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龍子注》（清）陳澧注
《公孫龍子注》（一卷），據(jù)冼玉清《廣東釋道著述考》云：《番禺縣志藝文志》有著錄，為汪兆鏞抄本。據(jù)汪云：當(dāng)時(shí)『門人傳抄，多有出入』（《公孫龍子注跋》）。則汪本只是其中之一。后來，汪兆鏞（微尚齋）在陳澧先生孫子陳仲獻(xiàn)處得見陳先生手稿，于是按原稿迻錄，于乙丑年（一九二四年）刊行于世?？瘫静⑹杖胪羰纤鳌豆珜O龍子?？庇洝?、《公孫龍子篇目考》和《公孫龍子注跋》。
公孫龍子注
番禺陳澧撰
跡府弟一（一）
公孫龍，六國(guó)時(shí)辯士也。疾名實(shí)之散亂，因資財(cái)之所長(zhǎng)，為『守白』之論。假物取譬，以『守白』辯。
謂白馬為非馬也。白馬為非馬者，言白所以名色，言馬所以為形也。色非形，形非色也（二）。夫言色，則形不當(dāng)與；言形，則色不宜從。今合以為物，非也。如求白馬于廄中，無有；而有驪色之馬，然不可以應(yīng)有白馬也。不可以應(yīng)有白馬，則所求之馬亡矣。亡則白馬竟非馬。欲推是辯，以正名實(shí)，而化天下焉。
龍與孔穿會(huì)趙平原君家。
穿曰：『素聞先生高誼，愿為弟子久。但不取先生白馬非馬耳。請(qǐng)去此術(shù)，則穿請(qǐng)為弟子?！积?jiān)唬骸合壬糟?。龍之所以為名者，乃以白馬之論爾。今使龍去之，則無以教焉。且欲師之者，以智與學(xué)不如也。今使龍去之，此先教而后師之也；先教而后師之者，悖。且白馬非馬，乃仲尼之所取。龍聞楚王張繁弱之弓，載忘歸之矢，以射蛟兕于云夢(mèng)之圃，而喪其弓。左右請(qǐng)求之（三）。王曰：「止！楚人遺弓（四），楚人得之。又何求乎？」仲尼聞之曰：「楚王仁義而未遂也。亦曰：『人亡弓，人得之而已。何必楚？』」若此，仲尼異楚人于所謂人。夫是仲尼異楚人于所謂人，而非龍異白馬于所謂馬，悖。先生修儒術(shù)而非仲尼之所?。ㄎ澹麑W(xué)而使龍去所教，則雖百龍固不能當(dāng)前矣。』孔穿無以應(yīng)焉。
公孫龍，趙平原君之客也?？状鬃又~也。穿與龍會(huì)。
穿謂龍?jiān)唬骸撼季郁?，?cè)聞下風(fēng)，高先生之智，說先生之行。愿受業(yè)之日久矣，乃今得見。然所不取先生者，獨(dú)不取先生之以白馬為非馬耳。請(qǐng)去白馬之學(xué)，穿請(qǐng)為弟子?！?br />
龍?jiān)唬骸合壬糟?。龍之學(xué)，以白馬為非馬者也。使龍去之，則龍無以教。無以教而乃學(xué)于龍也者，悖。且夫欲學(xué)于龍者以智與學(xué)焉為不逮也。今教龍去白馬非馬，是先教而后師之也。先教而后師之，不可。先生之所以教龍者，似齊王之謂尹文也。齊王之謂尹文曰：「寡人甚好士，以齊國(guó)無士，何也？」【『以』猶『而』也?！恳脑唬骸冈嘎劥笸踔^士者?！过R王無以應(yīng)。尹文曰：「今有人于此，事君則忠，事親則孝，交友則信，處鄉(xiāng)則順。有此四行，可謂士乎？」王曰：「善！此真吾所謂士也。」尹文曰：「王得此人，肯以為臣乎？」王曰：「所愿而不可得也。」是時(shí)齊王好勇。于是尹文曰：「使此人廣庭大眾之中，見侵侮而終不敢斗，王將以為臣乎？」王曰：「詎士也（六）。見侮而不斗，辱也；辱則寡人不以為臣矣?！挂脑唬骸肝ㄒ娢甓欢罚词渌男幸?。是人未失四行，其所以為士也。然而王一以為臣，一不以為臣，則向之所謂士者乃非士乎？」齊王無以應(yīng)。尹文曰：「今有人君將理其國(guó)。人有非則非之，無非則亦非之；有功則賞之，無功則亦賞之，而怨人之不理也?？珊?？」齊王曰：「不可。」尹文曰：「臣竊觀下吏之理齊，其方若此矣?！过R王曰：「寡人理國(guó)，信若先生之言。人雖不理，寡人不敢怨也。意未至然與？」尹文曰：「言之敢無說乎？王之令曰：『殺人者死，傷人者刑。』人有畏王之令者，見侮而終不斗，是全王之令也。而王曰：『見侮而不斗者，辱也?！恢^之辱，非之也。無非而王辱之，故因除其籍，不以為臣也。不以為臣者，罰之也。此無罪而王罰之也。且王辱不敢斗者，必榮敢斗者也。榮敢斗者此下有脫文。是，而王是之，必以為臣矣。必以為臣者，賞之也。彼無功而王賞之。王之所賞，吏之所誅也；上之所是，而法之所非也（七）。賞罰是非，相與四繆（八）。雖十黃帝不能理也?！过R王無以應(yīng)焉。故龍以子之言有似齊王。子知難白馬之非馬，不知所以難之說，以此，猶知好士之名而不知察士之類?！弧敬硕l皆后人所述，故同一事而一舉楚人遺弓之說，一舉齊王謂尹文之說，所聞?dòng)挟愐病！犊讌沧印泛蠟橐?，是也。?br />
《孔叢子》（九）：公孫龍者，平原君之客也。好刑名，以白馬非馬。或謂子高【子高，孔穿之字，孔箕之子，汲之元孫】（十）。曰：『此人小辯而毀大道（十一），子盍往正諸？』子高曰：『大道之悖，天下之校枉也（十二），吾何病焉？』或曰：『雖然，子為天下故往也。』子高適趙，與龍會(huì)平原君家，謂之曰：『仆居魯，遂聞下風(fēng)而高先生之行也，愿受業(yè)之日久矣。然所不取于先生者，獨(dú)不取先生以白馬為非馬爾。誠(chéng)去白馬之學(xué)，則穿請(qǐng)為弟子?！还珜O龍?jiān)唬骸合壬糟Ｒ?。龍之學(xué)，正以白馬非馬者也。今使龍去之，則龍無以教矣。今龍為無以教而乃學(xué)于龍，不亦悖乎？且夫?qū)W于龍者，以智與學(xué)不逮也。今教龍去白馬非白馬，是先教而后師之，不可也。先生之所教龍者，似齊王之問尹文也。齊王曰：「寡人甚好士，而齊國(guó)無士?！挂脑唬骸附裼腥擞诖?，事君則忠，事親則孝，交友則信，處鄉(xiāng)則順。有此四行者，可謂士乎？」王曰：「善！是真吾所謂士者也。」尹文曰：「王得此人，肯以為臣乎？」王曰：「所愿不可得也?！挂脑唬骸甘勾巳藦V庭大眾之中，見侮而不敢斗，王將以為臣乎？」王曰：「夫士也，見侮而不斗，是辱。則寡人不以為臣矣?！挂脑唬骸鸽m見侮而不斗，是未失所以為士也。然而王不以為臣，則鄉(xiāng)所謂士者乃非士乎？夫王之令：『殺人者死，傷人者刑?！幻裼形吠趿睿室娢杲K不敢斗。