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尊 振鐸羅漢

二十四尊得道羅漢傳 作者:明·朱星祚


普化尊者,未詳名姓,亦未知何許人,從何時出家,從何師得道,俱失于查考。但尊者為人,不拘繩檢,放蕩于禮法之外,嘗提化街中,佯狂無度,手中執(zhí)持一鐸,凡見人無高下,只振鐸一聲,乞求施予。時人見其所為如此,有似木鐸勸化者然,故遂號普化和尚,嘗居止無垢庵,作為證悟之言曰:

  佛體本無為,迷情妄分別。法身等虛空,未曾有生滅。
  有緣便出世,無緣佛入滅。處處化眾生,猶如水中月。
  非明亦非幽,無生亦非滅。生亦未曾生,滅亦未曾滅。
  了見無心處,自然無法說。

又七言詩曰:

  燭□無為□目人,不除妄想不求真。
  無明實性即佛性,幻化空身即法身。尊者整日沿街振鐸,叫云:”明頭來也打,暗頭來也打?!比四馄湟狻R蝗?,臨濟禪師命從游僧徒捉住尊者問云:“汝說明也打,暗也打,不能必其常明,必其常暗,假饒不明不暗時如何?”尊者心忖曰:”莫道世間人睇朦,眼前便是賞音人。天道有明有暗,亦有不明不暗時分,明暗既打,不好說不明不暗不打,這禪機被人識破。只應曰:“不暗不明休妄說,來日大悲院有齋,任你來打?!敝徽f此一言,相辭而去。有詩為證:

  沿街振鐸暗明來,臨濟禪師識詐□。
  不暗不明何主意,無言只應大悲□。

尊者一日暮至臨濟禪師院,手持一莖生菜啖之,臨濟師曰:“這漢粗大,酷似一頭驢子?!弊鹫呗勓?,便作驢鳴數(shù)聲。臨濟禪師笑曰:“此漢因人成事,碌碌無奇,何足弄哉?!蹦诵荻惠^。有詩為證:

  菜根生啖味何如,酷似昂藏一匹驢。
  尊者甘為驢自叫,濟師大笑不圖謨。尊者一日與河陽木塔長老在僧堂與眾僧閑坐,講論如來法旨?!澳匙娉鲎阅橙嗣?,某沮傳自某人衣缽,某祖住世若干年,建立有幾功果,某祖游遍若干,普濟有幾萬眾生。釋家源流雖若燈之相傳不滅,其實俱有個要機,吾為汝眾人言之:認佛性,則淪于空,論佛心,則滯于實。有此實心,斯佛性不為頑空,有此空明,斯佛心不為著象。”又曰:“有力雖偽,棄之則佛道難成。無為雖真,執(zhí)之則慧性不朗,此自古迄今,眾生為佛真訣,汝等當識之。”有詩為證:

  閑坐僧堂論法門,源流歷歷掌中輪。
  要機不外明空實,自古流今所共聞。

臨濟禪師又一日與河陽木塔長老私議云:“新來普化長老每日在街市中募緣提化,掣時掣顛,知此人是凡是圣?”眾僧無以對。言未畢,尊者適從外來,普濟問曰:“汝從何來?”尊者云:“汝性聰惠,知我是凡是圣耶?”臨濟禪師見尊者平日振鐸顛狂,亦器重之,但不合以自圣為問,故大聲喝之使退,無得亂說。尊者以己之所為,眾人固不識也,臨濟頗具只眼,河陽木塔卑卑無足致矣。遂以手指謫之云:

  河陽新婦子,木塔老婆禪。
  臨濟小廝兒,卻具一只眼。

尊者指謫此言,蓋右臨濟而左河陽木塔也。臨濟佯為不知而罵曰:“死賊驢?!弊鹫呒磻曉疲骸凹仁琴\,便當出去。”二人對面談禪,可為會悟者道,難與膠固者言也。所謂得意笑談皆契友,知心妙處不須多是也。有詩為證:

  撫琴信是要知音,不是知音枉費心。
  臨濟與師相契合,一言解悟兩情真。

尊者又嘗于阛阓間振鐸唱曰:“覓個去處不可得?!比四馄湟?。獨道吾禪師中道遇之,聞其呼唱,問曰:“汝這和尚,終日云覓個去處不可得,且問汝欲覓甚么去處而不可得也?”尊者即反詰之曰:“汝問我欲往甚么去處去,我且問汝今從甚么來處來,知得汝來處,便知吾去處也?!钡牢嵬局斜蛔鹫咭获g,口若乞暗,莫知所對。尊者知道吾非是談心之侶,遂不顧盼,掣手振鐸,仍前呼唱而去。道吾深服其論,有詩為證:

  覓求去處竟難諧,且問渠從那處來。
  道友默然無語對,老僧掣手即離開。

尊者功完行滿,一日將示寂,乃振鐸入市大呼,謂眾曰:“窮冬臘盡,上下左右無衣遮護,乞坊廂施主為我舍個直裰?!彼兹四藶槭炯哦U語,真以為寒冷無衣,有哀其窮,或與以披襖者,有矜其冷,或與以布裘者,尊者俱推辭不受。次日仍前振鐸,市中呼叫,市人叱之曰:“此和尚好不知足,好難為人,不受披襖,不受布裘,二者之外,欲求綾羅緞絹為汝作直裰耶?”臨濟禪師知其主意有在,不向人泄漏其機,只背地令人以木棺遺之。尊者見棺木發(fā)笑曰:“可惡臨濟小兒,取來尊長面前饒舌?!彼鞂κ故苤?。自后不復沿街呼叫。次日,自擎其棺,出城北門外,振鐸數(shù)聲,入棺,長嘯一聲而逝,有詩為證:

  乞施直裰寓禪機,裘襖相遺總不知。
  臨濟送棺無卻阻,一聲長嘯即西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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