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玄宗梅妃傳?梅妃，姓江氏，莆田人。父仲遜，世為醫(yī)。妃年九歲，能誦《二南》。語父曰：“我雖女子，期以此為志?！备钙嬷?，名曰采。開元中，高力士使閩越，妃笄矣。見其少麗，選歸，侍明皇，大見寵幸。長(zhǎng)安大內(nèi)、大明、興慶三宮，東都大內(nèi)、上陽兩宮，幾四萬人，自得妃，視如塵土。宮中亦自以為不及。妃善屬文，自比謝女。淡妝雅服，而姿態(tài)明秀，筆不可描畫。性喜梅，所居欄檻，悉植數(shù)株，上榜曰“梅亭”。梅開，賦賞至夜分，尚顧戀花下不能去。上以其所好，戲名曰“梅妃”。妃有《蕭》、《蘭》（《蕭蘭》）、《梨園》、《梅花》、《鳳笛》、《玻杯》、《剪刀》、《絢窗》八（七）賦。　　是時(shí)承平歲久，海內(nèi)無事。上于兄弟間極友愛，日從燕間，必妃侍側(cè)。上命破橙往賜諸王。至漢邸，潛以足躡妃履，登時(shí)退閣。上命連趨，報(bào)言“適履珠脫綴，綴竟當(dāng)來”。久之，上親往命妃。妃曳衣迓上，言“胸腹疾作，不果前也”，卒不至。其恃寵如此。后上與妃斗茶，顧諸王戲曰：“此‘梅精，也，吹白玉笛，作驚鴻舞，一座光輝。斗茶今又勝我矣?！卞鷳?yīng)聲曰：“草木之戲，誤勝陛下。設(shè)使調(diào)和四海，烹任鼎鼐，萬乘自有憲法，賤妾何能較勝負(fù)也。”上大悅?！　?br />
會(huì)太真楊氏人侍，寵愛日奪，上無疏意。而二人相疾，避路而行。上嘗方之英、皇，議者謂廣狹不類，竊笑之。太真忌而智，妃性柔緩，亡以勝，后竟為楊氏遷于上陽東宮。后，上憶妃，夜遣小黃門滅燭，密以戲馬召妃至翠華西閣，敘舊愛，悲不自勝。既而上失寤，侍御驚報(bào)曰：“妃子已屆閣前，當(dāng)奈何？”上披衣，抱妃藏夾幕間。太真既至，問：“‘梅精’安在？”上曰：“在東宮。”太真曰：“乞宣至，今日同浴溫泉?！鄙显唬骸按伺逊牌粒瑹o并往也。”太真語益堅(jiān)，上顧左右不答。太真大怒，曰：“肴核狼藉，御榻下有婦人遺舄，夜來何人侍陛下寢，歡醉至于日出不視朝？陛下可出見群臣，妾止此閣以俟駕回。”上愧甚，曳衾向屏復(fù)寢，曰：“今日有疾，不可臨朝?！碧媾?，徑歸私第。上頃覓妃所在，已為小黃門送令步歸東宮。上怒斬之。遺舄并翠鈿命封賜妃。妃謂使者曰：“上棄我之深乎？”使者曰：“上非棄妃，誠(chéng)恐太真無情耳！”妃笑曰：“恐憐我則動(dòng)肥婢情，豈非棄也？”妃以千金壽高力士，求詞人擬司馬相如為《長(zhǎng)門賦》，欲邀上意。力士方奉太真，且畏其勢(shì)，報(bào)曰：“無人解賦?！卞俗宰鳌稑菛|賦》，略曰：??

玉鑒塵生，鳳奩香珍。懶蟬鬢之巧梳，閑縷衣之輕練。苦寂寞于蕙宮，但凝思乎蘭殿。信標(biāo)落之梅花，隔長(zhǎng)門而不見。況乃花心?恨，柳眼弄愁。暖風(fēng)習(xí)習(xí)，春鳥啾啾。樓上黃昏兮，聽風(fēng)吹而回首；碧云日暮兮，對(duì)素月而凝眸。溫泉不到，憶拾翠之舊游；長(zhǎng)門深閉，嗟青鸞之信修。憶太液清波，水光蕩浮，笙歌賞宴，陪從宸旒。奏舞鸞之妙曲，乘畫之仙舟。君情繾綣，深敘綢繆。誓山海而常在，似日月而亡休。奈何嫉色庸庸，妒氣沖沖。奪我之愛幸，斥我乎幽宮。思舊歡之莫得，想夢(mèng)著乎朦隴。度花朝與月夕，羞懶對(duì)乎春風(fēng)。欲相如之奏賦，奈世才之不工。屬愁吟之未盡，已響動(dòng)乎疏鐘?？臻L(zhǎng)嘆而掩袂，躊躇步于樓東。??

太真聞之，訴明皇曰：“江妃庸賤，以諛詞宣言怨望，愿賜死?！鄙夏??！　?huì)嶺表使歸，妃問左右：“何處驛使來，非梅使耶？”對(duì)曰：“庶邦貢楊妃果實(shí)（荔）使來?！卞势?。上在花萼樓，會(huì)夷使至，命封珍珠一斛密賜妃。妃不受，以詩(shī)付使者曰：“為我進(jìn)御前也?！痹唬??

柳葉雙眉久不描，殘妝和淚污紅綃?！　?br />長(zhǎng)門自是無梳洗，何必珍珠慰寂寞。??

