，各賜勸勉，且賞賚甚至?！?br />
玉琯攜來玉殿吹，天生艷質(zhì)自高驪。無端北狩蛾眉死，風雨荒城葬盛姬。
〖成祖權(quán)妃，朝鮮人。永樂七年五月，朝鮮貢女充掖庭妃，隨眾女入。上見妃色白，而質(zhì)復(fù)秾粹。問其技，出所攜玉琯吹之，窈窕多遠音。上大悅，驟拔妃出眾女上。踰月，冊賢妃，授妃父永均為光祿卿。八年十月，妃侍上北征，凱還而疾。至臨城，曰："不能復(fù)事上矣。"遂薨。上哀悼，親賜祭，溢曰"恭獻"。命厝其柩于澤縣，敕縣官守之?！?br />
漢儲羽翼重商山，大計今憑婦道孱。洗手人廚湯餅薦，能回天意彈指間。
〖仁宗皇后張氏，以洪武二十六年冊燕世子妃。永樂二年四月改冊為皇太子妃。時仁宗體肥，腰腹徑數(shù)圍而■⑴膗。上命與諸王馳馬，仁宗辭不能。上大恚，命有司減仁宗膳。仁宗危甚。會上令監(jiān)國二王播流言中之，幾易儲。后內(nèi)寬仁宗，而外事成祖及仁孝皇后甚謹，重得仁孝心。仁孝每言于成祖，成祖亦意解。嘗曲宴內(nèi)苑，仁宗侍，成祖見仁宗色變，唾而詈。移時指后曰："此佳婦，他日當承我家。脫微此，廢爾久矣。"后起頓首謝。頃之，忽失后所在。上怪，使覓后，則后方親入宮庖，手湯餅出薦。七且喜且感，顧仁孝。仁孝為慰勞泣下，乃呼仁宗及后前，劇飲盡歡乃罷。由是太子得不易?！?br />
四海無波屬太平，萬方貢獻達皇京。雖然瓜果輕微物，先進慈闈展至情。
〖宣宗立，尊仁宗皇后為皇太后。方是時，海內(nèi)太平。上入奉起居，出侍游宴。四方貢獻，雖瓜果微物，亦必先進皇太后，然后嘗食。兩宮慈孝聞天下?！?br />
鳳輦閑游西苑春，至尊親掖踏芳塵。六宮從幸咸歡樂，萬歲山前獻壽頻。
〖宣德三年，太后游西苑。上親掖輿，皇后皇妃皆從行，泛舟登萬歲山。上奉觴上壽，獻詩頌太后。太后亦賜觴，諭上以"保境安民至意"，上頓首謝。〗
金根夙駕出長安，為謁山陵警八鑾。扶輦河橋天子過，萬人爭擁路旁看。
〖宣德五年二月，謁長陵、獻陵。上親櫜鞬騎，導(dǎo)至河橋，下騎扶輦行。既過，復(fù)騎。畿民觀者夾道旁，皆感悅，呼萬歲。時陵園父老，適迎至。太后顧上曰："百姓以君能安民，故不憚遠赴，趨承踴躍，爭欲得一望顏色。倘無以安之，恐天下之望君者，不止是矣。"上謝?！?br />
田疇遍歷過農(nóng)家，婦女歡呼笑語嘩。村酒野蔬爭一獻，欲將滋味博恩夸。
〖謁陵還，上奉太后過農(nóng)家，召婦女問生業(yè)安否。婦女應(yīng)對俚樸，如家人然。太后喜賜鈔幣飲食。時有以野蔬村酒獻者，后嘗訖，復(fù)賜上曰："此農(nóng)家味，當知之。"〗
少小初充給事時，尚宮誰似善圍姿。濟河星氣干天象，骨法相傳女弟宜。
〖胡皇后，宣宗廢后也。名善庠，濟寧人。父榮，生七女。洪武初，長女名善圍，以才色給事掖庭，充尚宮，頗見任使。永樂十五年，有詔選皇太孫妃，司天奏皇氣見奎婁，當在濟河間求之。使者下濟寧，因以榮第三女進，則后也。按之合法相，遂于是年冊皇太孫妃?！?br />
秋風一夕入長安，紈扇吟成卸玉冠。豈為求仙學(xué)清凈，黃金買賦古猶難。
〖胡后既廢，退居長安宮。性本恬，不喜事華飾。至是學(xué)清凈，奉黃老，為仙姑。張?zhí)笊鯌z之，特召入居清寧宮。正統(tǒng)八年崩，溢靜慈仙師?！?br />
官舍初生見令姿，內(nèi)廷鞠育事尤奇。彭城卿卿殊多事，早荷非常圣主慈。
〖先是，鄒平孫忠者，由太學(xué)生擢永城主簿。生一女，姣晰而慧。仁宗張皇后，永城人也。其母彭城伯夫人，曾見孫氏女于主簿官舍，奇之。會永樂八年，太宗謂皇太孫長，當擇配。彭城夫人稱孫氏女賢，乃因張皇后言于太宗。太宗取孫氏女入宮。甫十歲，即令張皇后育之，已七年矣。至是詔選妃，以司天奏故，竟冊立胡氏，而以孫氏為之殯。彭城夫人每為張皇后唧唧，而張皇后賢，不言也。是時仁宗知其事，故于仁宗嗣位，冊孫氏殯時，特賜孫氏得服妃冠服。宣德改元，冊為貴妃。三年三月，胡后廢，冊為皇后?！?br />
朔風飛雪北庭寒，御服親縫淚不干。南內(nèi)歸來頻問訊，多緣母子別離難。
〖孫后生英宗。英宗在迤北，后嘗寄御寒衣裘，手自縫織。及居南內(nèi)，后時時遣使問候，遣珍饌，且數(shù)自入視。會守者王誠、舒良密謀，伺后入，當白景帝，留后南內(nèi)。后聞，始不往?！?br />
班姬聰慧傳青史，郭愛才名可比肩。入侍二旬何太促，楚騷哀怨入黃泉:
〖宣宗郭殯，名愛，字善理，鳳陽人。穎悟警敏，有文章名。上聞之，納為殯。入宮二十日，卒。殯自知死期，書楚聲以自哀。其詞曰："修短有數(shù)兮，不足較也。生而如夢兮，死則覺也。先吾親而歸兮，獨慚乎予之孝也。心仿徨而不能己兮，是則可悼也。"〗
土木城邊列虜營，乘輿北去悔親征。祈天豈惜傷肢體，血淚長流頓失明。
〖英宗皇后錢氏。正統(tǒng)十四年，上北狩，后盡出中宮所有貲仗變之，佐迎駕費。每夜露告天，罷即臥地，因壞一股。復(fù)以久泣，故傷目。〗
異代宮闈感廢興，汪錢衰旺互相仍。若非昔日情偏重，此際殷勤恐未能。
〖景泰帝皇后汪氏。英宗北狩時，錢皇后在宮，憂勞哭泣，日藉后慰恤，有如妯娌。而孝肅孫太后，以母后垣赫頓失勢，危疑見門闥。賴后事恭謹，多保護，愿有以報。后及英宗復(fù)辟，仍令稱王妃，后淪落。一興一衰，因于后。歸國時流涕飲餞。凡在宮所有服御費器，及其故宮人答應(yīng)，皆令隨后遷外王府。于是外王府所蓄與宮禁等?！?br />
何事長齋繡佛前，遭時淪落自堪憐。白頭郡主閑相伴，錯過春光四十年。
〖汪后既歸，齋素事佛，二女稍長、亦齋素，矢不下嫁。至憲宗強之，始嫁其一于郡馬王憲?！?br />
北狩鑾輿萬事空，歸來偏憶玉玲瓏。如何七載為天子，御帶居然在井中。
〖汪后性本醇懿，然多執(zhí)持，不輕徇。英宗既復(fù)辟，嘗入內(nèi)帑檢故物，問太監(jiān)劉桓曰："記有玉玲瓏系腰，今何在？"桓言："景帝曾取去，當在汪所。"七遣使再三索，皆對以無有。左右勸后出還上，后不肯。既而語人曰："是實有之，但景帝雖廢，亦嘗為天子七年。一腰系何不可消受，乃迫取耶？且景之天下尚歸之上，何有此數(shù)片玉？當上索時，吾實怒而投之井矣。"其執(zhí)持如此。〗
西苑從游控玉驄，內(nèi)宮調(diào)習(xí)最稱工。君恩一去同流水，湘血應(yīng)歸泉路紅。
〖景帝妃唐氏，以景泰七年進宮，八月封皇貴妃，寵幸冠后庭。嘗乘馬隨帝游西苑，馬驚，妃墜。帝乃命中官劉茂選御廐之最良者，日控習(xí)以待。天順元年二月，革封號。郕王薨，群臣議徇葬及妃，妃無言，遂殉之?！?br />
怙寵宮人事不平，何須執(zhí)法漫爭名。長門寂寞恩先斷，賴得儲皇度此生。
〖憲宗廢后昊氏，天順八年七月冊立為皇后。方憲宗居?xùn)|宮時，有宮人甫笄，竊侍太子起居者，即萬妃也。寵甚，多無禮。后立而惡之，摘其不法加杖焉。后既廢，退居西宮。適紀氏以懷妊故，懼萬妃不測，居后宮旁生孝宗，而后保護之備至。孝宗即位，念后恩，命服膳起居一如母后禮?！?br />
貴妃承寵已多年，曲意相看自可憐。尚食每嘗陳玉饌，翟車馳道任爭先。
〖憲宗王皇后。吳后廢始立時，萬妃有寵，吳后與妃不相中，因見廢。后賢而有智，鑒吳后事，一以曲處之。嘗游西苑，妃車先后行。歲時朝見，不執(zhí)妃禮。昭德宮醞饌，每加于中宮。帝嘗令妃戎服侍酒，使太監(jiān)段英掌宮，后一無所忌?！?br />
征南俘得蠻中女，警敏初堪■⑵鑰司。莫怨花時常寂寂，新承恩寵少人知。
〖憲宗妃紀氏，孝宗母也。本蠻土官女。成化中，征蠻，紀氏在俘中。久之，中宮入選，愛女史警敏，俾守內(nèi)藏。時萬貴妃寵而妒，他妃幸上者，皆治使傷妊。即妊，百計使墮。由是他妃勿敢進。上嘗行內(nèi)藏，紀氏應(yīng)對稱上旨。上悅之，就藏幸焉，有身。萬貴妃察知，恚甚至不食。默埃數(shù)月，令婢鉤治之。婢謬報曰"病痞"。終以貴妃譖，謫居安樂室。〗
謫居安樂生皇子，胎發(fā)垂肩倏五齡。若使當年先漏泄，紫微何處覓前星。
〖孝宗生，紀氏使門監(jiān)張敏溺焉。敏驚曰："上未有子，今縱不能使上知，顧奈何棄之？"稍哺粉，餌怡蜜，藏之他室。當是時，貴妃雖日伺，無所得，且甚秘。至五六歲，尚不敢剪其胎發(fā)。惟吳太后廢居西內(nèi)，近安樂，獨往來知其事，時時就哺養(yǎng)。上不知也?！?br />
幾曾華渚看虹繞，明鏡空嗟不駐顏。忽有黃門報消息，始知少海在人間。
〖他日，上召張敏櫛，照鑒嘆曰："冉冉矣，而無子。"敏伏地曰："死罪！萬歲見有子，何言無耶？"上叱："安得有？"敏叩頭曰："有，只恐不能保耳。倘能保，子現(xiàn)在也。"上曰："吾自當保之，顧安得有？有安在？"敏叩頭言狀，上急起入西內(nèi)，令召見。使至安樂室宣旨，紀氏抱孝宗泣曰："事已覺，吾無生矣。兒去，見黃袍有須者，兒父也。"乃為孝宗易衣，置小車中，舁之行。既至，孝宗發(fā)被地走，入上懷，牽上衣。上顧視，大喜，且泣下曰："我子也，類我。"〗
西子湖頭事檢沙，檢金未得得容華。不須更結(jié)千絲網(wǎng)，玉貌天生入內(nèi)家。
〖邵貴妃，昌化人，興獻王母也。父淋，淘沙軍。生妃，鬻于杭鎮(zhèn)守太監(jiān)。太監(jiān)愛其慧，為授書，讀唐詩、詩余數(shù)千首。稍長，有容色，知禮。太監(jiān)攜還京，會中宮選掌禮殯妃，應(yīng)選?！?br />
聰慧由來是性成，唐詩千首記分明。獨將紅葉閑題詠，惹得君王自動情。
〖 時萬妃妒甚，邵貴妃托微疾，居外宮，未進也。偶夜坐，自詠所制《紅藥詩》，憲宗過，聞之大喜，遂召幸。〗
乍別茲顏朱邸開，思親酬答意堪哀。暮年卻喜孫枝茂，繼體還從興國來。
〖成化十二年，冊邵氏為宸妃。二十三年，進貴妃。生三子，一興王，祐杭。一歧王，祐榆。一雍王，祐標。興王即睿宗也。興王之國，妃不得從。興王作思親詩上妃，妃答之。正德十四年，世宗繼大統(tǒng)。妃老矣，尚在宮，目盲。喜其孫為皇帝，摸世宗身頂至踵。乃推本所生，越舊制，進稱為皇太后?！?br />
民間生長未知愁，只道宮中勝外頭。卻憶空懸明月處，莫教選女下南州。
〖邵太后嘗曰："女子入宮，無生人樂。飲食起居，皆不得自如，如幽系然。以后選女入宮，無下江南。此我留大恩于江南女子者也。江南人家亦幸無以匄恩澤，送女子入宮。"當時以為良言?！?br />
掖庭初入未勝衣，稍長何來絕世姿。一自青宮承幸后，難令恩寵讓當時。
〖萬妃，青州諸城人。生四歲，選入掖庭，為圣烈孫太后宮人。及笄而妍，充小答應(yīng)給事。仁壽宮憲宗為太子時，見而悅之，因竊侍太子。旋命司秩，改侍太子宮。及即位，吳后初立，猶以宮人禮視之，加樸責。吳后廢，王皇后繼立，鑒昊后事，每損意優(yōu)容之。妃亦警敏，故善迎帝后意，且籠絡(luò)諸嬪御，畏之無敢忤者。〗
桂殿朝昏奉起居，后廷游玩恣歡娛。君王偏自多憐愛，褲褶新裝馬首驅(qū)。
〖上嘗游幸諸宮，必令萬妃褲褶為前驅(qū)，狎褻備至?！?br />
燕燕飛來已數(shù)春，何因負約御他人。綠綈方底常傳語，裹藥重封葦篋頻。
〖成化二年正月，萬妃生皇第一子，上大喜。為遣中使四出，祈祐諸山川之神。三月封貴妃。既而皇子薨，妃亦自是不再娠。于是大媢，忌絕嬪御進幸。即仍有進幸者，必藥之墮其胎，且有從是死者。柏賢妃生悼恭太子，暴卒。即孝宗之生，頂上有寸許無發(fā)，皆藥所中也。〗
南郊黃霧塞天衢，妃子終先圣主殂。自識君恩同比翼，免教血淚灑蒼梧。
〖成化二十三年春，上郊天，大霧，人皆訝之。明日，慶成宴罷，上還宮，忽報萬貴妃薨。妃體肥，是日以拂子撻宮人，怒甚，中痰死。上聞報，憮然曰："萬妃長去，吾亦安能久矣。"為輟朝七日，上亦于是年晏駕?！?br />
明日投懷見異征，長秋恩愛古何曾。一門父子皆侯伯，赫奕于今戚畹稱。
〖孝宗張皇后，興濟人。父巒，母金夫人，夢月入懷，生后。后當適人，其所當適者忽大病。及選為太子妃，則前所當適者病已。孝宗即位，立為后。篤愛宮中，同起居，無所別，寵有如民間伉儷然者。巒自都督同知封壽寧伯，卒加贈昌國公。子鶴齡，嗣侯。弟延齡亦從都督同知進封建昌伯，并加保傅。其他群從，以后故，受中書舍人及錦衣百戶諸官者，不可勝數(shù)。又為后立家廟于興濟，土木閎麗，明世外戚之盛，無過張氏者?！?br />
守宮論就動宸顏，學(xué)士才名邁左班。一首新詩偏憶姊，可教流落在人間。
〖沈選侍，名璚蓮，烏程人。宏治初被選入掖庭，孝宗試選女知書者，命為《守宮論》。選侍援筆立成，其發(fā)端曰："甚矣秦之無道也，宮何必守哉？"孝宗悅，擢居第一，使給侍御前，賜名曰女學(xué)士。弟溥，舉人，官通判。選侍有《寄弟試春官》詩傳于外?！?br />
關(guān)山駐蹕,塞塵黃，趙女新聲擁靚妝。聞道美人新進入，一朝蒙幸忽專房。
〖武宗劉美人，亦稱劉夫人，太原民劉良之女，晉王府樂戶楊騰名下妓也。正德十二年，上幸大同，駐蹕偏頭關(guān)。遍索女樂于太原，美人偕眾妓雜進。上遙見，悅其色。及聆謳，大喜，遂從榆林還，再召之，載以歸，命為美人，大見寵幸。初居豹房，后漸入西內(nèi)專寢。飲食起居，必與偕。言事輒聽，左右或觸上怒，陰求之，輒一笑而解。江浙諸近幸，雖甚貴倨，見必觸首以母事之，呼之曰"劉娘娘"?！?br />
六龍南幸發(fā)京師，愛妓先移潞水湄。不似征遼離別久，玉釵珍重贈臨歧。
〖武宗將南征，陰移劉美人至潞河。約駕先發(fā)，而隨以他舟迎美人。美人脫一簪贈上行，且以為信，曰："見贈而后赴。"〗
內(nèi)使空傳圣旨來，美人持信坐陽臺。太平天子多情甚，御艦親迎到水隈。
〖上藏簪衣間，過瀘溝，馳馬失簪。大索數(shù)日，不獲，去。及至臨清州，上遣中使召美人。美人辭曰："不見簪，非信，不敢赴。"上乃獨乘舸晝夜行，旁皇至張家灣，親迎美人載而南?！?br />
威武畋游樂未央，獨能諫獵史書光。布施遍滿南朝寺，姓氏雙題第一行。
〖上至揚州，每以數(shù)騎獵揚州城西，止宿上方寺。后遂無厭，屢出獵，馳突不測。劉美人諫乃止。時又稱為"夫人"。自上方寺至南京，所臨寺觀，幡■⑶錦繡梵貝夾冊，有為上所錫赍者，悉署上號"威武將軍鎮(zhèn)國總督及夫人劉氏"名字其上?！?br />
玉輦時時在豹房，君王不獨戀禽荒。浣衣局內(nèi)新承寵，報是佳人王滿堂。
〖浣衣王滿堂者，霸州民王智女也。以麗色，嘗與選嬪宮。既而罷歸，恥不肯適人。又時時感異夢，謂必有趙萬興者來聘，當許之，其人貴不可言。里中僧出入智家，知其夢，間以語人。道士段鋹，挾妖術(shù)，聞之，遂潛易姓名，且賂僧，使僧前一日謂智家曰："爾家明日當有大貴人至。"詰旦鋹至，問其姓名，曰"我趙萬興也"，智家歡呼羅拜之，遂妻以滿堂。鋹乃出妖書，轉(zhuǎn)相煽亂。愚人既神其夢，及見書大信，從之者日益眾。鋹畏事漏，攜滿堂逃之嵫陽，既而嵫陽人亦信之。有嶧縣儒生潘依道、孫爵杖策至，陰受其術(shù)，時背人行主臣禮。于是鋹遂膺號，改元"大順平定"，往來牛蘭、神仙二山間。久之，鋹出行，新城民掩獲鋹，并得其妖書。撫按以聞，武宗詔釋愚民之從者，獨斬鋹與依道、爵三人西市。乃特降中旨，令勿殺滿堂，沒入之，以官奴送浣衣局。既而召入侍豹房，大幸?！?br />
內(nèi)廷來往任羊車，記注無官尚寢除。官局近來無一事，昭陽夜飲拜恩初。
〖故事，宮中六局，官有尚寢者，司上寢處事。而文書房內(nèi)官，記上幸宿所在，及所幸宮嬪、年月，以俟稽考。武宗悉令除卻，省記注，掣去尚寢諸所司事。遂遍游宮中，日率小黃門為角抵蹋踘之戲。隨所駐輒飲宿不返。其入中宮及東西兩宮，不過四五日?！?br />
寶和店里百般呈，廊下家居永巷行。親著估衣持簿算，當爐雜坐并彈箏。
〖嘗游寶和殿，令內(nèi)侍出所儲攤門，身衣估人衣，首戴瓜拉。自寶和至寶延，凡六店，歷與貿(mào)易，持簿算，喧訽不相下，別令作市正調(diào)和之。擁至廊下家。廊下家者，中官在永巷賣酒家也。箏■⑷琵琶嘈嘈然，坐當爐。婦于其中雜出，牽衣蜂簇而入。濩茶之頃，周歷諸家。凡市戲、跳猿、騙馬、斗雞、逐犬，所至瑰集。且實宮人于勾闌，扮演侑酒，醉即宿其處，如是累日?！?br />
錦衣秘術(shù)獻君王，初進佳人回鶻裝。妙舞清歌看未足，一時供奉盡殊方。
〖有言錦衣衛(wèi)都督同知于永，善陰道秘術(shù)。武宗召入豹房與語，大悅。永，色目人。進言回回女晰潤而瑳粲，大勝中土。時都督呂佐亦色目人。永矯旨，索佐家回女善西域舞者，得十二人以進，歌舞達晝夜。顧猶以為不足，乃諷上請召諸侯伯中，故色目籍家婦人入內(nèi)，駕言歌舞，而擇其美者留之，不令出。一日永侍飲，歡舞酒酣，呼永，使即家召其女來。時有言永女殊色，故以召。永詐匿其女，飾鄰人白回子女充名以入。上以為真也，悅之。永畏其泄，陽為風痹，固乞去。以其子承襲指揮。諸色目家雖切齒，然無敢發(fā)者?！?br />
乍辭鉛粉下彤庭，愿向花前學(xué)誦經(jīng)。天子何因親剃度，廠中說法更丁寧。
〖西宮大答應(yīng)。宮人有愿祝發(fā)為尼者。上作剃度師，親為說法，置番經(jīng)廠中?！?br />
中監(jiān)密奏薦紅妝，艷質(zhì)能兼騎射長。胡語琵琶堪絕調(diào)，頓令門戶滿輝光。
〖初，江彬密言，后軍都督府右都督馬昂，有女姊美艷。時己適畢指揮，有妊矣。上令中使迎取之至豹房。弱顏麗質(zhì)，顧善騎射，解胡樂，能道達語，遂大幸。馬氏一門無大小，皆賜蟒衣。內(nèi)廷大珰，皆呼昂為舅，賜第太平倉東，熏灼動京師。言官交章諫，皆不納。上每從數(shù)騎過昂飲。一日飲酣，召昂妾。昂以妾病辭，上怒而起。昂懼，乃請罷，而馬氏寵衰?！?br />
宣府行宮駐乘輿，珍奇鱗萃彩云舒。直呼絕塞為家里，轉(zhuǎn)覺長安樂不如。
〖上度居庸關(guān)，歷懷來、保安諸城堡，遂駐蹕宣府。初，江彬勸上于宣府治行在，越歲乃成，縻費不可計。后輦豹房所儲珍寶，及巡幸所收婦女，實其中。上甚樂焉，每稱曰"家里"。還京后，數(shù)數(shù)念之不置。〗
佳氣遙瞻在大名，金錢四側(cè)擲來成。君王一顧螆蛦掌，惱卻蛾眉誤此生。
〖世宗陳皇后，元城人。少與諸女擲錢戲，錢皆四側(cè)。既長，昭圣張?zhí)鬄槭雷谶x婚，臺官言"大名有佳氣"。得后，迎入宮。嘉靖元年，冊為后。后上與后坐，張文二妃者尚茗，上循視其手。后恚，投杯起。上大怒，后以驚悸，忽墮妊，既而崩?！?br />
慈旨傳來選九嬪，黃金冊寶玉嶙峋。奉先殿內(nèi)初成禮，耀首爭看翟羽新。
〖嘉靖十年，奉章圣皇太后旨，選九嬪。先是，祖制無九嬪名目。后妃下雜置諸嬪宮，而間以婕妤、昭儀、貴人、美人諸位號。雖稍參漢制，要其所以為儲嗣計，未嘗乏也。至是特用張璁言，謂上未有子，古者天子立后，并建六宮、三夫人、九嬪、二十七世婦、八十一御妻，以廣儲嗣。陛下春秋鼎盛，宜博求淑女為似續(xù)計。于是下慈旨為九嬪之選。三月，方氏、鄭氏、王氏、閻氏、韋氏、沈氏、盧氏、沈氏、杜氏九人，并受冊，并冠九翟冠，大采鞠衣。圭用次玉谷，文冊黃金涂，視皇后殺五分之一。至期，上袞冕告太廟，還服皮弁，御華蓋，殿傳制遣大臣行冊禮。既冊，乃從皇后朝奉先殿。禮成，百官入賀，上仍服皮弁受之?！?br />
漫說天圓與地方，宰臣希旨自無妨。恪恭原善將禋祀，宸眷優(yōu)崇內(nèi)德彰。
〖方氏冊名德嬪。上以其行禮敬，且升降有儀度，悅之。越二年，張皇后廢，欲立后，以問夏言。言故逆上意，頓首曰："臣請為陛下賀。夫天圓而地方者也。"上大喜，遂以其年立為后。上嘗上高祖及高后尊號，后捧高后主亞獻，上稱其有禮。?；屎笊y及禁日，后親扶寶幄，尚匕挾惟謹。睿皇后祥，后奉幾筵，帥嬪御行享祀，皆恪恭稱上意。上嘗特褒之?！?br />
無端事變起宮闈，全仗長秋息禍機。豈料頓忘宗社恨，翻然病已憶端妃。
〖世宗性卞，待宮人多不測，宮人懼。會所幸曹妃及王寧嬪，侍上寢。寢酣，宮人楊金英等謀弒逆，用組系上頸，而以釵股雜刺上胯間。幸系組倉卒，誤為殊死，結(jié)得不縮。金英懼，同事張金蓮者，知事敗，走告后。后馳至解組。上蘇，然病悸不能言。后命太監(jiān)張左、高忠捕宮人雜治詞。王寧嬪首云："曹妃者雖不與，然亦知之。"后乃傳上命，收曹妃及金英等十余人，磔于市，并斬其族屬十余人，而籍其家。先是，曹妃有容色，上愛之，冊為端妃，故每侍上寢。至是上稍愈疑妃冤，曰："端妃，我所愛，宜無此心。"因德后救已，而翻以妃故憾后?！?br />