是全王之法也。而王不以為臣，是罰之也。且王以不敢斗為辱，必以敢斗為榮，是王之所賞，吏之所罰也；上之所是，法之所非也。賞罰是非，相與曲謬，雖十黃帝固所不能治也（十三）?！过R王無以應(yīng)。且白馬非白馬者，乃子先君仲尼之所取也。龍聞楚王張繁弱之弓，載忘歸之矢，以射蛟兕于云夢(mèng)之圃，反而喪其弓。左右請(qǐng)求之。王曰：「止也！楚人遺弓，楚人得之。又何求乎？」仲尼聞之曰：「楚王仁義而未遂。亦曰『人得之而已矣，何必楚乎？』」若是者，仲尼異楚人與所謂人，而非龍之異白馬于所謂馬（十四），悖也。先生好儒術(shù)而非仲尼之所取也，欲學(xué)龍而使龍去所以教（十五），雖百龍之智固不能當(dāng)前也?！蛔痈吣畱?yīng)。退而告人曰：『言非而博，巧而不理，此固無所不答也（十六）?！划惾眨皆龝?huì)眾賓而延子高。平原君曰：『先生，圣人之后也。不遠(yuǎn)千里來顧，臨之欲去。夫公孫白馬之學(xué)，今是非未明（十七），而先生翻然欲高逝（十八），可乎？』子高曰：『理之至精者則自明之，豈任穿之退哉？』平原君曰：『至精之說，可得聞乎？』答曰：『其說皆取之經(jīng)傳，不敢以意。《春秋》記六鹢退飛（十九），睹之則六（二十），察之則鹢。鹢猶馬也，六猶白也。睹之得見其白，察之則知其馬。色之名別，內(nèi)由外顯，謂之白馬，名實(shí)當(dāng)矣。若以絲麻加之女工，為緇素青黃，色名雖殊，其質(zhì)則一。是以《詩》有素絲，不曰絲素；《禮》有緇布，不曰布緇?！觥礌悺蹬Ｔ洌ǘ唬祟惿醣?。先舉其色，后名其質(zhì)，萬物之所同，圣賢之所常也。君子之謂，貴當(dāng)物理，不貴繁辭。若尹文之折齊王之所言，與其法錯(cuò)故也。穿之所說于公孫子，高其志（二十二），說其行也（二十三）。去白馬之說，智行固存，是則穿未失其所師者也。稱此云云，沒其理矣。是楚王之言，楚人亡弓，楚人得之。先君夫子，探其本意，欲以示廣，其實(shí)狹之。故曰：「不如亦曰人得之而已也?！故莿t是楚王之所謂楚（二十四），非異楚王之所謂人也。以此為喻，乃相擊切矣。凡言人者，總謂人也。亦猶言馬者，總謂馬也。楚，自國(guó)也；白，白色也。欲廣其人，宜在去楚，欲正名色，不宜去白。忱察此理，則公孫之辯破矣（二十五）?！黄皆唬骸合壬?，于理善矣?！灰蝾欃e曰（二十六）：『公孫子能答此乎？』燕客史由對(duì)曰：『辭則有焉，理則否矣?！?br />
公孫龍又與子高記論于平原君所，辨理至于臧三耳。公孫龍言臧之三耳甚辯析（二十七）。子高弗應(yīng)。俄而辭出。明日復(fù)見。平原君曰：『疇昔公孫之言信辯也（二十八）。先生實(shí)以為何如？』答曰：『然幾能臧三耳矣。雖然實(shí)難，仆愿得又問于君。今為臧三耳，甚難而實(shí)非也，謂臧兩耳，甚易而實(shí)是也。不知君將從易而是者乎，亦從難而非者乎？』平原君弗能應(yīng)。明日謂公孫龍?jiān)唬骸汗珶o復(fù)與孔子高辨事也。其人理勝于辭，公辭勝于理，辭勝于理（二十九）。終必受詘?！?br />
【兆鏞按：原稿《孔叢子》二條錄于卷首，茲迻寫《跡府》篇后，以資考證。】
白馬論弟二
『白馬非馬』可乎？
曰：可?！驹O(shè)為客問而主答也?！肯路麓?。
曰：何哉？
曰：馬者，所以命形也；白者，所以命色也。命色者非命形者，故曰『白馬非馬』。
曰：有白馬不可謂無馬也。不可謂無馬者，非馬也？【舊注：既有白馬，不可謂之無馬，則白馬豈非馬乎？按：『也』讀為『邪』?！坑邪遵R，為有馬，白之非馬（三十），何也？
曰：求馬，黃黑馬皆可致；求白馬，黃黑馬不可致。使白馬乃馬也，是所求一也。所求一者，白者不異馬也。【言使白馬乃馬，是求馬與求白馬一也，所求既一，則求白馬無異于求馬也?！克蟛划?，如黃黑馬有可，有不可，何也？【『如』讀為『而』?！靠膳c不可，其相非明?！究煞遣豢?，不可非可，甚明也。】故黃黑馬一也，而可以應(yīng)有馬，而不可以應(yīng)有白馬。是白馬之非馬，審矣。
曰：以馬之有色為非馬，天下非有無色之馬也。天下無馬，可乎？【客言馬必有色，若以有色為非馬，則天下無馬矣。豈可通乎？】
曰：馬固有色，故有白馬。使馬無色，則有馬如已耳（三十一），【舊注：『如』，『而』也?！堪踩“遵R？故白馬非馬也。白馬者，馬與白也。馬與白馬也，【于馬之中別而出之，為白馬也?！抗试唬骸喊遵R非馬也?！?br />
曰：馬未與白為馬，白未與馬為白，合馬與白，復(fù)名白馬，是相與以不相與為名，未可。故曰：『白馬非馬未可。』【客言白與馬本不相與，然既合馬與白而名白馬，是相與矣。既相與而猶欲以不相與為名，則未可也。白馬非馬，是以不相與為名也，故未可也。】
曰：以有白馬為非馬（三十二），【『非』當(dāng)作『有』字之誤也?！恐^有白馬為有黃馬，可乎？
曰：未可。
曰：以有馬為異有黃馬，是異黃馬于馬（三十三），是以黃馬為非馬（三十四），以黃馬為非馬，而以白馬為有馬——此飛者入池，而棺槨異處——此天下之悖言亂辭也。
曰：有白馬不可謂無馬者，離白之謂也。不離者（三十五），有白馬不可謂有馬也?！究脱噪x白則有白馬，不可謂無馬矣。離白既可謂有馬，則不離亦豈不可謂有馬邪?！阂病蛔x為『邪』。】故所以為有馬者，獨(dú)以馬為有馬耳。非有白馬為有馬（三十六），故其為有馬也，不可以謂『馬馬』也?！舅詾轳R者，非專以有白馬，為有馬馬，色既不定有不可謂之有馬馬，故但謂之有馬矣?！?br />
曰：白者不定所白，忘之而可也?！局餮裕喝綦x而言之，則白色不定，在馬必并馬而忘之，然后可矣?！堪遵R者，言白定所白也?！局^之白馬，白定在所白之馬矣?！慷ㄋ渍撸前滓?。【舊注：定白在馬者，乃馬之白也，安得自為白。『乎』讀如字?！狂R者，無去取于色，故黃黑皆所以應(yīng)。白馬者，有去取于色，黃黑馬皆所以色去，故唯白馬獨(dú)可以應(yīng)耳。無去者，非有去也?！緹o去者，與有去者不同?！抗试弧喊遵R非馬』。
指物論弟三
物莫非指，而指非指?！救艘允种钢肝铮锝允侵?，而手指非指。此主言也?！?br />