上覽詩(shī)，悵然不樂。令樂府以新聲度之，號(hào)《一斛珠》，曲名是此始。后祿山犯閉，上西幸，太真死。及東歸，尋妃所在，不可得。上悲，謂兵火之后，流落他處。詔：“有得之，官二秩，錢百萬?！痹L搜不知所在。上又命方士飛神御氣，潛經(jīng)天地，亦不可得。有宦者進(jìn)其畫真，上言：“甚似，但不活耳?！痹?shī)題于上，曰：??

憶昔嬌妃在紫宸，鉛華不御得天真?！　?br />霜綃雖似當(dāng)時(shí)態(tài)，爭(zhēng)奈嬌波不顧人。??

讀之泣下，命模像刊石。后上暑月晝寢，仿佛見妃隔竹間泣，含涕障袂，如花蒙霧露狀。妃曰：“昔陛下蒙塵，妾死亂兵之手。哀妾者埋骨池東梅株旁?！鄙像斎涣骱苟弧５菚r(shí)令往太液池發(fā)視之，無獲。上益不樂。忽悟溫泉湯池側(cè)有梅十余株，豈在是乎！上自命駕，令發(fā)現(xiàn)。才數(shù)株，得尸，裹以錦，盛以酒槽，附土三尺許。上大慟，左右莫能仰視。視其所傷，脅下有刀痕。上自制文誄之，以妃札易葬焉?！　?br />
贊曰：明皇自為潞州別駕，以豪偉聞。馳騁犬馬?杜之間，與俠少游。用此起支庶，踐尊位，五十余年，享天下之奉，窮奢極侈，子孫百數(shù)，其閱萬方美色眾矣。晚得楊氏，變易三綱，濁亂四海，身廢國(guó)辱，思之不少悔，是固有以中其心，滿其欲矣。江妃者，后先其間，以色為所深嫉，則其當(dāng)人主者，又可知矣。議者謂：或覆宗，或非命，均其媚忌自取。殊不知明皇耄而忮忍，至一日殺三子，如輕斷螻蟻之命。奔竄而歸，受制昏逆，四顧嬪嬙，斬亡俱盡，窮獨(dú)茍活，天下哀之?！秱鳌吩弧耙云渌粣奂捌渌鶒邸?，蓋天所以酬之也。報(bào)復(fù)之理，毫發(fā)不差，是豈特兩女子之罪哉！　　

東舞女?寶歷二年，東貢舞女二人，一日“飛燕”，二曰“輕鳳”。修眉伙首，蘭氣融冶，冬不纊衣，夏無汗體。所食多荔枝、榧實(shí)、金屑，龍腦之類。戴輕金雅冠，羅衣，無縫而成，其文織巧，人未之識(shí)。輕金冠以金絲結(jié)之，為鸞鳳之狀，仍飾以五彩細(xì)珠，玲瓏相續(xù)可高一尺，稱之為三二分。上更琢玉芙蓉以為二女歌舞臺(tái)。每夜歌舞一發(fā)，如鸞鳳之音，百鳥莫不翔集其上，及于庭際，舞態(tài)艷逸，非人間所有。每歌罷，上令內(nèi)人藏之金屋寶帳，蓋恐風(fēng)日故也。由是宮中語曰：“寶帳香重重，一雙紅芙蓉?！薄　?br />
文宗?

大和九年，誅王涯、鄭注后，仇士良專權(quán)恣意，上頗惡之。或登臨游幸，雖百戲駢羅，未嘗以為樂。往往膛目獨(dú)語，左右莫敢進(jìn)問。因題曰：??

替路生春草，上林花滿枝?！　?br />憑高何限意，無復(fù)侍臣知。??

偶于內(nèi)殿前看牡丹，翹足憑欄，忽吟舒元輿《牡丹賦》云：“俯者如愁，仰者如語。合者如咽?！币髁T，方省元輿詞，不覺嘆息。良久，位下沾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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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shí)有宮人沈阿翹，為上舞《河滿子》，調(diào)聲風(fēng)態(tài)，卒皆宛暢。曲罷，上賜金臂環(huán)，即問其從來。阿翹曰：“妾本吳元濟(jì)之伎女。濟(jì)敗，因以聲得為宮人?！倍碛诌M(jìn)白玉方響，云：“吳元濟(jì)所與也?！惫饷黟?，可照十?dāng)?shù)步。言犀，捶即響犀也。凡物有聲，乃響應(yīng)其中焉。架則云檀香也，而文彩若云霞之狀，芬馥著人，則彌月不散。制度精妙，固非中國(guó)所有。上因令阿翹奏《涼州曲》，音韻清越，聽者無不凄然，咸謂之天上樂。乃選內(nèi)人與翹為弟子焉。　　

武宗賢妃王氏傳?

王氏，邯鄲人。失其世，年十三，善歌舞，得入宮中。穆宗以賜穎王。性機(jī)悟。開成末，王嗣帝位，妃陰為助畫，故進(jìn)號(hào)“才人”，遂有寵。狀纖頎，頗類帝。每畋苑中，才人必從袍而騎，容服光寵，略同至尊，相與馳出入，觀者莫知孰為帝也。帝欲立為后，宰相李德裕曰：“才人元子，且家不素顯，恐貽天下議?！蹦酥??！　〉凵曰蠓绞空f，欲餌藥長(zhǎng)年，后浸不豫，才人每謂親近曰：“陛下日燎丹，意取不死。膚澤稍槁，吾心憂之?！倍矶睬帧２湃耸套笥?，帝熟視曰：“吾氣奄奄，情慮耗盡，顧與汝辭?！贝鹪唬骸氨菹麓蟾Ｎ窗舱Z不祥？”帝曰：“脫如我言，奈何？”對(duì)曰：“陛下萬歲后，妾得以殉?！钡鄄粡?fù)言。及大漸，才人悉取所常貯，散遺宮中。審帝已崩，即自經(jīng)幄下。當(dāng)時(shí)嬪媛，雖常妒才人專上者，返皆義才人，為之感慟。宣宗即位，嘉其節(jié)，贈(zèng)“賢妃”，葬端陵之柏城?！　?br />
南唐后主昭惠后周氏?后主昭惠后周氏，小字蛾皇，大司徒宗之女，甫十九歲，歸于王宮。通書史，善音律，尤工琵琶。元宗賞其藝，取所御琵琶，時(shí)謂之燒槽者賜焉，燒槽之說，即蔡邕焦桐之義，或謂焰材而斷之，或謂因?而存之。　　