西宮烈焰照天明，內(nèi)使驚喧奏紫宸。何事沉吟無一語，可憐玉體盡成塵。
〖二十六年十一月，宮中火。中官請救，后上不應(yīng)。方后遂崩，而已復(fù)悼曰：".后救我，而我不能救后。"乃厚其喪葬禮?！?br />
星官送子夢初征，總角歧嶷更可稱。不敢指天頻舉手，忽歸泉路恨難勝。
〖世宗皇貴妃王氏，嘉靖九年選入宮，十年冊為昭嬪。十五年，生皇子載睿。生時，有他妃夢星官以嬰兒送昭嬪，上異之。是年進昭妃，明年冊為貴妃?；首佑衅尜|(zhì)，嘗見上叩頭曰："兒不敢時時舉手者，以天在上也。"上奇其言，至是益重妃。十九年，進皇貴妃。二十八年，皇子薨，年十有四。初冠，行冠禮，翼日而病。命太醫(yī)視之不治，忽北面拜曰："兒去矣。"端坐而逝。上悼之，溢莊敬太子。明年妃薨?！?br />
何人自奏達楓宸，有女還堪充下陳。郊享正逢真吉兆，璽書聞已冊寧嬪。
〖李嬪，延津人。嘉靖十四年十月，夏言請慎選賢淑補嬪御，以廣儲嗣。匕命夫人女官出諸王館選擇。妃父李拱臣自詣通政司上白，有女端麗，堪充下陳。因轉(zhuǎn)送禮部以請。上曰："此非大臣獻諛也。既系親陳，當從所愿。"遂令拱臣送至京。既至，適上行郊禮。夏言請淑女赴諸王館，擇日選視。上曰："淑女至京，適逢郊享，此高梅之兆也。"敕勿赴館選，逕進大內(nèi)。既進，冊寧嬪。無子薨?！?br />
移居別殿出坤寧，臥病長將玉戶扃?？傲w寢門修古禮，履聲先已慰人聽。
〖穆宗繼后陳氏，無子，多病。出坤寧，居別宮。神宗在東宮時，生母李太后尚為貴妃。神宗每晨謁奉先殿朝帝及貴妃畢，即往候后，曰："娘娘寂寞，禮不可曠。"后聞履聲即喜，強起，取經(jīng)書指而問之。神宗應(yīng)聲答。后且感且喜，貴妃聞后喜，亦喜?！?br />
太平天子孝思敦，慈圣還同仁圣尊。百戲雜陳娛令節(jié)，深宮宴飲不聞喧。
〖神宗嗣位，尊陳后稱仁圣，李貴妃稱慈圣。兩宮既同尊，而后與慈圣皆賢，素無猜嫌，至是益親謐。神宗又孝事兩宮，一無所間。由是后無疾，優(yōu)游慈宮者二十五年。神宗嘗設(shè)近侍二百余人，陳百戲，為兩宮歡。每遇令節(jié)，先于乾清宮大殿設(shè)兩宮座，使貴嬪請導(dǎo)，上預(yù)俟云臺門下，拱而立，北向久之。仁圣輿至景運門，慈圣輿至隆宗門，上居中，北向跪。少頃，兩輿齊來前，已復(fù)齊至乾清門，七起。于是中宮王皇后扶仁圣輿，皇貴妃鄭氏扶慈圣輿，導(dǎo)而入。少憩，請升座，自捧觴安幾，以及獻饌更衣，必膝行稽首，屏顧攝息，皆從來儀注所未有者。于是始陳戲，劇飲乃罷。凡大饗多此類?！?br />
早歲誰教帝德成，多因慈圣在乾清。經(jīng)筵御后頻呼講，每至臨朝喚五更。
〖萬歷元年，慈圣皇太后徙居乾清宮，視上臨御。諸外廷事，一切倚任閣巨，不敢預(yù)，獨于上起居，務(wù)極嚴切。上偶不讀書，召使長跪。每御講筵人，嘗戲作講臣進講后前。后亦以是驗其記否。每朝日，五更至上寢所，呼曰："帝起，今日上朝。"敕左右掖上坐，取水為盥面，挈之登車以出?！?br />
按歌曲調(diào)欲翻新，醉戲驚聞母后嗔。何至競傳師博陸，數(shù)行罪已詔酸辛。
〖八年十一月，上曲宴西苑，兩宮人侍。上醉顧之，使之歌新聲。辭不能。既退，取劍擊兩宮人。左右勸止之，遂戲截其發(fā)以出。翼日慈圣太后聞，大怒。自尚青布袍，屏簪珥，傳語閣臣居正具狀切諫，且令草罪已御札。又召上跪地，數(shù)其過。至云："必用汝作皇帝耶？"時宮中喧傳太后令馮保向閣中取霍光傳，將退上，立潞王。上大懼，跪泣不起。久之方解。乃答其所嬖二人逐之?！?br />
梵剎琳宮遍八墳，傾心施予豈慳財。慈寧宮里清秋節(jié)，忽報紅蓮九朵開。
〖慈圣究心內(nèi)典，好施予。凡天下名勝地，皆置梵剎，動費鉅萬。時天下晏安，物力充牣，上亦助施無所吝。嘗侍后慈寧宮看花，時已秋節(jié)，有銅盎生紅蓮，蓮心抽蕊九，而攢簇四向，如臺蓮然。上令傳外廷觀看，看畢仍送慈寧。上親帥后妃稱賀，且賦詩，以為太后慈壽之瑞?！?br />
昊生畫手擅唐時，臨寫慈容勒石垂。千葉至今供梵宇，威傳大士箸威儀。
〖神宗嘗于太后千秋節(jié)，為太后祈福。敕取內(nèi)庫所藏吳道子畫觀音像臨模之，易以慈容，使梵剎瞻仰，勒石，刷千葉以布天下。天下梵剎皆供之。〗
愛子初封行有日，貴妃留戀獨逡巡。千秋上壽須休說，潞邸親同福邸親。
〖福王之國，行有日矣。鄭貴妃難之，復(fù)以祝太后千秋為辭，且多設(shè)禮幣，冀以悅后。后揮卻之，且曰："不知吾潞王可宣來上壽否？"貴妃乃不敢留。〗
玉熙宮女細腰肢，舞態(tài)能含燈影隨。身是大梁儒士配，忽傳懿旨得佳期。
〖玉熙宮女妓，能戴燈舞。自言家大梁，曾許里中人儒生。慈圣遣還其家，使配焉。〗
四紀皇心已倦勤，那堪章奏更紛紜。宮中卻有真良佐，封識分明待上聞。
〖神宗王皇后，性端謹。上丁承平久，天下無事，好靜攝。一切章奏，盡留中不下。后封識藏弆，每語一事，即隨取上之?！?br />
年長宮人久未封，一朝承寵踞蒼龍。慈宮自檢起居注，且喜生孫暮景逢。
〖王貴妃，光宗生母也。初為宮嬪，無寵。年長矣，偶幸，有娠。神宗諱之。故事，宮中承寵，必有賞赍。文書房內(nèi)官即記年月日及所賜，以為驗。侍慈圣語及之，上不應(yīng)。慈圣命取內(nèi)起居注相示，且以好喜相慰藉曰："吾老矣，猶未有孫。果男者，宗社福。也母以子貴，寧分差等耶？"十年四月，封恭妃。八月，光宗生，是為皇長子?！?br />
里巷爭傳詔選妃，桃夭未及盡于歸。閉門獨自傷春色，何意翩然向紫微。
〖鄭貴妃，大興人。萬歷六年。上以大婚下選擇令。民俗稱大婚曰"官婚"，爭嫁娶，雖司城禁之不止。妃故許鄰家子為婦，然缺聘物。妃家不聽娶，而鄰家強之，兩家爭且哄。妃闔門哭，適中官過門，見妃美，即藉姓去。入宮，冊貴妃。及生皇三子，進皇貴妃?！?br />
高元殿里祀星君，祈嗣常將玉帛焚。自有神明能共鑒，御書一紙更殷勤。
〖鄭貴妃權(quán)譎善媚，后庭寵幸者無出妃右。時恭妃既生皇長子，顧無寵，冊立未有屬。妃恃寵請立己子為太子，上許之。先是，大內(nèi)北上有大高元殿，祠星君最神。妃嘗以祈嗣，過祠進禱焉。及生皇三子，請謁謝，邀上設(shè)誓，許他日冊立。因御書一紙，緘玉盒中賜妃，人未知也。〗
玉盒緘來封識真，那知蠧簡已成塵。未諳天意當誰屬，且廣祈求敬福神。
〖時冊立未定，多蜚語。外廷爭之者且紛紛，至凡請冠、請婚、請預(yù)教，不一而足。至二十九年，群臣爭不已，而慈圣皇太后又堅持立長。妃復(fù)于是時小失歡于上，上乃移皇長子居迎禧宮，既而冊立為皇太子。同日冊妃子為福王，皇五子為端王，皇六子為惠王，皇七子為桂王。既立，上遣人取玉盒。視之，封識宛然，而內(nèi)所書字則蟲已盡蝕之矣。上觀，驚然。因助妃廣建祠宇以祈福焉?！?br />
東萊閨范舊流傳，輦轂重刊亦偶然。何事致來東吉問，憂危竑議忽盈篇。
〖初，刑部侍郎呂坤為按察時，作《閨范圖說》一書。太監(jiān)陳矩從坊間購之，持以進上。上偶賜鄭貴妃，妃為之重刻，坤不知也。二十六年，有撰《閨范圖說跋》者，名曰《優(yōu)危竑議》，以為此書本呂坤媚妃為之，其中首頌漢明德馬后，且首載其由貴人進位中宮一事，則明明以明德指妃。而妃之刻之，因以自指，此易儲之本也，故其文托朱東吉為問答。朱東吉者，謂東朝也。其名"優(yōu)危"，則以坤曾上《憂?！芬皇?，因即借其名諷之。且曰："此可憂危事，然即憂危者為之也。"時其跋盛傳京師，然不得其人。久之，有疑出于給事中戴士衡與全椒知縣樊玉衡者。以士衡曾糾坤，玉衡曾彈妃也。妃弟鄭養(yǎng)J性為言于上，上重謫二人，然置妖言不問。〗
東吉初消又福成，賊曹四出網(wǎng)羅橫。傾危個個難安枕，抵罪何緣得皦生。
〖越五年，又有為《續(xù)憂危竑議》者，其題曰日"國本攸關(guān)"。是時皇太子已立，然恐更易者之隨之也。其文托鄭福成為問答。鄭福成者，謂鄭之福王當成也。且曰"朱賡為相"。"賡"者，更也，更易之義也。而賡所用者，文則有王世揚、孫瑋、李汶、張養(yǎng)志四人，武則有王之禎、陳汝忠、王名世、王承恩、鄭國賢五人，其九人合妃而十。周之十亂，有婦人焉。文王舍伯邑考而立武王，即此是也。上聞之大怒，謂誣罔宮闈，離間骨肉。命賊曹四出捕，期在必得。于是輦下大臣，或借以傾危，人人重足立。既久，得皦生光者抵之，乃已?！?br />
娘娘墳記在山西，內(nèi)侍傳知松柏間。自是勖勤悲罔極，金錢私祭淚潺湲。
〖孝純皇太后劉氏，初入太子宮，為淑女。萬歷三十八年十二月，生莊烈愍皇帝。旋以細故失光宗意，被譴，薨。既而光宗悔，恐神廟知之，戒掖庭勿復(fù)言，葬于西山。莊烈帝封信王，進賢妃。天啟中，信王未之邸，嘗居勖勤宮。問近侍曰："西山有申懿王墳乎？"曰："有。"其旁有劉娘娘墳乎？"曰："有。"每密封金錢往祭焉?！?br />
自憐薄祐失慈親，遺像訪求那得真。賴有梁生能繪影，至尊瞻拜獨傷神。
〖莊烈帝即位，上尊溢曰"孝純恭懿淑穆莊靜毗天毓圣皇太后"，遷葬慶陵。上五歲失太后，問左右，以遺象莫能得。傅懿妃亦東宮淑女也，生皇六女，皇七女，進封懿妃。嘗與太后比宮居，自言宮人有相類者，雜指有眉睫及頰輔間。召太后母灜國太夫人認之。時武英殿中書梁祝，善形摩。灜國太夫人同懿妃出宮人指示，揣以意，令仿佛為圖。圖成，敕具法駕鹵簿，由正陽門警而入。上親跪午門迎之。既入，懸像乾清宮，呼老宮蟬及素侍太后者來前，使瞻視?；蛟皇牵蛟环?。上為之雨泣，六宮皆泣?！?br />
九月嚴霜百草摧，宮中競報李花開。邀封選侍占先兆，誰識黃巢走馬來。
〖李妃者，光宗選侍也。時宮中有兩李選侍，無所別，因以所居?xùn)|西宮別之。莊妃居?xùn)|宮，稱東李。此居西宮，稱西李。然西李最有寵。神宗初以熹宗早失母，命西李母之。及光宗崩，選侍踞乾清宮，挾制皇長子，邀封皇后。熹宗初立，時值九月，早寒霜甫下，而宮中李花齊開。咸以為選侍當封，相顧賀。而其后闖亦李姓，識者謂此草妖云。〗
夢里黑龍蟠殿柱，汲來金井得雙魚。大橫兆已為天子，東李殷勤憶不虛。
〖東李妃，亦光宗選侍也。性簡重，寡言笑。名位素居西李前，而寵不能及。嘗奉光宗子撫視皇五子?；饰遄映闪ⅲ肜^大統(tǒng)，選侍功居多。先是，皇五子在宮，每日起拜天畢，退而謁母，選侍亦愛之。嘗夢黑龍蟠殿柱，以告選侍。選侍私自喜，屬勿言。又所居?xùn)|宮后有井二。皇五子隨選侍過之，戲汲井得金魚，汲次井亦如之。崇禎初，上念鞠育勞，加上妃封號，與其弟李成棟，官給田千頃?！?br />
鴛鴦鳥墮冊封時，淪落堪傷事可知。卻為慧妃愁失寵，后庭絕粒有誰悲。
〖熹宗李成妃，順天人。天啟四年二月，生皇二女，封成妃。是日地大震，宮瓦皆墮。既而皇二女薨，妃失寵。會張皇后病，皇貴妃任氏以孕王三子臨月，成妃仍當夕，上慰之。先是，范氏慧妃者，頗見幸，生悼懷太子，封皇貴妃。以忤客氏意，被斥。妃與慧妃好，每見慧妃，輒悵惋。至是侍上寢，從容為慧妃乞憐?？褪下?，大怒曰："彼欲樹兵向我耶？"遂矯旨革封，幽妃別宮，而逐內(nèi)庫管理李謙于海子殺之。幸妃鑒裕妃事（裕妃張氏絕飲食死），預(yù)蓄干食，藏瓴甓間，半月得不死。后乃斥為宮人，而遷之乾西。崇禎元年，詔復(fù)妃封號，并膳禮，且請居慈慶后宮，置供奉焉。〗
皓腕系來金跳脫，青紗幕去玉連環(huán)。只愁未中天家選，銀幣重邀又遣還。
〖故事，宮中凡選婚一，必以二副者陪升。即中選，皇太后幕以青紗帕，取金玉跳脫系其臂。不中，則以年月帖子納淑女袖，而侑以銀幣遣還。〗
宮中百費俱裁減，早稱君王節(jié)用情。從此外家休望幸，時艱只合念蒼生。
〖莊烈帝即位，立信王妃周氏為皇后。家本節(jié)嗇，入典宮政，務(wù)裁減宮中縻費，不為外家乞恩澤。即歲時大臣命婦人朝賀，亦賞赍，必以禮。時天下饑饉，府庫虛空，時議節(jié)用。而所行合上意，上甚敬之。〗
梨園子弟一長吁，繪出流民鄭俠圖。帝后相看齊下淚，難教此際縱歡娛。
〖初，神廟以孝養(yǎng)，故設(shè)兩宮百戲。自宮中舊戲，以及民間爨弄，無不備。至是，悉裁革，而獨留舊戲承應(yīng)。如所稱過錦戲者，仿佛古優(yōu)伶供奉，取時事諧謔，以備規(guī)諷。時旱蝗，中州賊大起，戲者作驅(qū)蝗及避賊狀。后見之，徐謂上曰："有此耶？"因掩面泣，上亦泣，是日遂罷戲?！?br />
中使持貂問起居，君王應(yīng)悔曩時疏。啟祥退處乃三月，淚濕羅衣恨有余。
〖時田貴妃有寵，倨見周后，為后所抑。妃向上泣訴。妃父教之上書，陽引愆，而別為微詞挑之。上在交泰殿與后語不合，上推后仆地。后憤不食，欲自戕。上尋悔，遣中使持貂裀賜后，且問后起居。后勉為一餐。上傳旨令貴妃省愆，退居啟祥宮，三月不召?！?br />
永和門外看花時，樛木能縈國后思。依舊蒙恩當御幸，不教長抱別離悲。
〖既而后在永和門看花，請召妃，上不應(yīng)。后遽以車迎之，乃相見如初。〗
烽火驚傳事日非，南中家業(yè)尚堪依。如何欲語還中止，終恐君王失事機。
〖周后聞寇漸棘，微言曰："吾南中尚有一家居。"蓋意在南遷也。上問何從知之，后不語。后凡有所言，不欲盡，且不欲言外。多此類?！?br />
午夜披章燭影搖，晏安那復(fù)似前朝。慈寧一覺難成夢，追憶當時不自聊。
〖先是，宣懿康昭劉妃者，神宗妃也。萬歷六年，立中宮時，隨冊為昭妃。于嬪嬙中最賢而有年。崇禎改元，七使之居慈寧宮，掌太后印，稱太妃。周后之選，實太妃贊成之。后遇歲節(jié)，上朝太妃，朝畢，坐而饗以茶。上甫就坐，忽欠伸，偃栲栳，鼾齁徐聞。太妃戒勿驚，命尚衣者覆以帔，左右皆植立，屏息以俟。有頃，上覺，攝衣起，謝曰："圣祖時天下少事，宮中皆晏安，太妃所親見也。至兒子苦多，著實難枝梧。兩夜省文書，自謂年甫逾壯，尚不磨耗，不謂蚤困劣。在太妃前惛然不自持，一至此。"太妃泣。上歸，為后言，后亦泣。〗
元良出閣內(nèi)朝稀，稟命初來款玉扉。忽報中原豺虎逼，至尊側(cè)席正長欷。
〖周后生皇長子，已冊立，出閣讀書。故事，太子既出閣，非上命不朝后。偶上坐便殿，皇太子以出閣故，來請朝。時案有急奏，則寇破河南報也。上嘆曰："兒見母有幾，而關(guān)我耶。今后竟人朝，勿聞也。"〗
繁華自古說揚州，三輔豪家恣冶游。聞?wù)f貴妃承寵后，金吾恩澤古難儔。
〖皇貴妃田氏，西安人。世行估揚州。父宏遇，以奢自豪。生妃而纖妍。揚故多街女，習(xí)伎能。宏遇娶之為后妻，教妃鼓琴。天啟中選妃，入信王邸。信王入嗣，冊禮妃。父宏遇授游擊將軍，錦衣衛(wèi)指揮。妃最寵，未幾進為皇貴妃。頗干預(yù)，每見上輒為外家乞恩澤。宏遇以妃故，官左都督，交游結(jié)納，極園林聲伎之盛。朝士附勢者，爭相朝請，每以外情輸宮禁?！?br />
玉骨冰肌迥出群，蘅蕪香氣不須熏。御前炫服羹頻進，粉汗何曲裛露紋。
〖貴妃體潔，有蘅蕪香。雖盛暑無汗。嘗被禮服，上令吸羹以試之，終如常?！?br />
五音響出七條弦，呵女琴聲阿母傳。綠綺喚來新奏御，當關(guān)莫禁任朝天。
〖妃嘗鼓琴。上問師何人，以后母對。上不信，妃恐上疑己，逾月以他事，請召母入，乘間令鼓琴上前，一再行。上悅，賜勞之。自是母出入嘗注宮，斗籍不復(fù)禁?！?br />
宮中燕見卸濃妝，蟬鬢休梳副髲藏。輕翦薄羅籠蜀錦，著來新樣舊衣裳。
〖田妃善妝攏，每以新法變宮中儀法。燕見卻首服，別作副髲，藏發(fā)間。宮衣用紗縠，雜綴諸翦繡，而隱以他色，如罨畫然?！?br />
珠胎隱映鴉青石，細縠輕遮金縷燈。望里光明常四照，內(nèi)中盡道昔何曾。
〖上冠，舊綴鴉青石，與珠相間。妃去珠，易以珠胎面，嵌鴉青于其中，望之有光焉。宮中燈多鏤金匼匝，雖烜麗而炬不外達。妃乃刳燈扇，每當炬處，去一方，以疏綃幕之。炬影左右徹，觀者稱快?！?br />
累石為山玩月臺，奇花雜植逐時開。重重棕葉臨衢覆，小小宮娥舁輦來。
〖田妃嘗厭宮闥過高回，崇杠大牖，所居不適意。乃就廊房為低檻曲楯，蔽以敞槅，雜采揚州諸什器床簟，供設(shè)其中。宮西建一臺，累石為洞，蒔花藥。每張幄坐其旁，曰"玩月臺"。又以永巷接宮門御蓋，往來必行風日中。妃令為■⑸薄夾棕葉覆之。凡用心之巧，多如此類。雖變易舊制，然較便，故上亦聽之。且嘗去小黃門之舁己輿者，而易以宮婢。上稱其有禮?！?br />
新樣花枝出秀州，象生偏上麗人頭。中官采辦無尋處，曾向吳家買去不。
〖宮中凡令節(jié)，宮人以插戴相餉。偶貴妃宮宮婢戴新樣花，他官皆無有。中宮宮婢齊向上叩頭乞賜。上使中官出采辦，越數(shù)百里不能得。上以問妃，妃曰："此象生花也，出嘉興。有吳吏部家人攜來京，而妾家買之。"〗
兩河催餉軍書急，戚畹捐輸助國難。薄侍武清亡愛子，九蓮神語聽心酸。
〖田妃以構(gòu)后故摘冠，斥居啟祥宮，令省愆。妃生皇三子永王，及皇五子?；饰遄铀燹坝趩⑾閷m。既而用后言召妃，復(fù)妃禮如故，而妃遂病。當妃居啟祥宮時，皇五子有疾，兩河催餉者日三至。武清侯孽子李國正，訐其兄國瑞藏禁物，自莊房土地外，精镠珍寶累萬萬。上召見國瑞，諭以輸餉。國瑞辭不能，上怒責之。時灜國太夫人、嘉定伯奎、駙馬都尉昺同辭為上請，不聽。既而國瑞死，皇五子疾劇。有憑之為言者曰："吾九蓮菩薩也，上待吾宗薄，百逝將去。此皇五子慧，隨我行。"先是，神廟時孝事慈圣皇太后，有言慈圣為九蓮化身，宮中遂以慈圣像裝九蓮菩薩祀之。武清侯即慈圣宗也。至是宮中禱九蓮徹三晝夜，而皇五子終不起。上悔，嘆息曰："竟以我故殺此兒。"溢曰悼靈王。〗
白頭宮女說先朝，愛子初封念路遙。三歲來朝嫌太晚，如今追憶卻魂銷。
〖后上至妃宮，思悼靈，哀之。值寇亂甚，河南諸王多被害。愴念骨肉，間傷懷，呼老宮婢能言宮中往事者，使言之。因言："福王之國時，神廟鐘愛。王出宮門，召還者三。且約三歲當入朝。上屈指日：'三歲一千日，但恐皇父不待汝，如何？'時上年高，王皇后稀進見。當大漸時，猶顧視貴妃，諄諄以河南為念，今何如矣（時福王已遇害）。"上欷歔而起。〗
臥病承乾念主恩，君王臨視更何言。怪他不及尋常語，女弟頻將托至尊。
〖后田妃居永乾宮，病篤。上數(shù)自臨視。妃無言，惟以外家女弟為屬。上雅知妃意，且亦微聞其女弟甚美，然無意求也?！?br />
平明賊騎滿宮闈，帝后升遐事已非。奇節(jié)何來巾幗輩，青霞女子死如歸。
〖青霞女子，青霞室中簽書女也。上自后妃諸嬪外，不欲多宮寵。每有選淑女承侍者，于乾清宮旁室，更名青霞，令雜居室中，名"女子"。賊入宮，女子共奔入乾西，闔戶自焚。死時諸宮宮人多徇者，不得其姓氏?！?br />
詐稱貴主思擒賊，天意難回志未成。宮婢能捐三尺劍，一時朝省愧簪纓。
〖昭仁宮婢費氏，為賊得，自稱昭仁主。賊以獻自成。自成令宮監(jiān)驗之，非是。以賜賊帥羅讓。費氏曰："吾雖非主，然故名家子。必欲犯者，須以禮。"帥乃張宴集，諸渠豪飲，擁入室。費氏挾刃舂帥喉，連刺數(shù)刃，遂自剄。曰："吾之不能殺自成，天也。"自成聞，大驚，今收葬之。〗
【附錄】明宮詞
佚名
雙樹婆娑蔭玉除，九蓮菩薩認模糊。英華殿里陪鸞去，采得菩提作念珠。
〖英華殿在紫禁城的西北，是一座專門供佛的宮殿。明朝萬歷皇帝的母親李氏，曾親手在這院中種下兩株菩提樹，據(jù)說還是從南海移植過來的名品。每年結(jié)出的金線菩提子甚是珍貴，宮人用它穿成念珠，被民間視為珍品，種植此樹的慈圣太后去世后，萬歷皇帝極為悲痛，在菩提樹東北側(cè)的別殿，供奉了母親的畫像。每月的初一，十五，萬歷皇帝都來此憑吊。宮里曾經(jīng)傳說，慈圣太后是九蓮菩薩轉(zhuǎn)世，因此，萬歷皇帝為母親敬贈了一個"九蓮菩薩"的尊號。如今這兩棵菩提樹已衍成七株，更另枝繁葉茂了。有機會一定要再去拾幾顆菩提子回來，也算是紫禁城秋天給我的特別恩賜吧?！?br />
吳綾披拂彩裝真，上用紅羅出惜薪。膽怯宮娥偷眼看，夾門左右立天神。
