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用之 諸葛殷 董昌
呂用之
呂用之，鄱陽安仁里細(xì)民也。性桀黠，略知文字。父璜，以貨茗為業(yè)，來往于淮浙間。時四方無事，廣陵為歌鐘之地，富商大賈，動逾百數(shù)。璜明敏，善酒律，多與群商游。用之年十二三，其父挈行。既慧悟，事諸賈，皆得歡心。時或整履搖箑，匿家與奴仆等居。數(shù)歲，璜卒家。乾符初，群盜攻剽州里，遂他適。用之既孤且貧，其舅徐魯仁綢給之。歲余，通于魯仁室，為魯仁所逐。因事九華山道士牛弘徽。弘徽自謂得道者也，用之降志師之，傳其驅(qū)役考召之術(shù)。既弘徽死，用之復(fù)客于廣陵。遂彀巾布褐，用符藥以易衣食。歲余，丞相劉公節(jié)制淮左，有盅道置法者，逮捕甚急。用之懼，遂南渡。高駢鎮(zhèn)京口，召致方伎之士，求輕舉不死之道。用之以其術(shù)通于客次。逾月不召。詣渤海親人俞公楚。公楚奇之，過為儒服，目之曰江西呂巡官，因間薦于渤海。及召試。公楚與左右附會其術(shù)，得驗(yàn)。尋署觀察推官，仍為制其名。因字之曰無可，言無可無不可。自是出入無禁。初專方藥香火之事。明年，渤海移鎮(zhèn)，用之固請戎服。遂署右職。用之素負(fù)販，久客廣陵，公私利病，無不詳熟。鼎灶之暇，妄陳時政得失。渤海益奇之，漸加委仗。先是渤海舊將，有梁纘、陳拱、馮綬、董僅、公楚、歸禮，日以疏退，渤海至是孤立矣。用之乃樹置私黨，伺動息。有不可去者，則厚以金寶悅之。左右群小，皆市井人，見利忘義，上下相蒙，大逞妖妄。仙書神符，無日無之，更迭唱和，罔知愧恥。自是賄賂公行，條章日紊，煩刑重賦，率意而為。道路怨嗟，各懷亂計(jì)。用之懼其竊發(fā)之變，因請置巡察使，采聽府城密事。渤海遂承制受御史大夫，充諸軍都巡察使。于是召募府縣先負(fù)罪停廢胥吏陰狡兔猾者得百許人，厚其官傭，以備指使。各有十余丁，縱橫閭巷間，謂之察子。至于士庶之家，呵妻怒子，密言隱語，莫不知之。自是道路以目。有異己者，縱謹(jǐn)靜端默，亦不免其禍。破滅者數(shù)百家。將校之中，累足屏氣焉。（出《妖亂志》）呂用之，是鄱陽郡安仁里一名普通百姓，性格兇悍而狡猾，略識些文字。他的父親叫呂璜，以販賣茶葉為職業(yè)，穿梭于淮河南北和浙江之間。當(dāng)時各地都很太平，廣陵一帶是歌舞音樂之鄉(xiāng)，富翁巨商常常來此，且人數(shù)頗眾。呂璜聰明機(jī)敏，又善于飲酒并懂得音律，經(jīng)常跟一伙一伙的商人們出去游玩。當(dāng)時，呂用之才十二三歲，由父親領(lǐng)著走。他自幼就很慧敏，有悟性，把那些巨商們侍奉得很開心。有時穿戴整齊，在家中與奴仆住在一起。幾年之后，其父呂璜死在家中。唐代乾符初年，強(qiáng)盜們攻進(jìn)了州里，于是到別的地方去。當(dāng)時，呂用之孤獨(dú)無依而且又很貧寒，他的舅父徐魯仁常常接濟(jì)他。一年多以后，呂用之與魯仁內(nèi)子通奸，他被徐魯仁趕了出來。因此，他便上九華山侍奉道士牛弘徽。牛弘徽自稱是個得道者，呂用之屈就于此并拜他為師，讓他把驅(qū)役鬼神之術(shù)傳給自己。牛弘徽死后，呂用之又客居于廣陵，遂戴著有皺紋的紗巾、穿著粗布衣服，用符咒藥物來換衣食度日。一年多后，丞相劉公來淮東地區(qū)巡查，有用道術(shù)盅惑人心、影響執(zhí)法的，立即逮捕。他害怕了，隨即渡到江南。當(dāng)時，高駢鎮(zhèn)守京口城，召一些道士教他練輕功，以求長生。呂用之也去應(yīng)召，一個多月竟然沒人理。他去拜見渤海國來的親戚俞公楚。公楚感到驚奇，給他換上套儒生的服裝，稱他是自江西來的呂巡官，憑其本事馬上就要推薦給渤海國了。高駢聽罷，急忙召來考驗(yàn)他。俞公楚及手下人暗中附會，使呂用之的法術(shù)得到了驗(yàn)證，隨即被封為觀察推官，仍不用原來的名字。由于他的字叫無可，也可以說無可無不可，自然是隨便出入，沒有人可以禁止。開始，他鉆研仙藥香火等。第二年，渤海國移鎮(zhèn)，呂用之堅(jiān)決請求穿上軍裝赴渤海，遂被任命為重要的職位。他平昔當(dāng)小商販，長期客居廣陵，官府及民間的流弊，沒有他不了解的。飯后之余，他狂妄地述說時政的得失，使渤海國君越來越重視他，逐漸予以重用。開始，渤海國的舊將梁纘、陳拱、馮綬、董僅、公楚、歸禮等人，漸漸與國君疏遠(yuǎn)起來，使之陷入孤立之境地。呂用之便乘機(jī)網(wǎng)羅私黨，伺機(jī)舉事。有不跟他走的，他便用金銀財寶取悅之。他身邊的人，全是些見利忘義的市井小民，于是便欺上瞞下大逞妖妄。那些所謂仙書神符，他們天天帶在身上，一段接一段地誦念，不知道慚愧和羞恥。呂用之經(jīng)常向掌君主出行的公行官行賄，使宮中的規(guī)章制度日見紊亂，加重了賦稅并使刑罰更加煩瑣，任意胡為，使百姓怨聲載道。他們上層人物也是各懷鬼胎。呂用之怕突發(fā)變故，于是奏請?jiān)O(shè)置巡察使，探聽搜集宮內(nèi)外的密事。渤海國君立即封他為御史大夫，充任各軍都巡察使。于是，他召募了一百多個因犯罪而被罷免的陰險刁猾的官吏，給予優(yōu)厚待遇，以備自己指揮使用。這些人各帶十多個家丁，橫行街巷，被稱為察子。至于平民百姓打孩子罵老婆用的一些密言隱語，也沒有他們不知道的。這樣一來，道路兩旁都如同生出眼睛一般。他們借此機(jī)會排除異己，縱然你謹(jǐn)慎小心靜默端坐什么話也不說，也難免遭其禍。家破人亡的共有數(shù)百戶之多。將校之中，大多數(shù)人都不敢出門甚至屏住了呼吸?！ ?br />
諸葛殷
高駢嬖吏諸葛殷，妖人呂用之之黨也。初自鄱陽，將詣廣陵。用之先謂駢曰：“玉皇以令公久為人臣，機(jī)務(wù)稍曠，獲譴于時君。輒遣左右一尊神為令公道中羽翼，不久當(dāng)降?！绷罟朴?，欲其不去，亦可以人間優(yōu)職縻之。明日，殷果來。遂巾褐見駢于碧筠亭，妖形鬼態(tài)，辨詐蜂起，謂可以坐召神仙，立變寒暑。駢莫測也，俾神靈遇之，謂之諸葛將軍也。每從容酒席間，聽其鬼怪之說，則盡日忘倦。自是累遷鹽鐵劇職，聚財數(shù)十萬緡。其兇邪陰妖，用之蔑如也。有大賈周師儒者，其居處花木樓榭之奇，為廣陵甲第。殷欲之而師儒拒焉。一日，殷為駢曰：“府城之內(nèi)，當(dāng)有妖起。使其得志，非水旱兵戈之匹也?！瘪壴唬骸盀橹魏?？”殷曰：“當(dāng)就其下建齋壇，請靈官鎮(zhèn)之?！币蠹粗笌熑逯跒樘?。駢命軍侯驅(qū)出其家。是日雨雪驟降，泥淖方盛。執(zhí)事者鞭撻迫蹙，師儒攜挈老幼，匍匐道路，觀者莫不愕然。殷遷其族（族原作俗。據(jù)明抄本改。）而家焉。殷足先患風(fēng)疽，至是而甚。每一躁癢，命一青衣，交手爬搔，血流方止。駢性嚴(yán)潔，甥侄輩皆不得侍坐，唯與殷款曲，未嘗不廢寢忘食?；虼傧ッ茏财?。遇其風(fēng)疽忽發(fā)，即恣意搔捫，指爪之間，膿血沾染。駢與之飲啗，曾無難色。左右或以為言，駢曰：“神仙多以此試人。汝輩莫介意也?！瘪壡坝幸蝗?，每聞殷腥穢之氣，則來近之。駢怪其馴狎。殷笑曰：“某常在大羅宮玉皇前見之，別來數(shù)百年，猶復(fù)相識?！逼涮撜Q率多如此。高虞常謂人曰：“爭知不是吾滅族冤家？”殷性躁虐，知揚(yáng)州院來兩月，官吏數(shù)百人，鞭背殆半。光啟二年，偽朝授殷兼御史中丞，加金紫。及城陷，竄至灣頭，為邏者所擒。