元宗南幸豫章，詔旨存問，以令婦稱。后主即位，冊(cè)為國(guó)后。后雖在妙齡，婦順母儀，宛如老成。唐之盛時(shí)，《霓裳羽衣》，最為大曲。罹亂，瞽師曠職，其音遂絕。后主獨(dú)得其譜，樂工曹生亦善琵琶，按譜粗得其聲，而未盡善也。后輒變易訛謬，頗去洼淫，繁手新音，清越可聽。后主嘗演《念家山》舊曲，后復(fù)作《邀醉舞》、《恨來遲》新破，皆行于時(shí)。中書舍人徐鉉聞《霓裳羽衣》曰：“法曲終慢，而此聲太急，何耶？”曹生曰：“其本實(shí)慢，而宮中有人易之，然非吉征也?！睔q余，周后子母繼死，后主國(guó)步浸微。音之所起，實(shí)由人心，而蟬緩噍殺，治亂應(yīng)之，豈虛言乎？　　

后生三子，皆秀嶷。其季仲宣，標(biāo)字清峻，后尤鐘愛，自鞠視之。后既病，仲宣甫四歲，保育于別院。忽遘暴疾，數(shù)日卒。后聞之，哀號(hào)顛仆，遂致大漸。后主朝夕視食，藥非親嘗不進(jìn)，衣不解帶者累夕。后雖病亟，爽邁如常，謂后主曰：“婢子多幸，托質(zhì)君門，冒寵乘華，凡十載矣。女子之榮，莫過于此。所不足者，子殤身歿，無以報(bào)德?！彼煲栽谒n琵琶及常臂玉環(huán)，親遺后主。又自為書，請(qǐng)薄葬。越三日，沐浴正衣妝，自內(nèi)含玉，殂于瑤光殿之西室。時(shí)乾德二年十二月甲戌也，享年二十有九。明年正月王午，遷靈柩于園寢。后主哀苦，骨立，杖立而后起。（譏之也。何譏爾？以太后在故也。）　　