天下無指，物無可以謂物。非指者天下，而物可謂指乎？【客言：使天下無可指之物，則無可以謂之物者矣。今既云物，莫非指則天下有物矣。既謂物豈又可謂之指乎？非指者上當(dāng)脫『莫』字。一作『主所謂指非指者，何也？在天下者，物也，豈可謂之指而反以指為非指乎？』】
指也者，天下之所無也；物也者，天下之所有也。以天下之所有為天下之所無，未可?！敬艘嗫椭砸病！?br />
天下無指，而物不可謂指也，不可謂指者，非指也?！局餮裕嚎鸵詾樘煜聼o指而物不可謂之指。然既云此，物不可謂指即已指其物而言之矣。此豈非指邪？『非指也』之『也』讀為『邪』?！糠侵刚撸锬侵敢??！救粍t就如客說，以物為非指，愈足以見物莫非指也。一作『然則我所謂指非指者，正以物莫非指，故指非指也。』】
天下無物而物不可謂指者，非有非指也。非有非指者，莫非指也；莫非指者而指非指也（三十七）?！居盅钥鸵詾樘煜聼o指而物不可謂之指，然天下亦非有物名為非指者也。既非有物名為非指者，愈足以見物莫非指矣。物莫非指，則指非指矣。一本：以上主之言也?！?br />
天下無指者，生于物之各有名，不為指也。不為指而謂之指，是兼不為指。以『有不為指』之『無不為指』，未可?！究脱裕何嶂^天下無指者，其說由于天下之物各有其名而不名，為指也；不名為指而乃謂之指，則有指之名又有其本名，則一物兼二名矣。夫物各有本名，不名為指而以為無不名為指，未可也?！?br />
且指者，天下之所兼。天下無指者，物不可謂無指也。不可謂無指者，非有非指也。非有非指者，物莫非指，【主言：指之名，本眾物之所兼也。如客所言，謂天下無指，則可；若謂物無指，則不可。其所以不可者，以天下非有物名為非指者也。既無名為非指者，則物莫非指矣?！恐阜欠侵敢玻概c物非指也?！局副臼侵阜欠侵敢?，然以指指于物，則指屬于物而指非指矣。一本：『與』當(dāng)作『于』?！?br />
使天下無物指（三十八），誰徑謂非指？天下無物，誰徑謂指？天下有指無物指，誰徑謂非指？徑謂無物非指？【設(shè)使天下無物可指，則指不屬于物，誰謂指非指乎？然使天下無物，則無可指，何以謂指為指指乎？使天下雖有指而無物，可指則指不屬于物，誰謂指非指乎？誰謂物莫非指而無物非指者乎？】
且夫指固自為非指，奚待于物而乃與為指？【又言指本可不名為指也，所以名為指者，因其能指物也。是必待有物可指而乃與之名為指矣。然何必待有物可指而與之名為指哉。言不若即其無可指之時(shí)而不與之名為指也。是則指非指也。一作：又言指固自為非指，所以名為指者，待有物可指而名之為指也，然何必待有物可指而始名之為指哉，其意以為不若任其無物可指而不名，為指之為得也?！?br />
【兆鏞按：原稿《指物論》注凡二篇，字句微異，蓋當(dāng)時(shí)兩存之而未寫定，茲用改本，仍將初本并錄于下，仿《歐陽文忠公集》例也?！?br />
通變論弟四
曰：二有一乎？
曰：二無一。
【客問：二物相合，其中尚有一物可分而見者乎？主答：言既相合，則不可分也?！?br />
曰：二有右乎？
曰：二無右。
曰：二有左乎？
曰：二無左。
【二既合為一，則不能分左右矣?！?br />
曰：右可謂二乎？
曰：不可。
曰：左可謂二乎？
曰：不可。
曰：左與右可謂二乎？
曰：可。
曰：變非不變（三十九），可乎？
曰：可。
曰：右有與，可謂變乎？
曰：可。
【如下文所云，羊合牛，假令羊居右而與牛合，是羊有與也。羊既與牛合，則不得仍為羊矣。是變也。】
曰：變只。
曰：右。
【客問：變者，只所與一只獨(dú)變而右不變乎？主言：右既有與則右亦變矣?！?br />
曰：右茍變，安可謂右？【客言：如右亦變，則安可仍謂之右。今主云右，是未嘗變也?！?br />
茍不變，安可謂變？【主答也?！?br />
曰：二無左（四十），又無右，二者左與右奈何？客以主之言為難也。
羊合牛非馬。【主答也。舊注云：假令羊居左牛居右共成一物，不可偏謂之羊，亦不可偏謂之牛，既無所名，不可合謂之馬，謂二物不可為一明矣?！颗：涎蚍请u?！九f注：變?yōu)樗?，如左右易位，故以牛左羊右，亦非羊非牛又非雞也?！?br />
曰：何哉？
曰：羊與牛唯異。羊有齒，牛無齒，而羊之非羊也，牛之非牛也（四十一），未可。是不俱有，而或類焉?！局餮裕号Ｑ蛑愒谟旋X無齒，然既合而為一，若徑謂羊非羊，牛非牛，未可也。以其雖不皆有齒而實(shí)相類也?！垦蛴薪?，牛有角，牛之而羊也，羊之而牛也，未可。是俱有，而類之不同也。【羊牛同有角，其合而為一，若徑謂之牛，則其半是羊；徑謂之羊，則其半是牛，亦不可也。以其雖有角而實(shí)不同也。】羊牛有角，馬無角；馬有尾，羊牛無尾。故曰：『羊合牛非馬也。』
非馬者，無馬也。無馬者，羊不二，牛不二，而羊牛二。是而羊而牛，非馬可也?！狙蚺Ｓ薪嵌R無角，馬有尾而羊牛無尾，故羊牛合而為一既非羊非牛更非馬也。所以非馬者，無馬在其中也。所以無馬者，以其雖非兩邊皆羊，雖非兩邊皆牛，而實(shí)為羊牛二物合成，仍是羊牛而非馬也?！咳襞e而以是，猶類之不同。若左右，猶是舉?！九f注云：所以舉是羊牛者，假斯類之不可以定左右之分也?！?br />
牛羊有毛，雞有羽。牛羊與雞類之不同，此其一也。謂雞足一，數(shù)足二；二而一，故三。謂牛羊足一，數(shù)足四，四而一，故五。牛羊足五，雞足三，【雞二足，牛羊四足而別，有所以能行者，為一足，故雞足三，牛羊足五。此即臧三耳之說也。牛羊與雞，類之不同，此又其一也。】故曰：『牛合羊非雞。』『非』，有以非雞也。【但以類之不同，非別有非雞之故也?！?br />
與馬以雞，寧馬。材不材，其無以類，審矣。【舊注：故等馬與雞，寧取于馬，以馬有國(guó)用之材，而雞不材，其為非類審矣?！颗e是亂名（四十二），是謂狂舉（四十三）。【言雞雖不材，仍非二物合成。若牛羊合而謂之雞，是謂狂舉也?！?br />
曰：他辯?！九f注：又責(zé)以以他物為辯也。】
曰：青以白非黃，白以青非碧。【『以』，猶『與』也。青與白分置二處，則非黃非碧也。此所辯舉黃之說與前所辯同意，舉碧之說則更進(jìn)一意。碧為青白合成也?！?br />
曰：何哉？
曰：青白不相與而相與，反對(duì)也。不相鄰而相鄰，不害其方也?！九f注：夫青不與白為青，而白不與青為白，故曰『不相與』。青者，木之色，其方在東；白者，金之色，其方在西。東西相反而相對(duì)也。東自極于東，西自極于西。故曰『不相鄰』也。按：東之西即西之東，故曰『不相鄰而相鄰』?！坎缓ζ浞秸叻炊鴮?duì)，各當(dāng)其所，【釋上云：反對(duì)及不害其方之故?！咳糇笥也惑P。