〖《酌中志》載，惜薪司，凡宮中所用紅羅炭者，皆易州一帶山中硬木燒成。用紅土刷筐盛之，故名"紅羅"。廠中舊有香匠，塑造香餅獸炭。又塑造"將軍"，或"福判仙童鐘馗"，各成對。高二尺許，用金彩裝畫如門神，黑面黑手，以存炭制，名曰"彩裝"。于十一月二十四日，奉安于宮殿各門兩旁。此亦歲暮，植"將軍炭"于門旁之遺意也。逆賢（魏忠賢）專政，皆增而大之，所費百倍于前。穿以真正綾絹，備以真正弓矢，兵器，須眉直豎，猛惡如生?！?br />
蹴圓堂接蹴圓亭，水戲翻新幻異形。瀑布噴珠球上下，隨機宛轉(zhuǎn)散流星。
〖《天啟宮詞注》載，宮中舊有"蹴圓亭"，上又手造"蹴圓堂"?！蹲弥兄尽份d，先帝好作水戲，用大木桶、大銅缸之類，鑿孔創(chuàng)機啟閉灌輸，或涌泄如噴珠，或澌流如瀑布，或伏機于下，借水力沖護圓木球，如核桃大者，于水涌之，大小盤旋，宛轉(zhuǎn)隨高隨下，久而不墜。視為戲笑。〗
鼓樂喧天響遏云：懋勤殿里戲初陳。廠公慣聽王瘸諢，作底回頭避罵秦。
〖《酌中志》載，先帝最好武戲。于懋勤殿升坐，多點"宋岳武穆"。戲文至瘋和尚罵秦檜處，逆賢嘗避而不視，左右多笑之。自天啟六年以后，凡御前插科打諢。有鐘鼓司僉事王進朝，綽號"王瘸子"。抹臉詼諧，公然稱贊惜薪司，怎樣軫恤商人；內(nèi)務(wù)府怎樣米積天堆；東廠怎樣奸剔弊；寶和殿怎樣裕國通商；內(nèi)修朝政，外鎮(zhèn)邊疆。或稱好個魏公公，或好個魏太監(jiān)……逆賢居之不疑，自以為美。先帝圣顏亦為喜悅。回想憲宗時，汪直擅權(quán)，尚有懷恩之流，居帝左右，所以阿丑敢譎諫也！〗
防奸?？?心藏，櫝食朝朝進信王。畢競真龍?zhí)炀祛?，花名早兆御袍黃。
〖《彤史拾遺》載，懿安皇后，居慈寧宮時，閹方叵測，左右窺伺者，皆其黨。后預(yù)戒信王宮，勿食宮中食。及即位，猶從戚畹家，取櫝食進。（又）載，東宮李妃，亦光宗選侍也。以別西宮李妃，故稱東。嘗奉光宗命，撫視皇五子。皇五子在宮，嘗夢黑熊蟠殿柱，以告選侍。選侍私自喜，囑勿言。又所居?xùn)|宮后，有井二?；饰遄与S選侍過之，戲汲井，得全魚。汲次井，亦如之?！锻踝u昌崇禎宮詞注》載，丁卯春，忠賢以牡丹二百余株，獻于潛邸。署其名于長箋，首列"御袍黃"。是秋，登寶位，亦先兆也?！?br />
古訓(xùn)由來戒色荒，九重杜漸慮方長。聞香心動傳嚴禁，恐有巫云誤楚王。
〖《明季北略》載，上御便殿，閱奏章。聞香心動，詰近臣，何來？對以宮中舊方。上叱令毀之，勿復(fù)進。因嘆息曰："皇考、皇兄皆為此誤也！"（又）載，附記二事云：一夕，上與詞臣論治。更余未退。上忽起，命內(nèi)監(jiān)秉燭繞行遍閱壁隅，寂無所見。已而，遙見殿角火星微，立命毀壁。入視，見一小?，持香端坐于內(nèi)。詢之，乃魏逆所使也。上勤于政事，故?此香，使欲心頓起耳。上曰："吾方靜攝，而心忽動，固疑有是。"命去之。上初立，魏逆進國色四人。欲不受，恐致疑，遂納之。入宮遍索其體，虛無他物，只帶端各佩香丸一顆，大如黍子，名曰"迷魂香"。一觸之，魂即為之迷矣，上命勿進?！?br />
災(zāi)異兇荒降自天，兢兢敢謂式無愆。至尊修省移居日，闌陛塵封一律免。
〖《崇禎宮詞注》載，舊制，圣駕修省，中官衣素青。蓋夏用純絹，冬則元色也。省愆居在文華殿。后其制度，用木為通透之?；呷哂?，下不令墻壁至地，四圍亦無比屋。熹宗廟，辛酉而降闌陛塵封。上遇災(zāi)異兇荒，每臨幸焉?！?br />
舊桃?guī)兹論Q新符，殿閣春聯(lián)字貫珠。例用泥金書吉利，年年依樣畫葫蘆。
〖《崇禎宮詞注》載，宮中春聯(lián)，例用泥金葫蘆，內(nèi)書吉利福壽，字旁寫曰："送瘟使者將歸去，俺家也有一葫蘆。"以祓除不祥。 〗
上帝昭昭監(jiān)在茲，光明殿外自悲時。稱兒自肅朝天禮，謝卻尋常祝史辭。
〖《崇禎宮詞注》載，光明殿供安玉帝像，正月九日、十二月二十五日，帝并到殿前行香。其朝禮之詞，每自稱"兒子"。 〗
花相花王取次芳，相邀花下醉瓊漿。太禧白與金莖露，總是長春內(nèi)酒香。
〖《崇禎宮詞注》載，四月三日為萬壽節(jié)。舊例，于四月宮眷、內(nèi)臣，換穿紗衣。牡丹盛后，即開宴賞芍藥花也。（又）載，御前酒，皆內(nèi)臣監(jiān)釀，光祿不得與。上喜飲"金莖露"、"太禧白"二種，嘗名之曰"長春露"、"長春白"。蓋內(nèi)法酒，總名"長春"。自以二字冠之。宮中不得復(fù)稱"金莖"、"太禧"矣?！?br />
凌晨催進燕窩湯，佩鳴?出膳房。為是酸咸要調(diào)劑，上方滋味許先。
〖《崇禎宮詞注》載，帝嗜燕窩羹，膳夫煮就羹湯，先呈所司，遞四五人，參酌咸淡方進御?！?br />
輪流尚膳出黃門，別有調(diào)和屬翊坤。算到十齋方戒殺，獨憐未邀恩。
〖《酌中志》載，天啟以前，凡圣駕每日所進之膳，俱司禮監(jiān)掌和秉筆掌東廠者，二三人輪辦。近年，改由尚膳監(jiān)，亦節(jié)省意。十三年復(fù)照舊例，挨月供辦。《崇禎宮詞注》載，翊坤宮近侍劉某，善治扁食。進御者，必其手造。（又）載，帝與后，每月持十齋，嫌膳無味。尚膳因?qū)⑸Z退毛，從后穴去腸穢，納蔬菜于中，煮一沸取出，酒洗凈，另用麻油烹煮。以進，遂甘之也?！?br />
宮妝新樣出姑蘇，仿效終嫌態(tài)不如?？c素獨邀天一笑，白衣大士降凡初。
〖《崇禎宮詞注》載，皇后居蘇州，田貴妃居揚州，皆習(xí)江南服飾，謂之"蘇樣"。（又）載，宮著暑衣，從來有用純素者，葛亦唯帝用之，余皆不敢用。后以白紗為衫，不加修飾。上笑曰："此真白衣大士也！"自后穿純素暑衣，一時宮眷裙衫，俱用白紗裁制。內(nèi)襯以緋交襠紅腹，掩映而已。 〗
春來西苑報花開，宮眷連朝采艷回。插遍膽瓶供御幾，共稱宸賞重黃梅。
〖《崇禎宮詞注》載，凡西苑花開，司苑具報。后每遣宮婢采折，以供賞。間亦行幸。（又）載，西苑黃梅最多，上所好也?；〞r臨賞，每折小枝，簪于膽瓶。遍置"清霞軒"、"清霞居"等處幾案間。 〗
不乞君恩向外家，內(nèi)廷恭儉戒繁華。草棉合補豳圖闕，近報江南進紡車。
〖《彤史拾遺》載，皇后家本節(jié)嗇。而入典宮，政務(wù)減儉，裁宮中糜費，不為外家乞恩澤?！冻绲潓m詞注》載，英武殿畫士所畫錦盆，堆名花、雜果，或貨郎擔百物。畢陳畫圍屏成架御用。監(jiān)按節(jié)安設(shè)。是年，帝諭畫《豳風圖》，設(shè)于乾清西暖閣。（又）載，八年三月，后諭蘇州織造太監(jiān)，進草棉紡車二十四具，以教宮嬪?！?br />
滴粉搓酥盡月娥，花球斜插鬢邊螺。天顏最喜顏如玉，笑煞人間鬼臉多。
〖《崇禎宮詞注》載，皇后顏如玉，不事涂澤，田貴妃亦然。余不及也。（又）載，后喜茉莉，坤寧宮有六十余株，花極繁。每晨摘花簇成球，綴于鬟鬢。（又）載，宮中收紫茉莉，實研細蒸熟，名"珍珠粉"。取白鶴花蕊，剪去其蒂，實以民間所用粉，蒸熟，名"玉簪粉"。此懿安從外傳入，宮眷皆用之。故帝不喜涂澤，每見施粉稍重者，笑曰："渾似廟中鬼臉。"〗
史學(xué)淵源溯絳紗，久期黃閣拜黃麻。乍觀除目心私喜，誤贊吾家老探花。
〖《崇禎宮詞注》載，陳文莊仁錫，嘗舍于周皇親家，后少時出見仁錫，奇其容貌，謂后父曰："君女，天下貴人！使以'通'教之！"后于此書，最詳貫。（又）載，一日，后與上，同看除目。后見陳文莊名，指之曰："此吾家探花也！"上不悅。曰："既是汝家翰林，莫想得閣老？"后因言他事，以解之?！?br />
香幾雕屏寄幽時，天生神技不須師。宮娥乞得先皇巧，第一梅籃人如斯。
〖《崇禎宮詞注》載，熹廟手制器物，極精巧。時猶存沉香假山一座，暨燈屏、香幾數(shù)種。帝見之，諭收貯。曰："亦一時精神所寄也！"（又）載，時有宮女阿奇者，能以青梅雕剜，脫核鏤成花鳥，纖細可愛。擘之玲瓏如小盆，闔之依然梅也，名"梅籃"?！?br />
宮綾淺碧鎮(zhèn)相，瑟瑟波紋漾月華。一自御前邀獎后，襯衣不羨海天霞。
〖《崇禎宮詞注》載，一夕，袁貴妃侍于月下，衣淺碧綾，即所謂"天水碧"也。帝曰："此特雅倩！"于是，宮眷皆尚之，綾價一時昂貴。《天啟宮詞注》載，當時用天青竹綠花紗羅，當青素襯。以海天霞色淡紅里衣，內(nèi)外掩映，望之如波紋木理焉?！?br />
崆峒引子爛柯游，訪道聊思解國愁。選侍同稱琴弟子，彈將五曲誰為頭。
〖《崇禎宮詞注》載，帝雅好鼓琴，嘗制"訪道五曲"。曰"崆峒引"，曰"敲爻歌"，曰"據(jù)桐吟"，曰"參同契"，曰"爛柯游"，令田貴妃操之。（又）載，選侍，從田貴妃學(xué)琴，稱為"入室弟子"。〗
月臺張幄為花忙，花與如花恰頡頏。一段蘅蕪香不散，始知國色即天香。
〖《彤史拾遺》載，田貴妃宮西建一臺，壘石為洞，蒔花藥。每張幄，坐其旁，曰"玩月臺"。（又）載，貴妃體潔，有蘅蕪香，雖盛暑無汗。〗
寶冠隨例綴鴉青，新?lián)Q珠胎分外明。燕兒無煩釵珥飾，藏偏稱髻云輕。
〖《彤史拾遺》載，上冠舊綴鴉青石，與珠相間。妃去珠，易以珠胎，而嵌鴉青于其中，望之有光焉。（又）載，妃擅妝攏，每以新飾，變宮中儀法。燕兒卻首飾，別作副藏發(fā)間?！?br />
大牖崇杠變曲房，新來什器盡維揚。夜深燈影群稱快，金縷疏綃沏四方。
〖《彤史拾遺》載，妃常厭宮闥崇杠大牖，所居不適意。乃就廊房為低檻曲?，蔽以敞?。雜采揚州諸什器床簟，供設(shè)其中。（又）載，宮中燈，多縷金叵匝，雖麗，而炬不外達。妃乃刳燈扇。每當炬處去一方，以疏綃慕之炬影，左右沏觀者稱快?！?br />
編梭織廢覆晴空，永巷深深蹕路通。風日不教侵御蓋，從今來往綠云中。
〖《彤史拾遺》載，妃以永巷接宮門，御蓋往來必行。風日中，妃令為廢薄夾梭葉覆之。〗
步輿安穩(wěn)壓香肩，細步纖纖夾路旋。恃寵頻番更舊制，翻因知禮博君憐。
〖《彤史拾遺》載，貴妃用心工巧，雖變易舊制，然較便故，上亦聽之。且嘗去小黃門舁，已輿者而易之宮婢。上稱其有禮。〗
承乾宮里晝厭厭，畫卷書束擁翠簾。寫就群芳呈御覽，晴窗磨墨自題?。
〖《崇禎宮詞注》載，袁田二妃同選，袁居翊坤宮，在西。田居承乾宮，在東。（又）載，田貴妃幼習(xí)鍾王楷法，繼得禁本，臨摹遂臻能品。凡書畫卷軸，帝每諭妃題簽。（又）載，田貴妃工寫生。嘗作"群芳圖"進上，帝留之御幾，時展玩焉?！?br />
手疏諄諄戒放淫，居然大寶備良箴。獬冠拜賜宮花補，應(yīng)喻深宮補心。
〖《崇禎宮詞注》載，蘇州織造局，進女樂，帝頗惑之。田貴妃疏諫曰："當今中外多事，非皇上燕樂之秋。"帝答批曰："久不見卿，學(xué)問大進。但先朝有之，并非朕始，卿何慮焉！"（又）載，劉文烈（理順），為御史時，上賜以宮花補子，精致異常，乃出自田貴妃之手。 〗
金 輕撥圣顏開，敕賜瑤琴號小雷。自道譜從阿母授，新聲漫訝教坊來。
〖《西河詩話》載，田貴妃好鼓樂，上嘗賜小雷琴，令彈。忽一日，詢曰："何師得之？"妃以"母授"對。既而，妃請召母至，伺上見幸時，無意間令母彈《廣陵散》曲。上聞之，頗憶其語，大悅，賞賚甚厚。妃母多技，嘗教妃。妃恐上見疑，故令母入宮，以實其語?！?br />
問到西山感露霜，幾回遣使奠椒漿。乾清畫像新迎入，宮婢相看泣影堂。
〖《明史》載，孝純劉太后，光宗妃，莊烈帝生母也，葬于西山。天啟中，莊烈帝居勤宮，問近侍曰："西山有申懿王墳乎？"答曰："有。"帝問："旁有劉娘娘墳乎？"答曰："有"。每密付金錢，往祭。及即位，遷葬慶陵。帝五歲，失太后。問左右："遺像莫能得傳？"懿妃自稱，習(xí)太后言，宮人中狀貌有相類者。命太后母瀛國太夫人徐氏，指示畫工，可意得也。圖成，由正陽門，具法駕迎入。帝跪訝，于午門懸之宮中，呼老宮婢視之?；蜓运?，或曰否。帝為雨泣，六宮亦泣?！?br />
史集庫萃蕓香，乙覽先呈游藝堂。微省郎官方夜直，黃門承問下回廊。
〖《日下舊聞》載，嘉靖十三年，建皇史于重華門殿西，藏太祖以來，御筆實錄。（又）載，"古今通集庫"以貯古今君臣畫像、符券、典籍。（又）載，崇禎中，上設(shè)游藝堂，為涉覽文史地也。有所問言"武英殿"掌殿中官，中官以問供事中書。〗
被譴應(yīng)知怙寵非，退居三月冷鴛幃。景和春到花爭笑，似感昭陽召貴妃。
〖《彤史拾遺》載，田妃見后稍倨，后每抑之以禮。會歲旦朝正，妃當詣坤寧宮朝。適天寒雨雪，翟車止門外，不即入，又不令傳免入之。袁淑妃車至，即傳入相見，且故為好語謝之去。于是，始傳妃車入，坐朝之，朝已遽下無他言。妃大恨，向上泣訴。上在交泰殿，與后語不合，推后撲地。上尋悔，令貴妃省愆退居啟祥宮，三月不召。既而，后在景和門看花，請召妃。上不應(yīng)。后遽令以車迎之。乃相見如初。坤寧宮，皇后所居。左曰"景和門"，右曰"隆福門"。東宮，貴妃所居。東二長街之樂，曰"永和宮"，乃田妃之宮?！?br />
鳳閣晨開賀歲初，特宣命婦拜丹除。中宮好學(xué)勤諮訪，多少香閨習(xí)史書。
〖《錢廉益崇禎詩集注》載，元日命婦朝賀中宮。傳聞中宮好學(xué)。新參夫人有延師學(xué)"通"者?！?br />
致身誰效古忠良，一紙新題試內(nèi)?。較藝庭前膺上選，蟾蜍眉認兩斑黃。
〖《酌中志》載，鄭太監(jiān)（之惠），任邱人。專心經(jīng)史，亦能作時藝古文。天啟五年，起典籍，后升監(jiān)官。時兩眼上皮，各生黃斑一，如蟾蜍眉也。今上御極。元年冬，御前親試。出"事君能致其身"題，考時藝。中選升隨堂，誠古今殊遇也?！?br />
薰風滿殿起賡歌，琴曲抄來御制多。新入未諳皇極譜，調(diào)弦先問褚貞娥。
〖《輪庵和尚鼎湖篇序》載，丁丑戊寅間，先公受知于烈皇帝，遵旨改撰琴譜。上自制《五建皇極》、《百僚》、《師師》諸曲。命先公付尹紫芝內(nèi)翰翻譜、鉤剔。時司其事者，內(nèi)監(jiān)琴張。張奉命出宮嬪褚貞娥等，禮內(nèi)翰為師，指授琴學(xué)。輪庵，名同揆。明相國文肅弟，震亨之子。少為諸生，名果，字園公。滄桑后，逃于禪。震亨以善琴，供奉思陵。〗
玉勒金羈似錦鋪，名牌紛沓控蠻奴。仗移皇極臨軒看，畫出周王駿馬圖。
〖《思陵典禮記》載，大朝后殿看馬，其事始于世廟，久不舉行。崇禎壬申冬至郊祀。次日，上受朝畢，更便服，于皇極殿設(shè)幄，閱視御馬監(jiān)馬匹。每馬各有名牌，壯士控之，由東過西。閱馬三百三十三匹。云錦成群，真所謂"天閑上駟"也。〗
剪彩消寒制最精，余寒未盡已新正。內(nèi)人插戴紛相餉，誰識奇花號象生。
〖《崇禎宮詞注》載，袁貴妃善剪彩花。每入冬節(jié)，制花朵以為妝助，宮中謂之"消寒花"。《彤史拾遺》載，宮中令節(jié)，宮人以插戴相餉。偶貴妃宮婢，戴新樣花，他宮皆無。上問妃。妃曰："此象生花也！出嘉興。有吳吏部攜來京，而妾身買之！"上不悅。〗
緗鉤落地輕，凌波穩(wěn)稱繡初成。貓頭竟應(yīng)旄頭讖，不道禳災(zāi)又召兵。
〖《崇禎宮詞注》載，五六年間，宮眷每繡獸頭于鞋上，以辟不祥，呼為"貓頭鞋"。識者謂"貓"即"旄"也，兵象之兆?！?br />
掌珠新殞圣心傷，忽報前敵陷洛陽。白發(fā)宮娥談舊事，福王可似悼靈王。
〖《彤史拾遺》載，當妃居"啟祥宮"時，皇五子有疾，兩河催餉者，日三至。武清侯孽子李國正，訐其兄國瑞，藏禁物。自莊房土地外，精環(huán)寶累萬萬。上召見國瑞，諭以輸餉。辭不能，上怒責之。既而國瑞死，皇五子疾劇。有憑之為言者曰："吾九蓮菩薩也！上待吾家薄，吾將逝去。此皇五子慧，隨我行！"先是，神宗時，孝事慈圣皇太后。有言慈圣為"九蓮化身"，遂以慈圣像，裝九蓮菩薩祀之。武清侯即慈圣家也。至是，宮中禱九蓮，徹三晝夜，而皇五子終不起，謚曰"悼靈王"。后上至妃宮，思悼靈哀之。值寇亂甚，河南諸王多被害。愴念骨肉，呼老宮婢，能言宮中往事者，使言之。因言福王之國時，神廟鍾愛王，出宮門召還者三，且約三歲當入朝。當大漸時，猶顧視貴妃，以河南為念，今何如矣！上唏噓而起?！?br />
懿安宮外駐鑾輿，響晚朝正問起居。四拜禮完還四拜，至尊珍重托心曲。
〖《明史·懿安皇后傳》載，熹宗大漸，后折逆閹謀，力與大臣傳遺命，定迎立事。愍帝立，上尊號曰"懿安"，居慈寧宮。《崇禎宮詞注》載，田貴妃所遺二子，托懿安撫養(yǎng)，十六年元旦，朝懿安于仁壽殿，行四拜禮畢，復(fù)四拜，謝撫皇子也?！?br />
國祚相延漫卜年，中元水殿信先傳。鏘然擲地聲驚坐，空外飛來十七磚。
〖《崇禎宮詞注》載，中元節(jié)，帝同后妃幸后園湖中，置酒水殿。內(nèi)侍僧道兩班，作法事施食放燈。忽于空中飛大磚至殿前，司禮大?親至其處之，連飛至十七塊而止?！?br />
偶像紛紛出禁城，先期佛已去乾清。中宮欲代君王懺，內(nèi)苑新添梵唄聲。
〖《崇禎宮詞注》載，內(nèi)玉皇殿，永樂時建。有旨撤像，內(nèi)侍啟鑰而入，大聲陡發(fā)，震倒像前供桌，飛塵滿室。內(nèi)侍相顧駭愕，莫敢執(zhí)奏，像重甚，不可動搖，遂用巨曳之下座，時內(nèi)殿諸像并毀。蓋起于禮部尚書徐光啟之疏。光啟奏泰西氏教以辟"佛老"，而帝聽之也。既而，后知撤像時靈異，言于帝。帝深悔。而宮眷之持齋禮誦，較盛于前矣。（又）載，乾清宮梁拱之間，遍雕佛像，以累百計。一夜，殿中忽聞樂聲鏘鳴，自內(nèi)出往西而去。三日后，奉旨將撤像，置于外地之寺院。 〗
宵旰憂勞逐日添，寇如蔓草總難芟。何人自號鹽梅將，空使君王夢傳巖。
〖《崇禎宮詞注》載，十一月某日，帝語輔臣曰："朕夕夢故輔楊嗣昌，稽顙庭下曰：'臣鞠躬盡瘁，死而后已，為諸臣不公不平，連章見詆，故歸訴于皇上！'。"語畢，天顏慘惻久之。前嗣昌在蜀于順慶公署題匾，自旌曰"鹽梅大將"?！?br />
連日天廚敕斷葷，今朝解菜為親恩。傳來瀛國夫人夢，未食先教隕淚痕。
〖《彤史拾遺》載，上念寇禍，茹蔬斷庖割。后見上體瘁，具酒饌為上解菜。上接瀛國夫人奏。（瀛國夫人者，孝純太后母也）瀛國夜夢孝純歸，語上，瘁而哭，言動舉止如平時。又云，"翌日有為解菜者，上勿卻也！"上持奏，入宮見后解菜。驚詢曰："汝何以為此？豈亦有所聞也！"后曰："無有"。因念先后慈，于冥冥中尚保惜。至此乃出奏示后再拜。舉箸相向哭，淚溢盤。 〗
盡日瞻天不見天，承華望幸?guī)捉?jīng)年。宮門未聽鑾輿過，夜夜紅燈照例懸。
〖《崇禎宮詞注》載，每日暮，各宮門掛紅紗燈籠二，圣駕幸臨某宮，則宮門之燈先卸。東西巡街者，即傳各宮俱卸燈寢息。承華宮在音門邊，陳妃居之。數(shù)年之間，只一幸焉。（又）載，錢守俊，初給事"承華宮"。見陳妃愁坐，曰："娘娘何不快樂？"陳妃曰："人生天也不見，有何快？"守俊曰："天，舉頭便見！"陳妃苦笑曰："呆子！"〗
羽客南城設(shè)醮時，憂勤?？滞馊酥Ｓ裎趼M新番戲，昨日水嬉汴京失。
〖《日下舊聞》載，崇禎時，中外多事，每遺羽流于南城，為章醮之舉。上與后妃，密往行禮，自文華殿西夾道中往來。一曰，有部行接本在會極門。忽傳駕返，慌恐避入文華門直房，于窗隙中窺見。不知上亦窺見矣，使中?問姓名。復(fù)諭之，至外勿言也?！督瘀椡耸彻P記》載，崇禎帝每宴玉熙宮，作"過錦水嬉"之戲。一曰宴次，報汴京失守，親藩被害，遂大慟而罷。〗
青紗零亂液池濱，殉國貞魂恨未伸。殺賊欲慮先帝憤，天心應(yīng)鑒費宮人。
〖《陳其年婦人集》載，長安女尼妙音，先帝時舊宮人也。言宮中侍姬，都以青紗護發(fā)，外施釵釧?！睹骷颈甭浴份d，自成其帥，先入宮。宮人魏氏，大呼曰："賊入大內(nèi)，我輩必遭所污，有志者早為計！"遂跳入御河死，從死者積一二百人。《彤史拾遺》載，昭仁宮宮婢費氏為寇得，自稱昭仁主?？芤垣I自成。自成令宮監(jiān)試之，非是，以賜其帥羅讓。費氏曰："吾雖非主，然故名家子，必欲犯者，須以禮！"羅乃張宴，聚眾將豪飲。擁入室，費氏挾刀刺羅喉，遂自刎。臨刎曰："不能殺自成，天也！"〗
附：福王
福王，名由崧，神宗之孫，福恭王之長子也。甲申三月，京師失守。四月兇訊至南京，諸大臣議立君，未有所屬。適王與潞王皆以避寇，至淮上，馬士英立王監(jiān)國。明年正月即帝位，五月南都陷，王走死，在位一年，改元一（宏光）。
玉樓天半響歌弦，曲破新翻燕子箋。最是梨園關(guān)上慮，朝臣須避老神仙。