自為誄曰：??天長(zhǎng)地久，嗟嗟蒸民。嗜欲既勝，悲嘆糾紛。緣情攸宅，觸事來津。貲盈世逸，樂鮮愁殷。沉烏逞兔，茂夏凋春。年彌念曠，得故亡新。闕景頹岸，世閱川奔。外物交感，猶傷昔人。詭夢(mèng)高唐，誕夸洛浦。聯(lián)單曲平虛，亦憫終古。況我心摧，興哀有地，蒼蒼何辜，殲予伉儷，窈窕難追，不祿于世。玉潤(rùn)珠融，殞然破碎。柔儀俊德，孤映雙纖。鮮?挺秀，婉孌開揚(yáng)。艷不至冶，慧或亡傷。盤迪奚誡，慎肅惟常。佩環(huán)愛節(jié)，造次有章。含顰發(fā)笑，擢秀勝芳。鬢云留鑒，眼彩飛光。情瀾春媚，愛語風(fēng)香。瑰姿稟異，金冶昭樣。娩容亡犯，均教多方。茫茫獨(dú)逝，舍我何鄉(xiāng)。昔我新婚，燕爾情好。媒亡勞辭，筮亡違報(bào)。歸妹邀終，咸交協(xié)兆。俯仰同心，綢繆是道。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今也如何，不終往告。嗚呼哀哉！志心既達(dá)，孝愛克全。殷勤柔握，力危言。遺情盼盼，哀淚漣漣。何為忍心，覽此哀編。絕艷易調(diào)，連城易脆。實(shí)曰能容，壯心是醉。信美堪餐，朝饑是慰。如何一旦，同心曠世。嗚呼哀哉！豐才富藝，女也克肖。采戲傳能，弈棋逞妙。媚動(dòng)澄眸，歌縈柔調(diào)，小鼗質(zhì)，奇器傳華。翠虬一舉，紅袖飛花。情馳天降，思棲云涯。發(fā)揚(yáng)掩抑，纖緊洪奢。窮幽極致，莫得微暇。審音者仰止，達(dá)樂者興嗟。曲演來遲，破傳邀舞。利撥迅手，吟商逞羽。制革常調(diào)，法移往度。剪遏繁態(tài)，藹成新矩。霓裳舊曲，韜音淪世。失味齊音，猶傷孔氏。故國(guó)遺聲，忍乎湮墜。我稽其美，爾揚(yáng)其秘。程度余律，重新雅制。非子而誰，誠(chéng)吾有類。今也則亡，永從遐逝。嗚呼哀哉！該茲碩美，郁此房風(fēng)。事傳遐祀，人難與同。式瞻虛館，空尋所蹤。追悼良時(shí)，心存目憶，景旭雕薨，風(fēng)和繡額。燕燕交音，洋洋接色。蝶亂落花，雨晴寒食。接輦窮歡，是宴是息。含桃薦實(shí)，畏日流空。林調(diào)晚籜，蓮舞疏紅。煙輕麗服，雪瑩修容。纖眉范月，高髻凌風(fēng)。輯柔爾顏，何樂靡從。蟬響吟愁，槐凋落怨。四氣窮哀，革此秋晏。我心亡憂，物莫能亂。弦爾清商，艷爾醉盼，情如何其，式歌且宴。寒生蕙帷，雪舞蘭堂。珠籠暮卷，金爐夕香。麗爾渥丹，婉爾清揚(yáng)。厭厭夜飲，予何爾忘。年去年來，殊歡逸賞。不足光陰、先懷帳快。如何倏然，已為疇曩。嗚呼哀哉！孰謂逝者，荏苒彌疏。我思妹于，永念猶切。愛而不見，我心毀如。寒暑斯疚，吾寧御諸。嗚呼哀哉！萬物無心，同煙若故。惟日惟月，以陰以雨。事則依然，人乎何所。悄悄房櫳，孰堪其處。嗚呼哀哉！佳名鎮(zhèn)在，望月傷娥。雙眸永隔，見鏡無波?；驶释^，心如之何。草樹蒼蒼，哀摧無際。歷歷前歡，多多遺致。絲竹聲悄，綺羅香查。想渙乎忉怛，恍越乎惟悴，嗚呼哀哉！歲云暮兮，無相見期。情瞀亂兮，誰將因依。維昔之時(shí)兮，亦如此；維今之心兮，不如斯。嗚呼哀哉！神之不仁兮，斂怨為德。既取我子兮，又毀我室。鏡重輪兮何年，蘭襲香兮何日？嗚呼哀哉！天漫漫兮愁云噎，空暖暖兮愁煙起。蛾眉寂寞兮閑佳城，哀寢悲氛兮竟徒爾。嗚呼哀哉！日月有時(shí)兮龜蓍既許，蕭前凄咽兮旗常是舉。龍一駕兮亡來轅，金屋千秋兮永無主，嗚呼哀哉！木交枸兮風(fēng)索索，鳥相鳴兮飛翼翼。吊孤影兮孰我哀，私自憐兮痛亡極。嗚呼哀哉！應(yīng)寤皆感兮何響不哀，窮求弗獲兮此心隳摧。號(hào)亡聲兮何續(xù)，神求逝兮長(zhǎng)乖。鳴呼哀哉！杳杳香魂，茫茫天步，血撫櫬，邀子何所。茍?jiān)坡分筛F，冀傳情于方士。嗚呼哀哉！??

每于花朝月夕，無不傷懷。如：　　

又見桐花發(fā)舊枝，一樓煙雨暮凄凄?！　?br />憑欄惆悵人誰會(huì)，不覺然淚眼低?！　?br />層城亡復(fù)見嬌姿，佳節(jié)纏哀不自持?！　?br />空有當(dāng)年舊煙月，芙蓉池上哭蛾眉。??

皆因后作?！　?br />
又嘗與后移植梅花于瑤光殿之西，及花時(shí)而后己殂，因成詩(shī)見意曰：??

殷勤移植地，曲檻小欄邊?！　?br />共約重芳日，還憂不盛妍?！　?br />阻風(fēng)開步障，乘月溉寒泉。　　
誰料花前后，蛾眉卻不全。??

此不特?cái)⑵溆乃?，且以興內(nèi)助之艱難，而不得與之同樂?！　?br />
又云：??失卻煙花主，東君不自知?！　?br />清香更何用，猶發(fā)去年枝。??

此足以見光景于人無情，而人于景物，不可認(rèn)而有之也。悲夫！　　

至于書靈箋手巾云：??

浮生苦憔悴，壯歲失婢娟?！　?br />汗手遺香漬，痕眉染黛煙。??

書琵琶背云：??

自肩如削，難勝數(shù)縷。　　
天香留鳳尾，余暖在檀槽。??