腰下獲黃金數(shù)斤，通天犀帶兩條，既縛入城。百姓聚觀，交唾其面，燖撮其鬢發(fā)，頃刻都盡。獄具，刑于下馬橋南，杖之百余，絞而未絕。會師鐸母自子城歸家，經(jīng)過法所，遂扶起避之，復(fù)蘇于橋下。執(zhí)樸者尋以巨木踣之。騶殿過，決罰如初。始殷之遇也，驕暴之名，尋布於遠(yuǎn)近。其族人競以謙損戒殷。殷曰：“男子患于不得遂志，既得之，當(dāng)須富貴自處。人生寧有兩遍死者？”至是果再行法。及棄尸道左，為仇人剜其目，斷其舌。兒童輩以瓦礫投之，須臾成峰。（出《妖亂志》）又 高駢末年，惑于神仙之術(shù)。呂用之、張守一、諸葛殷等，皆言能役鬼神，變化黃金。駢酷信之，遂委以政事。用之等援引朋黨，恣為不法。其后亦慮多言者有所漏泄，因謂駢曰：“高真上圣，要降非難。所患者，學(xué)道之人，真氣稍虧，靈咒遂絕。”駢聞之，以為信然，乃謝絕人事，屏棄妾媵。賓客將吏，無復(fù)見之。有不得已之故，則遣人先浴齋戒，詣紫極宮道士被除不祥，謂之解穢，然后見之。拜起才終，已復(fù)引出。自此內(nèi)外擁隔。紀(jì)綱日紊。用之等因大行威福，傍若無人，歲月既深，根蒂遂固。用之自謂磻溪真君、張守一是赤松子、諸葛殷稱將軍。有一蕭勝者，謂之秦穆公附馬。皆云上帝遣來，為令公道侶。其鄙誕不經(jīng)，率皆如此。江陽縣前一地祗小廟，用之貧賤時，常與妻（與妻原作以□寓。據(jù)明抄本補(bǔ)改。）止其（其原作巫。據(jù)明抄本改。）舍。凡所動靜，禱而后行。得志后，謂為冥助，遂修崇之。回廊曲室，妝樓寢殿，百有余間。土木工師，盡江南之選。每軍旅大事，則以少牢祀之。用之、守一，皆云神遇。駢凡有密請，即遣二人致意焉。中和元年，用之以神仙好樓居，請于公廨邸北，跨河為迎仙樓。其斤斧之聲，晝夜不絕，費(fèi)數(shù)萬緡，半歲方就。自成至敗。竟不一游。扃鐍儼然，以至灰燼。是冬，又起延和閣于大廳之西，凡七間，高八丈，皆飾以珠玉，綺窗繡戶，殆非人工。每旦，焚名香，列異寶，以祈王母之降。及師鐸亂，人有登之者，于藻井垂蓮之上，見二十八字云：“延和高閣上干云，小語猶疑太乙聞。燒盡降真無一事。開門迎得畢將軍?！贝私娧?。用之公然云：“與上仙來往。”每對駢，或叱咄風(fēng)雨，顧揖空中，謂見群仙來往過于外。駢隨而拜之。用之指畫紛紜，略無愧色。左右稍有異論，則死不旋踵矣。見者莫測其由，但搏膺不敢出口。用之忽云：“后土夫人靈仇，遣使就某借兵馬，并李筌所撰《太白陰經(jīng)》?！瘪夊嵯聝煽h，率百姓葦席數(shù)千領(lǐng)，畫作甲兵之狀，遣用之于廟庭燒之。又以五彩箋寫《太白陰經(jīng)》十道，置于神座之側(cè)。又于夫人帳中塑一綠衣年少，謂之韋郎。廟成，有人于西廡棟上題一長句，詩曰：“四海干戈尚未寧，謾勞淮海寫儀刑。九天玄女猶無信，后土夫人豈有靈。一帶好云侵鬢綠，兩行嵬岫拂眉清。韋郎年少耽閑事，案上休夸《太白經(jīng)》?！焙檬抡吒傁鄠髡b。是歲，詔于廣陵立駢生祠，并刻石頌。差州人采碑石于宣城。及至揚(yáng)子院，用之一夜遣人密以健牯五十牽至州南，鑿垣架濠，移入城內(nèi)。及明，柵緝?nèi)绻省Ｒ蛄顡P(yáng)子縣申府，昨夜碑石不知所在。遂懸購之。至晚云，被神人移置街市。駢大驚，乃于其傍立一大木柱，上以金書云：“不因人力，自然而至?！奔戳顑啥汲霰坦臉?，迎入碧筠亭。至三橋擁鬧之處，故埋石以礙之，偽云：“人牛拽不動?！瘪壞酥熳瓟?shù)字，帖于碑上，須臾去石乃行。觀者互相謂曰：“碑動也?！弊R者惡之。明日，揚(yáng)子有一村嫗，詣知府判官陳牒，云：“夜來里胥借耕牛牽碑，誤損其足。”遠(yuǎn)近聞之，莫不絕倒。比至失守，師鐸之眾，竟至壞墉而進(jìn)。常與丞相鄭公不葉，用之知之，忽曰：“適得上仙書，宰執(zhí)之間，有陰圖令公者。使一俠士來，夜當(dāng)至?！瘪夡@悸不已，問計(jì)于用之。曰：“張先生少年時，嘗學(xué)斯術(shù)于深井里聶夫人。近日不知更為之否？若有，但請此人當(dāng)之，無不齏粉若?！瘪壛⒄偈匾徽Z之。對曰：“老夫久不為此戲，手足生疏。然為令公，有何不可？”及期衣婦人衣，匿于別室。守一寢于駢臥內(nèi)。至夜分，擲一銅鐵于階砌之上，鏗然有聲。遂出皮囊中彘血。灑于庭戶檐宇間，如格斗之狀。明日，駢泣謝守一曰：“蒙先公再生之恩。真枯骨重肉矣?！蹦斯偨鹩窦巴ㄌ煜瑤б猿昶鋭凇＝柨h尉薛，失其名，亦用之黨也。忽一日告駢曰：“夜來因巡警，至后土廟前，見無限陰兵。其中一人云：‘為我告高王，夫人使我將兵數(shù)百萬于此界游奕，幸王無慮他寇之侵軼也。’言畢而沒?！?br />
群妖聞之大喜悅，競以金帛遺之。未久，奏薛六合縣令。用之又以木刻一大人足，長三尺五寸。時久雨初霽，夜印于后土廟殿后柏林中，及江陽縣前，其跡如較力之狀。明日，用之謂駢曰：“夜來有神人斗于夫人廟中。用之夜遣陰兵逐之，已過江矣?！辈粻枺瑥V陵幾為洪濤，駢駭然。遂以黃金二十斤，以餉用之。后駢有所愛馬死，園人懼得罪，求救于用之。用之乃又見駢曰：“隋將陳杲仁，用之有事命至淮東。果仁訴以無馬，令公大烏（駢良馬名。）且望一借?！表暱蹋瑤魣笤疲骸按鬄鹾诤拱l(fā)。”駢徐應(yīng)之曰：“吾已借大司徒矣?！倍矶鏀馈３跏拕偌{財于用之，求知鹽城監(jiān)。駢以當(dāng)任者有績，與奪之間，頗有難色。用之曰：“用勝為鹽城者，不為勝也。昨得上仙書云：‘有一寶劍在鹽城井中，須用靈官取之?！詣偕舷勺笥胰?，欲遣去耳?！瘪壐┭鲈S之。勝至監(jiān)數(shù)月，遂匣一銅匕首獻(xiàn)于駢。用之稽首曰：“此北帝所佩者也。得之則百里之內(nèi)，五兵不敢犯。”駢甚異之，遂飾以寶玉，常置座隅。時廣陵久雨，用之謂駢曰：“此地當(dāng)有火災(zāi)，郭邑之間，悉合灰燼。近日遣金山下毒龍，以少雨濡之。自此雖無大段燒爇，亦未免小小驚動也。”于是用之每夜密遣人縱火，荒祠壞宇，無復(fù)存者。駢當(dāng)授道家秘法，用之、守一無增焉。因刻一青石，如手扳狀，隱起龍蛇，近成文字：玉皇授白云先生高駢，潛使左右置安道院香幾上。駢見之，不勝驚喜。用之曰：“玉皇以令公焚修功著，特有是命。計(jì)其鸞鶴，不久當(dāng)降。某等此際謫限已滿，便應(yīng)得陪幢節(jié)，同歸真境也。他日瑤池席上，亦是人間一故事?！毖援叄瑲g笑不已。遂相與登延和閣，命酒肴，極歡而罷。后于道院庭中，刻木為鶴，大如小駟，鞍轡中設(shè)機(jī)捩，人或逼之，奮然飛動。駢嘗羽服跨之，仰視空闊，有飄然之思矣。自是嚴(yán)齋醮，飛煉金丹。費(fèi)耗資財，動逾萬計(jì)。日居月諸，竟無其驗(yàn)。（出《妖亂志》）