故一于青不可，一于白不可，惡乎其黃矣哉？黃其正矣。是正舉也，其有君臣之于國(guó)焉，故強(qiáng)壽矣?！九f注：驪，色之雜者也。按：若青白分置左右而不雜，則不能使白變青，青變白，又安能變黃哉？黃是正色，非二色合成，猶君臣有上下之辯，則其國(guó)強(qiáng)而久不變衰也。】
而且青驪乎白，而白不勝也。白足之勝矣而不勝，是木賊金也。木賊金者碧，碧則非正舉矣。【青雜乎白，白似足以掩青色，而卒不能掩，遂成碧色，非正色也?！?br />
青白不相與，而相與；不相勝，則兩明也。爭(zhēng)而明，其色碧也?！静浑s，則二色皆明，雜則爭(zhēng)明而為碧?！?br />
與其碧，寧黃。黃，其馬也。其與類乎？【舊注：等黃于碧，寧取于黃者，黃，中正之色也。馬，國(guó)用之材也。夫中正之色（四十四），國(guó)用之材，其亦類矣?！勘?，其雞也，其與暴乎？【舊注：碧，不正之色；雞，不材之禽，故相與為暴之類。按：前所辯言，雞雖非牛羊合成，然為物不材。此言碧為青白合成，則與不材者等也。】
暴則君臣爭(zhēng)而兩明也。兩明者昏不明，非正舉也。【舊注：政之所以暴亂者，君臣爭(zhēng)明也。君臣爭(zhēng)明，則上下混亂，政令不明，不能正其所舉也。】
非正舉者，名實(shí)無當(dāng)。驪色章焉。【所以言非正舉者，實(shí)是碧，名為青、名為白皆不可，惟雜色明著耳。】故曰『兩明』也。兩明而道喪，其無有以正焉?！緝擅鲃t正道喪。】
堅(jiān)白論弟五
堅(jiān)、白、石三，可乎？
曰：不可。
【客問而主答也，下仿此?！?br />
曰：一，可乎（四十五）？『一』當(dāng)作『二』。
曰：可。
曰：何哉？
曰：無堅(jiān)得白，其舉也二；無白得堅(jiān)，其舉也二?！局餮裕耗坎灰妶?jiān)而得白，白與石為二；手不知白而得堅(jiān)，堅(jiān)與石為二。不能得三也?！?br />
曰：得其所白，不可謂無白；得其所堅(jiān)，不可謂無堅(jiān)，而之石也之于然也，非三也？【客言：目既得白，手既得堅(jiān)，則不可謂無堅(jiān)白矣，而此石之與堅(jiān)白，非三邪？『非三也』之『也』讀為『邪』。】
曰：視不得其所堅(jiān)而得其所白者，無堅(jiān)也。拊不得其所白而得其所堅(jiān)者，無白也（四十六）。
曰：天下無白，不可以視石；天下無堅(jiān)，不可以謂石。堅(jiān)、白、石不相外，藏三可乎？【客言：如使天下無白色，則不可以視石而見其白矣；如使天下無堅(jiān)質(zhì)，則不可以謂石堅(jiān)矣。既有白色，有堅(jiān)質(zhì)，則堅(jiān)、白、石相合而相外，則謂一體之中藏堅(jiān)、白、石三者矣。其可乎？】
曰：有自藏也，非藏而藏也。【舊注：目能見物而不見其堅(jiān)，則堅(jiān)藏矣；手能知物而不知其白，則白藏矣。此皆不知所然。自然而藏，故曰自藏也。彼皆自藏，非有物藏之?！?br />
曰：其白也，其堅(jiān)也，而石必得以相盛盈，其自藏奈何？【舊注：『盈』，『滿』也。其白必滿于堅(jiān)、石之中，其堅(jiān)亦滿于白、石之中，而石亦滿于堅(jiān)、白之中，故曰『得以相盈』也。二物相盈，必矣。奈何謂之自藏也?！?br />
曰：得其白，得其堅(jiān)，見與不見離，不見離，一一不相盈，故離。離也者，藏也?！局餮裕阂姲撞灰妶?jiān)，而堅(jiān)離。白既與堅(jiān)離，則三者離其一矣，此一者不能盈于石，故離也。所以離者，以其藏而不見也?！?br />
曰：石之白，石之堅(jiān)，見與不見，二與三，若廣修而相盈也，其非舉乎？【客言：石有白色，有堅(jiān)質(zhì)，祗以人有見有不見，故為二為三，然有色必有質(zhì)，有質(zhì)必有色，猶物有廣必有修，有修必有廣，舉其一，則二在其中矣。豈得以為未舉乎？】
曰：物白焉，不定其所白；物堅(jiān)焉，而不定其所堅(jiān)（四十七）。不定者兼，惡乎甚石也？【主言：萬物有白，不定為何物之白；萬物有堅(jiān)，不定為何物之堅(jiān)。有此二者不定，惡乎定其為石也?！荷酢?，當(dāng)作『其』?！?br />
曰：循石，非彼無石，非石，無所取乎白石。不相離者，固乎然其無已?！究脱裕阂允盅继煜路怯写宋?，則天下無石矣。無石，又何所取乎？白、石并其不相離，而無之矣。其意謂：若言相離，惟無石而后可耳?！?br />
曰：于石一也，堅(jiān)、白二也，而在于石，故有知焉，有不知焉；有見焉，有不見焉。故知與不知相與離，見與不見相與藏。藏故，孰謂之不離。【舊注：以手拊石，知堅(jiān)而不知白，故知與不知相與離也，以目視石，見白而不見堅(jiān)，故見與不見相與藏也。按：『離』與『藏』，互言也。】
曰：目不能堅(jiān)，手不能白，不可謂無堅(jiān)，不可謂無白。其異任也，其無以代也。堅(jiān)、白域于石，惡乎離？【客言：目手異用，能相代耳。然堅(jiān)、白自在石內(nèi)，未嘗離也。】
曰：堅(jiān)未與石為堅(jiān)，而物兼未與為堅(jiān)，而堅(jiān)必堅(jiān)其不堅(jiān)。石物而堅(jiān)，天下未有若堅(jiān)，而堅(jiān)藏?！九f注：堅(jiān)者，不獨(dú)堅(jiān)于石，而亦堅(jiān)于萬物。故曰『未與石為堅(jiān)』，而物兼也，亦不與萬物為堅(jiān)，而固當(dāng)自為堅(jiān)，故曰『未與為堅(jiān)，而堅(jiān)必堅(jiān)也』。天下未有若此獨(dú)立之堅(jiān)而可見。然亦不可謂之為無堅(jiān)。故曰『而堅(jiān)藏』也。】