觸物寓意類如此?！　?br />
初，烈祖為刺史時(shí)，后父宗給使左右。及贊禪代，尤為親信。元宗以宗為社稷元老，故聘其女為吳王妃，克相其夫，顯于諸子，而身居國(guó)母，可謂賢也。陵曰“懿陵”，謚“昭惠”。方是時(shí)，南唐雖去帝號(hào)，而其余制度，尚未減損，如元宗之葬，猶稱皇帝，故昭惠雖謂之國(guó)后，而群臣國(guó)人皆稱曰“皇后”焉?！　?br />
后主繼室周后?后主繼室周后，昭惠之母弟也。警敏有才思，神采端靜。昭惠感疾，后常出入臥內(nèi)，而昭惠未之知也。一日，因立帳前，昭惠驚曰：“妹在此耶？”后幼未識(shí)嫌疑，即以實(shí)告，曰：“既數(shù)日矣。”昭惠惡之，返臥不復(fù)顧。昭惠殂，后未勝禮服；待年宮中?！　?br />
明年，鐘太后殂，后主服喪，故中宮位號(hào)，久而未正。至開寶元年，始議立后為國(guó)后。南唐享國(guó)日淺，而三世皆娶于藩邸，故國(guó)主婚禮，議者不一。詔中書舍人徐鉉、知制浩潘佑與禮官參議。鉉曰：“婚禮古不用樂。”佑以為今古不相沿襲，固請(qǐng)用樂。鉉曰：“案古房樂無鐘鼓。”佑曲引詩(shī)“窈窕淑女，鐘鼓樂之”，則房樂宜有鐘鼓矣。后初見君，《后魏書》有“后先拜后起，帝后拜先起”之文，因此以為夫婦之禮、人倫之本、承祖宗、主祭祀、請(qǐng)答拜。佑以為王者婚禮，不可與庶人同，請(qǐng)不答拜。又車服之制，互有矛盾，議久不決。后主令文安郡公徐游評(píng)其是非。時(shí)佑方寵用，游希旨奏佑為是。既而，游病疽。鉉戲謂人曰：“周、孔亦有崇乎？”將納采，后主先令校鵝代白雁，被以文繡，使御書侈靡不經(jīng)，類如此。及親迎，民庶觀者，或登屋極，至有墜瓦而斃者。后自昭惠租，常在禁中，后主樂府詞有：“衩襪步香階，手提金縷鞋”之類，多傳于外，至納后乃成禮而已。翌日，大宴群臣。韓熙載以下，皆為詩(shī)以諷焉，而后主不之譴?！　?br />
歸于京師，去號(hào)位，從夫之爵。太平興國(guó)三年，隴西公薨，周氏亦薨?！　?br />
后主保儀黃氏?后主保儀黃氏，世為江夏人。父守忠，遇亂流徙湘湖，事馬氏為裨將。馬希萼之難，守忠死之。邊鎬下湖南，得黃氏。甫數(shù)歲，奇其貌，內(nèi)后宮。后主即位，選為保儀。容態(tài)幸鹿，冠絕當(dāng)世。顧盼顰笑，無不妍姣。其書學(xué)技能，皆出于天性。后主雖屬意，會(huì)小周專房，由是進(jìn)御稀，而呂秩不加，第以掌墨寶而已。黃氏服勤，降體以事小周，故同時(shí)美女，率多遇害，而黃氏獨(dú)不遭譴，以其事之盡也。　　

初元宗、后主皆妙于筆札，博收古書，有獻(xiàn)者，厚賞之，宮中圖籍萬卷，尤多鐘、王墨跡，皆系保儀所掌。都城將陷，后主謂黃氏曰：“此皆吾所保，惜哉！城若不守，即焚之，無使散逸?！奔俺窍荩瑘D籍皆煬，靡有遺者。黃氏隨后主俘至京師卒?！　∨诠⑾壬?耿先生，江表將校耿謙之女也，少而明慧，有姿色，頗好書，稍為詩(shī)句，往往有嘉者。而明于道術(shù)，能拘制鬼魅。通于黃白之術(shù)，變怪之事，奇?zhèn)セ秀保浜螐牡靡病１４笾校锤皇?。上好文雅，悅異常之事，召之人宮，蓋觀其術(shù)。不以貫魚之列待，特處之別院，號(hào)曰“先生”。先生常被碧霞彼，見上精采卓逸，言詞朗暢。手如鳥爪，不便于用，飲食皆仰于人。復(fù)不喜行宮中，常使人抱持之，每為詩(shī)句題于墻壁，自稱“比大先生”，亦莫知其旨也。先生之術(shù)，不常的然發(fā)揚(yáng)，于遇事則應(yīng)昭然而彰，上益以此重之也?！　?br />
始入官，問以黃白之事，試之皆驗(yàn)，益復(fù)為之，而簡(jiǎn)易不煩。上嘗因暇，顧謂先生曰：“此皆因火以成之。茍不須火，其能成乎？”先生曰：“試為之，殆亦可?！鄙夏巳∷y，以紙重復(fù)裹之，封題甚密，先生內(nèi)于懷中。良久，忽若裂帛聲，先生笑曰：“陛下常不信下妾之術(shù)，今日而觀，可復(fù)不信耶？”將以呈上。上周視，題處如舊，發(fā)之，已為銀矣，又嘗大雪，上戲謂曰：“先生能以雪為銀乎？”先生曰：“亦可?！蹦巳⊙?，削之為銀錠狀，先生自投于熾炭中，灰埃堂起，徐以炭周覆。過食頃，曰：“可矣。”乃持以出，赫然洞赤，置之于地，及冷爛然為銀錠，而刀跡具在，反視其下，若垂酥滴乳之狀，蓋初為火之所融釋也。于是，先生所作雪銀甚多。上誕日，每作器用，獻(xiàn)以為壽?！　?br />
又多巧思，所作必過于人。南海嘗貢奇物，有薔薇水。龍腦漿。薔薇水，香郁烈；龍腦漿，補(bǔ)男子。上實(shí)寶之。每以龍腦調(diào)酒服之，香氣連日，不絕于口。亦以賜近臣。先生曰：“此未為佳也?！鄙显唬骸跋壬M能為之？”曰：“試為，應(yīng)亦可?！蹦巳↓埬X，以細(xì)絹袋懸于琉璃瓶中。上親封題之，置酒于其側(cè)，而觀之。食頃，先生曰：“龍腦已漿矣?！鄙献云鸶蕉犞劦螢r聲。且復(fù)飲。少選，又視之，見琉璃瓶中，湛然如勺水矣。明日發(fā)之，已半瓶，香氣酷烈，逾于舊者遠(yuǎn)矣。　　先生后有孕。一日謂上曰：“妾此夕當(dāng)產(chǎn)神孫圣子，誠(chéng)在此耳。請(qǐng)備生產(chǎn)所用之物?！鄙舷樵O(shè)之，復(fù)令宮人宿于室中。夜半，烈風(fēng)震雷，人皆悸怖。是夜，不復(fù)產(chǎn)。明旦，先生腹已消如常人。上驚問之，先生曰：“昨夜雷電中生子，已為神物持去，不可得矣。”　　