唐僖宗時，高駢有個寵吏叫諸葛殷，是妖人呂用之的死黨。他第一次從鄱陽去廣陵，呂用之先對高駢說：“玉皇大帝認(rèn)為你當(dāng)大臣時間太長，使一些軍國大事荒擱了，他為此責(zé)怪于你；于是派遣身邊的兩位神仙輔佐你，很快就要降臨人世。你要好好對待他們，如果不想走，你也可以給他們安排個人間的好職位干。”第二天，諸葛殷果然來了。他穿著破衣爛衫在碧筠亭上拜見高駢，妖模鬼樣，口若懸河，說自己可以坐召神仙，馬上就能使冬夏顛倒。高駢不知底細(xì)，把他當(dāng)成神仙看待，稱他為諸葛將軍。每次在酒筵間縱情暢飲，高駢聽他的鬼怪之說，一天都不會感到疲倦。從此他連任主管鹽鐵之要職，聚財幾十萬千文錢。他的兇邪陰險狡詐，使呂用之都自愧弗如。有個大富商叫周師儒，他家中花草樹木和樓榭亭臺奇美無比，堪稱廣陵第一。諸葛殷想占為己有卻遭周師儒的拒絕。一天，諸葛殷對高駢說：“府城之中，有妖怪作祟；如果讓它得逞，咱們這里非有天災(zāi)人禍不可！”高駢問：“這如何是好？”諸葛殷說：“應(yīng)當(dāng)在那下面建一座齋壇，請神官除掉它！”然后，他指指周師儒的家。于是，高駢命手下人將周師儒從家中驅(qū)趕出來。這天，雨雪驟降，泥濘不堪。那些奉命而來的人用皮鞭抽打逼迫，使周師儒扶老攜幼，在大道上連滾帶爬，圍觀者都感到十分驚愕。諸葛殷將自家遷居于此。不久，他的腳先生出一顆毒瘡，越來越嚴(yán)重。每當(dāng)那毒瘡躁癢起來，他便讓一婢女用手撓個不停，直至流出血來為止。高駢有潔癖，外甥侄兒等晚輩來了都不準(zhǔn)坐下，只對諸葛殷熱情招待，甚至都廢寢忘食。有時促膝而坐，有時同杯共飲。遇到諸葛殷的毒瘡忽然躁癢難忍，他盡情抓撓弄得滿手膿血時，高駢跟他照樣又吃又喝，臉上并無為難的神情。手下的人就說了這件事，高駢說：“神仙往往都是這樣考驗(yàn)人，你們不要介意呵！”高駢的身邊有一只狗崽子，每當(dāng)聞到腥穢的氣味，便跑上前去。高駢責(zé)怪它大過于馴順狎昵。諸葛殷笑著說：“我曾經(jīng)在大羅宮玉皇大帝身邊見過它，分別幾百年了，它還認(rèn)識我。”他常常是如此虛誕驕狂。高駢曾經(jīng)對人說：“怎知道它不是滅我家族的冤家呢？”諸葛殷性情急躁暴虐，管理揚(yáng)州院兩個月來，幾百名官吏當(dāng)中，有一半人挨了他的鞭子。僖宗光啟二年，后唐任命諸葛殷兼任御史中丞，加一道金印紫綬帶。等到揚(yáng)州城被攻陷之后，他逃竄到海邊，被巡邏的士兵擒獲，在他的腰間搜出好幾斤黃金，還有兩條通天犀帶，當(dāng)即將他捆入城中。老百姓前來圍觀，將唾沫吐到他臉上，撕扯他的頭發(fā)，頃刻便拔光了。他被戴上刑具，關(guān)押在下馬橋南，打了一百棒子，又用繩子勒但沒有勒死。這時正趕上師鐸的母親從揚(yáng)州所屬的一座小城回家，路過法場，隨即扶起他躲到橋下，他才蘇醒過來。執(zhí)刑的人見到他，便用大木頭砸去。用馬車?yán)酱筇蒙现匦屡袥Q，還是和當(dāng)初一樣。他的驕橫暴虐之名，遠(yuǎn)遠(yuǎn)近近全知道了。同族的人們競相以謙損告戒他。諸葛殷說：“男子漢怕的是不能夠?qū)崿F(xiàn)他的志愿，既然實(shí)現(xiàn)了，就應(yīng)該好自為之。一個人在一生之中，難道還有死兩遍的嗎？”果然，后來又對他再次行刑。待他被棄尸路旁時，被仇人剜掉了眼珠，割斷了舌頭。小孩子們拿起石頭瓦塊向他投去，很快就堆起了一座小山?！ ∮帧「唏壍搅送砟辏凰^的神仙之術(shù)弄得神魂顛倒。呂用之、張守一、諸葛殷等人，都說自己能夠召神喚鬼，變出黃金，高駢深信不疑，當(dāng)即都委任以官職。呂用之等勾結(jié)朋黨，胡作非為。后來，他也擔(dān)心話多語失泄露秘密，所以對高駢說：“高真上圣，將要非難于我們。所令人憂慮的是，學(xué)道之人真氣虧損，靈咒也隨之失去效力?！备唏壜犃舜搜?，信以為真，便謝絕人世間的事情，把愛妾們也拋到一邊。從此，賓客和他的部下，就再也看不到他了。有迫不得已的原因，便派人先進(jìn)去為他沐浴齋戒，再到紫極宮請道士除兇消災(zāi)，稱之為“解穢”，然后才能與人相見?？僧?dāng)你禮拜后剛剛站起來，便又被人領(lǐng)出門去。從此他與世隔絕，綱紀(jì)日見紊亂。呂用之等人于是作威作福，旁若無人，時間一長，他們便站穩(wěn)了腳跟，根基逐漸穩(wěn)固。呂用之自稱磻溪真君，張守一是赤松子，諸葛殷是將軍。有一個叫蕭勝的人，自稱是當(dāng)年秦穆公的駙馬，都說他是上帝派下來為高駢做道路之神的。此人粗俗不堪，說的話荒誕不經(jīng)，隨隨便便的跟呂用之等人完全一樣。江陰縣外有一座小土地廟，呂用之貧賤之時，曾經(jīng)與妻子在這里居住。不論做什么事情，都要先禱告一番再行動。得志之后，呂用之說是得到了陰間神靈的幫助，于是在這里重修了廟宇。回廊曲室，妝樓寢殿，一共有一百多間。土木工匠，全是從整個江南挑選來的。每當(dāng)遇到軍旅大事，則要?dú)⒇i宰羊祭祀。呂用之、張守一都說自己與神相遇過。高駢凡是得到親近人的邀請，他便派呂、張二位前去應(yīng)付。唐僖宗中和元年，呂用之以神仙好在樓里居住為由，請求在公廨北邊的官邸，跨河修造一座“迎仙樓”。斧頭聲晝夜不停，耗資一萬千文錢，半年才修成。從修成到毀壞。竟然沒有來過一次。最后卻化成了灰燼。這年冬天，又在大廳西側(cè)建起一座“延和閣”，共七間，八丈高，全裝飾上珠玉。門窗也用綢緞作簾，幾乎不像人工所做。每天早晨，都要燒名香，擺奇珍異寶，祈求王母娘娘降福。等到師鐸之亂時，有人登上閣去，在藻井的垂簾之上看見了二十八個字，寫的是：“延和高閣上干云，小語猶疑太乙聞。燒盡降真無一事，開門迎得畢將軍?！边@差不多是一首妖詩呵。呂用之公然說：“我們與天上的神仙來往，每次都是當(dāng)著高駢的面進(jìn)行的。有時他們呼風(fēng)喚雨，高駢向空中作揖，并說看見仙人們走遠(yuǎn)了，隨即就跪地下拜……呂用之比比劃劃，一點(diǎn)都不害羞。周圍稍有異論，他的死期就不遠(yuǎn)了，觀看的人們不知道這是什么原因，一個個氣憤不已卻不敢說話。呂用之忽然說：“后土夫人與我相好，派特使向我借兵馬，還有李筌所撰寫的《太白陰經(jīng)》?！备唏壛⒓磁扇讼碌絻蓚€縣里，領(lǐng)百姓編了幾千領(lǐng)葦席，并在上面畫上兵士的模樣，派呂用之到廟庭上把它們燒掉。又把《太白陰經(jīng)》中的十道寫在五彩箋上，放到神像身邊。接著，又派人在后土夫人像傍塑造出一個綠衣少年，稱之為韋郎。廟修成了，有人在西側(cè)房棟上題了一首長句，說道：“四海干戈尚未寧，謾勞淮海寫儀刑。九天玄女猶無信，后土夫人豈有靈。一帶好云侵鬢綠，兩行嵬岫拂眉清。韋郎年少耽閑事，案上休夸太白經(jīng)?！焙檬轮礁傁鄠髡b。這年，皇帝下詔令在廣陵建立一應(yīng)高駢生祠，并在石頭上刻寫頌詞。于是，州里的百姓便被派到宣城采集碑石。這些碑石運(yùn)到揚(yáng)子院，呂用之當(dāng)天晚上就派人偷偷用五十頭健牛把它拖到了州府南頭，穿城墻越過護(hù)城河，轉(zhuǎn)移到了城內(nèi)。等到天亮之后，柵欄等又恢復(fù)了原樣。于是，呂用之讓揚(yáng)子縣令申報州府，說碑石在一夜之間不知去向，隨即懸賞購之。到晚些時候才聽說，那碑石已被人移到了街市之上。高駢大吃一驚，就派人在碑石旁豎起一根大木柱，上面用金字寫道：“不因人力，自然而至?！碑?dāng)即令兩個都府派出兵仗隊(duì)和鼓樂，將碑石迎進(jìn)碧筠亭。到了三橋最擁擠之處，由于被埋的石頭阻礙著，便謊稱說：“人和牛都拽不動呵！”高駢便提筆寫了幾個紅色的篆字，貼到碑石上，一會兒那石頭就動了。圍觀者互相傳說：“碑石動了！”有見識的人對此十分厭惡。第二天，揚(yáng)子縣有一個農(nóng)村老太婆，到知府判官那里呈上一份狀子，說：“昨天里胥到我家借耕牛拖碑石，誤傷了牛腿?！敝車娜藗兟牭搅?，都笑彎了腰。等到該城失守，師鐸的兵馬竟從壞墻處蜂擁而入。高駢曾經(jīng)與鄭丞相不融洽，呂用之知道這件事。他忽然對高駢說道：“我剛才得到天上神仙的書信，說宰相們之中，有人要暗害于你。他派了一個俠士，今晚該到了。”高駢又驚又怕，向呂用之詢問對策。