〖《王漁洋秦淮雜詩注》載，宏光時，阮（大成）司馬，以吳綾作朱絲闌書燕子箋，進宮中。《明季南略》載，除夕，上在興寧宮，色忽不怡。韓贊周言："新宮宜歡。"上曰："梨園殊少佳者。"贊周泣曰："臣以陛下令節(jié)，或思皇考，或念先帝，乃作此想也！"《續(xù)幸存錄》載，宏光狎近匪人，教坊樂官，出入朝房，諸大老無以目之，共呼為"老神仙"?！?br />
南部煙花盡鼎新，中興唯占秣陵春。薰風殿里教歌舞，選盡秦淮舊院人。
〖《明季南略》載，上醉后，淫死童女二人，乃舊院雛妓，馬（士英）阮（大成）選進者。嗣后屢有此事。由是，曲中少女幾盡，而馬阮搜覓六院，亦無遺矣?！?br />
燭明春殿夜眠余，連日仙方試御醫(yī)。雀腦蟾酥供上用，內(nèi)?催進黃旗。
〖《南疆繹史》載，金陵事言，內(nèi)豎奉旨，采合媚藥，需雀腦、蟾酥。市中一夕躍貴。甚至乞兒手捉一蟲一介，亦貼黃書"上用"，而人不可犯?！睹骷灸下浴份d，蘇州有醫(yī)者鄭三山，日以春方進上，多鄙褻，上寵之?！睹鲉吴鹆陼略姟吩疲?苑城春閉綠楊絲，江介軍書醉不知，清曉內(nèi)?催進藥，官蟆進小黃旗"。〗
連天峰火逼南京，狎客猶然譜后庭。明月當頭杯在手，何人喚得福人醒。
〖《婦人集》載，或于臺城舊內(nèi)，見二絕句，詞旨惻，類宏光時宮人語。詩云：
南朝天子一愁無，石子岡連玄武湖。
草綠離宮人不到，日長唯敕阮鈿夫。
臨春閣外渺無涯，烽火連天動妾懷。
十萬長圍今夜合，君王猶自在秦淮。
《鄉(xiāng)贅筆》載，宏光內(nèi)殿，懸一對聯(lián)。云："萬事不如杯在手，一年幾見月當頭。"旁注，東閣大學(xué)士臣王鐸奉敕書?！睹骷緯搿份d，阮大成日與楊維垣謀，欲殺東林復(fù)社諸人。大獄將興，以上游告警，始緩。有夜半書聯(lián)于東西長安門柱。云：
福人沉醉未醒，全憑馬上胡謅。
幕府凱歌已休，猶聽阮中曲變。〗
附：唐王
唐王，名聿鍵，太祖九世孫也。乙酉五月，南都失守，鎮(zhèn)江總兵鄭鴻逵、鄭彩，撤師回閩，會王從河南來，因奉至福州。閏六月十五日，即帝位，改福州為天興府，以布政司為大內(nèi)。丙戌八月，大兵奄至，王殂于福州。在位一年，改元一（隆武）。
煌煌手詔降丹除，章奏紛批丙夜初。萬軸縹緗隨后乘，環(huán)橋宣進講官書。
〖《南疆繹史·唐王紀略》載，王勤于政，批閱奏章，丙夜不休。陳言軍國大事者，輒以手詔答之。素好讀書，博通典故。撰"三詔與魯監(jiān)國書"，群臣皆莫能及?！睹骷灸下浴份d，命儒臣賴垓、陳燕翼進講，易之"元亨利貞書"之圣神文武，環(huán)橋肅穆，圣德誕敷群臣表賀。〗
節(jié)儉躬行圣德殊，那容龍鳳織袍襦。中宮批答垂簾坐，詔遣黃門罷女廚。
〖《南疆繹史·唐王紀略》載，王性素儉，布衣蔬食，不御酒肉。敕司禮監(jiān)，行宮不得以金玉玩好陳設(shè)，器用瓷錫，幄幃被褥，皆布帛，絕去錦繡。后宮無嬪妃，執(zhí)事者三十人而已。中宮懿旨，選女廚十人。王聞之，以為擾民，不許。（又）載，章奏朝至夕發(fā)，或送后代批。（又）載，凡王批閱章奏，曾后多所參駁。每當臨朝，則垂簾坐后，以共聽斷?！睹骷灸下浴份d，初，隆武孤身南來，至是曾后至，遂大興工作，擴構(gòu)宮殿庖之屬。皆用黃金開織造府，造龍袍。后下身衣綿織龍鳳。此載與《繹史》所記有異。該以《繹史》正之?！?br />
十二名姝進內(nèi)家，含情隨例侍官衙。君王不作羊車戲，冷落空封系臂紗。
〖《南疆繹史》載，鄭氏進美女十二人，以充后宮。王意不忍拂，故留之。然卒未嘗一御及也?！睹骷灸下浴份d，鴻逵以所掠美人十二獻，隨居官衙?！?br />
駐蹕延平避寇鋒，間關(guān)常使后妃從。御門數(shù)語群士愧，匣有降書二百封。
〖《南疆繹史·唐王曾后傳》載，乙酉冬十二月，王親戎由水道，后妃亦御舟以從。丙戌元日，王在建寧不受朝賀。既而楊廷麟、何騰蛟，迎王移駐。各疏相繼至，妃密言，"鄭氏不可倚亟，請倚騰蛟為是。"時芝龍陰懷不測，多方阻遏，遂移居延平。（又）載，王御門內(nèi)侍，捧小匣置御前，詔諭群臣曰："朕本無利天下心，以勛輔擁戴，不得已勉徇群策。浣衣糲食，有何人君之樂？朝夕干惕，恐負重付，豈意諸臣已變初志。昨巡閩之使，得爾等出關(guān)迎降書二百余封。今俱在此。朕不欲知其姓名也！今命錦衣衛(wèi)焚之午門前。爾諸臣其有名者，尚洗心滌慮否？"王長身豐頤，聲如洪鐘，聞?wù)咩はⅰ！?br />
附：永明王
永明王，名由榔。神宗之孫，桂恭王常瀛少子也。襲封，居肇慶府。丙戊八月，福京陷，兩廣總督丁魁楚等立王監(jiān)國。十月十四日即帝位，乃稱隆武二年，以明年為永歷元年，改肇慶府署為行宮，后屢遷至緬甸。清朝順治十八年十二月，大兵至緬甸，人送王至軍前。明年四月殂。在位十五年，改元一（永歷）。
行宮朝退日將闌，騎射宣呼上玉鞍。報道至尊頻命中，三宮樓上卷簾看。
〖《明季南略》載，府署與高要縣學(xué)并峙，中隔一池。于是，覆土填其半日，于下午偕龐天壽等騎射其中，帝亦多命中。三宮從側(cè)樓閱視，以為樂。三宮者，太后馬氏，桂王原配也。圣后王氏，帝之生母也。中宮王氏，正宮也。〗
月華初上系龍洲，鼓吹喧天乘舟游。飲罷群臣齊表賀，今宵水殿過中秋。
〖《行在陽秋》載，庚寅八月十五日，御舟泊系龍洲（在梧州之東）。自春至秋，王、嚴二相隨駕逍遙。河上有民謠云："漢宮秋也，昭陽愁也。"嚴起恒，字秋冶；王化澄，字昭陽。上與太后三宮，置酒樓船簫鼓，于梧州系龍洲之上下，起恒手書"水殿"二字，掛小牌于御舟前?！睹骷灸下浴份d，嚴起恒與二三同官，濯纓唱和，蕭索興味。八月十五曰，無以為金鏡之獻，親書"水殿"二字，置一牌坊，鼓呼送入帝舟。再令群臣，上表稱賀。情實孤舟嫠婦，形同畫船簫鼓?！?br />
藤醪醬供吃喝，桂布當御羅。冊報歲開銀米數(shù)，猶稱皇帝一員多。
〖《南疆繹史》載，是時，問天廚之御食，則?醬藤醪也；問尚方之服，則桂布也；問法乘之鈞駟，則露犬紈牛也；問上林之春色，則鳥蠻花也?；⒙溧l(xiāng)，茍延喘息，君為臣命，極此凌夷。（又）載，王在安龍，涂葦薄以處，日食脫粟。守將承可望意，更相凌逼。歲造開銷銀米冊報可望。稱皇帝一員，月支若干；皇后一口，月支若干。王隱忍之，茍延喘息而已。〗
鳥蠻花送暮春，木城風雨最傷神。緬酋昨日供新稻，詔旨殷勤賜從臣。
〖《南疆繹史》載，永明王逃至緬甸。緬人于赭?構(gòu)臺，以車馬，置草屋十間，以居王。編木為城。每日以兵士百余人護之。從官各結(jié)茅蓬散處。蠻男蠻婦自來貿(mào)易。初至饋獻頗豐，后漸薄。秋九月，緬進新稻，命給從臣之窘者。〗
附：魯王
魯王，名以海。高皇十世孫也，世封于魯。北都之變，王南下。福王命移駐臺州。乙酉五月，南都失守，尚書張國維等立王監(jiān)國。清朝順治癸巳，王自去監(jiān)國號，甲午移居金門。清康熙壬寅冬，卒于東寧。浮沉海上者，共十九年。
舟山鼓鑄大明錢，國統(tǒng)唯思一線延。海上臣民誰奉朔，春王猶記魯元年。
〖《南疆繹史·魯王紀略》載，清順治二年乙酉十二月，王回越城。命以王正中所進，黃宗羲造監(jiān)國魯元年丙戌大統(tǒng)歷，頒行民間。命鼓鑄"大明通寶"錢?！?br />
百尺河作帝宮，蠣灘鯨背拜趨同。相看共拭朝衣淚，庭燎微茫鬼火中。
〖《南疆繹史》載，御舟稍大，名曰"河"。即其頂為朝房，諸臣議事于此?！赌辖[史·魯王紀略》載，以錢肅樂為東閣大學(xué)士。肅樂日中系王舟之次，票擬章奏，封進后即解維別去。每入見，即流涕不止。曰："朝衣拭淚，昔人所譏。而臣今不能禁！"王亦潸然淚下?！?br />
國戚誰教賄賂通，脫簪待罪仰賢風?？蓱z一掬瓷盤血，恥向胭脂井上紅。
〖《南疆繹史》載，魯監(jiān)國前妃張氏，會稽人。父國俊，專攬事權(quán)，延納貨賂。妃聞之，脫簪待，監(jiān)國慰之以免。及江上師潰，命保定伯毛有倫，護宮眷及世子出海。妃再拜辭曰："勿以妾為王累！"遂手碎瓷盤，自剄死。張妃之死，或謂出被劫，北去中途，碎瓷盤，自剄死?！?br />
儀容空擬副山河，浪楫風帆可奈何。一紙緘愁遙寄姊，淚痕應(yīng)比墨痕多。
〖《鮚粇亭集》載，"舟山宮井"碑文云，元妃為吾寧之鄞縣人，監(jiān)國次于會稽，張妃主宮政，而妃以丙戌春入宮。值西陵失守，張國柱亂兵擁張妃去。妃在副舟，飄泊至舟山，監(jiān)國已入閩。彷徨無所歸。吏部尚書張肖堂，遺人護之，得達長垣。監(jiān)國始進冊為元妃。在海上者三年，風帆浪楫，莫副山河之容。已丑復(fù)入舟山，辛卯大兵抵城下，安洋將軍劉世熏，議分兵先送宮眷，然后背城一戰(zhàn)。元妃傳諭，辭曰："將軍意良厚，然蠣灘鯨背之間，懼為奸人所賣，則張妃之續(xù)也。原得死凈土！"乃止。城陷，元妃整簪服，北向拜謝，投井死義。陽王妃杜氏、宮娥張氏從焉。錦衣指揮王相、內(nèi)臣劉朝，共掌宮事。嘆曰："真國母也！豈可使其遺骸，為亂兵所窺？"相與舁臣石填井平之，即刎其旁而死。董戶部（守諭）為作"宮井篇"哭之。當妃未死，嘗遣間使至中土，寄書信其女兄，歷敘蛟關(guān)之掠，長垣之困，瑯琦之潰，健跳之圍……操尺組而待命者，不知凡幾。鬼火以當庭燎，黃蘗以充葛，猿鳴龍嘯以擬晨雞。茍延余息，荼苦六稔，然到頭終擬一死，以完皎然之軀。其節(jié)素定如此?！?br />
附：諸王
周定王，太祖第五子，國開封。
畫手新成本草圖，東書堂內(nèi)集琴書。白頭宮女知前事，為寫新詞續(xù)仲初。
〖《明史本傳》載，好學(xué)能詞賦。太祖賜以元宮故嫗，得聞元宮中事，作詞百章。以國土夷曠庶草蕃廡，考核其可佐饑饉者，四百余種繪圖疏之，名《救荒本草》。辟東書堂，以教世子。長史劉淳為之師?！?br />
周憲王有，定王長子。
春風滿殿管弦張，侍女從游夜未央。唱徹誠齋新樂府，片云流月度宮墻。
〖《明詩綜》載，憲王勤學(xué)好古。集名跡手自臨摹，勒石名《東書堂集古法帖》，歷代重之。所制《誠齋樂府傳奇》，音律諧美，流傳內(nèi)府，至令，中原弦索多用之。詩有"誠齋錄"、"新錄"諸集?！鹅o志居詩話》載，憲王留心翰墨，譜曲尤工。李夢陽詩曰："齊唱憲王新樂府，金梁橋外夜如霜。"牛恒詩曰："唱徹憲王新樂府，不知明月下樊樓。"〗
雁池風峭斂微波，裊裊彤云壓翠柯。金盒盛來瑞雪，瓊瑤光映醉顏酡。
〖《牛恒周藩宮詞》云："液來行樂雁池頭。"《簪云樓雜說》載，《送雪詩》，周憲王所造也。按汴土風俗，每歲遇雪初下，則以小盒盛之送親知，以為瑞。或舉杯歡飲，尤宮中所尚。憲王《送雪詩》云：
天山一色凍云垂，罨畫樓臺綴玉時。
準備暖金香盒子，明朝送雪與相知。
宮槐夾道綠蔭成，國色園開結(jié)隊行。十二亭前春爛漫，競持斑管記花名。
〖《獻徵錄》載，劉淳為周王右長史，端禮門夾路槐盛，夏如蓋。偶枯數(shù)干，淳歷陳咎征進諫于王。王納其言，修省枯枝復(fù)榮。王乃書一牌，懸于樹，曰"攄忠槐"?！兑丫帯份d，周王開一園，多植牡丹。號"國色園"，品類其多，建十二亭以標目之。有"玉盂"、"紫樓"等名。儀部郎尤良曾作詩二十首，以詠牡丹?！?br />
端清樓閣日微明，墨殘香最系情。踏遍陽臺峰十二，遺蹤何處問云英。
〖《徐本事詩》載，憲王有宮女，姓夏氏，名云英。五歲暗誦《孝經(jīng)》。七歲盡通《釋典》。淡妝素服，色藝絕倫。年二十二，臥病求為尼，受菩薩戒，作偈示眾而沒。憲王哭之以詩。曰：
云英何處訪遺蹤，空對陽臺十二峰。
花院有情金鎖合，蘭房有路碧苔封。
消愁茶煮雙團鳳，縈恨香盤九篆龍。腸斷端清樓閣里，墨痕燭尚重重。
?。ǘ饲彘w，宮女所居也）《宮閨小名錄》載，夏云英，法名"悟蓮"。〗
蜀獻王椿，太祖第十一子，國成都。
安老堂兼正學(xué)齋，西堂名士共追陪。黌宮廩餼分王奉，額手群飲蜀秀才。
〖《獻徵錄》載，陳南賓，洪武二十二年擢蜀府長史，獻王甚敬禮之，造安車以賜。復(fù)為構(gòu)第，名"安老堂"。《明詩綜》載，王雅尚儒素。嘗奉命閱兵中都，即辟西堂，延攬名士李叔荊、蘇伯衡等。既封國，即聘漢中教授方孝儒，為世子傅。待以賓師之禮。名其讀書之齋曰"正學(xué)"。方正學(xué)之稱，自此始?！睹魇贰け緜鳌份d，王臨講郡學(xué)，知諸博士清貧，分祿餼之月，一石著為令。（又）載，王博綜典籍，容止都雅，太祖戲呼"蜀秀才"。〗
湘獻王柏，太祖第十二子，國荊州。
警枕欹斜夢乍醒，夜深燈影射雕屏。景元閣上晨開座，注罷儒經(jīng)注道經(jīng)。
〖《明史·本傳》載，柏粹美，嗜學(xué)。讀書至夜分，篝燈警枕，精思入微。開景元閣，招賢納俊。日事校，每出入縹束載書以自隨。平居于儒書外，尤善道家言，自號"紫虛子"。〗
寧獻王權(quán)，太祖第十六子。國大寧。后移南昌。
花香竹影抱瑤房，琴韻書聲滿畫堂。日暮仙初睡起，珠簾低壓放云。
〖《明詩綜》載，王恃靖難功，頗驕恣。晚年深自韜晦，構(gòu)精廬一區(qū)，蒔花藝竹，鼓琴著書其間。志慕?jīng)_舉，自號"仙"。令人往廬山之巔，束云以歸。結(jié)小屋曰"云齋"，障以簾幕，每日放云一束。四壁氤氳裊動，如在山洞。 〗
寧庶人宸濠，獻王元孫。正德間，以叛誅。
翠妃嬌貯綠英宮，四壁輝煌鏡影空。繡罷停針詩思動，寒梅香透紙窗風。
〖《堅瓠集》載，宸濠內(nèi)寵甚盛。紫妃者，居紫竹宮，衣紫。素妃者，居素英宮，素妝。翠妃者，居綠英宮，飾綠。翠妃能吟善書，被寵幸。宮四壁皆列巨，光瑩潔明。每與宴狎，中諸影，妖媚百出。翠妃嘗詠梅花。云：
繡針刺破紙糊窗，引透寒梅一線香。
螻蟻也知春色好，倒拖花片上東墻。
甚為濠所賞?！?br />
壘石穿池擁綺羅，內(nèi)人同學(xué)采蓮歌。蒼苔路滑防樵驗，獨有婁妃愛主多。
〖《堅瓠集》載，濠于陽春書院，壘石成山，掘地數(shù)十畝，為大池。夏時菱荷芬馥，與諸妃盡日宴樂。宮娥靚妝綃衣，浮小畫艇，歌采蓮曲。（又）載，宸濠妃婁氏，性賢明，善吟詠。濠嘗作《秋懷詩》。有"莫向秋風問彭蠡，盤渦怒欲起蛟龍"句。妃探知其意，嘗泣諫之。濠令妃題《樵圖》。乃樵回首，與婦語。妃題曰："婦喚夫兮，夫轉(zhuǎn)聽，采樵須是擔頭輕，昨宵雨過蒼苔滑，莫向蒼苔險處行。"妃觸事諷諫，濠知其意，意不聽?！?br />
唐成王彌，莊王芝址庶長子，太祖元孫，國昌。
廣招賢俊辟精廬，插架牙盡賜書。手訂甕天新舊稿，藏春塢里客來初。
〖《靜志居詩話》載，成王廣置精廬，集國中俊秀子弟，資給之。俾肄業(yè)，又辟蔬圃一區(qū)，建"養(yǎng)正書院"。泰陵頒"五經(jīng)子史"賚之。迨康陵游幸，王作《憂國詩》八章，以諷。暇則聯(lián)句藏春之塢，開講"保和之堂"。又精于書法繪事，皆入能品?！睹魇贰け緜鳌份d，王著"甕天小稿"，并《家教》若干卷?！?br />
遼庶人憲，簡王植云孫。簡王初國遼東廣寧州，后遷荊州。憲以罪廢。國除。
花坳藥圃接西宮，鶯塢春深剪碎紅。珠履滿堂開內(nèi)宴，新歌齊唱唾窗絨。
〖《遼邸紀聞》載，遼王好營宮室，置亭院二十余區(qū)，以美人鐘鼓充之。其名有"西樓西宮"、"曲密華房"、"太乙竹宮"。有月榭紅房花坳、藥圃、雪溪、冰室、鶯塢、虎圈。又有塔橋"龍口"、"西疇"、"草湖"、"蕊珠洞"、"宮人斜"諸處。綿延包羅參差蔽虧，琪花瑤樹，異獸文禽，糜不畢致。王日與諸名士賦詩觴酒其中。是時，秦中孫一元、信州宋登春、吾吳顧圣之，諸君皆為王門珠履。王雅工詩賦，尤嗜宮商。其制小詞艷曲及雜劇傳奇最稱獨步，有《春風十調(diào)》、《唾窗絨》、《誤歸期》、《玉闌千金兒》、《弄丸記》，皆極宛麗?！?br />
富春王厚，荊憲王瞻玄孫，端王厚弟。嘉靖中，厚以病辭祿不允，令厚攝朝謁，國建昌。
調(diào)鉛殺粉日微斜，鼎篆爐煙襲畫叉。一院蝶蜂叢聚處，拂箋爭認蜀葵花。
〖《藩憲記》載，王嗜詩，兼工畫事。一日，拂素圖蜀葵，移暴日中，蜂蝶叢集花上。拂之輒來，甚為奇妙。〗
趙康王厚煜，簡王高燧耒孫，國彰德。
琵琶恒瑟撥輕絲，百卉亭前酒醉時。一自賈姬歸謝后，宮中誰唱竹枝詞。
〖《靜志居詩話》載，山鄭若庸，曳裾王門?？低鯊娜粲顾?，見臨清謝榛竹枝。命所幸琵琶妓賈扣度而歌之。既而，榛過鄴，偕庸見王，王宴之便殿。酒行樂作。王曰止，命瑟以琵琶佐之。曰："此先生所制竹枝詞也，譜其聲，不識其人可乎？"命諸妓擁姬出拜。榛謝曰："此山人鄙俚之詞，請更制竹枝，以備房中之樂！"王曰："幸甚！"榛力不勝酒，醉臥山亭下。王命姬以衽代薦承之以肱。明日，上新竹枝十四闕。姬按而譜之元夕便殿，奏伎酒闌送客，即盛禮而歸賈于榛邸。王嘗與榛聯(lián)句"百卉亭"。潘之恒有《賈扣傳》，詳載其始末?！?br />
【附錄】
程嗣章（1693－1771），字元樸，號南耕，上元人。監(jiān)生，曾入江蘇巡撫宴斯盛幕。所著《明儒講學(xué)考》，追根求源，非常明析。
〖注：■⑴，月＋累，léi，■⑴膗，形貌惡也。■⑵，上竹下皃，音管，與筦同?！觫?，旌生改童，與幢同?！觫?，上竹下秦?！觫桑H＋廢，fèi，音廢，籧篨也?！?/div>
古無宮詞，唐人始為之。其著者，則有王建；五代則有和凝、花蕊夫人；宋則有王珪及子仲修。宋自張公庠、周彥質(zhì)諸人，而以天子自為之者，又有道君皇帝焉。元明以降，作者尤多。大概就當時宮闈密事，發(fā)諸吟詠，如陜州司馬所云，"不是大家頻向說，九重爭得外人知"是也。竹垞朱氏云："《周南》十一篇，皆以寫宮閫之情，即謂之宮詞也，奚而不可。然則《雞鳴》，齊之宮詞也；《柏舟》、《綠衣》、《燕燕》、《日月》、《終風》、《泉 水》、《君子偕老》、《載馳》、《碩人》、《竹竿》、《河廣》，《邶鄘》衛(wèi)之宮詞也。下而秦之《壽人》、漢之《安世》、隋之《地厚天高》，皆房中之樂。凡此皆其宮詞所自始乎？"信斯言也，則宮詞之名，雖始于唐，而由來尚矣。第 唐以下宮詞，多靡曼之音，乏風人之旨，抑又何與？丁巳長夏，偶閱毛西河《彤史拾遺記》、《武宗外紀》，及諸家野史，隨事拈韻，得如千首。貞淫奢儉，一皆寓焉。題曰《明宮詞》。敢附于古之作者哉？觀者等諸檜曹以下其可矣。
南耕程嗣章識
龍飛濠泗肇興王，懿德承天地道光。一自新豐誕文母，十傳帝祚正靈長。
〖孝慈高皇后馬氏，宿州徐王馬公女也。馬之先，有宋太保默者，家于宿之新豐里。〗
草昧初開歷數(shù)歸，多憑良佐在閨幃。朝朝自檢軍儲冊，夜夜親縫戰(zhàn)士衣。
〖高后善承人意，而知書，精女紅。太祖每出軍，一切軍狀皆屬后。籍簿井井，雖踰時詢之，不少遺。暇即率諸校妻，縫紉衣裲，以備不給?！?br />
側(cè)陋多方賴護將，滹沱麥飯等難忘。君臣相保尤非易，至論堪垂作典章。
〖初，郭子興子三，與太祖不相能，數(shù)數(shù)構(gòu)太祖，間以他事幽太祖別室，絕口食。高后竊懷鐺底飼之。值蒸饃鑼熱，后乘熱竊其一懷之，薄乳旁，乳為之糜。幸子興妻張氏，憐后意惶急，陰解之。時諸軍四出，多鹵獻，獨太祖無有。子興怒，后密匄張氏婉轉(zhuǎn)，且以棗脯薦子興。子興置不問。及洪武元年，上即皇帝位，冊后。既冊，謂群臣曰："昔光武受命，嘗回思滹沱麥飯，以勞馮異。唐德長孫后，以能周旋于隱太子構(gòu)隙之間。今皇后同朕起布衣，閱歷優(yōu)患，每不憚灼肌體，恒熱食飼朕，此不止麥飯也。至郭氏猜嫌，幾羅叵測，后卒能多方彌縫，以脫朕于難。其與長孫之周旋，險易何等？語曰：妻者，齊也。又曰：家貧思賢妻。非后德齊一，安有今日？其敢以富貴忘貧賤哉！"群臣呼萬歲。既而語后，后曰："妾聞夫婦相保易，君臣相保難。陛下不忘妾，妾尤愿陛下不忘群臣百姓。"〗
裁余繪帛賜諸王，綺繡何曾問尚方。絕代母儀躬節(jié)儉，弋綈不數(shù)漢文皇。
〖高后性本儉，嘗命練故織為衾褥，以賜貧民。緝裁余繪帛，及織工治絲有荒颣者，纂集為衣帔，以賜諸王公主。身御浣濯久紕，不即易，曰"此弋綈遺法也。"〗
百爾均沾圣母恩，饔錢特賜古無倫。誰教盛世菁莪茂，紅板倉糧太學(xué)存。
〖高后慈愛性成，而又持大體。嘗曰："施恩必使遍，然推之有等差也。今民間眾庶，固多艱難。獨念京朝官去井里，挈妻子僮仆，奔走事上，而俸入有限，反多遍謫，差祿之謂何？"乃勸帝厚日給，別賜諸臣饔錢，且請?zhí)珜W(xué)生之攜妻室者，置家糧，名"紅板倉糧"，皆后恩也。〗