先生嗜酒，至于男女大欲，亦復(fù)同于常。后竟以疾終。古者，神仙多晦跡混俗，先生豈其人乎？余頃在江南，嘗聞其事。而宮掖秘奧，說者多異同。及江南平，在京師嘗與徐率更游，即義祖之孫也。宮中之事，悉能知之。因就質(zhì)之，備為余言。　　

后主（凡二條）?李煜歸朝后，郁郁不樂，見于詞語。在賜第七夕，命故伎作樂聞?dòng)谕?，太宗怒，又傳“小樓昨夜又東風(fēng)”，并坐之，遂被禍。龍袞江南錄云：“李國(guó)主小周后，隨后主歸朝，封鄭國(guó)夫人。例隨命婦入宮，每一入輒數(shù)日，出必大位，罵后主聲聞?dòng)谕猓笾鞫嗤疝D(zhuǎn)避之。又韓玉汝家，有李國(guó)主歸朝后與金陵舊宮人書
云：此中日夕以眼淚洗面?！　?br />
又，李煜在國(guó)征行娼家，遇一僧張席、惺遂為不速之客。僧酒令謳吟吹彈，莫不高了。見煜明俊蘊(yùn)藉，契合相愛重。煜乘醉大書石壁曰：淺斟低唱，偎紅倚翠，大師鴛鴦，寺主傳持，風(fēng)流教法。??

久之，僧擁妓之屏帷。惺徐步而出，僧妓竟不知。煜嘗密諭徐鉉，鉉因言于所親焉?！　?br />
大體雙?劉昏縱角出，得波斯女，年破瓜，豐鷂而慧艷，善淫，曲盡其妙。嬖之，賜號(hào)“媚豬”。延方士求健陽法，久乃得，多多益辦。好觀人交，選惡少年配以雛宮人，皆妖俊美健者，就后園褫衣，使露而偶。扶媚豬巡行覽玩，號(hào)曰：“大體雙”，又擇新采異與媚豬對(duì)。鳥獸見之，孰亦作合。　　

蜀徐太后太妃?《左傳》昭公二十八年，叔向之母，日子虛之妻，殺三夫，一君一子一國(guó)兩卿矣，可開懲乎？吾聞之，甚美必有甚惡，此春秋為深誡矣。　　

前蜀，徐公有女焉。徐寫其二女真以感太祖，太祖遂納之，各有子焉。長(zhǎng)曰翊圣太妃，生彭王；次曰順圣太后，生后主。后主性多狂率，不守宗桃。頻歲省方，政歸國(guó)母，多行教令，淫錄重臣，乾德中，姊妹以巡札圣境為名，恣風(fēng)月煙花之勝。惟駕輜于綠野，擁金翠于青山。倍役生靈，頗銷經(jīng)費(fèi)。凡經(jīng)過之所，宴寢之宮，皆有篇章刊于玉石，自秦漢以來，后妃省方，未有富貴如斯之盛也?！　№樖ヌ箢}青城面山丈人觀詩(shī)曰：??早與元妃慕至元，同臍靈岳訪真仙?！　?br />當(dāng)時(shí)信有壺中景，今日親來洞里天?！　?br />儀仗影交寥廓外，金絲聲揭翠微巔。　　
惟慚未至華胥理，徒卜升平萬萬年。??

翊圣太妃繼曰：　　獲陪翠輦喜殊常，同陟仙壇豈厭長(zhǎng)　　
不羨乘鸞入煙霧，此中便是五云鄉(xiāng)??

順圣太后又題謁丈人觀先帝圣容云：??

圣帝歸梧野，躬來謁圣顏，　　
旋登三徑路，似涉九疑山?！　?br />日照惟嵐迫，云橫積翠間?！　?br />斯修封禪禮，方俟再躋攀。??

栩圣太妃繼曰：　　

共謁御容儀，還同在禁闈?！　?br />笙歌喧玉殿，彩仗耀金徽。　　
清淚沾羅袂，紅霞拂繡衣?！　?br />九嶷山水遠(yuǎn)，無路繼湘妃。??順圣又題謁丈人觀先帝圣像云：　　千尋綠幛夾流溪，登眺因知海岳低。　　
瀑布迸舂石碎，輪?橫剪翠峰齊?！　?br />步粘苔薛龍橋滑，目閃煙蘿鳥徑迷?！　?br />莫道穹天無路到，此山便是碧云梯。??

翊圣太妃繼曰：??登尋丹壑到玄都，接日紅霞照座隅?！　?br />即問周回巖上看，似看魯進(jìn)畫圖無。??順圣又題金華宮曰：??

再到金華頂，玄都訪道回?！　?br />云披分景象，黛鎖顯樓臺(tái)?！　?br />雨滌前山凈，風(fēng)吹去路開。　　
翠屏夾流水，何必羨蓬萊。??

翊圣太妃繼曰：??碧煙紅霧撲人衣，露宿粘苔百?gòu)轿??！　?br />風(fēng)巧解吹松上曲，蝶嬌頻采臉邊脂?！　?br />同尋僻徑思攜手，暗指遙山學(xué)畫眉。　　
好把身心清靜處，角冠霞彼事希夷。??