呂用之說：“張守一少年的時候，曾經(jīng)跟深井里的聶夫人學(xué)過一門道術(shù)，近日不知是否更加精深？如果是這樣，只要請他出來抵擋，非把對方擊成粉末不可！”高駢立即召來張守一，把意圖跟他說了。張守一回答說：“我好長時間沒練此道了，手腳生疏；但是為了您，有什么不可以的呢？”時辰臨近時，他穿上女人的衣服，藏在高駢愛妾的房間。張守一睡在高駢的臥室之內(nèi)。到了半夜時分，他把一顆銅鐵扔到了石階之上，發(fā)出鏗然的聲響。接著，他從皮囊中拿出狗血，灑在門窗和房檐之間，像是經(jīng)過一番格斗的樣子。第二天，高駢哭著向張守一道謝說：“蒙先生再生之恩，我真是起死回生呵！”就躬下身子獻(xiàn)上黃金珠玉及通天犀帶，作為酬謝。江陽縣有個薛縣尉，忘記了他的名字，也是呂用之的死黨。忽然有一天，他告訴高駢說：“昨天晚上我去巡警，到了后土夫人廟前，發(fā)現(xiàn)了無數(shù)陰兵，其中一個說：‘請?zhí)嫖覀冝D(zhuǎn)告高駢，后土夫人派來數(shù)百萬兵將在這個地方巡邏，使他不用擔(dān)心賊寇入侵呵?！f完，便銷聲匿跡?！蹦腔镅寺犃耸謿g喜，競相把金銀布帛贈送給這位薛縣尉。不久，高駢奏報朝廷封薛縣尉為六合縣縣令。呂用之又用木頭刻了一只巨人腳，三尺五寸多長。當(dāng)時久雨初晴，晚上他在后土夫人廟的大殿后面柏樹林中，印上了巨人的腳印，一直印到江陽縣衙門前，那腳印呈現(xiàn)拼搏之狀。第二天，呂用之對高駢說：“昨天晚上有神仙來到后土夫人廟中相斗，我派遣陰兵把他們趕跑了，已經(jīng)過江而去了?！辈痪茫瑥V陵幾乎被洪水淹沒，高駢十分驚恐，當(dāng)即拿出二十斤黃金贈給呂用之。后來，高駢有一匹愛馬死了，喂馬的人怕由此獲罪，向呂用之求救。呂用之就又去拜見高駢，說：“隋朝的大將陳果仁，我命令他到淮東辦一件事情，他說沒有馬；并說知道你有一匹大烏馬，希望能借給他一用?！表暱蹋荞R廄的小官來報告說，大烏馬身上直冒黑汗，怕是不行了。高駢緩緩地點(diǎn)點(diǎn)頭說：“我已經(jīng)借給大司徒了?！蹦邱R一會就死了。起初，蕭勝向呂用之行賄，謀求當(dāng)鹽城監(jiān)司。高駢認(rèn)為當(dāng)任者有政績，考慮定奪之際，頗有為難之色。呂用之說：“用蕭勝當(dāng)鹽城監(jiān)司，不算破格任用呵。昨天我收到天上神仙寫來的書信說，鹽城的井里有一把寶劍，但必須用靈官才能把它取出來。蕭勝作為神仙身邊的人，應(yīng)該派他去呵?！备唏壜犓@么一說，點(diǎn)頭應(yīng)允。蕭勝到鹽城幾個月后，將一把銅匕首裝在匣子里敬獻(xiàn)給高駢，呂用之點(diǎn)頭說：“這是北帝所佩帶的呵，得到它的人在百里之內(nèi)，五種兵器都不敢碰它?！备唏壥煮@異高興，在劍上鑲嵌上寶玉，常常放在自己坐椅旁邊。當(dāng)時廣陵久雨不停，呂用之對高駢說：“這地方應(yīng)該有一場火災(zāi)，城內(nèi)將化為一片灰燼。這兩天我派金山下的毒龍，用小雨潤潤地。這樣一來雖然沒有火災(zāi)，也難免受到小小的驚憂。”于是，呂用之每天晚上都悄悄派人放火，荒毀的廟宇便成了犧牲品，一座都沒有幸存下來。高駢應(yīng)該接受道家的秘法了，然而呂用之、張守一卻沒有什么長進(jìn)。于是，他們把一塊大青石頭，刻成用手扭過的樣子，隱隱約約可以看見蜿蜒盤曲的“文字”：玉皇大帝授高駢為“白云先生”，潛使左右置安道院香幾上。高駢看見了，不勝驚喜。呂用之說：“玉皇大帝念你焚香修德功績顯著，才有了這樣的命運(yùn)。估計(jì)他派來的鸞鳳和仙鶴，不久也該到了。我們幾個這次在凡間的期限已滿，應(yīng)該陪著你的大駕，同歸仙境呵。將來有一天，咱們在瑤池宴上相逢，這不也是人世間的一段故事嗎？”說完，狂笑不已。隨即，他們相互攙扶著登上了“延和閣”，命人擺上酒菜，酒足飯飽方肯罷休。接著，又在道院庭中用木頭刻起仙鶴來，如同小馬一樣大小，鞍墊下和韁繩上安好機(jī)關(guān)，他們逼近閣臺，奮臂飛動。高駢嘗試著穿上仙衣跨了上去，仰望天空，有飄然欲仙、心曠神怡之感。從此更加嚴(yán)格地遵守齋戒，虔心敬神，煉制金丹，妄想一日成為飛仙。耗資巨大，動輒萬計(jì)，日積月累，竟然一點(diǎn)也不靈驗(yàn)。
董 昌
董昌未僭前，有山陰縣老人，偽上言于昌曰：“今大王善政及人，愿萬歲帝于越，以福兆庶。三十年前，已聞謠言，正合今日，故來獻(xiàn)。其言曰：‘欲識圣人姓，千里草青青。欲知圣人名，日人曰上生。’”昌得之大喜，因謂（謂原作讀，據(jù)明抄本改）曰：“天命早已歸我，我所為大矣?！蹦速浝先税倏V，仍免其征賦。先遣道士朱思遠(yuǎn)立壇場，候上帝。忽一夕云，天符降于雨（《稽神錄》雨作函）中，有碧紙朱文，其文又不可識。思遠(yuǎn)言“天命命與董氏”。又有王守真者，欲謂之王百藝，極機(jī)巧。初立生祠，雕刻形像。塑續(xù)官屬，及設(shè)兵衛(wèi)，狀若鬼神，皆百藝所為也。妖偽之際，悉由百藝幻惑所致。昌每言：“我（明抄本我下有得字。）兔子上金床讖我（明抄本無我字。）也。我卯生，來年歲在卯，二月二日亦卯，即卯年卯月卯日，仍當(dāng)以卯時。萬世之業(yè)，利在于此?！鼻瑢幎?，二月二日，率軍俗數(shù)萬人，僣袞冕儀衛(wèi)，登子城門樓，赦境內(nèi)，改偽號羅平國，年號天冊，自稱圣人。及令官屬將校等，皆呼“圣人萬歲。”俯而言曰（云云）。詞畢，復(fù)欲舞蹈。昌乃連聲止之：“卿道得許多言語，壓得朕頭疼也。”（緣土人所制天冠稍重，故有此言。）時人聞，皆大笑之。（出《會稽錄》）董昌沒有僭越起事之前，山陰縣有位老人，矯作地上書給董昌說：“你今天的仁政使得人人受惠，祝愿你早日登基，為民造福。三十年前就聽到那首民謠了，與今天之事正相符合，所以來敬獻(xiàn)給你。那民謠說：‘欲識圣人姓，千里草青青；欲知圣人名，日從曰上升?！倍犃T大喜，便對老人說：“天命早已歸我，天下我為大人。”就贈給老人一百疋雙絲細(xì)絹，還免掉了他的稅賦。董昌先派朱思遠(yuǎn)道士設(shè)立壇場，迎候上帝。忽然一天空中飄來烏云，天符降落到雨中，箓紙上寫著紅字，那字卻不好認(rèn)。朱思遠(yuǎn)說，那上面寫的是“天命命于董氏”六個字。又有一個叫王守真的人，老百姓稱他“王百藝”，非常機(jī)智靈巧。他開始進(jìn)入一個新廟宇，就雕刻佛像，摹仿官府的樣子畫上殿堂樓閣。塑續(xù)官屬，設(shè)造的衛(wèi)士兵卒，狀貌如同鬼神一般。這全是王百藝所干的。妖偽者們經(jīng)常聚集在一起，也全是由于王百藝妖言惑眾所致。董昌每次說：“‘兔子上金床’，預(yù)示了我的命運(yùn)。我是卯年生的，來年是卯年，二月二日也是卯月卯日，即卯年卯月卯日，還應(yīng)當(dāng)在卯時。我的千秋萬代的宏圖大業(yè)，只有在此開始才最為有利?！碧普炎谇瑢幎甓露?，董昌率領(lǐng)士兵及百姓好幾萬人，舉行隆重加冕儀式后起事，登上了內(nèi)城的門樓，在境內(nèi)實(shí)行大赦，建立羅平國，年號為天冊。他自稱圣人，并命令所屬官兵百姓等，全都得喊“圣人萬歲”。一次董昌在殿上飲酒作樂，手下人俯首說道：“祝詞已經(jīng)說完了，是否再來段舞蹈？”董昌連聲制止，說：“你講了這么多話，把我的頭都壓疼了！”當(dāng)時人們聽了，全都大笑起來。（由于當(dāng)?shù)厝嗽斓幕使谔兀艜@樣說）。
呂用之