呂公相術(shù)最稱奇，愛女偏教侍孝慈。芒碭忽然云五色，寧妃恩寵冠當時。
〖郭寧妃，臨淮郭山甫女也。山甫善相人。上龍潛時，嘗游臨淮，過山甫家。山甫自外至，見上，大驚，爭呼內(nèi)治饌。治畢，夫婦奉七箸侍上飲，笑語甚歡。中酒，闔外戶，跽曰："公非常人也，自愛嘗言鐘離有王者氣，當在公矣。"上去，山甫謂諸子："若曹皆田舍郎耳，而有封侯之相，吾初疑之。今始知以是也。"乃遣其二子從龍渡江，而親飾妃，納乙室，侍孝慈皇后行間。洪武三年，封寧妃。孝慈崩，妃攝六宮事，稱皇寧妃。〗
掖廷供奉已多年，恩澤常憂雨露偏。龍馭上賓初進爵，可憐女戶盡朝天。
〖初，太祖以四十六妃陪葬孝陵，其中所殉，惟宮人十數(shù)人。建文帝嗣位，以張鳳、李衡、趙福、張弼、汪賓、孫瑞、王斌、楊忠、林良、李成、張敏、劉政，由錦衣衛(wèi)所試百戶散騎帶刀舍人，進為本所千百戶，其官皆世襲，以諸人皆西宮詢葬宮人父兄，世所稱朝天女戶者也。〗
中山宅里女諸生，窈窕由來箸令名。朱邸當年承詔入，佳兒佳婦慰皇情。
〖成祖徐皇后，武寧王徐達女。幼時誦書史，一過不忘，人稱女諸生。太祖聞其淑賢，一日召達謂曰："朕與卿，布衣交也。古君臣相契者，率為婚姻。卿有令女，其以朕子棣配焉。佳兒佳婦，足慰我兩翁。"達頓首謝，遂聘為燕王妃。洪武九年正月，授封冊。高后深愛之，曰："真吾婦也。"〗
宮政初修內(nèi)助良，常于先后見羹墻。一編更紀前賢跡，勸善書懸日月光。
〖燕王之國，徐后理王宮，政甚治，乃以居。高皇后喪，斷酒肉三年，每語及，輒流涕。成祖問："高皇后遺言多可誦，顧何言最要，能舉之乎？"后一一舉之，無所遺。后嘗輯《女憲》、《女誡》諸書，采其要者，作內(nèi)訓(xùn)，二十篇，又纂古嘉言善行匯一編，名《勸善書》，頒行天下?！?br />
恭侯賜爵舊勛家，豈為今時陰麗華。詔下不須親奏謝，未伸大義志終賒。
〖徐后弟增壽，當建文時，曾以國情輸之燕王，而建文帝誅之。至是議贈爵，后不可。上曰："欲為漢明德耶？顧今豈以外戚故封之？"竟封定國公，而命其子景昌襲爵。命下，使告后，后不謝，曰："非妾志也。"〗
關(guān)心時局獨殷勤，命婦傳來見小君。柔德殿中頻賞賚，干秋彤管著芳芬。
〖徐后嘗問成祖："陛下所與共治者，何也？"上曰："六卿理政務(wù)，翰林職論思。皆是也。"后曰："請得悉召諸命婦觀之。"上許諾。及召入，遍觀，喜甚，各賜以冠服鈔幣，且諭之曰："凡婦相夫，豈止衣服饋食云爾，必將有德行之助焉。古公侯夫人，及大夫士之妻，其能助成夫德，載諸簡牘，伙矣。今上所共理者，六卿翰林之臣也。爾諸命婦，詎無所以贊于內(nèi)者。夫百姓安則國家安，國家安則君臣夫婦皆安。此所當共勉者也。且夫朋友之言，有從有違；夫婦之言，婉而易入。爾其思之。"又召翰林學(xué)士解縉、黃淮、胡廣、胡儼、楊榮、楊士奇、金幼孜妻，見柔德殿，各賜勸勉，且賞賚甚至?！?br />
玉琯攜來玉殿吹，天生艷質(zhì)自高驪。無端北狩蛾眉死，風雨荒城葬盛姬。
〖成祖權(quán)妃，朝鮮人。永樂七年五月，朝鮮貢女充掖庭妃，隨眾女入。上見妃色白，而質(zhì)復(fù)秾粹。問其技，出所攜玉琯吹之，窈窕多遠音。上大悅，驟拔妃出眾女上。踰月，冊賢妃，授妃父永均為光祿卿。八年十月，妃侍上北征，凱還而疾。至臨城，曰："不能復(fù)事上矣。"遂薨。上哀悼，親賜祭，溢曰"恭獻"。命厝其柩于澤縣，敕縣官守之?！?br />
漢儲羽翼重商山，大計今憑婦道孱。洗手人廚湯餅薦，能回天意彈指間。
〖仁宗皇后張氏，以洪武二十六年冊燕世子妃。永樂二年四月改冊為皇太子妃。時仁宗體肥，腰腹徑數(shù)圍而■⑴膗。上命與諸王馳馬，仁宗辭不能。上大恚，命有司減仁宗膳。仁宗危甚。會上令監(jiān)國二王播流言中之，幾易儲。后內(nèi)寬仁宗，而外事成祖及仁孝皇后甚謹，重得仁孝心。仁孝每言于成祖，成祖亦意解。嘗曲宴內(nèi)苑，仁宗侍，成祖見仁宗色變，唾而詈。移時指后曰："此佳婦，他日當承我家。脫微此，廢爾久矣。"后起頓首謝。頃之，忽失后所在。上怪，使覓后，則后方親入宮庖，手湯餅出薦。七且喜且感，顧仁孝。仁孝為慰勞泣下，乃呼仁宗及后前，劇飲盡歡乃罷。由是太子得不易?！?br />
四海無波屬太平，萬方貢獻達皇京。雖然瓜果輕微物，先進慈闈展至情。
〖宣宗立，尊仁宗皇后為皇太后。方是時，海內(nèi)太平。上入奉起居，出侍游宴。四方貢獻，雖瓜果微物，亦必先進皇太后，然后嘗食。兩宮慈孝聞天下?！?br />
鳳輦閑游西苑春，至尊親掖踏芳塵。六宮從幸咸歡樂，萬歲山前獻壽頻。
〖宣德三年，太后游西苑。上親掖輿，皇后皇妃皆從行，泛舟登萬歲山。上奉觴上壽，獻詩頌太后。太后亦賜觴，諭上以"保境安民至意"，上頓首謝。〗
金根夙駕出長安，為謁山陵警八鑾。扶輦河橋天子過，萬人爭擁路旁看。
〖宣德五年二月，謁長陵、獻陵。上親櫜鞬騎，導(dǎo)至河橋，下騎扶輦行。既過，復(fù)騎。畿民觀者夾道旁，皆感悅，呼萬歲。時陵園父老，適迎至。太后顧上曰："百姓以君能安民，故不憚遠赴，趨承踴躍，爭欲得一望顏色。倘無以安之，恐天下之望君者，不止是矣。"上謝?！?br />
田疇遍歷過農(nóng)家，婦女歡呼笑語嘩。村酒野蔬爭一獻，欲將滋味博恩夸。
〖謁陵還，上奉太后過農(nóng)家，召婦女問生業(yè)安否。婦女應(yīng)對俚樸，如家人然。太后喜賜鈔幣飲食。時有以野蔬村酒獻者，后嘗訖，復(fù)賜上曰："此農(nóng)家味，當知之。"〗
少小初充給事時，尚宮誰似善圍姿。濟河星氣干天象，骨法相傳女弟宜。
〖胡皇后，宣宗廢后也。名善庠，濟寧人。父榮，生七女。洪武初，長女名善圍，以才色給事掖庭，充尚宮，頗見任使。永樂十五年，有詔選皇太孫妃，司天奏皇氣見奎婁，當在濟河間求之。使者下濟寧，因以榮第三女進，則后也。按之合法相，遂于是年冊皇太孫妃?！?br />
秋風一夕入長安，紈扇吟成卸玉冠。豈為求仙學(xué)清凈，黃金買賦古猶難。
〖胡后既廢，退居長安宮。性本恬，不喜事華飾。至是學(xué)清凈，奉黃老，為仙姑。張?zhí)笊鯌z之，特召入居清寧宮。正統(tǒng)八年崩，溢靜慈仙師?！?br />
官舍初生見令姿，內(nèi)廷鞠育事尤奇。彭城卿卿殊多事，早荷非常圣主慈。
〖先是，鄒平孫忠者，由太學(xué)生擢永城主簿。生一女，姣晰而慧。仁宗張皇后，永城人也。其母彭城伯夫人，曾見孫氏女于主簿官舍，奇之。會永樂八年，太宗謂皇太孫長，當擇配。彭城夫人稱孫氏女賢，乃因張皇后言于太宗。太宗取孫氏女入宮。甫十歲，即令張皇后育之，已七年矣。至是詔選妃，以司天奏故，竟冊立胡氏，而以孫氏為之殯。彭城夫人每為張皇后唧唧，而張皇后賢，不言也。是時仁宗知其事，故于仁宗嗣位，冊孫氏殯時，特賜孫氏得服妃冠服。宣德改元，冊為貴妃。三年三月，胡后廢，冊為皇后?！?br />
朔風飛雪北庭寒，御服親縫淚不干。南內(nèi)歸來頻問訊，多緣母子別離難。
〖孫后生英宗。英宗在迤北，后嘗寄御寒衣裘，手自縫織。及居南內(nèi)，后時時遣使問候，遣珍饌，且數(shù)自入視。會守者王誠、舒良密謀，伺后入，當白景帝，留后南內(nèi)。后聞，始不往?！?br />
班姬聰慧傳青史，郭愛才名可比肩。入侍二旬何太促，楚騷哀怨入黃泉:
〖宣宗郭殯，名愛，字善理，鳳陽人。穎悟警敏，有文章名。上聞之，納為殯。入宮二十日，卒。殯自知死期，書楚聲以自哀。其詞曰："修短有數(shù)兮，不足較也。生而如夢兮，死則覺也。先吾親而歸兮，獨慚乎予之孝也。心仿徨而不能己兮，是則可悼也。"〗
土木城邊列虜營，乘輿北去悔親征。祈天豈惜傷肢體，血淚長流頓失明。
〖英宗皇后錢氏。正統(tǒng)十四年，上北狩，后盡出中宮所有貲仗變之，佐迎駕費。每夜露告天，罷即臥地，因壞一股。復(fù)以久泣，故傷目。〗
異代宮闈感廢興，汪錢衰旺互相仍。若非昔日情偏重，此際殷勤恐未能。
〖景泰帝皇后汪氏。英宗北狩時，錢皇后在宮，憂勞哭泣，日藉后慰恤，有如妯娌。而孝肅孫太后，以母后垣赫頓失勢，危疑見門闥。賴后事恭謹，多保護，愿有以報。后及英宗復(fù)辟，仍令稱王妃，后淪落。一興一衰，因于后。歸國時流涕飲餞。凡在宮所有服御費器，及其故宮人答應(yīng)，皆令隨后遷外王府。于是外王府所蓄與宮禁等?！?br />
何事長齋繡佛前，遭時淪落自堪憐。白頭郡主閑相伴，錯過春光四十年。
〖汪后既歸，齋素事佛，二女稍長、亦齋素，矢不下嫁。至憲宗強之，始嫁其一于郡馬王憲?！?br />
北狩鑾輿萬事空，歸來偏憶玉玲瓏。如何七載為天子，御帶居然在井中。
〖汪后性本醇懿，然多執(zhí)持，不輕徇。英宗既復(fù)辟，嘗入內(nèi)帑檢故物，問太監(jiān)劉桓曰："記有玉玲瓏系腰，今何在？"桓言："景帝曾取去，當在汪所。"七遣使再三索，皆對以無有。左右勸后出還上，后不肯。既而語人曰："是實有之，但景帝雖廢，亦嘗為天子七年。一腰系何不可消受，乃迫取耶？且景之天下尚歸之上，何有此數(shù)片玉？當上索時，吾實怒而投之井矣。"其執(zhí)持如此。〗
西苑從游控玉驄，內(nèi)宮調(diào)習(xí)最稱工。君恩一去同流水，湘血應(yīng)歸泉路紅。
〖景帝妃唐氏，以景泰七年進宮，八月封皇貴妃，寵幸冠后庭。嘗乘馬隨帝游西苑，馬驚，妃墜。帝乃命中官劉茂選御廐之最良者，日控習(xí)以待。天順元年二月，革封號。郕王薨，群臣議徇葬及妃，妃無言，遂殉之?！?br />
怙寵宮人事不平，何須執(zhí)法漫爭名。長門寂寞恩先斷，賴得儲皇度此生。
〖憲宗廢后昊氏，天順八年七月冊立為皇后。方憲宗居?xùn)|宮時，有宮人甫笄，竊侍太子起居者，即萬妃也。寵甚，多無禮。后立而惡之，摘其不法加杖焉。后既廢，退居西宮。適紀氏以懷妊故，懼萬妃不測，居后宮旁生孝宗，而后保護之備至。孝宗即位，念后恩，命服膳起居一如母后禮?！?br />
貴妃承寵已多年，曲意相看自可憐。尚食每嘗陳玉饌，翟車馳道任爭先。
〖憲宗王皇后。吳后廢始立時，萬妃有寵，吳后與妃不相中，因見廢。后賢而有智，鑒吳后事，一以曲處之。嘗游西苑，妃車先后行。歲時朝見，不執(zhí)妃禮。昭德宮醞饌，每加于中宮。帝嘗令妃戎服侍酒，使太監(jiān)段英掌宮，后一無所忌?！?br />
征南俘得蠻中女，警敏初堪■⑵鑰司。莫怨花時常寂寂，新承恩寵少人知。
〖憲宗妃紀氏，孝宗母也。本蠻土官女。成化中，征蠻，紀氏在俘中。久之，中宮入選，愛女史警敏，俾守內(nèi)藏。時萬貴妃寵而妒，他妃幸上者，皆治使傷妊。即妊，百計使墮。由是他妃勿敢進。上嘗行內(nèi)藏，紀氏應(yīng)對稱上旨。上悅之，就藏幸焉，有身。萬貴妃察知，恚甚至不食。默埃數(shù)月，令婢鉤治之。婢謬報曰"病痞"。終以貴妃譖，謫居安樂室。〗
謫居安樂生皇子，胎發(fā)垂肩倏五齡。若使當年先漏泄，紫微何處覓前星。
〖孝宗生，紀氏使門監(jiān)張敏溺焉。敏驚曰："上未有子，今縱不能使上知，顧奈何棄之？"稍哺粉，餌怡蜜，藏之他室。當是時，貴妃雖日伺，無所得，且甚秘。至五六歲，尚不敢剪其胎發(fā)。惟吳太后廢居西內(nèi)，近安樂，獨往來知其事，時時就哺養(yǎng)。上不知也?！?br />
幾曾華渚看虹繞，明鏡空嗟不駐顏。忽有黃門報消息，始知少海在人間。
〖他日，上召張敏櫛，照鑒嘆曰："冉冉矣，而無子。"敏伏地曰："死罪！萬歲見有子，何言無耶？"上叱："安得有？"敏叩頭曰："有，只恐不能保耳。倘能保，子現(xiàn)在也。"上曰："吾自當保之，顧安得有？有安在？"敏叩頭言狀，上急起入西內(nèi)，令召見。使至安樂室宣旨，紀氏抱孝宗泣曰："事已覺，吾無生矣。兒去，見黃袍有須者，兒父也。"乃為孝宗易衣，置小車中，舁之行。既至，孝宗發(fā)被地走，入上懷，牽上衣。上顧視，大喜，且泣下曰："我子也，類我。"〗
西子湖頭事檢沙，檢金未得得容華。不須更結(jié)千絲網(wǎng)，玉貌天生入內(nèi)家。
〖邵貴妃，昌化人，興獻王母也。父淋，淘沙軍。生妃，鬻于杭鎮(zhèn)守太監(jiān)。太監(jiān)愛其慧，為授書，讀唐詩、詩余數(shù)千首。稍長，有容色，知禮。太監(jiān)攜還京，會中宮選掌禮殯妃，應(yīng)選?！?br />
聰慧由來是性成，唐詩千首記分明。獨將紅葉閑題詠，惹得君王自動情。
〖 時萬妃妒甚，邵貴妃托微疾，居外宮，未進也。偶夜坐，自詠所制《紅藥詩》，憲宗過，聞之大喜，遂召幸。〗
乍別茲顏朱邸開，思親酬答意堪哀。暮年卻喜孫枝茂，繼體還從興國來。
〖成化十二年，冊邵氏為宸妃。二十三年，進貴妃。生三子，一興王，祐杭。一歧王，祐榆。一雍王，祐標。興王即睿宗也。興王之國，妃不得從。興王作思親詩上妃，妃答之。正德十四年，世宗繼大統(tǒng)。妃老矣，尚在宮，目盲。喜其孫為皇帝，摸世宗身頂至踵。乃推本所生，越舊制，進稱為皇太后?！?br />
民間生長未知愁，只道宮中勝外頭。卻憶空懸明月處，莫教選女下南州。
〖邵太后嘗曰："女子入宮，無生人樂。飲食起居，皆不得自如，如幽系然。以后選女入宮，無下江南。此我留大恩于江南女子者也。江南人家亦幸無以匄恩澤，送女子入宮。"當時以為良言?！?br />
掖庭初入未勝衣，稍長何來絕世姿。一自青宮承幸后，難令恩寵讓當時。
〖萬妃，青州諸城人。生四歲，選入掖庭，為圣烈孫太后宮人。及笄而妍，充小答應(yīng)給事。仁壽宮憲宗為太子時，見而悅之，因竊侍太子。旋命司秩，改侍太子宮。及即位，吳后初立，猶以宮人禮視之，加樸責。吳后廢，王皇后繼立，鑒昊后事，每損意優(yōu)容之。妃亦警敏，故善迎帝后意，且籠絡(luò)諸嬪御，畏之無敢忤者。〗
桂殿朝昏奉起居，后廷游玩恣歡娛。君王偏自多憐愛，褲褶新裝馬首驅(qū)。
〖上嘗游幸諸宮，必令萬妃褲褶為前驅(qū)，狎褻備至?！?br />
燕燕飛來已數(shù)春，何因負約御他人。綠綈方底常傳語，裹藥重封葦篋頻。
〖成化二年正月，萬妃生皇第一子，上大喜。為遣中使四出，祈祐諸山川之神。三月封貴妃。既而皇子薨，妃亦自是不再娠。于是大媢，忌絕嬪御進幸。即仍有進幸者，必藥之墮其胎，且有從是死者。柏賢妃生悼恭太子，暴卒。即孝宗之生，頂上有寸許無發(fā)，皆藥所中也。〗
南郊黃霧塞天衢，妃子終先圣主殂。自識君恩同比翼，免教血淚灑蒼梧。
〖成化二十三年春，上郊天，大霧，人皆訝之。明日，慶成宴罷，上還宮，忽報萬貴妃薨。妃體肥，是日以拂子撻宮人，怒甚，中痰死。上聞報，憮然曰："萬妃長去，吾亦安能久矣。"為輟朝七日，上亦于是年晏駕?！?br />
明日投懷見異征，長秋恩愛古何曾。一門父子皆侯伯，赫奕于今戚畹稱。
〖孝宗張皇后，興濟人。父巒，母金夫人，夢月入懷，生后。后當適人，其所當適者忽大病。及選為太子妃，則前所當適者病已。孝宗即位，立為后。篤愛宮中，同起居，無所別，寵有如民間伉儷然者。巒自都督同知封壽寧伯，卒加贈昌國公。子鶴齡，嗣侯。弟延齡亦從都督同知進封建昌伯，并加保傅。其他群從，以后故，受中書舍人及錦衣百戶諸官者，不可勝數(shù)。又為后立家廟于興濟，土木閎麗，明世外戚之盛，無過張氏者?！?br />
守宮論就動宸顏，學(xué)士才名邁左班。一首新詩偏憶姊，可教流落在人間。
〖沈選侍，名璚蓮，烏程人。宏治初被選入掖庭，孝宗試選女知書者，命為《守宮論》。選侍援筆立成，其發(fā)端曰："甚矣秦之無道也，宮何必守哉？"孝宗悅，擢居第一，使給侍御前，賜名曰女學(xué)士。弟溥，舉人，官通判。選侍有《寄弟試春官》詩傳于外?！?br />
關(guān)山駐蹕,塞塵黃，趙女新聲擁靚妝。聞道美人新進入，一朝蒙幸忽專房。
〖武宗劉美人，亦稱劉夫人，太原民劉良之女，晉王府樂戶楊騰名下妓也。正德十二年，上幸大同，駐蹕偏頭關(guān)。遍索女樂于太原，美人偕眾妓雜進。上遙見，悅其色。及聆謳，大喜，遂從榆林還，再召之，載以歸，命為美人，大見寵幸。初居豹房，后漸入西內(nèi)專寢。飲食起居，必與偕。言事輒聽，左右或觸上怒，陰求之，輒一笑而解。江浙諸近幸，雖甚貴倨，見必觸首以母事之，呼之曰"劉娘娘"?！?br />
六龍南幸發(fā)京師，愛妓先移潞水湄。不似征遼離別久，玉釵珍重贈臨歧。
〖武宗將南征，陰移劉美人至潞河。約駕先發(fā)，而隨以他舟迎美人。美人脫一簪贈上行，且以為信，曰："見贈而后赴。"〗
內(nèi)使空傳圣旨來，美人持信坐陽臺。太平天子多情甚，御艦親迎到水隈。
〖上藏簪衣間，過瀘溝，馳馬失簪。大索數(shù)日，不獲，去。及至臨清州，上遣中使召美人。美人辭曰："不見簪，非信，不敢赴。"上乃獨乘舸晝夜行，旁皇至張家灣，親迎美人載而南?！?br />
威武畋游樂未央，獨能諫獵史書光。布施遍滿南朝寺，姓氏雙題第一行。
〖上至揚州，每以數(shù)騎獵揚州城西，止宿上方寺。后遂無厭，屢出獵，馳突不測。劉美人諫乃止。時又稱為"夫人"。自上方寺至南京，所臨寺觀，幡■⑶錦繡梵貝夾冊，有為上所錫赍者，悉署上號"威武將軍鎮(zhèn)國總督及夫人劉氏"名字其上?！?br />
玉輦時時在豹房，君王不獨戀禽荒。浣衣局內(nèi)新承寵，報是佳人王滿堂。
〖浣衣王滿堂者，霸州民王智女也。以麗色，嘗與選嬪宮。既而罷歸，恥不肯適人。又時時感異夢，謂必有趙萬興者來聘，當許之，其人貴不可言。里中僧出入智家，知其夢，間以語人。道士段鋹，挾妖術(shù)，聞之，遂潛易姓名，且賂僧，使僧前一日謂智家曰："爾家明日當有大貴人至。"詰旦鋹至，問其姓名，曰"我趙萬興也"，智家歡呼羅拜之，遂妻以滿堂。鋹乃出妖書，轉(zhuǎn)相煽亂。愚人既神其夢，及見書大信，從之者日益眾。鋹畏事漏，攜滿堂逃之嵫陽，既而嵫陽人亦信之。有嶧縣儒生潘依道、孫爵杖策至，陰受其術(shù)，時背人行主臣禮。于是鋹遂膺號，改元"大順平定"，往來牛蘭、神仙二山間。久之，鋹出行，新城民掩獲鋹，并得其妖書。撫按以聞，武宗詔釋愚民之從者，獨斬鋹與依道、爵三人西市。乃特降中旨，令勿殺滿堂，沒入之，以官奴送浣衣局。既而召入侍豹房，大幸?！?br />
內(nèi)廷來往任羊車，記注無官尚寢除。官局近來無一事，昭陽夜飲拜恩初。
〖故事，宮中六局，官有尚寢者，司上寢處事。而文書房內(nèi)官，記上幸宿所在，及所幸宮嬪、年月，以俟稽考。武宗悉令除卻，省記注，掣去尚寢諸所司事。遂遍游宮中，日率小黃門為角抵蹋踘之戲。隨所駐輒飲宿不返。其入中宮及東西兩宮，不過四五日?！?br />
寶和店里百般呈，廊下家居永巷行。親著估衣持簿算，當爐雜坐并彈箏。
〖嘗游寶和殿，令內(nèi)侍出所儲攤門，身衣估人衣，首戴瓜拉。自寶和至寶延，凡六店，歷與貿(mào)易，持簿算，喧訽不相下，別令作市正調(diào)和之。擁至廊下家。廊下家者，中官在永巷賣酒家也。箏■⑷琵琶嘈嘈然，坐當爐。婦于其中雜出，牽衣蜂簇而入。濩茶之頃，周歷諸家。凡市戲、跳猿、騙馬、斗雞、逐犬，所至瑰集。且實宮人于勾闌，扮演侑酒，醉即宿其處，如是累日?！?br />
錦衣秘術(shù)獻君王，初進佳人回鶻裝。妙舞清歌看未足，一時供奉盡殊方。
〖有言錦衣衛(wèi)都督同知于永，善陰道秘術(shù)。武宗召入豹房與語，大悅。永，色目人。進言回回女晰潤而瑳粲，大勝中土。時都督呂佐亦色目人。永矯旨，索佐家回女善西域舞者，得十二人以進，歌舞達晝夜。顧猶以為不足，乃諷上請召諸侯伯中，故色目籍家婦人入內(nèi)，駕言歌舞，而擇其美者留之，不令出。一日永侍飲，歡舞酒酣，呼永，使即家召其女來。時有言永女殊色，故以召。永詐匿其女，飾鄰人白回子女充名以入。上以為真也，悅之。永畏其泄，陽為風痹，固乞去。以其子承襲指揮。諸色目家雖切齒，然無敢發(fā)者?！?br />
乍辭鉛粉下彤庭，愿向花前學(xué)誦經(jīng)。天子何因親剃度，廠中說法更丁寧。
〖西宮大答應(yīng)。宮人有愿祝發(fā)為尼者。上作剃度師，親為說法，置番經(jīng)廠中?！?br />
中監(jiān)密奏薦紅妝，艷質(zhì)能兼騎射長。胡語琵琶堪絕調(diào)，頓令門戶滿輝光。