順圣又題丹景山至德寺云：??周回云水游丹景，回輦真成眺上方?！　?br />晴日曉升金晃耀，寒泉夜落玉了當(dāng)。　　
松梢月轉(zhuǎn)禽棲影，柏徑風(fēng)牽麝食香?！　?br />虔六銖宜禱祝，惟期圣祚保遐昌。??

翊圣繼曰：??

丹景山頭宿梵宮，玉軒金輅駐遙空?！　?br />軍持無水注寒碧，蘭若有花開晚紅。　　
武土盡排青障下，內(nèi)人皆在講筵中?！　?br />我家帝子專王業(yè)，積善終期四海同。??

順圣又題彭州平陽宮云：??

尋真游勝境，巡禮到陽平?！　?br />水遠(yuǎn)波瀾碧，山高氣象清?！　?br />殿嚴(yán)孫氏貌，碑暗系師名　　
夜月登壇醮，松風(fēng)森碧聲。??

翊圣繼曰：??

云浮翠輦廟陽平，真似駿鸞至上清?！　?br />風(fēng)起半崖聞虎嘯，雨來當(dāng)面見龍行?！　?br />晚尋水澗聽松韻，夜上星壇看月明。　　
長(zhǎng)恐前身居此境，玉皇教向錦城生?！　?br />
順圣又題?州三學(xué)山坐夜看圣燈云：　　

虔禱游靈境，元妃夙志同?！　?br />玉香焚靜夜，銀燭炫遼空。　　
漱云根月，鐘敲檜抄風(fēng)?！　?br />印金標(biāo)圣跡，飛石顯神功?！　?br />滿望天涯極，臨西日腳紅?！　?br />猿來齋室上，僧集講筵中。　　
頓覺超三界，渾疑證六通?！　?br />愿成修偃事，社稷保延洪。??詡圣繼曰：??

圣燈千萬炬，旋向碧云生?！　?br />細(xì)雨濕不暗，好風(fēng)吹更明?！　?br />磬敲金地響，僧唱梵天聲?！　?br />若說無心法，此光如有情。??順圣又題天回云：??

因?qū)れ`境散幽情，千里江山暫得行。　　
即恨炳光看未足，卻驅(qū)金翠入龜城。??翊圣繼曰：??

翠江亭近玉京，夢(mèng)魂猶自戀青城?！　?br />比來出看江山景，盡被江山看出行。　　

議者以為翰林之事，非婦人女子之能，所以謝女無長(zhǎng)城之志，空振才名；班姬有團(tuán)扇之辭，亦彰淫志。今徐氏逞乎妖志，餌自幸臣，假以風(fēng)騷，庇其游幸。取女史一時(shí)之美，為游人曠代之嗤。及唐朝興吊伐之師，遇蜀國(guó)有荒淫之主，三軍不戰(zhàn)，束手而降。良由子母盤游，君臣陵替之所致。于是亡一君，后主名衍，破一國(guó)蜀殺九子：彭王宗鼎，忠王宗賢，褒王宗紀(jì)，興王宗澤，汝王宗獻(xiàn)，雅王宗輅，資王宗霸，子承祧、承紀(jì)；誅十臣：王宗弼，王宗勛，李周輅，韓昭，景潤(rùn)澄，宗先嗣，歐陽晃，王承伏，蕭懷武；殄滅萬家，流移百郡。其次六宮嬪御，坐紅綠于征途；十宅公主，碎金珠于逆旅。掖子虛之寶，無以比方。故興圣太子隨軍仁裕有詠后主出降詩(shī)曰：??

蜀朝昏主出降時(shí)，銜壁牽羊例擊旗。　　
二十萬軍高拱手，更無一個(gè)是男兒。??

有蜀僧遠(yuǎn)公有《傷廢國(guó)》詩(shī)曰：??

樂極悲來數(shù)有涯，歌聲才歇便興嗟。　　
牽羊廢主尋傾國(guó)，指鹿奸臣盡破家?！　?br />丹禁夜涼空鎖月，后庭春暖謾開花。　　
兩朝帝業(yè)空成夢(mèng)，陵樹蒼蒼噪暮鴉。??

王衍（原書無目有文）王衍，字化源，建幼子，即位年十八。時(shí)梁貞明五年也，立妃周氏為皇后。十月，詔選良家女二十人備后宮。二年八月，衍北巡，以宰相王鍇判六軍諸衛(wèi)事，旌旗戈甲，百里不絕。衍戎裝，被金甲，珠帽錦袖，執(zhí)弓挾矢。百姓望之，謂如灌口神。至漢州駐西湖，與宮人泛舟奏樂，飲常彌日，九月，駐軍西縣，自西縣泛至益昌，泛舟巡閬中。舟子皆衣錦繡。衍自制《水調(diào)銀漢曲》禽樂二歌之。郡民何康女有美色，將嫁，衍取之，賜其夫家百縑。其夫一痛而卒。三年三月，衍還成都。五月，宣華苑成，延袤十里，有重光太清延昌會(huì)真之殿，清和迎仙之宮，降真蓬萊丹霞之亭。土木之功，窮極奢巧。衍數(shù)于其中為長(zhǎng)夜之飲，嬪御雜坐，舄履交錯(cuò)。嘗召嘉王宗壽赴宴，宗壽因持杯諫衍，宜以社稷為念，少節(jié)宴飲。其言慷慨流涕，衍有愧色。佞臣潘在迎、顧在、韓昭等奏曰：“嘉王從來酒悲，不足怪也?！蹦讼嗯c諧謔嬉笑。衍命宮人李玉蕭歌衍所撰宮詞，送宗壽酒。宗壽懼禍，乃盡飲之。在迎曰：“嘉王聞?dòng)袷捀杓达嫞?qǐng)以玉蕭賜之?！毖茉唬骸巴醣夭患{?！毖軐m詞曰：　　

赫赫輝輝浮五云，宣華池上月華新。　　
月華如水浸宮殿，有酒不醉真癡人。??