呂用之，鄱陽安仁里細(xì)民也。性桀黠，略知文字。父璜，以貨茗為業(yè)，來往于淮浙間。時四方無事，廣陵為歌鐘之地，富商大賈，動逾百數(shù)。璜明敏，善酒律，多與群商游。用之年十二三，其父挈行。既慧悟，事諸賈，皆得歡心。時或整履搖箑，匿家與奴仆等居。數(shù)歲，璜卒家。乾符初，群盜攻剽州里，遂他適。用之既孤且貧，其舅徐魯仁綢給之。歲余，通于魯仁室，為魯仁所逐。因事九華山道士牛弘徽。弘徽自謂得道者也，用之降志師之，傳其驅(qū)役考召之術(shù)。既弘徽死，用之復(fù)客于廣陵。遂彀巾布褐，用符藥以易衣食。歲余，丞相劉公節(jié)制淮左，有盅道置法者，逮捕甚急。用之懼，遂南渡。高駢鎮(zhèn)京口，召致方伎之士，求輕舉不死之道。用之以其術(shù)通于客次。逾月不召。詣渤海親人俞公楚。公楚奇之，過為儒服，目之曰江西呂巡官，因間薦于渤海。及召試。公楚與左右附會其術(shù)，得驗(yàn)。尋署觀察推官，仍為制其名。因字之曰無可，言無可無不可。自是出入無禁。初專方藥香火之事。明年，渤海移鎮(zhèn)，用之固請戎服。遂署右職。用之素負(fù)販，久客廣陵，公私利病，無不詳熟。鼎灶之暇，妄陳時政得失。渤海益奇之，漸加委仗。先是渤海舊將，有梁纘、陳拱、馮綬、董僅、公楚、歸禮，日以疏退，渤海至是孤立矣。用之乃樹置私黨，伺動息。有不可去者，則厚以金寶悅之。左右群小，皆市井人，見利忘義，上下相蒙，大逞妖妄。仙書神符，無日無之，更迭唱和，罔知愧恥。自是賄賂公行，條章日紊，煩刑重賦，率意而為。道路怨嗟，各懷亂計(jì)。用之懼其竊發(fā)之變，因請置巡察使，采聽府城密事。渤海遂承制受御史大夫，充諸軍都巡察使。于是召募府縣先負(fù)罪停廢胥吏陰狡兔猾者得百許人，厚其官傭，以備指使。各有十余丁，縱橫閭巷間，謂之察子。至于士庶之家，呵妻怒子，密言隱語，莫不知之。自是道路以目。有異己者，縱謹(jǐn)靜端默，亦不免其禍。破滅者數(shù)百家。將校之中，累足屏氣焉。（出《妖亂志》）呂用之，是鄱陽郡安仁里一名普通百姓，性格兇悍而狡猾，略識些文字。他的父親叫呂璜，以販賣茶葉為職業(yè)，穿梭于淮河南北和浙江之間。當(dāng)時各地都很太平，廣陵一帶是歌舞音樂之鄉(xiāng)，富翁巨商常常來此，且人數(shù)頗眾。呂璜聰明機(jī)敏，又善于飲酒并懂得音律，經(jīng)常跟一伙一伙的商人們出去游玩。當(dāng)時，呂用之才十二三歲，由父親領(lǐng)著走。他自幼就很慧敏，有悟性，把那些巨商們侍奉得很開心。有時穿戴整齊，在家中與奴仆住在一起。幾年之后，其父呂璜死在家中。唐代乾符初年，強(qiáng)盜們攻進(jìn)了州里，于是到別的地方去。當(dāng)時，呂用之孤獨(dú)無依而且又很貧寒，他的舅父徐魯仁常常接濟(jì)他。一年多以后，呂用之與魯仁內(nèi)子通奸，他被徐魯仁趕了出來。因此，他便上九華山侍奉道士牛弘徽。牛弘徽自稱是個得道者，呂用之屈就于此并拜他為師，讓他把驅(qū)役鬼神之術(shù)傳給自己。牛弘徽死后，呂用之又客居于廣陵，遂戴著有皺紋的紗巾、穿著粗布衣服，用符咒藥物來換衣食度日。一年多后，丞相劉公來淮東地區(qū)巡查，有用道術(shù)盅惑人心、影響執(zhí)法的，立即逮捕。他害怕了，隨即渡到江南。當(dāng)時，高駢鎮(zhèn)守京口城，召一些道士教他練輕功，以求長生。呂用之也去應(yīng)召，一個多月竟然沒人理。他去拜見渤海國來的親戚俞公楚。公楚感到驚奇，給他換上套儒生的服裝，稱他是自江西來的呂巡官，憑其本事馬上就要推薦給渤海國了。高駢聽罷，急忙召來考驗(yàn)他。俞公楚及手下人暗中附會，使呂用之的法術(shù)得到了驗(yàn)證，隨即被封為觀察推官，仍不用原來的名字。由于他的字叫無可，也可以說無可無不可，自然是隨便出入，沒有人可以禁止。開始，他鉆研仙藥香火等。第二年，渤海國移鎮(zhèn)，呂用之堅(jiān)決請求穿上軍裝赴渤海，遂被任命為重要的職位。他平昔當(dāng)小商販，長期客居廣陵，官府及民間的流弊，沒有他不了解的。飯后之余，他狂妄地述說時政的得失，使渤海國君越來越重視他，逐漸予以重用。開始，渤海國的舊將梁纘、陳拱、馮綬、董僅、公楚、歸禮等人，漸漸與國君疏遠(yuǎn)起來，使之陷入孤立之境地。呂用之便乘機(jī)網(wǎng)羅私黨，伺機(jī)舉事。有不跟他走的，他便用金銀財寶取悅之。他身邊的人，全是些見利忘義的市井小民，于是便欺上瞞下大逞妖妄。那些所謂仙書神符，他們天天帶在身上，一段接一段地誦念，不知道慚愧和羞恥。呂用之經(jīng)常向掌君主出行的公行官行賄，使宮中的規(guī)章制度日見紊亂，加重了賦稅并使刑罰更加煩瑣，任意胡為，使百姓怨聲載道。他們上層人物也是各懷鬼胎。呂用之怕突發(fā)變故，于是奏請?jiān)O(shè)置巡察使，探聽搜集宮內(nèi)外的密事。渤海國君立即封他為御史大夫，充任各軍都巡察使。于是，他召募了一百多個因犯罪而被罷免的陰險刁猾的官吏，給予優(yōu)厚待遇，以備自己指揮使用。這些人各帶十多個家丁，橫行街巷，被稱為察子。至于平民百姓打孩子罵老婆用的一些密言隱語，也沒有他們不知道的。這樣一來，道路兩旁都如同生出眼睛一般。他們借此機(jī)會排除異己，縱然你謹(jǐn)慎小心靜默端坐什么話也不說，也難免遭其禍。家破人亡的共有數(shù)百戶之多。將校之中，大多數(shù)人都不敢出門甚至屏住了呼吸?！ ?br />
諸葛殷
高駢嬖吏諸葛殷，妖人呂用之之黨也。初自鄱陽，將詣廣陵。用之先謂駢曰：“玉皇以令公久為人臣，機(jī)務(wù)稍曠，獲譴于時君。輒遣左右一尊神為令公道中羽翼，不久當(dāng)降?！绷罟朴?，欲其不去，亦可以人間優(yōu)職縻之。明日，殷果來。遂巾褐見駢于碧筠亭，妖形鬼態(tài)，辨詐蜂起，謂可以坐召神仙，立變寒暑。駢莫測也，俾神靈遇之，謂之諸葛將軍也。每從容酒席間，聽其鬼怪之說，則盡日忘倦。自是累遷鹽鐵劇職，聚財數(shù)十萬緡。其兇邪陰妖，用之蔑如也。有大賈周師儒者，其居處花木樓榭之奇，為廣陵甲第。殷欲之而師儒拒焉。一日，殷為駢曰：“府城之內(nèi)，當(dāng)有妖起。使其得志，非水旱兵戈之匹也?！瘪壴唬骸盀橹魏?？”殷曰：“當(dāng)就其下建齋壇，請靈官鎮(zhèn)之?！币蠹粗笌熑逯跒樘?。駢命軍侯驅(qū)出其家。是日雨雪驟降，泥淖方盛。執(zhí)事者鞭撻迫蹙，師儒攜挈老幼，匍匐道路，觀者莫不愕然。殷遷其族（族原作俗。據(jù)明抄本改。）而家焉。殷足先患風(fēng)疽，至是而甚。每一躁癢，命一青衣，交手爬搔，血流方止。駢性嚴(yán)潔，甥侄輩皆不得侍坐，唯與殷款曲，未嘗不廢寢忘食?；虼傧ッ茏财?。遇其風(fēng)疽忽發(fā)，即恣意搔捫，指爪之間，膿血沾染。駢與之飲啗，曾無難色。左右或以為言，駢曰：“神仙多以此試人。汝輩莫介意也?！瘪壡坝幸蝗?，每聞殷腥穢之氣，則來近之。駢怪其馴狎。殷笑曰：“某常在大羅宮玉皇前見之，別來數(shù)百年，猶復(fù)相識?！逼涮撜Q率多如此。高虞常謂人曰：“爭知不是吾滅族冤家？”殷性躁虐，知揚(yáng)州院來兩月，官吏數(shù)百人，鞭背殆半。光啟二年，偽朝授殷兼御史中丞，加金紫。及城陷，竄至灣頭，為邏者所擒。腰下獲黃金數(shù)斤，通天犀帶兩條，既縛入城。百姓聚觀，交唾其面，燖撮其鬢發(fā)，頃刻都盡。獄具，刑于下馬橋南，杖之百余，絞而未絕。會師鐸母自子城歸家，經(jīng)過法所，遂扶起避之，復(fù)蘇于橋下。