〖初，江彬密言，后軍都督府右都督馬昂，有女姊美艷。時己適畢指揮，有妊矣。上令中使迎取之至豹房。弱顏麗質(zhì)，顧善騎射，解胡樂，能道達語，遂大幸。馬氏一門無大小，皆賜蟒衣。內(nèi)廷大珰，皆呼昂為舅，賜第太平倉東，熏灼動京師。言官交章諫，皆不納。上每從數(shù)騎過昂飲。一日飲酣，召昂妾。昂以妾病辭，上怒而起。昂懼，乃請罷，而馬氏寵衰?！?br />
宣府行宮駐乘輿，珍奇鱗萃彩云舒。直呼絕塞為家里，轉(zhuǎn)覺長安樂不如。
〖上度居庸關(guān)，歷懷來、保安諸城堡，遂駐蹕宣府。初，江彬勸上于宣府治行在，越歲乃成，縻費不可計。后輦豹房所儲珍寶，及巡幸所收婦女，實其中。上甚樂焉，每稱曰"家里"。還京后，數(shù)數(shù)念之不置。〗
佳氣遙瞻在大名，金錢四側(cè)擲來成。君王一顧螆蛦掌，惱卻蛾眉誤此生。
〖世宗陳皇后，元城人。少與諸女擲錢戲，錢皆四側(cè)。既長，昭圣張?zhí)鬄槭雷谶x婚，臺官言"大名有佳氣"。得后，迎入宮。嘉靖元年，冊為后。后上與后坐，張文二妃者尚茗，上循視其手。后恚，投杯起。上大怒，后以驚悸，忽墮妊，既而崩?！?br />
慈旨傳來選九嬪，黃金冊寶玉嶙峋。奉先殿內(nèi)初成禮，耀首爭看翟羽新。
〖嘉靖十年，奉章圣皇太后旨，選九嬪。先是，祖制無九嬪名目。后妃下雜置諸嬪宮，而間以婕妤、昭儀、貴人、美人諸位號。雖稍參漢制，要其所以為儲嗣計，未嘗乏也。至是特用張璁言，謂上未有子，古者天子立后，并建六宮、三夫人、九嬪、二十七世婦、八十一御妻，以廣儲嗣。陛下春秋鼎盛，宜博求淑女為似續(xù)計。于是下慈旨為九嬪之選。三月，方氏、鄭氏、王氏、閻氏、韋氏、沈氏、盧氏、沈氏、杜氏九人，并受冊，并冠九翟冠，大采鞠衣。圭用次玉谷，文冊黃金涂，視皇后殺五分之一。至期，上袞冕告太廟，還服皮弁，御華蓋，殿傳制遣大臣行冊禮。既冊，乃從皇后朝奉先殿。禮成，百官入賀，上仍服皮弁受之?！?br />
漫說天圓與地方，宰臣希旨自無妨。恪恭原善將禋祀，宸眷優(yōu)崇內(nèi)德彰。
〖方氏冊名德嬪。上以其行禮敬，且升降有儀度，悅之。越二年，張皇后廢，欲立后，以問夏言。言故逆上意，頓首曰："臣請為陛下賀。夫天圓而地方者也。"上大喜，遂以其年立為后。上嘗上高祖及高后尊號，后捧高后主亞獻，上稱其有禮。?；屎笊y及禁日，后親扶寶幄，尚匕挾惟謹。睿皇后祥，后奉幾筵，帥嬪御行享祀，皆恪恭稱上意。上嘗特褒之?！?br />
無端事變起宮闈，全仗長秋息禍機。豈料頓忘宗社恨，翻然病已憶端妃。
〖世宗性卞，待宮人多不測，宮人懼。會所幸曹妃及王寧嬪，侍上寢。寢酣，宮人楊金英等謀弒逆，用組系上頸，而以釵股雜刺上胯間。幸系組倉卒，誤為殊死，結(jié)得不縮。金英懼，同事張金蓮者，知事敗，走告后。后馳至解組。上蘇，然病悸不能言。后命太監(jiān)張左、高忠捕宮人雜治詞。王寧嬪首云："曹妃者雖不與，然亦知之。"后乃傳上命，收曹妃及金英等十余人，磔于市，并斬其族屬十余人，而籍其家。先是，曹妃有容色，上愛之，冊為端妃，故每侍上寢。至是上稍愈疑妃冤，曰："端妃，我所愛，宜無此心。"因德后救已，而翻以妃故憾后?！?br />
西宮烈焰照天明，內(nèi)使驚喧奏紫宸。何事沉吟無一語，可憐玉體盡成塵。
〖二十六年十一月，宮中火。中官請救，后上不應(yīng)。方后遂崩，而已復(fù)悼曰：".后救我，而我不能救后。"乃厚其喪葬禮?！?br />
星官送子夢初征，總角歧嶷更可稱。不敢指天頻舉手，忽歸泉路恨難勝。
〖世宗皇貴妃王氏，嘉靖九年選入宮，十年冊為昭嬪。十五年，生皇子載睿。生時，有他妃夢星官以嬰兒送昭嬪，上異之。是年進昭妃，明年冊為貴妃?；首佑衅尜|(zhì)，嘗見上叩頭曰："兒不敢時時舉手者，以天在上也。"上奇其言，至是益重妃。十九年，進皇貴妃。二十八年，皇子薨，年十有四。初冠，行冠禮，翼日而病。命太醫(yī)視之不治，忽北面拜曰："兒去矣。"端坐而逝。上悼之，溢莊敬太子。明年妃薨?！?br />
何人自奏達楓宸，有女還堪充下陳。郊享正逢真吉兆，璽書聞已冊寧嬪。
〖李嬪，延津人。嘉靖十四年十月，夏言請慎選賢淑補嬪御，以廣儲嗣。匕命夫人女官出諸王館選擇。妃父李拱臣自詣通政司上白，有女端麗，堪充下陳。因轉(zhuǎn)送禮部以請。上曰："此非大臣獻諛也。既系親陳，當從所愿。"遂令拱臣送至京。既至，適上行郊禮。夏言請淑女赴諸王館，擇日選視。上曰："淑女至京，適逢郊享，此高梅之兆也。"敕勿赴館選，逕進大內(nèi)。既進，冊寧嬪。無子薨?！?br />
移居別殿出坤寧，臥病長將玉戶扃?？傲w寢門修古禮，履聲先已慰人聽。
〖穆宗繼后陳氏，無子，多病。出坤寧，居別宮。神宗在東宮時，生母李太后尚為貴妃。神宗每晨謁奉先殿朝帝及貴妃畢，即往候后，曰："娘娘寂寞，禮不可曠。"后聞履聲即喜，強起，取經(jīng)書指而問之。神宗應(yīng)聲答。后且感且喜，貴妃聞后喜，亦喜?！?br />
太平天子孝思敦，慈圣還同仁圣尊。百戲雜陳娛令節(jié)，深宮宴飲不聞喧。
〖神宗嗣位，尊陳后稱仁圣，李貴妃稱慈圣。兩宮既同尊，而后與慈圣皆賢，素無猜嫌，至是益親謐。神宗又孝事兩宮，一無所間。由是后無疾，優(yōu)游慈宮者二十五年。神宗嘗設(shè)近侍二百余人，陳百戲，為兩宮歡。每遇令節(jié)，先于乾清宮大殿設(shè)兩宮座，使貴嬪請導(dǎo)，上預(yù)俟云臺門下，拱而立，北向久之。仁圣輿至景運門，慈圣輿至隆宗門，上居中，北向跪。少頃，兩輿齊來前，已復(fù)齊至乾清門，七起。于是中宮王皇后扶仁圣輿，皇貴妃鄭氏扶慈圣輿，導(dǎo)而入。少憩，請升座，自捧觴安幾，以及獻饌更衣，必膝行稽首，屏顧攝息，皆從來儀注所未有者。于是始陳戲，劇飲乃罷。凡大饗多此類?！?br />
早歲誰教帝德成，多因慈圣在乾清。經(jīng)筵御后頻呼講，每至臨朝喚五更。
〖萬歷元年，慈圣皇太后徙居乾清宮，視上臨御。諸外廷事，一切倚任閣巨，不敢預(yù)，獨于上起居，務(wù)極嚴切。上偶不讀書，召使長跪。每御講筵人，嘗戲作講臣進講后前。后亦以是驗其記否。每朝日，五更至上寢所，呼曰："帝起，今日上朝。"敕左右掖上坐，取水為盥面，挈之登車以出?！?br />
按歌曲調(diào)欲翻新，醉戲驚聞母后嗔。何至競傳師博陸，數(shù)行罪已詔酸辛。
〖八年十一月，上曲宴西苑，兩宮人侍。上醉顧之，使之歌新聲。辭不能。既退，取劍擊兩宮人。左右勸止之，遂戲截其發(fā)以出。翼日慈圣太后聞，大怒。自尚青布袍，屏簪珥，傳語閣臣居正具狀切諫，且令草罪已御札。又召上跪地，數(shù)其過。至云："必用汝作皇帝耶？"時宮中喧傳太后令馮保向閣中取霍光傳，將退上，立潞王。上大懼，跪泣不起。久之方解。乃答其所嬖二人逐之?！?br />
梵剎琳宮遍八墳，傾心施予豈慳財。慈寧宮里清秋節(jié)，忽報紅蓮九朵開。
〖慈圣究心內(nèi)典，好施予。凡天下名勝地，皆置梵剎，動費鉅萬。時天下晏安，物力充牣，上亦助施無所吝。嘗侍后慈寧宮看花，時已秋節(jié)，有銅盎生紅蓮，蓮心抽蕊九，而攢簇四向，如臺蓮然。上令傳外廷觀看，看畢仍送慈寧。上親帥后妃稱賀，且賦詩，以為太后慈壽之瑞?！?br />
昊生畫手擅唐時，臨寫慈容勒石垂。千葉至今供梵宇，威傳大士箸威儀。
〖神宗嘗于太后千秋節(jié)，為太后祈福。敕取內(nèi)庫所藏吳道子畫觀音像臨模之，易以慈容，使梵剎瞻仰，勒石，刷千葉以布天下。天下梵剎皆供之。〗
愛子初封行有日，貴妃留戀獨逡巡。千秋上壽須休說，潞邸親同福邸親。
〖福王之國，行有日矣。鄭貴妃難之，復(fù)以祝太后千秋為辭，且多設(shè)禮幣，冀以悅后。后揮卻之，且曰："不知吾潞王可宣來上壽否？"貴妃乃不敢留。〗
玉熙宮女細腰肢，舞態(tài)能含燈影隨。身是大梁儒士配，忽傳懿旨得佳期。
〖玉熙宮女妓，能戴燈舞。自言家大梁，曾許里中人儒生。慈圣遣還其家，使配焉。〗
四紀皇心已倦勤，那堪章奏更紛紜。宮中卻有真良佐，封識分明待上聞。
〖神宗王皇后，性端謹。上丁承平久，天下無事，好靜攝。一切章奏，盡留中不下。后封識藏弆，每語一事，即隨取上之?！?br />
年長宮人久未封，一朝承寵踞蒼龍。慈宮自檢起居注，且喜生孫暮景逢。
〖王貴妃，光宗生母也。初為宮嬪，無寵。年長矣，偶幸，有娠。神宗諱之。故事，宮中承寵，必有賞赍。文書房內(nèi)官即記年月日及所賜，以為驗。侍慈圣語及之，上不應(yīng)。慈圣命取內(nèi)起居注相示，且以好喜相慰藉曰："吾老矣，猶未有孫。果男者，宗社福。也母以子貴，寧分差等耶？"十年四月，封恭妃。八月，光宗生，是為皇長子?！?br />
里巷爭傳詔選妃，桃夭未及盡于歸。閉門獨自傷春色，何意翩然向紫微。
〖鄭貴妃，大興人。萬歷六年。上以大婚下選擇令。民俗稱大婚曰"官婚"，爭嫁娶，雖司城禁之不止。妃故許鄰家子為婦，然缺聘物。妃家不聽娶，而鄰家強之，兩家爭且哄。妃闔門哭，適中官過門，見妃美，即藉姓去。入宮，冊貴妃。及生皇三子，進皇貴妃?！?br />
高元殿里祀星君，祈嗣常將玉帛焚。自有神明能共鑒，御書一紙更殷勤。
〖鄭貴妃權(quán)譎善媚，后庭寵幸者無出妃右。時恭妃既生皇長子，顧無寵，冊立未有屬。妃恃寵請立己子為太子，上許之。先是，大內(nèi)北上有大高元殿，祠星君最神。妃嘗以祈嗣，過祠進禱焉。及生皇三子，請謁謝，邀上設(shè)誓，許他日冊立。因御書一紙，緘玉盒中賜妃，人未知也。〗
玉盒緘來封識真，那知蠧簡已成塵。未諳天意當誰屬，且廣祈求敬福神。
〖時冊立未定，多蜚語。外廷爭之者且紛紛，至凡請冠、請婚、請預(yù)教，不一而足。至二十九年，群臣爭不已，而慈圣皇太后又堅持立長。妃復(fù)于是時小失歡于上，上乃移皇長子居迎禧宮，既而冊立為皇太子。同日冊妃子為福王，皇五子為端王，皇六子為惠王，皇七子為桂王。既立，上遣人取玉盒。視之，封識宛然，而內(nèi)所書字則蟲已盡蝕之矣。上觀，驚然。因助妃廣建祠宇以祈福焉?！?br />
東萊閨范舊流傳，輦轂重刊亦偶然。何事致來東吉問，憂危竑議忽盈篇。
〖初，刑部侍郎呂坤為按察時，作《閨范圖說》一書。太監(jiān)陳矩從坊間購之，持以進上。上偶賜鄭貴妃，妃為之重刻，坤不知也。二十六年，有撰《閨范圖說跋》者，名曰《優(yōu)危竑議》，以為此書本呂坤媚妃為之，其中首頌漢明德馬后，且首載其由貴人進位中宮一事，則明明以明德指妃。而妃之刻之，因以自指，此易儲之本也，故其文托朱東吉為問答。朱東吉者，謂東朝也。其名"優(yōu)危"，則以坤曾上《憂?！芬皇?，因即借其名諷之。且曰："此可憂危事，然即憂危者為之也。"時其跋盛傳京師，然不得其人。久之，有疑出于給事中戴士衡與全椒知縣樊玉衡者。以士衡曾糾坤，玉衡曾彈妃也。妃弟鄭養(yǎng)J性為言于上，上重謫二人，然置妖言不問。〗
東吉初消又福成，賊曹四出網(wǎng)羅橫。傾危個個難安枕，抵罪何緣得皦生。
〖越五年，又有為《續(xù)憂危竑議》者，其題曰日"國本攸關(guān)"。是時皇太子已立，然恐更易者之隨之也。其文托鄭福成為問答。鄭福成者，謂鄭之福王當成也。且曰"朱賡為相"。"賡"者，更也，更易之義也。而賡所用者，文則有王世揚、孫瑋、李汶、張養(yǎng)志四人，武則有王之禎、陳汝忠、王名世、王承恩、鄭國賢五人，其九人合妃而十。周之十亂，有婦人焉。文王舍伯邑考而立武王，即此是也。上聞之大怒，謂誣罔宮闈，離間骨肉。命賊曹四出捕，期在必得。于是輦下大臣，或借以傾危，人人重足立。既久，得皦生光者抵之，乃已?！?br />
娘娘墳記在山西，內(nèi)侍傳知松柏間。自是勖勤悲罔極，金錢私祭淚潺湲。
〖孝純皇太后劉氏，初入太子宮，為淑女。萬歷三十八年十二月，生莊烈愍皇帝。旋以細故失光宗意，被譴，薨。既而光宗悔，恐神廟知之，戒掖庭勿復(fù)言，葬于西山。莊烈帝封信王，進賢妃。天啟中，信王未之邸，嘗居勖勤宮。問近侍曰："西山有申懿王墳乎？"曰："有。"其旁有劉娘娘墳乎？"曰："有。"每密封金錢往祭焉?！?br />
自憐薄祐失慈親，遺像訪求那得真。賴有梁生能繪影，至尊瞻拜獨傷神。
〖莊烈帝即位，上尊溢曰"孝純恭懿淑穆莊靜毗天毓圣皇太后"，遷葬慶陵。上五歲失太后，問左右，以遺象莫能得。傅懿妃亦東宮淑女也，生皇六女，皇七女，進封懿妃。嘗與太后比宮居，自言宮人有相類者，雜指有眉睫及頰輔間。召太后母灜國太夫人認之。時武英殿中書梁祝，善形摩。灜國太夫人同懿妃出宮人指示，揣以意，令仿佛為圖。圖成，敕具法駕鹵簿，由正陽門警而入。上親跪午門迎之。既入，懸像乾清宮，呼老宮蟬及素侍太后者來前，使瞻視?；蛟皇牵蛟环?。上為之雨泣，六宮皆泣?！?br />
九月嚴霜百草摧，宮中競報李花開。邀封選侍占先兆，誰識黃巢走馬來。
〖李妃者，光宗選侍也。時宮中有兩李選侍，無所別，因以所居?xùn)|西宮別之。莊妃居?xùn)|宮，稱東李。此居西宮，稱西李。然西李最有寵。神宗初以熹宗早失母，命西李母之。及光宗崩，選侍踞乾清宮，挾制皇長子，邀封皇后。熹宗初立，時值九月，早寒霜甫下，而宮中李花齊開。咸以為選侍當封，相顧賀。而其后闖亦李姓，識者謂此草妖云。〗
夢里黑龍蟠殿柱，汲來金井得雙魚。大橫兆已為天子，東李殷勤憶不虛。
〖東李妃，亦光宗選侍也。性簡重，寡言笑。名位素居西李前，而寵不能及。嘗奉光宗子撫視皇五子?；饰遄映闪ⅲ肜^大統(tǒng)，選侍功居多。先是，皇五子在宮，每日起拜天畢，退而謁母，選侍亦愛之。嘗夢黑龍蟠殿柱，以告選侍。選侍私自喜，屬勿言。又所居?xùn)|宮后有井二。皇五子隨選侍過之，戲汲井得金魚，汲次井亦如之。崇禎初，上念鞠育勞，加上妃封號，與其弟李成棟，官給田千頃?！?br />
鴛鴦鳥墮冊封時，淪落堪傷事可知。卻為慧妃愁失寵，后庭絕粒有誰悲。
〖熹宗李成妃，順天人。天啟四年二月，生皇二女，封成妃。是日地大震，宮瓦皆墮。既而皇二女薨，妃失寵。會張皇后病，皇貴妃任氏以孕王三子臨月，成妃仍當夕，上慰之。先是，范氏慧妃者，頗見幸，生悼懷太子，封皇貴妃。以忤客氏意，被斥。妃與慧妃好，每見慧妃，輒悵惋。至是侍上寢，從容為慧妃乞憐?？褪下?，大怒曰："彼欲樹兵向我耶？"遂矯旨革封，幽妃別宮，而逐內(nèi)庫管理李謙于海子殺之。幸妃鑒裕妃事（裕妃張氏絕飲食死），預(yù)蓄干食，藏瓴甓間，半月得不死。后乃斥為宮人，而遷之乾西。崇禎元年，詔復(fù)妃封號，并膳禮，且請居慈慶后宮，置供奉焉。〗
皓腕系來金跳脫，青紗幕去玉連環(huán)。只愁未中天家選，銀幣重邀又遣還。
〖故事，宮中凡選婚一，必以二副者陪升。即中選，皇太后幕以青紗帕，取金玉跳脫系其臂。不中，則以年月帖子納淑女袖，而侑以銀幣遣還。〗
宮中百費俱裁減，早稱君王節(jié)用情。從此外家休望幸，時艱只合念蒼生。
〖莊烈帝即位，立信王妃周氏為皇后。家本節(jié)嗇，入典宮政，務(wù)裁減宮中縻費，不為外家乞恩澤。即歲時大臣命婦人朝賀，亦賞赍，必以禮。時天下饑饉，府庫虛空，時議節(jié)用。而所行合上意，上甚敬之。〗
梨園子弟一長吁，繪出流民鄭俠圖。帝后相看齊下淚，難教此際縱歡娛。
〖初，神廟以孝養(yǎng)，故設(shè)兩宮百戲。自宮中舊戲，以及民間爨弄，無不備。至是，悉裁革，而獨留舊戲承應(yīng)。如所稱過錦戲者，仿佛古優(yōu)伶供奉，取時事諧謔，以備規(guī)諷。時旱蝗，中州賊大起，戲者作驅(qū)蝗及避賊狀。后見之，徐謂上曰："有此耶？"因掩面泣，上亦泣，是日遂罷戲?！?br />
中使持貂問起居，君王應(yīng)悔曩時疏。啟祥退處乃三月，淚濕羅衣恨有余。
〖時田貴妃有寵，倨見周后，為后所抑。妃向上泣訴。妃父教之上書，陽引愆，而別為微詞挑之。上在交泰殿與后語不合，上推后仆地。后憤不食，欲自戕。上尋悔，遣中使持貂裀賜后，且問后起居。后勉為一餐。上傳旨令貴妃省愆，退居啟祥宮，三月不召?！?br />
永和門外看花時，樛木能縈國后思。依舊蒙恩當御幸，不教長抱別離悲。
〖既而后在永和門看花，請召妃，上不應(yīng)。后遽以車迎之，乃相見如初。〗
烽火驚傳事日非，南中家業(yè)尚堪依。如何欲語還中止，終恐君王失事機。
〖周后聞寇漸棘，微言曰："吾南中尚有一家居。"蓋意在南遷也。上問何從知之，后不語。后凡有所言，不欲盡，且不欲言外。多此類?！?br />
午夜披章燭影搖，晏安那復(fù)似前朝。慈寧一覺難成夢，追憶當時不自聊。
〖先是，宣懿康昭劉妃者，神宗妃也。萬歷六年，立中宮時，隨冊為昭妃。于嬪嬙中最賢而有年。崇禎改元，七使之居慈寧宮，掌太后印，稱太妃。周后之選，實太妃贊成之。后遇歲節(jié)，上朝太妃，朝畢，坐而饗以茶。上甫就坐，忽欠伸，偃栲栳，鼾齁徐聞。太妃戒勿驚，命尚衣者覆以帔，左右皆植立，屏息以俟。有頃，上覺，攝衣起，謝曰："圣祖時天下少事，宮中皆晏安，太妃所親見也。至兒子苦多，著實難枝梧。兩夜省文書，自謂年甫逾壯，尚不磨耗，不謂蚤困劣。在太妃前惛然不自持，一至此。"太妃泣。上歸，為后言，后亦泣。〗
元良出閣內(nèi)朝稀，稟命初來款玉扉。忽報中原豺虎逼，至尊側(cè)席正長欷。
〖周后生皇長子，已冊立，出閣讀書。故事，太子既出閣，非上命不朝后。偶上坐便殿，皇太子以出閣故，來請朝。時案有急奏，則寇破河南報也。上嘆曰："兒見母有幾，而關(guān)我耶。今后竟人朝，勿聞也。"〗
繁華自古說揚州，三輔豪家恣冶游。聞?wù)f貴妃承寵后，金吾恩澤古難儔。
〖皇貴妃田氏，西安人。世行估揚州。父宏遇，以奢自豪。生妃而纖妍。揚故多街女，習(xí)伎能。宏遇娶之為后妻，教妃鼓琴。天啟中選妃，入信王邸。信王入嗣，冊禮妃。父宏遇授游擊將軍，錦衣衛(wèi)指揮。妃最寵，未幾進為皇貴妃。頗干預(yù)，每見上輒為外家乞恩澤。宏遇以妃故，官左都督，交游結(jié)納，極園林聲伎之盛。朝士附勢者，爭相朝請，每以外情輸宮禁?！?br />
玉骨冰肌迥出群，蘅蕪香氣不須熏。御前炫服羹頻進，粉汗何曲裛露紋。
〖貴妃體潔，有蘅蕪香。雖盛暑無汗。嘗被禮服，上令吸羹以試之，終如常?！?br />
五音響出七條弦，呵女琴聲阿母傳。綠綺喚來新奏御，當關(guān)莫禁任朝天。
〖妃嘗鼓琴。上問師何人，以后母對。上不信，妃恐上疑己，逾月以他事，請召母入，乘間令鼓琴上前，一再行。上悅，賜勞之。自是母出入嘗注宮，斗籍不復(fù)禁?！?br />
宮中燕見卸濃妝，蟬鬢休梳副髲藏。輕翦薄羅籠蜀錦，著來新樣舊衣裳。
〖田妃善妝攏，每以新法變宮中儀法。燕見卻首服，別作副髲，藏發(fā)間。宮衣用紗縠，雜綴諸翦繡，而隱以他色，如罨畫然?！?br />
珠胎隱映鴉青石，細縠輕遮金縷燈。望里光明常四照，內(nèi)中盡道昔何曾。
〖上冠，舊綴鴉青石，與珠相間。妃去珠，易以珠胎面，嵌鴉青于其中，望之有光焉。宮中燈多鏤金匼匝，雖烜麗而炬不外達。妃乃刳燈扇，每當炬處，去一方，以疏綃幕之。炬影左右徹，觀者稱快?！?br />
累石為山玩月臺，奇花雜植逐時開。重重棕葉臨衢覆，小小宮娥舁輦來。
〖田妃嘗厭宮闥過高回，崇杠大牖，所居不適意。乃就廊房為低檻曲楯，蔽以敞槅，雜采揚州諸什器床簟，供設(shè)其中。宮西建一臺，累石為洞，蒔花藥。每張幄坐其旁，曰"玩月臺"。又以永巷接宮門御蓋，往來必行風日中。妃令為■⑸薄夾棕葉覆之。凡用心之巧，多如此類。雖變易舊制，然較便，故上亦聽之。且嘗去小黃門之舁己輿者，而易以宮婢。上稱其有禮?！?br />
新樣花枝出秀州，象生偏上麗人頭。中官采辦無尋處，曾向吳家買去不。
〖宮中凡令節(jié)，宮人以插戴相餉。偶貴妃宮宮婢戴新樣花，他官皆無有。中宮宮婢齊向上叩頭乞賜。上使中官出采辦，越數(shù)百里不能得。上以問妃，妃曰："此象生花也，出嘉興。有吳吏部家人攜來京，而妾家買之。"〗
兩河催餉軍書急，戚畹捐輸助國難。薄侍武清亡愛子，九蓮神語聽心酸。