十月，以韓昭為吏部侍郎，判三銓。昭字德華，長(zhǎng)安人，衍北巡，以為文思殿學(xué)士，京城留守判官李臺(tái)服云韓公，凡事如僧剃發(fā)，無有寸長(zhǎng)。昭以便佞恩傾一時(shí)，出入宮掖。太妃愛其美風(fēng)姿，而專有璧陽之寵。四年三月，禁百姓不得戴小帽。衍好私行，往往宿于娼家，飲于酒樓，索筆提曰：“王一來?！比タ秩俗R(shí)之，故令民間皆戴大帽。四月，流軍使王承綱于茂州，衍嘗私至承綱家。覘其女有美色，欲私之。承綱言已許嫁將適人，衍不聽，遂取入宮。潘昭與承綱有隙，奏其出怨言，故被貶。女聞父得罪，剪發(fā)求贖。不許，乃自縊死?！　∥迥耆拢纤妊缯焉裢?，婦女雜坐，夜分而罷。衍自執(zhí)板唱《霓裳羽衣》及《后庭花》、《思越人曲》。四月，游浣花龍舟，彩舫十里綿。自百花潭至萬里橋，游人士女，珠翠夾岸。日正午，暴風(fēng)起，須臾，雷電晦冥，有白魚自江心躍出，變?yōu)轵孕危v空而起。是日，溺者數(shù)千人，衍懼，即夕還宮。重陽宴群臣于宣華苑，夜分未罷，衍自唱韓琮《柳枝詞》曰：??

梁苑隋堤事己空，萬條猶舞舊春風(fēng)?！　?br />何須更想千年事，誰見楊花入漢宮。??

侍郎宋光傳詠賈曾詩(shī)曰：??

吳王霸業(yè)恃雄才，貪向姑蘇醉綠醅?！　?br />不見錢塘江上月，一宵西送越兵來。??

衍聞之不樂，于是罷宴?！　∠炭翟昃旁拢芘c母同禱青城山，宮人畢從，皆衣云霞之衣。衍自制《甘州同》，令宮人歌之。其詞哀怨，聞?wù)咂鄲?。衍至青城住旬日，設(shè)醮祈福。太妃太后謂建鑄像，及丈人觀。玄都觀、金華宮、景山至德寺，各有唱和詩(shī)刻于石。次至彭州陽平、化溪州。三學(xué)山夜看圣燈，亦各賦詩(shī)?；刂撂旎貪?，又各賦詩(shī)。太后詩(shī)曰：??周游靈境散幽情，千里江山輒得行?！　?br />所恨風(fēng)光看不足，卻驅(qū)金翠入龜城。??

大妃詩(shī)曰：??

翠驛江亭近帝京，夢(mèng)魂猶是在青城?！　?br />比來出看江山景，卻被江山看出行。??

徐氏父名耕，成都人，生二女皆有國(guó)色。耕教為詩(shī)，有藻思。耕家甚貧，有相者謂之曰：“公非久，當(dāng)大富貴?！备蚴瓜嗥涠嗾咴弧扒喑巧接型鯕?，每夜徹天者一紀(jì)矣。不十年后，有真人乘運(yùn)，此二子當(dāng)做妃后。君之貴，由二女致也?！奔敖ㄈ氤牵?dòng)凶松?，納于后房。姊生彭王，妹生衍。建即位，姊為淑妃，妹為貴妃，耕為瞟騎大將軍。衍即位，冊(cè)貴妃為順圣太后，淑妃為翊圣太妃，兄延瓊，弟延皆致位太師侍中。衍既荒于酒色，而徐氏姊妹亦各有幸臣，不能規(guī)正，至于失國(guó)，皆其致也。　　

十月，衍還成都。是月，莊宗遣興云宮使魏王維岌、樞密使郭崇韜來伐，中外惶懼。衍所私秦州節(jié)度使王承休妻嚴(yán)氏，至是，自統(tǒng)精兵入秦州，以巡邊為名，左右切諫皆不聽。補(bǔ)闕滿禹卿上疏，衍不納。禹卿，成都人，從衍入洛。及衍被誅，乃慟哭曰：“蜀人自此重不幸也。”乃題詩(shī)于驛門而逃，不知所終?！　?br />
衍離成都日，天地冥晦，兵不成列，有群鴉泊于旗桿上，其鳴甚哀。次梓潼，大風(fēng)暴起，發(fā)屋拔木。知星者超延又言曰：“此貪狼風(fēng)，千里外必有破軍殺將之兇?！毖苡H禱張惡子廟，抽簽，得“逆天者殃”四字，不悅。次綿谷。唐將李彥琛等圍鳳州，刺史王承捷以城降。衍乃以王宗儀、宗勛、昱儼為三招討，以御之。唐師至三泉，諸將皆棄城寨隨還。衍令斷桔柏津，留王宗弼以兵固守，仍令斬宗勛等三將，俄而，宗弼亦棄綿谷奔白芳，與三將同謀，納款于魏王。十一月，衍至成都，宮人及百官迎謁于七里亭，衍入伎妾中，作回紇隊(duì)以趨城中。知唐師已逼，但掩袂泣下。既而，宗弼擁兵還成都，遂劫衍及母諸子遷于天啟宮，收其金寶降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