白固不能自白，惡能白石、物乎？若白者必白，則不白物而白焉?！九f注：世無獨(dú)立之堅(jiān)乎，亦無孤立之白矣，故曰『白固不能自白』。既不能自白，安能自白于石與物？故曰『惡能白石、物乎』。若使白者必能自白，則亦不待白于物而自白矣。黃、黑與之然。舊注：黃、黑等色亦皆然也。石其無有，惡取堅(jiān)白石乎？故離也。離也者因是。如是，則白亦藏也。堅(jiān)與石既藏，則倘無石即無堅(jiān)白石矣，惟其藏，故離也。謂之離者，因其本是離也。力與知果，不若因是。言欲以智力爭(zhēng)，必謂不離者不若，因其本是離，即謂之離。】
且猶白以目以火見（四十八）。而火不見，則火與目不見，而神見。神不見，而見離?！九f注：『神』謂『精神』也。人謂目能見物，而目以因火見，是目不能見，由火乃得見也。然火非見白之物，則目與火俱不見矣。然則見者誰乎？精神見矣。夫精神之見物也，必因火以目乃得見矣?；?、目猶且不能為見，安能與神而見乎？則神亦不能見矣。推尋見者，竟不得其實(shí)，則不知見者誰也。故曰『而見離』。按：言不但堅(jiān)、白、離而已，且目也，火也，見也，無一不離者也?！?br />
堅(jiān)以手，而手以捶，是捶與手知而不知，而神與不知。神乎？是之謂離焉?！敬搜允峙c捶皆離，即神亦離也。知堅(jiān)必以手，而手必錘之，手以捶而知，手本不知也。捶之知，乃手知，亦非捶知也。是捶與手皆知而不知也。捶與手既皆不知，則知者神也。然不以手捶，則神亦不知也。如是，則神亦離也。】離也者天下，故獨(dú)而正。
名實(shí)論弟六
天地與其所產(chǎn)焉（四十九），物也?！咎斓嘏c所產(chǎn)物，皆物也。】
物以物其所物而不過焉，實(shí)也。實(shí)以實(shí)其所實(shí)而不曠焉（五十），位也?！救绱竽救∑鋭贄澚褐?，細(xì)木取其勝榱桷之任，而不過焉謂之實(shí)也。勝棟梁之任者，取以為棟梁；勝榱桷之任者，取以為榱桷，而不曠廢謂之位也?！砍銎渌?，非位；【棟梁為榱桷，榱桷為棟梁，非位也?！课黄渌谎?，正也。
以其所正，正其所不正；以其所不正（五十一），疑其所正。【因有不正者，慮其所謂正者亦有不正。言當(dāng)審察之也?！?br />
其『正』者，正其所實(shí)也；正其所實(shí)者，正其名也（五十二）?！救缒軇贄澚?、榱桷者，實(shí)也；謂之棟梁、榱桷者，名也?！?br />
其『名』正，則唯乎其彼此焉?！九f注：『唯』，應(yīng)辭也。】謂彼而彼不唯乎彼，則彼謂不行。謂此而此不唯乎此（五十三），則此謂不行。
其以當(dāng)不當(dāng)也，不當(dāng)而當(dāng)亂也（五十四）?！局^者，呼其名也。呼彼而彼不應(yīng)乎彼，則彼之呼不行；呼此而此不應(yīng)乎此，則此之呼不行。由其所以當(dāng)之者，不當(dāng)也。不當(dāng)而妄以當(dāng)之，則亂也。】
故彼，彼當(dāng)乎彼，則唯乎彼，其謂行彼。此，此當(dāng)乎此，則唯乎此，其謂行此。其以當(dāng)而當(dāng)也，以當(dāng)而當(dāng)，正也。
故彼，彼止于彼；此，此止于此?？??！局褂诒?，不呼以此；止于此，不呼以彼。則可?！勘舜硕饲掖?，此彼而此且彼，不可。【呼此為彼，則彼且轉(zhuǎn)為此；呼彼為此，則此且轉(zhuǎn)為彼。不可?！?br />
夫名實(shí)謂也。知此之非此也（五十五），知此之不在此也，則不謂也（五十六）。知彼之非彼也，則不謂也（五十七）。
至矣哉，古之明王！審其名實(shí)，慎其所謂。至矣哉，古之明王！
《公孫龍子注》一卷訖。
太歲在旃蒙赤奮若閏四月番禺汪氏微尚齋校刊。
九曜坊翰元樓書籍鋪雕印。
《公孫龍子》?？庇?br />
〈跡府〉
楚人遺弓：『人』，守山閣、墨海金壺本作『王』。
公孫龍，趙平原君之客也：守山本、金壺本、湖北書局本均接上『孔穿無以應(yīng)』句，不別提行。三槐堂本提行。
以齊國(guó)無士何也：『以』，守山本、金壺本及《孔叢子》公孫龍篇均作『而』。【俞樾《讀公孫龍子》云：『以』乃『如』之誤。】
唯見侮而不斗：『唯』，《孔叢子》作『雖』?！秴问洗呵铩肥?。
其所以為士也：《呂氏春秋》作『是未失其所以為士』。
意未至然與：《呂氏春秋》作『意者未至然乎』。
相與四繆：《孔叢子》作『曲謬』。湖北本作『四謬』。
臧三耳：《呂氏春秋》十八淫辭篇：『孔穿、公孫龍相與論于平原君所，辨至藏三牙?！弧就鯌?yīng)麟《漢藝文志考證》同（五十八）?！恐x墉云：臧三耳，見《孔叢子》?！憾唬慕?，故傳寫致誤。愚意『臧』、『』古字通用，謂羊也。此作『藏』，尤誤。盧文弨云：作『三耳』是也。龍意兩耳形也，又有一司聽者，以君之故，為三耳。
〈白馬論〉
則有馬如已耳：『如』，湖北本作『而』。
以有白馬為非馬：『非』，守山本作『有』。
有白馬不可謂有馬也：俞樾云：『有馬』當(dāng)作『無馬』。就所離言之，白為一物，馬為一物，明明有白有馬，不可謂無馬也。
〈指物論〉
不為指而謂之指，是兼不為指：俞樾云：『兼』，乃『無』之誤。天下之物本不為指，而人謂之指，是無不為指矣。
〈通變論〉
曰變非不變可乎：守山本、金壺本、三槐本『曰』下有『謂』字。俞樾云：既謂之變，則非不變可知。何足問乎？疑『不』衍文。當(dāng)作『「謂變非變，可乎？」曰：「可?！埂幌挛摹貉蚝吓７邱R，牛合羊非雞，青以白非黃，白以青非碧』，皆申明變非變之義。
曰右有與可謂變乎曰可曰變只曰右：俞樾云：『變只』無義，『只』疑『奚』之誤。奚者，問辭也。猶言當(dāng)變何物也。問者意謂『右而變則當(dāng)為左矣』，仍答曰『右』，可證明上文『變非變』之義。
曰二無左：守山本、金壺本、三槐本『二』下有『茍』字。
而羊之非羊也牛之非牛也：湖北本作『而牛之非羊也，羊之非牛也』。
舉是亂名是謂狂舉：湖北本作『舉是謂亂名是狂舉』。
惡乎其黃矣哉：守山本、金壺本、三槐本『黃』上多『有』字。
〈堅(jiān)白論〉
一可乎：『一』，守山本、金壺本、湖北本均作『二』。
而得其所堅(jiān)者：金壺本此句無『者』字，下有『得其堅(jiān)也』句。
而石必得以相盛盈：俞樾云：『盛』，衍字。
而不定其所堅(jiān)：金壺本無『而』字。
惡乎甚石也：『甚』，湖北本作『其』。
〈名實(shí)論〉
以其所不正：守山本、金壺本無此句。