〖田妃以構(gòu)后故摘冠，斥居啟祥宮，令省愆。妃生皇三子永王，及皇五子?；饰遄铀燹坝趩⑾閷m。既而用后言召妃，復(fù)妃禮如故，而妃遂病。當妃居啟祥宮時，皇五子有疾，兩河催餉者日三至。武清侯孽子李國正，訐其兄國瑞藏禁物，自莊房土地外，精镠珍寶累萬萬。上召見國瑞，諭以輸餉。國瑞辭不能，上怒責之。時灜國太夫人、嘉定伯奎、駙馬都尉昺同辭為上請，不聽。既而國瑞死，皇五子疾劇。有憑之為言者曰："吾九蓮菩薩也，上待吾宗薄，百逝將去。此皇五子慧，隨我行。"先是，神廟時孝事慈圣皇太后，有言慈圣為九蓮化身，宮中遂以慈圣像裝九蓮菩薩祀之。武清侯即慈圣宗也。至是宮中禱九蓮徹三晝夜，而皇五子終不起。上悔，嘆息曰："竟以我故殺此兒。"溢曰悼靈王。〗
白頭宮女說先朝，愛子初封念路遙。三歲來朝嫌太晚，如今追憶卻魂銷。
〖后上至妃宮，思悼靈，哀之。值寇亂甚，河南諸王多被害。愴念骨肉，間傷懷，呼老宮婢能言宮中往事者，使言之。因言："福王之國時，神廟鐘愛。王出宮門，召還者三。且約三歲當入朝。上屈指日：'三歲一千日，但恐皇父不待汝，如何？'時上年高，王皇后稀進見。當大漸時，猶顧視貴妃，諄諄以河南為念，今何如矣（時福王已遇害）。"上欷歔而起。〗
臥病承乾念主恩，君王臨視更何言。怪他不及尋常語，女弟頻將托至尊。
〖后田妃居永乾宮，病篤。上數(shù)自臨視。妃無言，惟以外家女弟為屬。上雅知妃意，且亦微聞其女弟甚美，然無意求也?！?br />
平明賊騎滿宮闈，帝后升遐事已非。奇節(jié)何來巾幗輩，青霞女子死如歸。
〖青霞女子，青霞室中簽書女也。上自后妃諸嬪外，不欲多宮寵。每有選淑女承侍者，于乾清宮旁室，更名青霞，令雜居室中，名"女子"。賊入宮，女子共奔入乾西，闔戶自焚。死時諸宮宮人多徇者，不得其姓氏?！?br />
詐稱貴主思擒賊，天意難回志未成。宮婢能捐三尺劍，一時朝省愧簪纓。
〖昭仁宮婢費氏，為賊得，自稱昭仁主。賊以獻自成。自成令宮監(jiān)驗之，非是。以賜賊帥羅讓。費氏曰："吾雖非主，然故名家子。必欲犯者，須以禮。"帥乃張宴集，諸渠豪飲，擁入室。費氏挾刃舂帥喉，連刺數(shù)刃，遂自剄。曰："吾之不能殺自成，天也。"自成聞，大驚，今收葬之。〗
【附錄】明宮詞
佚名
雙樹婆娑蔭玉除，九蓮菩薩認模糊。英華殿里陪鸞去，采得菩提作念珠。
〖英華殿在紫禁城的西北，是一座專門供佛的宮殿。明朝萬歷皇帝的母親李氏，曾親手在這院中種下兩株菩提樹，據(jù)說還是從南海移植過來的名品。每年結(jié)出的金線菩提子甚是珍貴，宮人用它穿成念珠，被民間視為珍品，種植此樹的慈圣太后去世后，萬歷皇帝極為悲痛，在菩提樹東北側(cè)的別殿，供奉了母親的畫像。每月的初一，十五，萬歷皇帝都來此憑吊。宮里曾經(jīng)傳說，慈圣太后是九蓮菩薩轉(zhuǎn)世，因此，萬歷皇帝為母親敬贈了一個"九蓮菩薩"的尊號。如今這兩棵菩提樹已衍成七株，更另枝繁葉茂了。有機會一定要再去拾幾顆菩提子回來，也算是紫禁城秋天給我的特別恩賜吧?！?br />
吳綾披拂彩裝真，上用紅羅出惜薪。膽怯宮娥偷眼看，夾門左右立天神。
〖《酌中志》載，惜薪司，凡宮中所用紅羅炭者，皆易州一帶山中硬木燒成。用紅土刷筐盛之，故名"紅羅"。廠中舊有香匠，塑造香餅獸炭。又塑造"將軍"，或"福判仙童鐘馗"，各成對。高二尺許，用金彩裝畫如門神，黑面黑手，以存炭制，名曰"彩裝"。于十一月二十四日，奉安于宮殿各門兩旁。此亦歲暮，植"將軍炭"于門旁之遺意也。逆賢（魏忠賢）專政，皆增而大之，所費百倍于前。穿以真正綾絹，備以真正弓矢，兵器，須眉直豎，猛惡如生?！?br />
蹴圓堂接蹴圓亭，水戲翻新幻異形。瀑布噴珠球上下，隨機宛轉(zhuǎn)散流星。
〖《天啟宮詞注》載，宮中舊有"蹴圓亭"，上又手造"蹴圓堂"?！蹲弥兄尽份d，先帝好作水戲，用大木桶、大銅缸之類，鑿孔創(chuàng)機啟閉灌輸，或涌泄如噴珠，或澌流如瀑布，或伏機于下，借水力沖護圓木球，如核桃大者，于水涌之，大小盤旋，宛轉(zhuǎn)隨高隨下，久而不墜。視為戲笑。〗
鼓樂喧天響遏云：懋勤殿里戲初陳。廠公慣聽王瘸諢，作底回頭避罵秦。
〖《酌中志》載，先帝最好武戲。于懋勤殿升坐，多點"宋岳武穆"。戲文至瘋和尚罵秦檜處，逆賢嘗避而不視，左右多笑之。自天啟六年以后，凡御前插科打諢。有鐘鼓司僉事王進朝，綽號"王瘸子"。抹臉詼諧，公然稱贊惜薪司，怎樣軫恤商人；內(nèi)務(wù)府怎樣米積天堆；東廠怎樣奸剔弊；寶和殿怎樣裕國通商；內(nèi)修朝政，外鎮(zhèn)邊疆。或稱好個魏公公，或好個魏太監(jiān)……逆賢居之不疑，自以為美。先帝圣顏亦為喜悅。回想憲宗時，汪直擅權(quán)，尚有懷恩之流，居帝左右，所以阿丑敢譎諫也！〗
防奸?？?心藏，櫝食朝朝進信王。畢競真龍?zhí)炀祛?，花名早兆御袍黃。
〖《彤史拾遺》載，懿安皇后，居慈寧宮時，閹方叵測，左右窺伺者，皆其黨。后預(yù)戒信王宮，勿食宮中食。及即位，猶從戚畹家，取櫝食進。（又）載，東宮李妃，亦光宗選侍也。以別西宮李妃，故稱東。嘗奉光宗命，撫視皇五子。皇五子在宮，嘗夢黑熊蟠殿柱，以告選侍。選侍私自喜，囑勿言。又所居?xùn)|宮后，有井二?；饰遄与S選侍過之，戲汲井，得全魚。汲次井，亦如之?！锻踝u昌崇禎宮詞注》載，丁卯春，忠賢以牡丹二百余株，獻于潛邸。署其名于長箋，首列"御袍黃"。是秋，登寶位，亦先兆也?！?br />
古訓(xùn)由來戒色荒，九重杜漸慮方長。聞香心動傳嚴禁，恐有巫云誤楚王。
〖《明季北略》載，上御便殿，閱奏章。聞香心動，詰近臣，何來？對以宮中舊方。上叱令毀之，勿復(fù)進。因嘆息曰："皇考、皇兄皆為此誤也！"（又）載，附記二事云：一夕，上與詞臣論治。更余未退。上忽起，命內(nèi)監(jiān)秉燭繞行遍閱壁隅，寂無所見。已而，遙見殿角火星微，立命毀壁。入視，見一小?，持香端坐于內(nèi)。詢之，乃魏逆所使也。上勤于政事，故?此香，使欲心頓起耳。上曰："吾方靜攝，而心忽動，固疑有是。"命去之。上初立，魏逆進國色四人。欲不受，恐致疑，遂納之。入宮遍索其體，虛無他物，只帶端各佩香丸一顆，大如黍子，名曰"迷魂香"。一觸之，魂即為之迷矣，上命勿進?！?br />
災(zāi)異兇荒降自天，兢兢敢謂式無愆。至尊修省移居日，闌陛塵封一律免。
〖《崇禎宮詞注》載，舊制，圣駕修省，中官衣素青。蓋夏用純絹，冬則元色也。省愆居在文華殿。后其制度，用木為通透之?；呷哂?，下不令墻壁至地，四圍亦無比屋。熹宗廟，辛酉而降闌陛塵封。上遇災(zāi)異兇荒，每臨幸焉?！?br />
舊桃?guī)兹論Q新符，殿閣春聯(lián)字貫珠。例用泥金書吉利，年年依樣畫葫蘆。
〖《崇禎宮詞注》載，宮中春聯(lián)，例用泥金葫蘆，內(nèi)書吉利福壽，字旁寫曰："送瘟使者將歸去，俺家也有一葫蘆。"以祓除不祥。 〗
上帝昭昭監(jiān)在茲，光明殿外自悲時。稱兒自肅朝天禮，謝卻尋常祝史辭。
〖《崇禎宮詞注》載，光明殿供安玉帝像，正月九日、十二月二十五日，帝并到殿前行香。其朝禮之詞，每自稱"兒子"。 〗
花相花王取次芳，相邀花下醉瓊漿。太禧白與金莖露，總是長春內(nèi)酒香。
〖《崇禎宮詞注》載，四月三日為萬壽節(jié)。舊例，于四月宮眷、內(nèi)臣，換穿紗衣。牡丹盛后，即開宴賞芍藥花也。（又）載，御前酒，皆內(nèi)臣監(jiān)釀，光祿不得與。上喜飲"金莖露"、"太禧白"二種，嘗名之曰"長春露"、"長春白"。蓋內(nèi)法酒，總名"長春"。自以二字冠之。宮中不得復(fù)稱"金莖"、"太禧"矣?！?br />
凌晨催進燕窩湯，佩鳴?出膳房。為是酸咸要調(diào)劑，上方滋味許先。
〖《崇禎宮詞注》載，帝嗜燕窩羹，膳夫煮就羹湯，先呈所司，遞四五人，參酌咸淡方進御?！?br />
輪流尚膳出黃門，別有調(diào)和屬翊坤。算到十齋方戒殺，獨憐未邀恩。
〖《酌中志》載，天啟以前，凡圣駕每日所進之膳，俱司禮監(jiān)掌和秉筆掌東廠者，二三人輪辦。近年，改由尚膳監(jiān)，亦節(jié)省意。十三年復(fù)照舊例，挨月供辦。《崇禎宮詞注》載，翊坤宮近侍劉某，善治扁食。進御者，必其手造。（又）載，帝與后，每月持十齋，嫌膳無味。尚膳因?qū)⑸Z退毛，從后穴去腸穢，納蔬菜于中，煮一沸取出，酒洗凈，另用麻油烹煮。以進，遂甘之也?！?br />
宮妝新樣出姑蘇，仿效終嫌態(tài)不如?？c素獨邀天一笑，白衣大士降凡初。
〖《崇禎宮詞注》載，皇后居蘇州，田貴妃居揚州，皆習(xí)江南服飾，謂之"蘇樣"。（又）載，宮著暑衣，從來有用純素者，葛亦唯帝用之，余皆不敢用。后以白紗為衫，不加修飾。上笑曰："此真白衣大士也！"自后穿純素暑衣，一時宮眷裙衫，俱用白紗裁制。內(nèi)襯以緋交襠紅腹，掩映而已。 〗
春來西苑報花開，宮眷連朝采艷回。插遍膽瓶供御幾，共稱宸賞重黃梅。
〖《崇禎宮詞注》載，凡西苑花開，司苑具報。后每遣宮婢采折，以供賞。間亦行幸。（又）載，西苑黃梅最多，上所好也?；〞r臨賞，每折小枝，簪于膽瓶。遍置"清霞軒"、"清霞居"等處幾案間。 〗
不乞君恩向外家，內(nèi)廷恭儉戒繁華。草棉合補豳圖闕，近報江南進紡車。
〖《彤史拾遺》載，皇后家本節(jié)嗇。而入典宮，政務(wù)減儉，裁宮中糜費，不為外家乞恩澤?！冻绲潓m詞注》載，英武殿畫士所畫錦盆，堆名花、雜果，或貨郎擔百物。畢陳畫圍屏成架御用。監(jiān)按節(jié)安設(shè)。是年，帝諭畫《豳風圖》，設(shè)于乾清西暖閣。（又）載，八年三月，后諭蘇州織造太監(jiān)，進草棉紡車二十四具，以教宮嬪?！?br />
滴粉搓酥盡月娥，花球斜插鬢邊螺。天顏最喜顏如玉，笑煞人間鬼臉多。
〖《崇禎宮詞注》載，皇后顏如玉，不事涂澤，田貴妃亦然。余不及也。（又）載，后喜茉莉，坤寧宮有六十余株，花極繁。每晨摘花簇成球，綴于鬟鬢。（又）載，宮中收紫茉莉，實研細蒸熟，名"珍珠粉"。取白鶴花蕊，剪去其蒂，實以民間所用粉，蒸熟，名"玉簪粉"。此懿安從外傳入，宮眷皆用之。故帝不喜涂澤，每見施粉稍重者，笑曰："渾似廟中鬼臉。"〗
史學(xué)淵源溯絳紗，久期黃閣拜黃麻。乍觀除目心私喜，誤贊吾家老探花。
〖《崇禎宮詞注》載，陳文莊仁錫，嘗舍于周皇親家，后少時出見仁錫，奇其容貌，謂后父曰："君女，天下貴人！使以'通'教之！"后于此書，最詳貫。（又）載，一日，后與上，同看除目。后見陳文莊名，指之曰："此吾家探花也！"上不悅。曰："既是汝家翰林，莫想得閣老？"后因言他事，以解之?！?br />
香幾雕屏寄幽時，天生神技不須師。宮娥乞得先皇巧，第一梅籃人如斯。
〖《崇禎宮詞注》載，熹廟手制器物，極精巧。時猶存沉香假山一座，暨燈屏、香幾數(shù)種。帝見之，諭收貯。曰："亦一時精神所寄也！"（又）載，時有宮女阿奇者，能以青梅雕剜，脫核鏤成花鳥，纖細可愛。擘之玲瓏如小盆，闔之依然梅也，名"梅籃"?！?br />
宮綾淺碧鎮(zhèn)相，瑟瑟波紋漾月華。一自御前邀獎后，襯衣不羨海天霞。
〖《崇禎宮詞注》載，一夕，袁貴妃侍于月下，衣淺碧綾，即所謂"天水碧"也。帝曰："此特雅倩！"于是，宮眷皆尚之，綾價一時昂貴。《天啟宮詞注》載，當時用天青竹綠花紗羅，當青素襯。以海天霞色淡紅里衣，內(nèi)外掩映，望之如波紋木理焉?！?br />
崆峒引子爛柯游，訪道聊思解國愁。選侍同稱琴弟子，彈將五曲誰為頭。
〖《崇禎宮詞注》載，帝雅好鼓琴，嘗制"訪道五曲"。曰"崆峒引"，曰"敲爻歌"，曰"據(jù)桐吟"，曰"參同契"，曰"爛柯游"，令田貴妃操之。（又）載，選侍，從田貴妃學(xué)琴，稱為"入室弟子"。〗
月臺張幄為花忙，花與如花恰頡頏。一段蘅蕪香不散，始知國色即天香。
〖《彤史拾遺》載，田貴妃宮西建一臺，壘石為洞，蒔花藥。每張幄，坐其旁，曰"玩月臺"。（又）載，貴妃體潔，有蘅蕪香，雖盛暑無汗。〗
寶冠隨例綴鴉青，新?lián)Q珠胎分外明。燕兒無煩釵珥飾，藏偏稱髻云輕。
〖《彤史拾遺》載，上冠舊綴鴉青石，與珠相間。妃去珠，易以珠胎，而嵌鴉青于其中，望之有光焉。（又）載，妃擅妝攏，每以新飾，變宮中儀法。燕兒卻首飾，別作副藏發(fā)間?！?br />
大牖崇杠變曲房，新來什器盡維揚。夜深燈影群稱快，金縷疏綃沏四方。
〖《彤史拾遺》載，妃常厭宮闥崇杠大牖，所居不適意。乃就廊房為低檻曲?，蔽以敞?。雜采揚州諸什器床簟，供設(shè)其中。（又）載，宮中燈，多縷金叵匝，雖麗，而炬不外達。妃乃刳燈扇。每當炬處去一方，以疏綃慕之炬影，左右沏觀者稱快?！?br />
編梭織廢覆晴空，永巷深深蹕路通。風日不教侵御蓋，從今來往綠云中。
〖《彤史拾遺》載，妃以永巷接宮門，御蓋往來必行。風日中，妃令為廢薄夾梭葉覆之。〗
步輿安穩(wěn)壓香肩，細步纖纖夾路旋。恃寵頻番更舊制，翻因知禮博君憐。
〖《彤史拾遺》載，貴妃用心工巧，雖變易舊制，然較便故，上亦聽之。且嘗去小黃門舁，已輿者而易之宮婢。上稱其有禮。〗
承乾宮里晝厭厭，畫卷書束擁翠簾。寫就群芳呈御覽，晴窗磨墨自題?。
〖《崇禎宮詞注》載，袁田二妃同選，袁居翊坤宮，在西。田居承乾宮，在東。（又）載，田貴妃幼習(xí)鍾王楷法，繼得禁本，臨摹遂臻能品。凡書畫卷軸，帝每諭妃題簽。（又）載，田貴妃工寫生。嘗作"群芳圖"進上，帝留之御幾，時展玩焉?！?br />
手疏諄諄戒放淫，居然大寶備良箴。獬冠拜賜宮花補，應(yīng)喻深宮補心。
〖《崇禎宮詞注》載，蘇州織造局，進女樂，帝頗惑之。田貴妃疏諫曰："當今中外多事，非皇上燕樂之秋。"帝答批曰："久不見卿，學(xué)問大進。但先朝有之，并非朕始，卿何慮焉！"（又）載，劉文烈（理順），為御史時，上賜以宮花補子，精致異常，乃出自田貴妃之手。 〗
金 輕撥圣顏開，敕賜瑤琴號小雷。自道譜從阿母授，新聲漫訝教坊來。
〖《西河詩話》載，田貴妃好鼓樂，上嘗賜小雷琴，令彈。忽一日，詢曰："何師得之？"妃以"母授"對。既而，妃請召母至，伺上見幸時，無意間令母彈《廣陵散》曲。上聞之，頗憶其語，大悅，賞賚甚厚。妃母多技，嘗教妃。妃恐上見疑，故令母入宮，以實其語?！?br />
問到西山感露霜，幾回遣使奠椒漿。乾清畫像新迎入，宮婢相看泣影堂。
〖《明史》載，孝純劉太后，光宗妃，莊烈帝生母也，葬于西山。天啟中，莊烈帝居勤宮，問近侍曰："西山有申懿王墳乎？"答曰："有。"帝問："旁有劉娘娘墳乎？"答曰："有"。每密付金錢，往祭。及即位，遷葬慶陵。帝五歲，失太后。問左右："遺像莫能得傳？"懿妃自稱，習(xí)太后言，宮人中狀貌有相類者。命太后母瀛國太夫人徐氏，指示畫工，可意得也。圖成，由正陽門，具法駕迎入。帝跪訝，于午門懸之宮中，呼老宮婢視之?；蜓运?，或曰否。帝為雨泣，六宮亦泣?！?br />
史集庫萃蕓香，乙覽先呈游藝堂。微省郎官方夜直，黃門承問下回廊。
〖《日下舊聞》載，嘉靖十三年，建皇史于重華門殿西，藏太祖以來，御筆實錄。（又）載，"古今通集庫"以貯古今君臣畫像、符券、典籍。（又）載，崇禎中，上設(shè)游藝堂，為涉覽文史地也。有所問言"武英殿"掌殿中官，中官以問供事中書。〗
被譴應(yīng)知怙寵非，退居三月冷鴛幃。景和春到花爭笑，似感昭陽召貴妃。
〖《彤史拾遺》載，田妃見后稍倨，后每抑之以禮。會歲旦朝正，妃當詣坤寧宮朝。適天寒雨雪，翟車止門外，不即入，又不令傳免入之。袁淑妃車至，即傳入相見，且故為好語謝之去。于是，始傳妃車入，坐朝之，朝已遽下無他言。妃大恨，向上泣訴。上在交泰殿，與后語不合，推后撲地。上尋悔，令貴妃省愆退居啟祥宮，三月不召。既而，后在景和門看花，請召妃。上不應(yīng)。后遽令以車迎之。乃相見如初。坤寧宮，皇后所居。左曰"景和門"，右曰"隆福門"。東宮，貴妃所居。東二長街之樂，曰"永和宮"，乃田妃之宮?！?br />
鳳閣晨開賀歲初，特宣命婦拜丹除。中宮好學(xué)勤諮訪，多少香閨習(xí)史書。
〖《錢廉益崇禎詩集注》載，元日命婦朝賀中宮。傳聞中宮好學(xué)。新參夫人有延師學(xué)"通"者?！?br />
致身誰效古忠良，一紙新題試內(nèi)?。較藝庭前膺上選，蟾蜍眉認兩斑黃。
〖《酌中志》載，鄭太監(jiān)（之惠），任邱人。專心經(jīng)史，亦能作時藝古文。天啟五年，起典籍，后升監(jiān)官。時兩眼上皮，各生黃斑一，如蟾蜍眉也。今上御極。元年冬，御前親試。出"事君能致其身"題，考時藝。中選升隨堂，誠古今殊遇也?！?br />
薰風滿殿起賡歌，琴曲抄來御制多。新入未諳皇極譜，調(diào)弦先問褚貞娥。
〖《輪庵和尚鼎湖篇序》載，丁丑戊寅間，先公受知于烈皇帝，遵旨改撰琴譜。上自制《五建皇極》、《百僚》、《師師》諸曲。命先公付尹紫芝內(nèi)翰翻譜、鉤剔。時司其事者，內(nèi)監(jiān)琴張。張奉命出宮嬪褚貞娥等，禮內(nèi)翰為師，指授琴學(xué)。輪庵，名同揆。明相國文肅弟，震亨之子。少為諸生，名果，字園公。滄桑后，逃于禪。震亨以善琴，供奉思陵。〗
玉勒金羈似錦鋪，名牌紛沓控蠻奴。仗移皇極臨軒看，畫出周王駿馬圖。
〖《思陵典禮記》載，大朝后殿看馬，其事始于世廟，久不舉行。崇禎壬申冬至郊祀。次日，上受朝畢，更便服，于皇極殿設(shè)幄，閱視御馬監(jiān)馬匹。每馬各有名牌，壯士控之，由東過西。閱馬三百三十三匹。云錦成群，真所謂"天閑上駟"也。〗
剪彩消寒制最精，余寒未盡已新正。內(nèi)人插戴紛相餉，誰識奇花號象生。
〖《崇禎宮詞注》載，袁貴妃善剪彩花。每入冬節(jié)，制花朵以為妝助，宮中謂之"消寒花"。《彤史拾遺》載，宮中令節(jié)，宮人以插戴相餉。偶貴妃宮婢，戴新樣花，他宮皆無。上問妃。妃曰："此象生花也！出嘉興。有吳吏部攜來京，而妾身買之！"上不悅。〗
緗鉤落地輕，凌波穩(wěn)稱繡初成。貓頭竟應(yīng)旄頭讖，不道禳災(zāi)又召兵。
〖《崇禎宮詞注》載，五六年間，宮眷每繡獸頭于鞋上，以辟不祥，呼為"貓頭鞋"。識者謂"貓"即"旄"也，兵象之兆?！?br />
掌珠新殞圣心傷，忽報前敵陷洛陽。白發(fā)宮娥談舊事，福王可似悼靈王。
〖《彤史拾遺》載，當妃居"啟祥宮"時，皇五子有疾，兩河催餉者，日三至。武清侯孽子李國正，訐其兄國瑞，藏禁物。自莊房土地外，精環(huán)寶累萬萬。上召見國瑞，諭以輸餉。辭不能，上怒責之。既而國瑞死，皇五子疾劇。有憑之為言者曰："吾九蓮菩薩也！上待吾家薄，吾將逝去。此皇五子慧，隨我行！"先是，神宗時，孝事慈圣皇太后。有言慈圣為"九蓮化身"，遂以慈圣像，裝九蓮菩薩祀之。武清侯即慈圣家也。至是，宮中禱九蓮，徹三晝夜，而皇五子終不起，謚曰"悼靈王"。后上至妃宮，思悼靈哀之。值寇亂甚，河南諸王多被害。愴念骨肉，呼老宮婢，能言宮中往事者，使言之。因言福王之國時，神廟鍾愛王，出宮門召還者三，且約三歲當入朝。當大漸時，猶顧視貴妃，以河南為念，今何如矣！上唏噓而起?！?br />
懿安宮外駐鑾輿，響晚朝正問起居。四拜禮完還四拜，至尊珍重托心曲。
〖《明史·懿安皇后傳》載，熹宗大漸，后折逆閹謀，力與大臣傳遺命，定迎立事。愍帝立，上尊號曰"懿安"，居慈寧宮。《崇禎宮詞注》載，田貴妃所遺二子，托懿安撫養(yǎng)，十六年元旦，朝懿安于仁壽殿，行四拜禮畢，復(fù)四拜，謝撫皇子也?！?br />
國祚相延漫卜年，中元水殿信先傳。鏘然擲地聲驚坐，空外飛來十七磚。
〖《崇禎宮詞注》載，中元節(jié)，帝同后妃幸后園湖中，置酒水殿。內(nèi)侍僧道兩班，作法事施食放燈。忽于空中飛大磚至殿前，司禮大?親至其處之，連飛至十七塊而止?！?br />
偶像紛紛出禁城，先期佛已去乾清。中宮欲代君王懺，內(nèi)苑新添梵唄聲。
〖《崇禎宮詞注》載，內(nèi)玉皇殿，永樂時建。有旨撤像，內(nèi)侍啟鑰而入，大聲陡發(fā)，震倒像前供桌，飛塵滿室。內(nèi)侍相顧駭愕，莫敢執(zhí)奏，像重甚，不可動搖，遂用巨曳之下座，時內(nèi)殿諸像并毀。蓋起于禮部尚書徐光啟之疏。光啟奏泰西氏教以辟"佛老"，而帝聽之也。既而，后知撤像時靈異，言于帝。帝深悔。而宮眷之持齋禮誦，較盛于前矣。（又）載，乾清宮梁拱之間，遍雕佛像，以累百計。一夜，殿中忽聞樂聲鏘鳴，自內(nèi)出往西而去。三日后，奉旨將撤像，置于外地之寺院。 〗