執(zhí)樸者尋以巨木踣之。騶殿過，決罰如初。始殷之遇也，驕暴之名，尋布於遠(yuǎn)近。其族人競以謙損戒殷。殷曰：“男子患于不得遂志，既得之，當(dāng)須富貴自處。人生寧有兩遍死者？”至是果再行法。及棄尸道左，為仇人剜其目，斷其舌。兒童輩以瓦礫投之，須臾成峰。（出《妖亂志》）又 高駢末年，惑于神仙之術(shù)。呂用之、張守一、諸葛殷等，皆言能役鬼神，變化黃金。駢酷信之，遂委以政事。用之等援引朋黨，恣為不法。其后亦慮多言者有所漏泄，因謂駢曰：“高真上圣，要降非難。所患者，學(xué)道之人，真氣稍虧，靈咒遂絕。”駢聞之，以為信然，乃謝絕人事，屏棄妾媵。賓客將吏，無復(fù)見之。有不得已之故，則遣人先浴齋戒，詣紫極宮道士被除不祥，謂之解穢，然后見之。拜起才終，已復(fù)引出。自此內(nèi)外擁隔。紀(jì)綱日紊。用之等因大行威福，傍若無人，歲月既深，根蒂遂固。用之自謂磻溪真君、張守一是赤松子、諸葛殷稱將軍。有一蕭勝者，謂之秦穆公附馬。皆云上帝遣來，為令公道侶。其鄙誕不經(jīng)，率皆如此。江陽縣前一地祗小廟，用之貧賤時，常與妻（與妻原作以□寓。據(jù)明抄本補(bǔ)改。）止其（其原作巫。據(jù)明抄本改。）舍。凡所動靜，禱而后行。得志后，謂為冥助，遂修崇之。回廊曲室，妝樓寢殿，百有余間。土木工師，盡江南之選。每軍旅大事，則以少牢祀之。用之、守一，皆云神遇。駢凡有密請，即遣二人致意焉。中和元年，用之以神仙好樓居，請于公廨邸北，跨河為迎仙樓。其斤斧之聲，晝夜不絕，費(fèi)數(shù)萬緡，半歲方就。自成至敗。竟不一游。扃鐍儼然，以至灰燼。是冬，又起延和閣于大廳之西，凡七間，高八丈，皆飾以珠玉，綺窗繡戶，殆非人工。每旦，焚名香，列異寶，以祈王母之降。及師鐸亂，人有登之者，于藻井垂蓮之上，見二十八字云：“延和高閣上干云，小語猶疑太乙聞。燒盡降真無一事。開門迎得畢將軍?！贝私娧?。用之公然云：“與上仙來往。”每對駢，或叱咄風(fēng)雨，顧揖空中，謂見群仙來往過于外。駢隨而拜之。用之指畫紛紜，略無愧色。左右稍有異論，則死不旋踵矣。見者莫測其由，但搏膺不敢出口。用之忽云：“后土夫人靈仇，遣使就某借兵馬，并李筌所撰《太白陰經(jīng)》?！瘪夊嵯聝煽h，率百姓葦席數(shù)千領(lǐng)，畫作甲兵之狀，遣用之于廟庭燒之。又以五彩箋寫《太白陰經(jīng)》十道，置于神座之側(cè)。又于夫人帳中塑一綠衣年少，謂之韋郎。廟成，有人于西廡棟上題一長句，詩曰：“四海干戈尚未寧，謾勞淮海寫儀刑。九天玄女猶無信，后土夫人豈有靈。一帶好云侵鬢綠，兩行嵬岫拂眉清。韋郎年少耽閑事，案上休夸《太白經(jīng)》?！焙檬抡吒傁鄠髡b。是歲，詔于廣陵立駢生祠，并刻石頌。差州人采碑石于宣城。及至揚(yáng)子院，用之一夜遣人密以健牯五十牽至州南，鑿垣架濠，移入城內(nèi)。及明，柵緝?nèi)绻省Ｒ蛄顡P(yáng)子縣申府，昨夜碑石不知所在。遂懸購之。至晚云，被神人移置街市。駢大驚，乃于其傍立一大木柱，上以金書云：“不因人力，自然而至?！奔戳顑啥汲霰坦臉?，迎入碧筠亭。至三橋擁鬧之處，故埋石以礙之，偽云：“人牛拽不動?！瘪壞酥熳瓟?shù)字，帖于碑上，須臾去石乃行。觀者互相謂曰：“碑動也?！弊R者惡之。明日，揚(yáng)子有一村嫗，詣知府判官陳牒，云：“夜來里胥借耕牛牽碑，誤損其足。”遠(yuǎn)近聞之，莫不絕倒。比至失守，師鐸之眾，竟至壞墉而進(jìn)。常與丞相鄭公不葉，用之知之，忽曰：“適得上仙書，宰執(zhí)之間，有陰圖令公者。使一俠士來，夜當(dāng)至?！瘪夡@悸不已，問計(jì)于用之。曰：“張先生少年時，嘗學(xué)斯術(shù)于深井里聶夫人。近日不知更為之否？若有，但請此人當(dāng)之，無不齏粉若?！瘪壛⒄偈匾徽Z之。對曰：“老夫久不為此戲，手足生疏。然為令公，有何不可？”及期衣婦人衣，匿于別室。守一寢于駢臥內(nèi)。至夜分，擲一銅鐵于階砌之上，鏗然有聲。遂出皮囊中彘血。灑于庭戶檐宇間，如格斗之狀。明日，駢泣謝守一曰：“蒙先公再生之恩。真枯骨重肉矣?！蹦斯偨鹩窦巴ㄌ煜瑤б猿昶鋭凇＝柨h尉薛，失其名，亦用之黨也。忽一日告駢曰：“夜來因巡警，至后土廟前，見無限陰兵。其中一人云：‘為我告高王，夫人使我將兵數(shù)百萬于此界游奕，幸王無慮他寇之侵軼也。’言畢而沒?！?br />
群妖聞之大喜悅，競以金帛遺之。未久，奏薛六合縣令。用之又以木刻一大人足，長三尺五寸。時久雨初霽，夜印于后土廟殿后柏林中，及江陽縣前，其跡如較力之狀。明日，用之謂駢曰：“夜來有神人斗于夫人廟中。用之夜遣陰兵逐之，已過江矣?！辈粻枺瑥V陵幾為洪濤，駢駭然。遂以黃金二十斤，以餉用之。后駢有所愛馬死，園人懼得罪，求救于用之。用之乃又見駢曰：“隋將陳杲仁，用之有事命至淮東。果仁訴以無馬，令公大烏（駢良馬名。）且望一借?！表暱蹋瑤魣笤疲骸按鬄鹾诤拱l(fā)。”駢徐應(yīng)之曰：“吾已借大司徒矣?！倍矶鏀馈３跏拕偌{財于用之，求知鹽城監(jiān)。駢以當(dāng)任者有績，與奪之間，頗有難色。用之曰：“用勝為鹽城者，不為勝也。昨得上仙書云：‘有一寶劍在鹽城井中，須用靈官取之?！詣偕舷勺笥胰?，欲遣去耳?！瘪壐┭鲈S之。勝至監(jiān)數(shù)月，遂匣一銅匕首獻(xiàn)于駢。用之稽首曰：“此北帝所佩者也。得之則百里之內(nèi)，五兵不敢犯。”駢甚異之，遂飾以寶玉，常置座隅。時廣陵久雨，用之謂駢曰：“此地當(dāng)有火災(zāi)，郭邑之間，悉合灰燼。近日遣金山下毒龍，以少雨濡之。自此雖無大段燒爇，亦未免小小驚動也。”于是用之每夜密遣人縱火，荒祠壞宇，無復(fù)存者。駢當(dāng)授道家秘法，用之、守一無增焉。因刻一青石，如手扳狀，隱起龍蛇，近成文字：玉皇授白云先生高駢，潛使左右置安道院香幾上。駢見之，不勝驚喜。用之曰：“玉皇以令公焚修功著，特有是命。計(jì)其鸞鶴，不久當(dāng)降。某等此際謫限已滿，便應(yīng)得陪幢節(jié)，同歸真境也。他日瑤池席上，亦是人間一故事?！毖援叄瑲g笑不已。遂相與登延和閣，命酒肴，極歡而罷。后于道院庭中，刻木為鶴，大如小駟，鞍轡中設(shè)機(jī)捩，人或逼之，奮然飛動。駢嘗羽服跨之，仰視空闊，有飄然之思矣。自是嚴(yán)齋醮，飛煉金丹。費(fèi)耗資財，動逾萬計(jì)。日居月諸，竟無其驗(yàn)。（出《妖亂志》）