知彼之非彼也：守山本、金壺本、三槐本此句下有『知彼之不在彼』句。俞樾云：『知此之非此也，知此之不在此也，則不謂也?！幌挛漠?dāng)云：『知彼之非彼也，知彼之不在彼也，則不謂也?！粌晌南鄬?duì)，可據(jù)以訂正。
此編刊竣，獲見近人孫詒讓《札迻》云（五十九）：
《公孫龍子跡府弟一》（六十）：『王曰：「詎士也，見侮而不斗?！埂幻髁航芸尽涸n』作『巨』，古通（六十一）。《荀子正論》篇（六十二）：『是豈巨知見侮為不辱哉？』楊注（六十三）：『巨』與『遽』同。明刊《子匯》本、錢熙祚本均作『詎』（六十四），疑校者所改。
〈通變論〉『羊與牛唯異』，『唯』與『雖』通（六十五）?！貉蛴旋X，牛無齒，而羊之非羊也，牛之非牛也（六十六），未可。是不俱有，而或類焉?！弧僧?dāng)作『而牛之非羊也，羊之非牛也』，下文云：『羊有角，牛有角，牛之而羊也，羊之而牛也，未可。是俱有而類之不同也?！晃恼鄬?duì)。
……『左右不驪』，……『驪』，『麗』之借字（六十七）。謝注以『驪』為色之雜者，非是（六十八）。
『白足之勝矣……』，……『之』當(dāng)作『以』。
〈堅(jiān)白論〉……『一一不相盈……』（六十九），……當(dāng)作『一二不相盈』。后文『于石一，于堅(jiān)、白二也』即此義。
『且猶白以目以火見，而火不見』，《墨子經(jīng)說下》篇（七十）：『智以目見，而目以火見，而火不見。』此文亦當(dāng)作『且猶白以目見，目以火見，而火不見』，今本脫『見』、『目』二字也（七十一），……
謹(jǐn)補(bǔ)記于后。
《公孫龍子》篇目考（七十二）
《漢書藝文志【名家】》
《公孫龍子》十四篇
趙人。師古曰：即為堅(jiān)白之辯者（七十三）。
毛公九篇。
趙人。與公孫龍等并游平原君趙勝家。師古曰：劉向《別錄》云：論堅(jiān)白同異以為可以治天下，此蓋《史記》所云『藏于博徒者』（七十四）?！就鯌?yīng)麟《漢藝文志考證》（七十五）：《公孫龍子》十四篇?！短浦尽啡?。今一卷（七十六）。司馬彪曰（七十七）：堅(jiān)白謂堅(jiān)石非石，白馬非馬（七十八）；異同謂使異者同（七十九），同者異。東萊呂氏曰：告子『彼長(zhǎng)而我長(zhǎng)之，彼白而我白之』，斯言也，蓋堅(jiān)白同異之祖?！睹献印防壅罗q析，歷舉玉、雪、羽、馬、人五白之說，借其矛而伐之，而其技窮?！?br />
《舊唐書經(jīng)籍志【名家】》（八十）
《公孫龍子》三卷，龍撰（八十一）。
《新唐書藝文志【名家】》（八十二）
《公孫龍子》三卷。陳嗣古注《公孫龍子》一卷。賈大隱注《公孫龍子》一卷?！距嶉浴锻ㄖ韭浴吠！?br />
《宋史藝文志【名家】》（八十三）
《公孫龍子》一卷?！沮w人。馬端臨《文獻(xiàn)通考》（八十四）：《公孫龍子》三卷?！稘h志》十四篇（八十五）。今書六篇。首敘孔穿事，文意重復(fù)?！锻ㄖ韭浴罚骸豆珜O龍子》，今亡八篇。陳振[孫《直]齋書錄解題》（八十六）：《公孫龍子》三卷。其為說淺陋迂僻，不知何以惑當(dāng)時(shí)之聽?！冻缥目偰俊罚ò耸撸㈥斯洹犊S讀書志》并作三卷?！?br />
《大清四庫全書總目提要【雜家】》（八十八）
《公孫龍子》三卷【兩江總督采進(jìn)本】。周公孫龍撰。案《史記》（八十九）：趙有公孫龍為堅(jiān)白異同之辯（九十）。《漢書藝文志》：龍與毛公等并游平原君之門。亦作趙人。高誘注《呂氏春秋》，謂龍為魏人。不知何據(jù)?！读凶俞屛摹罚糊堊肿颖Ｇf子謂惠子曰：儒、墨、楊、秉四，與夫子為五。秉即龍也。據(jù)此，則龍當(dāng)為戰(zhàn)國(guó)時(shí)人。司馬貞《索隱》謂龍即仲尼弟子者。非也。其書《漢志》著錄十四篇，至宋時(shí)八篇已亡。今僅存〈跡府〉、〈白馬〉、〈指物〉、〈通變〉、〈堅(jiān)白〉、〈名實(shí)〉，凡六篇。其首章所載與孔穿辯論事，《孔叢子》亦有之，謂：『龍為穿所絀』，而此篇又謂『穿愿為弟子』（九十一）。彼此互異。蓋龍自著書，自必欲伸己說。《孔叢》偽本出于漢晉之間。朱子以為孔氏子孫所作，自必欲伸其祖說。記載不同，不足怪也。其書大旨（九十二），疾名器乖實(shí)，乃假指物以混是非，借白馬而齊物我，冀時(shí)君有悟而正名實(shí)。故諸史皆列于名家?！痘茨哮櫫医狻贩Q：公孫龍粲于辭而貿(mào)名。揚(yáng)子《法言》稱：公孫龍?jiān)庌o數(shù)萬，蓋其持論雄贍，實(shí)足聳動(dòng)天下（九十三）。故當(dāng)時(shí)莊、列、荀卿并著其言。為學(xué)術(shù)之一特品目，稱謂之間，紛然不可數(shù)計(jì)。龍必欲一一核其真而理究不足以相勝，故言愈辯而名實(shí)愈不可正（九十四）。然其書出自先秦，義雖恢誕而文頗博辯（九十五）。陳振孫《書錄解題》概以『淺陋迂僻』譏之。則又過矣。明鍾惺刻此書，改其名為《辯言》。妄誕不經(jīng)。今仍從《漢志》題為《公孫龍子》。又鄭樵《通志略》載此書，有陳嗣古注、賈大隱注各一卷。今俱失傳。此本之注乃宋謝希深所撰。前有自序一篇，其注文義淺近，殊無可取。以原本所有，姑并錄焉。
姚際恒《古今偽書考》（九十六）：《公孫龍子》，《漢志》所載，而《隋書》無之，其為后人偽作奚疑？近人顧實(shí)《〈漢藝文志〉講疏》：名者，凡治學(xué)者所共有之事。今惟《公孫龍子》尚為確信之書。姚說非也。讀其書，初覺詭異，而實(shí)不詭異也。
《公孫龍子注》跋
右《公孫龍子注》一卷，陳東塾先生撰。唐陳嗣古、賈大隱二注久佚，今惟存宋謝希深注。先生引『舊注』即謝說也。龍書，《漢志》著錄十四篇，宋亡八篇，僅存六篇，而各家書目多沿《唐志》稱三卷。