宵旰憂勞逐日添，寇如蔓草總難芟。何人自號鹽梅將，空使君王夢傳巖。
〖《崇禎宮詞注》載，十一月某日，帝語輔臣曰："朕夕夢故輔楊嗣昌，稽顙庭下曰：'臣鞠躬盡瘁，死而后已，為諸臣不公不平，連章見詆，故歸訴于皇上！'。"語畢，天顏慘惻久之。前嗣昌在蜀于順慶公署題匾，自旌曰"鹽梅大將"?！?br />
連日天廚敕斷葷，今朝解菜為親恩。傳來瀛國夫人夢，未食先教隕淚痕。
〖《彤史拾遺》載，上念寇禍，茹蔬斷庖割。后見上體瘁，具酒饌為上解菜。上接瀛國夫人奏。（瀛國夫人者，孝純太后母也）瀛國夜夢孝純歸，語上，瘁而哭，言動舉止如平時。又云，"翌日有為解菜者，上勿卻也！"上持奏，入宮見后解菜。驚詢曰："汝何以為此？豈亦有所聞也！"后曰："無有"。因念先后慈，于冥冥中尚保惜。至此乃出奏示后再拜。舉箸相向哭，淚溢盤。 〗
盡日瞻天不見天，承華望幸?guī)捉?jīng)年。宮門未聽鑾輿過，夜夜紅燈照例懸。
〖《崇禎宮詞注》載，每日暮，各宮門掛紅紗燈籠二，圣駕幸臨某宮，則宮門之燈先卸。東西巡街者，即傳各宮俱卸燈寢息。承華宮在音門邊，陳妃居之。數(shù)年之間，只一幸焉。（又）載，錢守俊，初給事"承華宮"。見陳妃愁坐，曰："娘娘何不快樂？"陳妃曰："人生天也不見，有何快？"守俊曰："天，舉頭便見！"陳妃苦笑曰："呆子！"〗
羽客南城設(shè)醮時，憂勤?？滞馊酥Ｓ裎趼M新番戲，昨日水嬉汴京失。
〖《日下舊聞》載，崇禎時，中外多事，每遺羽流于南城，為章醮之舉。上與后妃，密往行禮，自文華殿西夾道中往來。一曰，有部行接本在會極門。忽傳駕返，慌恐避入文華門直房，于窗隙中窺見。不知上亦窺見矣，使中?問姓名。復(fù)諭之，至外勿言也?！督瘀椡耸彻P記》載，崇禎帝每宴玉熙宮，作"過錦水嬉"之戲。一曰宴次，報汴京失守，親藩被害，遂大慟而罷。〗
青紗零亂液池濱，殉國貞魂恨未伸。殺賊欲慮先帝憤，天心應(yīng)鑒費宮人。
〖《陳其年婦人集》載，長安女尼妙音，先帝時舊宮人也。言宮中侍姬，都以青紗護發(fā)，外施釵釧?！睹骷颈甭浴份d，自成其帥，先入宮。宮人魏氏，大呼曰："賊入大內(nèi)，我輩必遭所污，有志者早為計！"遂跳入御河死，從死者積一二百人。《彤史拾遺》載，昭仁宮宮婢費氏為寇得，自稱昭仁主?？芤垣I自成。自成令宮監(jiān)試之，非是，以賜其帥羅讓。費氏曰："吾雖非主，然故名家子，必欲犯者，須以禮！"羅乃張宴，聚眾將豪飲。擁入室，費氏挾刀刺羅喉，遂自刎。臨刎曰："不能殺自成，天也！"〗
附：福王
福王，名由崧，神宗之孫，福恭王之長子也。甲申三月，京師失守。四月兇訊至南京，諸大臣議立君，未有所屬。適王與潞王皆以避寇，至淮上，馬士英立王監(jiān)國。明年正月即帝位，五月南都陷，王走死，在位一年，改元一（宏光）。
玉樓天半響歌弦，曲破新翻燕子箋。最是梨園關(guān)上慮，朝臣須避老神仙。
〖《王漁洋秦淮雜詩注》載，宏光時，阮（大成）司馬，以吳綾作朱絲闌書燕子箋，進宮中。《明季南略》載，除夕，上在興寧宮，色忽不怡。韓贊周言："新宮宜歡。"上曰："梨園殊少佳者。"贊周泣曰："臣以陛下令節(jié)，或思皇考，或念先帝，乃作此想也！"《續(xù)幸存錄》載，宏光狎近匪人，教坊樂官，出入朝房，諸大老無以目之，共呼為"老神仙"?！?br />
南部煙花盡鼎新，中興唯占秣陵春。薰風殿里教歌舞，選盡秦淮舊院人。
〖《明季南略》載，上醉后，淫死童女二人，乃舊院雛妓，馬（士英）阮（大成）選進者。嗣后屢有此事。由是，曲中少女幾盡，而馬阮搜覓六院，亦無遺矣?！?br />
燭明春殿夜眠余，連日仙方試御醫(yī)。雀腦蟾酥供上用，內(nèi)?催進黃旗。
〖《南疆繹史》載，金陵事言，內(nèi)豎奉旨，采合媚藥，需雀腦、蟾酥。市中一夕躍貴。甚至乞兒手捉一蟲一介，亦貼黃書"上用"，而人不可犯?！睹骷灸下浴份d，蘇州有醫(yī)者鄭三山，日以春方進上，多鄙褻，上寵之?！睹鲉吴鹆陼略姟吩疲?苑城春閉綠楊絲，江介軍書醉不知，清曉內(nèi)?催進藥，官蟆進小黃旗"。〗
連天峰火逼南京，狎客猶然譜后庭。明月當頭杯在手，何人喚得福人醒。
〖《婦人集》載，或于臺城舊內(nèi)，見二絕句，詞旨惻，類宏光時宮人語。詩云：
南朝天子一愁無，石子岡連玄武湖。
草綠離宮人不到，日長唯敕阮鈿夫。
臨春閣外渺無涯，烽火連天動妾懷。
十萬長圍今夜合，君王猶自在秦淮。
《鄉(xiāng)贅筆》載，宏光內(nèi)殿，懸一對聯(lián)。云："萬事不如杯在手，一年幾見月當頭。"旁注，東閣大學(xué)士臣王鐸奉敕書?！睹骷緯搿份d，阮大成日與楊維垣謀，欲殺東林復(fù)社諸人。大獄將興，以上游告警，始緩。有夜半書聯(lián)于東西長安門柱。云：
福人沉醉未醒，全憑馬上胡謅。
幕府凱歌已休，猶聽阮中曲變。〗
附：唐王
唐王，名聿鍵，太祖九世孫也。乙酉五月，南都失守，鎮(zhèn)江總兵鄭鴻逵、鄭彩，撤師回閩，會王從河南來，因奉至福州。閏六月十五日，即帝位，改福州為天興府，以布政司為大內(nèi)。丙戌八月，大兵奄至，王殂于福州。在位一年，改元一（隆武）。
煌煌手詔降丹除，章奏紛批丙夜初。萬軸縹緗隨后乘，環(huán)橋宣進講官書。
〖《南疆繹史·唐王紀略》載，王勤于政，批閱奏章，丙夜不休。陳言軍國大事者，輒以手詔答之。素好讀書，博通典故。撰"三詔與魯監(jiān)國書"，群臣皆莫能及?！睹骷灸下浴份d，命儒臣賴垓、陳燕翼進講，易之"元亨利貞書"之圣神文武，環(huán)橋肅穆，圣德誕敷群臣表賀。〗
節(jié)儉躬行圣德殊，那容龍鳳織袍襦。中宮批答垂簾坐，詔遣黃門罷女廚。
〖《南疆繹史·唐王紀略》載，王性素儉，布衣蔬食，不御酒肉。敕司禮監(jiān)，行宮不得以金玉玩好陳設(shè)，器用瓷錫，幄幃被褥，皆布帛，絕去錦繡。后宮無嬪妃，執(zhí)事者三十人而已。中宮懿旨，選女廚十人。王聞之，以為擾民，不許。（又）載，章奏朝至夕發(fā)，或送后代批。（又）載，凡王批閱章奏，曾后多所參駁。每當臨朝，則垂簾坐后，以共聽斷?！睹骷灸下浴份d，初，隆武孤身南來，至是曾后至，遂大興工作，擴構(gòu)宮殿庖之屬。皆用黃金開織造府，造龍袍。后下身衣綿織龍鳳。此載與《繹史》所記有異。該以《繹史》正之?！?br />
十二名姝進內(nèi)家，含情隨例侍官衙。君王不作羊車戲，冷落空封系臂紗。
〖《南疆繹史》載，鄭氏進美女十二人，以充后宮。王意不忍拂，故留之。然卒未嘗一御及也?！睹骷灸下浴份d，鴻逵以所掠美人十二獻，隨居官衙?！?br />
駐蹕延平避寇鋒，間關(guān)常使后妃從。御門數(shù)語群士愧，匣有降書二百封。
〖《南疆繹史·唐王曾后傳》載，乙酉冬十二月，王親戎由水道，后妃亦御舟以從。丙戌元日，王在建寧不受朝賀。既而楊廷麟、何騰蛟，迎王移駐。各疏相繼至，妃密言，"鄭氏不可倚亟，請倚騰蛟為是。"時芝龍陰懷不測，多方阻遏，遂移居延平。（又）載，王御門內(nèi)侍，捧小匣置御前，詔諭群臣曰："朕本無利天下心，以勛輔擁戴，不得已勉徇群策。浣衣糲食，有何人君之樂？朝夕干惕，恐負重付，豈意諸臣已變初志。昨巡閩之使，得爾等出關(guān)迎降書二百余封。今俱在此。朕不欲知其姓名也！今命錦衣衛(wèi)焚之午門前。爾諸臣其有名者，尚洗心滌慮否？"王長身豐頤，聲如洪鐘，聞?wù)咩はⅰ！?br />
附：永明王
永明王，名由榔。神宗之孫，桂恭王常瀛少子也。襲封，居肇慶府。丙戊八月，福京陷，兩廣總督丁魁楚等立王監(jiān)國。十月十四日即帝位，乃稱隆武二年，以明年為永歷元年，改肇慶府署為行宮，后屢遷至緬甸。清朝順治十八年十二月，大兵至緬甸，人送王至軍前。明年四月殂。在位十五年，改元一（永歷）。
行宮朝退日將闌，騎射宣呼上玉鞍。報道至尊頻命中，三宮樓上卷簾看。
〖《明季南略》載，府署與高要縣學(xué)并峙，中隔一池。于是，覆土填其半日，于下午偕龐天壽等騎射其中，帝亦多命中。三宮從側(cè)樓閱視，以為樂。三宮者，太后馬氏，桂王原配也。圣后王氏，帝之生母也。中宮王氏，正宮也。〗
月華初上系龍洲，鼓吹喧天乘舟游。飲罷群臣齊表賀，今宵水殿過中秋。
〖《行在陽秋》載，庚寅八月十五日，御舟泊系龍洲（在梧州之東）。自春至秋，王、嚴二相隨駕逍遙。河上有民謠云："漢宮秋也，昭陽愁也。"嚴起恒，字秋冶；王化澄，字昭陽。上與太后三宮，置酒樓船簫鼓，于梧州系龍洲之上下，起恒手書"水殿"二字，掛小牌于御舟前?！睹骷灸下浴份d，嚴起恒與二三同官，濯纓唱和，蕭索興味。八月十五曰，無以為金鏡之獻，親書"水殿"二字，置一牌坊，鼓呼送入帝舟。再令群臣，上表稱賀。情實孤舟嫠婦，形同畫船簫鼓?！?br />
藤醪醬供吃喝，桂布當御羅。冊報歲開銀米數(shù)，猶稱皇帝一員多。
〖《南疆繹史》載，是時，問天廚之御食，則?醬藤醪也；問尚方之服，則桂布也；問法乘之鈞駟，則露犬紈牛也；問上林之春色，則鳥蠻花也?；⒙溧l(xiāng)，茍延喘息，君為臣命，極此凌夷。（又）載，王在安龍，涂葦薄以處，日食脫粟。守將承可望意，更相凌逼。歲造開銷銀米冊報可望。稱皇帝一員，月支若干；皇后一口，月支若干。王隱忍之，茍延喘息而已。〗
鳥蠻花送暮春，木城風雨最傷神。緬酋昨日供新稻，詔旨殷勤賜從臣。
〖《南疆繹史》載，永明王逃至緬甸。緬人于赭?構(gòu)臺，以車馬，置草屋十間，以居王。編木為城。每日以兵士百余人護之。從官各結(jié)茅蓬散處。蠻男蠻婦自來貿(mào)易。初至饋獻頗豐，后漸薄。秋九月，緬進新稻，命給從臣之窘者。〗
附：魯王
魯王，名以海。高皇十世孫也，世封于魯。北都之變，王南下。福王命移駐臺州。乙酉五月，南都失守，尚書張國維等立王監(jiān)國。清朝順治癸巳，王自去監(jiān)國號，甲午移居金門。清康熙壬寅冬，卒于東寧。浮沉海上者，共十九年。
舟山鼓鑄大明錢，國統(tǒng)唯思一線延。海上臣民誰奉朔，春王猶記魯元年。
〖《南疆繹史·魯王紀略》載，清順治二年乙酉十二月，王回越城。命以王正中所進，黃宗羲造監(jiān)國魯元年丙戌大統(tǒng)歷，頒行民間。命鼓鑄"大明通寶"錢?！?br />
百尺河作帝宮，蠣灘鯨背拜趨同。相看共拭朝衣淚，庭燎微茫鬼火中。
〖《南疆繹史》載，御舟稍大，名曰"河"。即其頂為朝房，諸臣議事于此?！赌辖[史·魯王紀略》載，以錢肅樂為東閣大學(xué)士。肅樂日中系王舟之次，票擬章奏，封進后即解維別去。每入見，即流涕不止。曰："朝衣拭淚，昔人所譏。而臣今不能禁！"王亦潸然淚下?！?br />
國戚誰教賄賂通，脫簪待罪仰賢風?？蓱z一掬瓷盤血，恥向胭脂井上紅。
〖《南疆繹史》載，魯監(jiān)國前妃張氏，會稽人。父國俊，專攬事權(quán)，延納貨賂。妃聞之，脫簪待，監(jiān)國慰之以免。及江上師潰，命保定伯毛有倫，護宮眷及世子出海。妃再拜辭曰："勿以妾為王累！"遂手碎瓷盤，自剄死。張妃之死，或謂出被劫，北去中途，碎瓷盤，自剄死?！?br />
儀容空擬副山河，浪楫風帆可奈何。一紙緘愁遙寄姊，淚痕應(yīng)比墨痕多。
〖《鮚粇亭集》載，"舟山宮井"碑文云，元妃為吾寧之鄞縣人，監(jiān)國次于會稽，張妃主宮政，而妃以丙戌春入宮。值西陵失守，張國柱亂兵擁張妃去。妃在副舟，飄泊至舟山，監(jiān)國已入閩。彷徨無所歸。吏部尚書張肖堂，遺人護之，得達長垣。監(jiān)國始進冊為元妃。在海上者三年，風帆浪楫，莫副山河之容。已丑復(fù)入舟山，辛卯大兵抵城下，安洋將軍劉世熏，議分兵先送宮眷，然后背城一戰(zhàn)。元妃傳諭，辭曰："將軍意良厚，然蠣灘鯨背之間，懼為奸人所賣，則張妃之續(xù)也。原得死凈土！"乃止。城陷，元妃整簪服，北向拜謝，投井死義。陽王妃杜氏、宮娥張氏從焉。錦衣指揮王相、內(nèi)臣劉朝，共掌宮事。嘆曰："真國母也！豈可使其遺骸，為亂兵所窺？"相與舁臣石填井平之，即刎其旁而死。董戶部（守諭）為作"宮井篇"哭之。當妃未死，嘗遣間使至中土，寄書信其女兄，歷敘蛟關(guān)之掠，長垣之困，瑯琦之潰，健跳之圍……操尺組而待命者，不知凡幾。鬼火以當庭燎，黃蘗以充葛，猿鳴龍嘯以擬晨雞。茍延余息，荼苦六稔，然到頭終擬一死，以完皎然之軀。其節(jié)素定如此?！?br />
附：諸王
周定王，太祖第五子，國開封。
畫手新成本草圖，東書堂內(nèi)集琴書。白頭宮女知前事，為寫新詞續(xù)仲初。
〖《明史本傳》載，好學(xué)能詞賦。太祖賜以元宮故嫗，得聞元宮中事，作詞百章。以國土夷曠庶草蕃廡，考核其可佐饑饉者，四百余種繪圖疏之，名《救荒本草》。辟東書堂，以教世子。長史劉淳為之師?！?br />
周憲王有，定王長子。
春風滿殿管弦張，侍女從游夜未央。唱徹誠齋新樂府，片云流月度宮墻。
〖《明詩綜》載，憲王勤學(xué)好古。集名跡手自臨摹，勒石名《東書堂集古法帖》，歷代重之。所制《誠齋樂府傳奇》，音律諧美，流傳內(nèi)府，至令，中原弦索多用之。詩有"誠齋錄"、"新錄"諸集?！鹅o志居詩話》載，憲王留心翰墨，譜曲尤工。李夢陽詩曰："齊唱憲王新樂府，金梁橋外夜如霜。"牛恒詩曰："唱徹憲王新樂府，不知明月下樊樓。"〗
雁池風峭斂微波，裊裊彤云壓翠柯。金盒盛來瑞雪，瓊瑤光映醉顏酡。
〖《牛恒周藩宮詞》云："液來行樂雁池頭。"《簪云樓雜說》載，《送雪詩》，周憲王所造也。按汴土風俗，每歲遇雪初下，則以小盒盛之送親知，以為瑞。或舉杯歡飲，尤宮中所尚。憲王《送雪詩》云：
天山一色凍云垂，罨畫樓臺綴玉時。
準備暖金香盒子，明朝送雪與相知。
宮槐夾道綠蔭成，國色園開結(jié)隊行。十二亭前春爛漫，競持斑管記花名。
〖《獻徵錄》載，劉淳為周王右長史，端禮門夾路槐盛，夏如蓋。偶枯數(shù)干，淳歷陳咎征進諫于王。王納其言，修省枯枝復(fù)榮。王乃書一牌，懸于樹，曰"攄忠槐"?！兑丫帯份d，周王開一園，多植牡丹。號"國色園"，品類其多，建十二亭以標目之。有"玉盂"、"紫樓"等名。儀部郎尤良曾作詩二十首，以詠牡丹?！?br />
端清樓閣日微明，墨殘香最系情。踏遍陽臺峰十二，遺蹤何處問云英。
〖《徐本事詩》載，憲王有宮女，姓夏氏，名云英。五歲暗誦《孝經(jīng)》。七歲盡通《釋典》。淡妝素服，色藝絕倫。年二十二，臥病求為尼，受菩薩戒，作偈示眾而沒。憲王哭之以詩。曰：
云英何處訪遺蹤，空對陽臺十二峰。
花院有情金鎖合，蘭房有路碧苔封。
消愁茶煮雙團鳳，縈恨香盤九篆龍。腸斷端清樓閣里，墨痕燭尚重重。
?。ǘ饲彘w，宮女所居也）《宮閨小名錄》載，夏云英，法名"悟蓮"。〗
蜀獻王椿，太祖第十一子，國成都。
安老堂兼正學(xué)齋，西堂名士共追陪。黌宮廩餼分王奉，額手群飲蜀秀才。
〖《獻徵錄》載，陳南賓，洪武二十二年擢蜀府長史，獻王甚敬禮之，造安車以賜。復(fù)為構(gòu)第，名"安老堂"。《明詩綜》載，王雅尚儒素。嘗奉命閱兵中都，即辟西堂，延攬名士李叔荊、蘇伯衡等。既封國，即聘漢中教授方孝儒，為世子傅。待以賓師之禮。名其讀書之齋曰"正學(xué)"。方正學(xué)之稱，自此始?！睹魇贰け緜鳌份d，王臨講郡學(xué)，知諸博士清貧，分祿餼之月，一石著為令。（又）載，王博綜典籍，容止都雅，太祖戲呼"蜀秀才"。〗
湘獻王柏，太祖第十二子，國荊州。
警枕欹斜夢乍醒，夜深燈影射雕屏。景元閣上晨開座，注罷儒經(jīng)注道經(jīng)。
〖《明史·本傳》載，柏粹美，嗜學(xué)。讀書至夜分，篝燈警枕，精思入微。開景元閣，招賢納俊。日事校，每出入縹束載書以自隨。平居于儒書外，尤善道家言，自號"紫虛子"。〗
寧獻王權(quán)，太祖第十六子。國大寧。后移南昌。
花香竹影抱瑤房，琴韻書聲滿畫堂。日暮仙初睡起，珠簾低壓放云。
〖《明詩綜》載，王恃靖難功，頗驕恣。晚年深自韜晦，構(gòu)精廬一區(qū)，蒔花藝竹，鼓琴著書其間。志慕?jīng)_舉，自號"仙"。令人往廬山之巔，束云以歸。結(jié)小屋曰"云齋"，障以簾幕，每日放云一束。四壁氤氳裊動，如在山洞。 〗
寧庶人宸濠，獻王元孫。正德間，以叛誅。
翠妃嬌貯綠英宮，四壁輝煌鏡影空。繡罷停針詩思動，寒梅香透紙窗風。
〖《堅瓠集》載，宸濠內(nèi)寵甚盛。紫妃者，居紫竹宮，衣紫。素妃者，居素英宮，素妝。翠妃者，居綠英宮，飾綠。翠妃能吟善書，被寵幸。宮四壁皆列巨，光瑩潔明。每與宴狎，中諸影，妖媚百出。翠妃嘗詠梅花。云：
繡針刺破紙糊窗，引透寒梅一線香。
螻蟻也知春色好，倒拖花片上東墻。
甚為濠所賞?！?br />
壘石穿池擁綺羅，內(nèi)人同學(xué)采蓮歌。蒼苔路滑防樵驗，獨有婁妃愛主多。
〖《堅瓠集》載，濠于陽春書院，壘石成山，掘地數(shù)十畝，為大池。夏時菱荷芬馥，與諸妃盡日宴樂。宮娥靚妝綃衣，浮小畫艇，歌采蓮曲。（又）載，宸濠妃婁氏，性賢明，善吟詠。濠嘗作《秋懷詩》。有"莫向秋風問彭蠡，盤渦怒欲起蛟龍"句。妃探知其意，嘗泣諫之。濠令妃題《樵圖》。乃樵回首，與婦語。妃題曰："婦喚夫兮，夫轉(zhuǎn)聽，采樵須是擔頭輕，昨宵雨過蒼苔滑，莫向蒼苔險處行。"妃觸事諷諫，濠知其意，意不聽?！?br />
唐成王彌，莊王芝址庶長子，太祖元孫，國昌。
廣招賢俊辟精廬，插架牙盡賜書。手訂甕天新舊稿，藏春塢里客來初。
〖《靜志居詩話》載，成王廣置精廬，集國中俊秀子弟，資給之。俾肄業(yè)，又辟蔬圃一區(qū)，建"養(yǎng)正書院"。泰陵頒"五經(jīng)子史"賚之。迨康陵游幸，王作《憂國詩》八章，以諷。暇則聯(lián)句藏春之塢，開講"保和之堂"。又精于書法繪事，皆入能品?！睹魇贰け緜鳌份d，王著"甕天小稿"，并《家教》若干卷?！?br />
遼庶人憲，簡王植云孫。簡王初國遼東廣寧州，后遷荊州。憲以罪廢。國除。
花坳藥圃接西宮，鶯塢春深剪碎紅。珠履滿堂開內(nèi)宴，新歌齊唱唾窗絨。
〖《遼邸紀聞》載，遼王好營宮室，置亭院二十余區(qū)，以美人鐘鼓充之。其名有"西樓西宮"、"曲密華房"、"太乙竹宮"。有月榭紅房花坳、藥圃、雪溪、冰室、鶯塢、虎圈。又有塔橋"龍口"、"西疇"、"草湖"、"蕊珠洞"、"宮人斜"諸處。綿延包羅參差蔽虧，琪花瑤樹，異獸文禽，糜不畢致。王日與諸名士賦詩觴酒其中。是時，秦中孫一元、信州宋登春、吾吳顧圣之，諸君皆為王門珠履。王雅工詩賦，尤嗜宮商。其制小詞艷曲及雜劇傳奇最稱獨步，有《春風十調(diào)》、《唾窗絨》、《誤歸期》、《玉闌千金兒》、《弄丸記》，皆極宛麗?！?br />
富春王厚，荊憲王瞻玄孫，端王厚弟。嘉靖中，厚以病辭祿不允，令厚攝朝謁，國建昌。
調(diào)鉛殺粉日微斜，鼎篆爐煙襲畫叉。一院蝶蜂叢聚處，拂箋爭認蜀葵花。
〖《藩憲記》載，王嗜詩，兼工畫事。一日，拂素圖蜀葵，移暴日中，蜂蝶叢集花上。拂之輒來，甚為奇妙。〗
趙康王厚煜，簡王高燧耒孫，國彰德。
琵琶恒瑟撥輕絲，百卉亭前酒醉時。一自賈姬歸謝后，宮中誰唱竹枝詞。
〖《靜志居詩話》載，山鄭若庸，曳裾王門?？低鯊娜粲顾?，見臨清謝榛竹枝。命所幸琵琶妓賈扣度而歌之。既而，榛過鄴，偕庸見王，王宴之便殿。酒行樂作。王曰止，命瑟以琵琶佐之。曰："此先生所制竹枝詞也，譜其聲，不識其人可乎？"命諸妓擁姬出拜。榛謝曰："此山人鄙俚之詞，請更制竹枝，以備房中之樂！"王曰："幸甚！"榛力不勝酒，醉臥山亭下。王命姬以衽代薦承之以肱。明日，上新竹枝十四闕。姬按而譜之元夕便殿，奏伎酒闌送客，即盛禮而歸賈于榛邸。王嘗與榛聯(lián)句"百卉亭"。潘之恒有《賈扣傳》，詳載其始末?！?br />
【附錄】
程嗣章（1693－1771），字元樸，號南耕，上元人。監(jiān)生，曾入江蘇巡撫宴斯盛幕。所著《明儒講學(xué)考》，追根求源，非常明析。
〖注：■⑴，月＋累，léi，■⑴膗，形貌惡也。■⑵，上竹下皃，音管，與筦同?！觫?，旌生改童，與幢同?！觫?，上竹下秦?！觫桑H＋廢，fèi，音廢，籧篨也?！?/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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