唐僖宗時，高駢有個寵吏叫諸葛殷，是妖人呂用之的死黨。他第一次從鄱陽去廣陵，呂用之先對高駢說：“玉皇大帝認(rèn)為你當(dāng)大臣時間太長，使一些軍國大事荒擱了，他為此責(zé)怪于你；于是派遣身邊的兩位神仙輔佐你，很快就要降臨人世。你要好好對待他們，如果不想走，你也可以給他們安排個人間的好職位干。”第二天，諸葛殷果然來了。他穿著破衣爛衫在碧筠亭上拜見高駢，妖模鬼樣，口若懸河，說自己可以坐召神仙，馬上就能使冬夏顛倒。高駢不知底細(xì)，把他當(dāng)成神仙看待，稱他為諸葛將軍。每次在酒筵間縱情暢飲，高駢聽他的鬼怪之說，一天都不會感到疲倦。從此他連任主管鹽鐵之要職，聚財幾十萬千文錢。他的兇邪陰險狡詐，使呂用之都自愧弗如。有個大富商叫周師儒，他家中花草樹木和樓榭亭臺奇美無比，堪稱廣陵第一。諸葛殷想占為己有卻遭周師儒的拒絕。一天，諸葛殷對高駢說：“府城之中，有妖怪作祟；如果讓它得逞，咱們這里非有天災(zāi)人禍不可！”高駢問：“這如何是好？”諸葛殷說：“應(yīng)當(dāng)在那下面建一座齋壇，請神官除掉它！”然后，他指指周師儒的家。于是，高駢命手下人將周師儒從家中驅(qū)趕出來。這天，雨雪驟降，泥濘不堪。那些奉命而來的人用皮鞭抽打逼迫，使周師儒扶老攜幼，在大道上連滾帶爬，圍觀者都感到十分驚愕。諸葛殷將自家遷居于此。不久，他的腳先生出一顆毒瘡，越來越嚴(yán)重。每當(dāng)那毒瘡躁癢起來，他便讓一婢女用手撓個不停，直至流出血來為止。高駢有潔癖，外甥侄兒等晚輩來了都不準(zhǔn)坐下，只對諸葛殷熱情招待，甚至都廢寢忘食。有時促膝而坐，有時同杯共飲。遇到諸葛殷的毒瘡忽然躁癢難忍，他盡情抓撓弄得滿手膿血時，高駢跟他照樣又吃又喝，臉上并無為難的神情。手下的人就說了這件事，高駢說：“神仙往往都是這樣考驗(yàn)人，你們不要介意呵！”高駢的身邊有一只狗崽子，每當(dāng)聞到腥穢的氣味，便跑上前去。高駢責(zé)怪它大過于馴順狎昵。諸葛殷笑著說：“我曾經(jīng)在大羅宮玉皇大帝身邊見過它，分別幾百年了，它還認(rèn)識我。”他常常是如此虛誕驕狂。高駢曾經(jīng)對人說：“怎知道它不是滅我家族的冤家呢？”諸葛殷性情急躁暴虐，管理揚(yáng)州院兩個月來，幾百名官吏當(dāng)中，有一半人挨了他的鞭子。僖宗光啟二年，后唐任命諸葛殷兼任御史中丞，加一道金印紫綬帶。等到揚(yáng)州城被攻陷之后，他逃竄到海邊，被巡邏的士兵擒獲，在他的腰間搜出好幾斤黃金，還有兩條通天犀帶，當(dāng)即將他捆入城中。老百姓前來圍觀，將唾沫吐到他臉上，撕扯他的頭發(fā)，頃刻便拔光了。他被戴上刑具，關(guān)押在下馬橋南，打了一百棒子，又用繩子勒但沒有勒死。這時正趕上師鐸的母親從揚(yáng)州所屬的一座小城回家，路過法場，隨即扶起他躲到橋下，他才蘇醒過來。執(zhí)刑的人見到他，便用大木頭砸去。用馬車?yán)酱筇蒙现匦屡袥Q，還是和當(dāng)初一樣。他的驕橫暴虐之名，遠(yuǎn)遠(yuǎn)近近全知道了。同族的人們競相以謙損告戒他。諸葛殷說：“男子漢怕的是不能夠?qū)崿F(xiàn)他的志愿，既然實(shí)現(xiàn)了，就應(yīng)該好自為之。一個人在一生之中，難道還有死兩遍的嗎？”果然，后來又對他再次行刑。待他被棄尸路旁時，被仇人剜掉了眼珠，割斷了舌頭。小孩子們拿起石頭瓦塊向他投去，很快就堆起了一座小山?！ ∮帧「唏壍搅送砟辏凰^的神仙之術(shù)弄得神魂顛倒。呂用之、張守一、諸葛殷等人，都說自己能夠召神喚鬼，變出黃金，高駢深信不疑，當(dāng)即都委任以官職。呂用之等勾結(jié)朋黨，胡作非為。后來，他也擔(dān)心話多語失泄露秘密，所以對高駢說：“高真上圣，將要非難于我們。所令人憂慮的是，學(xué)道之人真氣虧損，靈咒也隨之失去效力?！备唏壜犃舜搜?，信以為真，便謝絕人世間的事情，把愛妾們也拋到一邊。從此，賓客和他的部下，就再也看不到他了。有迫不得已的原因，便派人先進(jìn)去為他沐浴齋戒，再到紫極宮請道士除兇消災(zāi)，稱之為“解穢”，然后才能與人相見?？僧?dāng)你禮拜后剛剛站起來，便又被人領(lǐng)出門去。從此他與世隔絕，綱紀(jì)日見紊亂。呂用之等人于是作威作福，旁若無人，時間一長，他們便站穩(wěn)了腳跟，根基逐漸穩(wěn)固。呂用之自稱磻溪真君，張守一是赤松子，諸葛殷是將軍。有一個叫蕭勝的人，自稱是當(dāng)年秦穆公的駙馬，都說他是上帝派下來為高駢做道路之神的。此人粗俗不堪，說的話荒誕不經(jīng)，隨隨便便的跟呂用之等人完全一樣。江陰縣外有一座小土地廟，呂用之貧賤之時，曾經(jīng)與妻子在這里居住。不論做什么事情，都要先禱告一番再行動。得志之后，呂用之說是得到了陰間神靈的幫助，于是在這里重修了廟宇。回廊曲室，妝樓寢殿，一共有一百多間。土木工匠，全是從整個江南挑選來的。每當(dāng)遇到軍旅大事，則要?dú)⒇i宰羊祭祀。呂用之、張守一都說自己與神相遇過。高駢凡是得到親近人的邀請，他便派呂、張二位前去應(yīng)付。唐僖宗中和元年，呂用之以神仙好在樓里居住為由，請求在公廨北邊的官邸，跨河修造一座“迎仙樓”。斧頭聲晝夜不停，耗資一萬千文錢，半年才修成。從修成到毀壞。竟然沒有來過一次。最后卻化成了灰燼。這年冬天，又在大廳西側(cè)建起一座“延和閣”，共七間，八丈高，全裝飾上珠玉。門窗也用綢緞作簾，幾乎不像人工所做。每天早晨，都要燒名香，擺奇珍異寶，祈求王母娘娘降福。等到師鐸之亂時，有人登上閣去，在藻井的垂簾之上看見了二十八個字，寫的是：“延和高閣上干云，小語猶疑太乙聞。燒盡降真無一事，開門迎得畢將軍?！边@差不多是一首妖詩呵。呂用之公然說：“我們與天上的神仙來往，每次都是當(dāng)著高駢的面進(jìn)行的。有時他們呼風(fēng)喚雨，高駢向空中作揖，并說看見仙人們走遠(yuǎn)了，隨即就跪地下拜……呂用之比比劃劃，一點(diǎn)都不害羞。周圍稍有異論，他的死期就不遠(yuǎn)了，觀看的人們不知道這是什么原因，一個個氣憤不已卻不敢說話。呂用之忽然說：“后土夫人與我相好，派特使向我借兵馬，還有李筌所撰寫的《太白陰經(jīng)》?！备唏壛⒓磁扇讼碌絻蓚€縣里，領(lǐng)百姓編了幾千領(lǐng)葦席，并在上面畫上兵士的模樣，派呂用之到廟庭上把它們燒掉。又把《太白陰經(jīng)》中的十道寫在五彩箋上，放到神像身邊。接著，又派人在后土夫人像傍塑造出一個綠衣少年，稱之為韋郎。廟修成了，有人在西側(cè)房棟上題了一首長句，說道：“四海干戈尚未寧，謾勞淮海寫儀刑。九天玄女猶無信，后土夫人豈有靈。一帶好云侵鬢綠，兩行嵬岫拂眉清。韋郎年少耽閑事，案上休夸太白經(jīng)?！焙檬轮礁傁鄠髡b。這年，皇帝下詔令在廣陵建立一應(yīng)高駢生祠，并在石頭上刻寫頌詞。于是，州里的百姓便被派到宣城采集碑石。這些碑石運(yùn)到揚(yáng)子院，呂用之當(dāng)天晚上就派人偷偷用五十頭健牛把它拖到了州府南頭，穿城墻越過護(hù)城河，轉(zhuǎn)移到了城內(nèi)。等到天亮之后，柵欄等又恢復(fù)了原樣。于是，呂用之讓揚(yáng)子縣令申報州府，說碑石在一夜之間不知去向，隨即懸賞購之。到晚些時候才聽說，那碑石已被人移到了街市之上。高駢大吃一驚，就派人在碑石旁豎起一根大木柱，上面用金字寫道：“不因人力，自然而至?！碑?dāng)即令兩個都府派出兵仗隊(duì)和鼓樂，將碑石迎進(jìn)碧筠亭。到了三橋最擁擠之處，由于被埋的石頭阻礙著，便謊稱說：“人和牛都拽不動呵！”高駢便提筆寫了幾個紅色的篆字，貼到碑石上，一會兒那石頭就動了。圍觀者互相傳說：“碑石動了！”有見識的人對此十分厭惡。第二天，揚(yáng)子縣有一個農(nóng)村老太婆，到知府判官那里呈上一份狀子，說：“昨天里胥到我家借耕牛拖碑石，誤傷了牛腿?！敝車娜藗兟牭搅?，都笑彎了腰。等到該城失守，師鐸的兵馬竟從壞墻處蜂擁而入。高駢曾經(jīng)與鄭丞相不融洽，呂用之知道這件事。他忽然對高駢說道：“我剛才得到天上神仙的書信，說宰相們之中，有人要暗害于你。他派了一個俠士，今晚該到了。”高駢又驚又怕，向呂用之詢問對策。呂用之說：“張守一少年的時候，曾經(jīng)跟深井里的聶夫人學(xué)過一門道術(shù)，近日不知是否更加精深？如果是這樣，只要請他出來抵擋，非把對方擊成粉末不可！”高駢立即召來張守一，把意圖跟他說了。