四庫本、道藏本皆然。通行之守山閣本、墨海金壺本、湖北崇文書局本、三槐堂本皆一卷，與《宋志》及王伯厚說合。今從之。先生〈指物論〉注稿初本、改本并存，是知尚未寫定。歸道山后，門人傳抄，互有出入。嗣于哲孫仲獻(xiàn)茂才處獲見先生手稿?！揪硎自}《公孫龍子淺說》，各篇后均有自記：『己酉七月閱過，改若干處?！弧焊缢脑略匍?，改若干處?！挥钟浽疲骸衡氃匍喖幼?，以發(fā)其義?！幌壬蛔詽M假如此。按：己酉、庚戌為道光二十九年、三十年。距今七十五年矣?！考贇w謹(jǐn)校數(shù)過，多所是正，而參閱諸刊本，仍有抵牾，未敢臆測(cè)。今悉依原稿迻錄，略加整理，附按語以申明之。字句歧異者，別為?？?，記其篇目存佚及公孫龍事跡見于他書足資考證者附錄于后。世多譏龍『恢誕』，然如〈通變論〉云：『黃其正矣，是正舉也?！弧罕虅t非正舉矣?！弧号c其碧，寧黃。黃，其馬也，其與類乎？碧，其雞也，其與暴乎？』『暴則君臣爭(zhēng)而兩明也，兩明者昏不明，非正舉也?！弧好麑?shí)無當(dāng)，驪色章焉，故曰：「兩明也?！箖擅鞫绬?，其無有以正焉?！患傥镌d，足以砭世礪俗。名家已成絕學(xué)，先生此注，發(fā)明義趣，深有裨于讀此書者。校錄既竟，用識(shí)簡(jiǎn)末。乙丑仲春門人汪兆鏞記于澳門峨眉街寓樓。
【校記】
?。ㄒ唬┑埽膸毂?、中華本均作『第』，下同，不另注。
?。ǘ┧膸毂緹o『形』字。
?。ㄈ┧膸毂揪涫子小浩洹蛔帧?br />
?。ㄋ模┧膸毂尽喝恕蛔鳌和酢弧?br />
?。ㄎ澹┧膸毂尽盒蕖蛔鳌盒蕖?。
?。涸n』，四庫本同，中華本則作『巨』。
?。ㄆ撸悍恰唬膸毂就?，中華本則作『罪』。
?。ò耍嚎姟唬膸毂就?，中華本則作『謬』。
?。ň牛┐硕挝淖忠姟犊讌沧印肪硐?，用文淵閣四庫全書作校點(diǎn)底本。
?。ㄊ涸?，當(dāng)作『玄』。
?。ㄊ唬捍蟆?，四庫本作『太』。
?。ㄊ盒！?，四庫本作『交』。
（十三）『十』，四庫本作『古』。
?。ㄊ模┧膸毂緹o『所』字。
?。ㄊ澹┧膸毂緹o前一『龍』字。
?。ㄊ盁o”，四庫本作“吾”。
?。ㄊ撸好鳌?，四庫本作『分』。
?。ㄊ耍悍?，四庫本作『飜』。
（十九）『鹢』，四庫本作『鶂』。下同，不另注。
（二十）『睹』，四庫本作『覩』。
?。ǘ唬涸划?dāng)作『玄』。
?。ǘ┧膸毂尽褐尽蛔鳌褐恰?。
（二十三）四庫本『說』作『悅』。
（二十四）第二個(gè)『是』，四庫本作『異』。
?。ǘ澹恨q』，四庫本作『辨』。
（二十六）四庫本此句作『因顧謂眾賓曰』。
?。ǘ撸恨q』，四庫本作『辨』。
?。ǘ耍恨q』，四庫本作『辨』。
（二十九）原稿無此句，據(jù)四庫本補(bǔ)。
?。ㄈ┲腥A本此句作『有白馬，為有白馬之非馬』。
?。ㄈ唬┧膸毂緹o『則』字。中華本此句則作『如有馬而已耳』。
?。ㄈ┲腥A本此句作『以有白馬為有馬』。
?。ㄈ┧膸毂尽⒅腥A本句末均有『也』字。
?。ㄈ模┧膸毂?、中華本此句之上尚有『異黃馬于馬』一句。
?。ㄈ澹翰弧?，中華本作『是』。
?。ㄈ┣耙弧河小蛔?，中華本作『以』。
（三十七）兩『莫』字前，四庫本、中華本均有『物』字。
（三十八）中華本無『指』字。
（三十九）四庫本、中華本首『變』字前均有『謂』字。
（四十）此句四庫本作『茍二無左』，中華本則作『二茍無左』。
?。ㄋ氖唬┐司渌膸毂咀鳌貉蛴旋X，牛無齒，而羊牛之非羊也、之非牛也』，中華本作『羊有齒，牛無齒，而牛之非羊也，羊之非牛也』。
?。ㄋ氖┐司渌膸毂尽⒅腥A本均作『舉是謂亂名』。
（四十三）四庫本、中華本均無『謂』字。
?。ㄋ氖模┥?，四庫本作『德』。
?。ㄋ氖澹┲腥A本『一』作『二』。
?。ㄋ氖┐司渌膸毂?、中華本均作『拊不得其所白而得其所堅(jiān)，得其堅(jiān)也，無白也』。
?。ㄋ氖撸┧膸毂?、中華本均無『而』字。
?。ㄋ氖耍┲腥A本無前一『以』字。
（四十九）『焉』，中華本作『者』。
?。ㄎ迨┧膸毂尽⒅腥A本均無『而』字。
?。ㄎ迨唬┲腥A本無此一句。
?。ㄎ迨┻@兩句四庫本作『以其所正，正其所不正；疑其所正，其正者正其所實(shí)也。正其所實(shí)者，正其名也』。
?。ㄎ迨憾缓笾捍恕?，四庫本、中華本均作『行』。
?。ㄎ迨模┧膸毂?、中華本均無后一『當(dāng)』字。
?。ㄎ迨澹┲腥A本『非』字后無『此』字。
?。ㄎ迨簞t』，中華本作『明』。
（五十七）此句中華本作『知彼之非彼也，知彼之不在彼也，則不謂也』。
（五十八）原脫『書』字。
?。ㄎ迨牛┮韵乱还?jié)，以雪克、陳野校點(diǎn)《札迻》（齊魯書社，一九八九年七月第1版）為校訂底本，校注簡(jiǎn)稱『今本』。
?。┙癖局挥小痕E府弟一』四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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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癖尽浩幌掠小涸啤蛔帧Ｒ摹何辍蛔趾笥小褐蛔?，『辱』字后有『也』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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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司渲?，今本尚有『此與《荀子》同』一句?！哄X熙祚本』，今本作『錢本』?！壕?，今本作『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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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七）今本『驪』字后有『并』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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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硕我牟蝗??！簣?jiān)白論』，今本作『堅(jiān)白論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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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一）『脫』，今本作『捝』。今本無『也』字。