張守一回答說：“我好長時間沒練此道了，手腳生疏；但是為了您，有什么不可以的呢？”時辰臨近時，他穿上女人的衣服，藏在高駢愛妾的房間。張守一睡在高駢的臥室之內(nèi)。到了半夜時分，他把一顆銅鐵扔到了石階之上，發(fā)出鏗然的聲響。接著，他從皮囊中拿出狗血，灑在門窗和房檐之間，像是經(jīng)過一番格斗的樣子。第二天，高駢哭著向張守一道謝說：“蒙先生再生之恩，我真是起死回生呵！”就躬下身子獻(xiàn)上黃金珠玉及通天犀帶，作為酬謝。江陽縣有個薛縣尉，忘記了他的名字，也是呂用之的死黨。忽然有一天，他告訴高駢說：“昨天晚上我去巡警，到了后土夫人廟前，發(fā)現(xiàn)了無數(shù)陰兵，其中一個說：‘請?zhí)嫖覀冝D(zhuǎn)告高駢，后土夫人派來數(shù)百萬兵將在這個地方巡邏，使他不用擔(dān)心賊寇入侵呵?！f完，便銷聲匿跡?！蹦腔镅寺犃耸謿g喜，競相把金銀布帛贈送給這位薛縣尉。不久，高駢奏報朝廷封薛縣尉為六合縣縣令。呂用之又用木頭刻了一只巨人腳，三尺五寸多長。當(dāng)時久雨初晴，晚上他在后土夫人廟的大殿后面柏樹林中，印上了巨人的腳印，一直印到江陽縣衙門前，那腳印呈現(xiàn)拼搏之狀。第二天，呂用之對高駢說：“昨天晚上有神仙來到后土夫人廟中相斗，我派遣陰兵把他們趕跑了，已經(jīng)過江而去了?！辈痪茫瑥V陵幾乎被洪水淹沒，高駢十分驚恐，當(dāng)即拿出二十斤黃金贈給呂用之。后來，高駢有一匹愛馬死了，喂馬的人怕由此獲罪，向呂用之求救。呂用之就又去拜見高駢，說：“隋朝的大將陳果仁，我命令他到淮東辦一件事情，他說沒有馬；并說知道你有一匹大烏馬，希望能借給他一用?！表暱蹋荞R廄的小官來報告說，大烏馬身上直冒黑汗，怕是不行了。高駢緩緩地點(diǎn)點(diǎn)頭說：“我已經(jīng)借給大司徒了?！蹦邱R一會就死了。起初，蕭勝向呂用之行賄，謀求當(dāng)鹽城監(jiān)司。高駢認(rèn)為當(dāng)任者有政績，考慮定奪之際，頗有為難之色。呂用之說：“用蕭勝當(dāng)鹽城監(jiān)司，不算破格任用呵。昨天我收到天上神仙寫來的書信說，鹽城的井里有一把寶劍，但必須用靈官才能把它取出來。蕭勝作為神仙身邊的人，應(yīng)該派他去呵?！备唏壜犓@么一說，點(diǎn)頭應(yīng)允。蕭勝到鹽城幾個月后，將一把銅匕首裝在匣子里敬獻(xiàn)給高駢，呂用之點(diǎn)頭說：“這是北帝所佩帶的呵，得到它的人在百里之內(nèi)，五種兵器都不敢碰它?！备唏壥煮@異高興，在劍上鑲嵌上寶玉，常常放在自己坐椅旁邊。當(dāng)時廣陵久雨不停，呂用之對高駢說：“這地方應(yīng)該有一場火災(zāi)，城內(nèi)將化為一片灰燼。這兩天我派金山下的毒龍，用小雨潤潤地。這樣一來雖然沒有火災(zāi)，也難免受到小小的驚憂。”于是，呂用之每天晚上都悄悄派人放火，荒毀的廟宇便成了犧牲品，一座都沒有幸存下來。高駢應(yīng)該接受道家的秘法了，然而呂用之、張守一卻沒有什么長進(jìn)。于是，他們把一塊大青石頭，刻成用手扭過的樣子，隱隱約約可以看見蜿蜒盤曲的“文字”：玉皇大帝授高駢為“白云先生”，潛使左右置安道院香幾上。高駢看見了，不勝驚喜。呂用之說：“玉皇大帝念你焚香修德功績顯著，才有了這樣的命運(yùn)。估計(jì)他派來的鸞鳳和仙鶴，不久也該到了。我們幾個這次在凡間的期限已滿，應(yīng)該陪著你的大駕，同歸仙境呵。將來有一天，咱們在瑤池宴上相逢，這不也是人世間的一段故事嗎？”說完，狂笑不已。隨即，他們相互攙扶著登上了“延和閣”，命人擺上酒菜，酒足飯飽方肯罷休。接著，又在道院庭中用木頭刻起仙鶴來，如同小馬一樣大小，鞍墊下和韁繩上安好機(jī)關(guān)，他們逼近閣臺，奮臂飛動。高駢嘗試著穿上仙衣跨了上去，仰望天空，有飄然欲仙、心曠神怡之感。從此更加嚴(yán)格地遵守齋戒，虔心敬神，煉制金丹，妄想一日成為飛仙。耗資巨大，動輒萬計(jì)，日積月累，竟然一點(diǎn)也不靈驗(yàn)。
董 昌
董昌未僭前，有山陰縣老人，偽上言于昌曰：“今大王善政及人，愿萬歲帝于越，以福兆庶。三十年前，已聞謠言，正合今日，故來獻(xiàn)。其言曰：‘欲識圣人姓，千里草青青。欲知圣人名，日人曰上生。’”昌得之大喜，因謂（謂原作讀，據(jù)明抄本改）曰：“天命早已歸我，我所為大矣?！蹦速浝先税倏V，仍免其征賦。先遣道士朱思遠(yuǎn)立壇場，候上帝。忽一夕云，天符降于雨（《稽神錄》雨作函）中，有碧紙朱文，其文又不可識。思遠(yuǎn)言“天命命與董氏”。又有王守真者，欲謂之王百藝，極機(jī)巧。初立生祠，雕刻形像。塑續(xù)官屬，及設(shè)兵衛(wèi)，狀若鬼神，皆百藝所為也。妖偽之際，悉由百藝幻惑所致。昌每言：“我（明抄本我下有得字。）兔子上金床讖我（明抄本無我字。）也。我卯生，來年歲在卯，二月二日亦卯，即卯年卯月卯日，仍當(dāng)以卯時。萬世之業(yè)，利在于此?！鼻瑢幎?，二月二日，率軍俗數(shù)萬人，僣袞冕儀衛(wèi)，登子城門樓，赦境內(nèi)，改偽號羅平國，年號天冊，自稱圣人。及令官屬將校等，皆呼“圣人萬歲。”俯而言曰（云云）。詞畢，復(fù)欲舞蹈。昌乃連聲止之：“卿道得許多言語，壓得朕頭疼也。”（緣土人所制天冠稍重，故有此言。）時人聞，皆大笑之。（出《會稽錄》）董昌沒有僭越起事之前，山陰縣有位老人，矯作地上書給董昌說：“你今天的仁政使得人人受惠，祝愿你早日登基，為民造福。三十年前就聽到那首民謠了，與今天之事正相符合，所以來敬獻(xiàn)給你。那民謠說：‘欲識圣人姓，千里草青青；欲知圣人名，日從曰上升?！倍犃T大喜，便對老人說：“天命早已歸我，天下我為大人。”就贈給老人一百疋雙絲細(xì)絹，還免掉了他的稅賦。董昌先派朱思遠(yuǎn)道士設(shè)立壇場，迎候上帝。忽然一天空中飄來烏云，天符降落到雨中，箓紙上寫著紅字，那字卻不好認(rèn)。朱思遠(yuǎn)說，那上面寫的是“天命命于董氏”六個字。又有一個叫王守真的人，老百姓稱他“王百藝”，非常機(jī)智靈巧。他開始進(jìn)入一個新廟宇，就雕刻佛像，摹仿官府的樣子畫上殿堂樓閣。塑續(xù)官屬，設(shè)造的衛(wèi)士兵卒，狀貌如同鬼神一般。這全是王百藝所干的。妖偽者們經(jīng)常聚集在一起，也全是由于王百藝妖言惑眾所致。董昌每次說：“‘兔子上金床’，預(yù)示了我的命運(yùn)。我是卯年生的，來年是卯年，二月二日也是卯月卯日，即卯年卯月卯日，還應(yīng)當(dāng)在卯時。我的千秋萬代的宏圖大業(yè)，只有在此開始才最為有利?！碧普炎谇瑢幎甓露?，董昌率領(lǐng)士兵及百姓好幾萬人，舉行隆重加冕儀式后起事，登上了內(nèi)城的門樓，在境內(nèi)實(shí)行大赦，建立羅平國，年號為天冊。他自稱圣人，并命令所屬官兵百姓等，全都得喊“圣人萬歲”。一次董昌在殿上飲酒作樂，手下人俯首說道：“祝詞已經(jīng)說完了，是否再來段舞蹈？”董昌連聲制止，說：“你講了這么多話，把我的頭都壓疼了！”當(dāng)時人們聽了，全都大笑起來。（由于當(dāng)?shù)厝嗽斓幕使谔兀艜@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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