?。ㄆ呤┮韵挛淖謸?jù)文淵閣四庫全書（簡(jiǎn)稱『四庫本』）所載校點(diǎn)。
（七十三）以上一段，四庫本《漢書藝文志》中為夾注。原書如此，一仍其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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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六）此段文字見《漢藝文志考證》卷七，并未全錄，文字亦稍有參差。
（七十七）司馬彪這段話，原系《漢藝文志考證》夾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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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ㄆ呤牛寒愅?，四庫本作『同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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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一）『龍撰』二字四庫本原系夾注。
?。ò耸┮娫摃砦迨?。
（八十三）見該書卷二百五。
（八十四）見該書卷二百十二。
?。ò耸澹稘h志》指《漢書藝文志》。下同，不另注。
?。ò耸┰瓡摗簩O齋』二字。
?。ò耸撸┮娫摃砦澹鳌阂痪怼??！翰⒆魅怼?，殆原書刊誤。
（八十八）見該書卷一百十七。
?。ò耸牛喊浮?，四庫本作『按』。
?。ň攀恨q』，四庫本作『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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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三）『足』字后四庫本有『以』字。
?。ň攀模恨q』，四庫本作『辨』。
?。ň攀澹恨q』，四庫本作『辨』。
?。ň攀┻@段文字，非《大清四庫全書總目提要》所有，殆汪氏所自撰。
《公孫龍子注》（一卷），據(jù)冼玉清《廣東釋道著述考》云：《番禺縣志藝文志》有著錄，為汪兆鏞抄本。據(jù)汪云：當(dāng)時(shí)『門人傳抄，多有出入』（《公孫龍子注跋》）。則汪本只是其中之一。后來，汪兆鏞（微尚齋）在陳澧先生孫子陳仲獻(xiàn)處得見陳先生手稿，于是按原稿迻錄，于乙丑年（一九二四年）刊行于世?？瘫静⑹杖胪羰纤鳌豆珜O龍子?？庇洝?、《公孫龍子篇目考》和《公孫龍子注跋》。
公孫龍子注
番禺陳澧撰
跡府弟一（一）
公孫龍，六國(guó)時(shí)辯士也。疾名實(shí)之散亂，因資財(cái)之所長(zhǎng)，為『守白』之論。假物取譬，以『守白』辯。
謂白馬為非馬也。白馬為非馬者，言白所以名色，言馬所以為形也。色非形，形非色也（二）。夫言色，則形不當(dāng)與；言形，則色不宜從。今合以為物，非也。如求白馬于廄中，無有；而有驪色之馬，然不可以應(yīng)有白馬也。不可以應(yīng)有白馬，則所求之馬亡矣。亡則白馬竟非馬。欲推是辯，以正名實(shí)，而化天下焉。
龍與孔穿會(huì)趙平原君家。
穿曰：『素聞先生高誼，愿為弟子久。但不取先生白馬非馬耳。請(qǐng)去此術(shù)，則穿請(qǐng)為弟子?！积?jiān)唬骸合壬糟?。龍之所以為名者，乃以白馬之論爾。今使龍去之，則無以教焉。且欲師之者，以智與學(xué)不如也。今使龍去之，此先教而后師之也；先教而后師之者，悖。且白馬非馬，乃仲尼之所取。龍聞楚王張繁弱之弓，載忘歸之矢，以射蛟兕于云夢(mèng)之圃，而喪其弓。左右請(qǐng)求之（三）。王曰：「止！楚人遺弓（四），楚人得之。又何求乎？」仲尼聞之曰：「楚王仁義而未遂也。亦曰：『人亡弓，人得之而已。何必楚？』」若此，仲尼異楚人于所謂人。夫是仲尼異楚人于所謂人，而非龍異白馬于所謂馬，悖。先生修儒術(shù)而非仲尼之所?。ㄎ澹麑W(xué)而使龍去所教，則雖百龍固不能當(dāng)前矣。』孔穿無以應(yīng)焉。
公孫龍，趙平原君之客也?？状鬃又~也。穿與龍會(huì)。
穿謂龍?jiān)唬骸撼季郁?，?cè)聞下風(fēng)，高先生之智，說先生之行。愿受業(yè)之日久矣，乃今得見。然所不取先生者，獨(dú)不取先生之以白馬為非馬耳。請(qǐng)去白馬之學(xué)，穿請(qǐng)為弟子?！?br />
龍?jiān)唬骸合壬糟?。龍之學(xué)，以白馬為非馬者也。使龍去之，則龍無以教。無以教而乃學(xué)于龍也者，悖。且夫欲學(xué)于龍者以智與學(xué)焉為不逮也。今教龍去白馬非馬，是先教而后師之也。先教而后師之，不可。先生之所以教龍者，似齊王之謂尹文也。齊王之謂尹文曰：「寡人甚好士，以齊國(guó)無士，何也？」【『以』猶『而』也?！恳脑唬骸冈嘎劥笸踔^士者?！过R王無以應(yīng)。尹文曰：「今有人于此，事君則忠，事親則孝，交友則信，處鄉(xiāng)則順。有此四行，可謂士乎？」王曰：「善！此真吾所謂士也。」尹文曰：「王得此人，肯以為臣乎？」王曰：「所愿而不可得也。」是時(shí)齊王好勇。于是尹文曰：「使此人廣庭大眾之中，見侵侮而終不敢斗，王將以為臣乎？」王曰：「詎士也（六）。見侮而不斗，辱也；辱則寡人不以為臣矣?！挂脑唬骸肝ㄒ娢甓欢罚词渌男幸?。是人未失四行，其所以為士也。然而王一以為臣，一不以為臣，則向之所謂士者乃非士乎？」齊王無以應(yīng)。尹文曰：「今有人君將理其國(guó)。人有非則非之，無非則亦非之；有功則賞之，無功則亦賞之，而怨人之不理也?？珊?？」齊王曰：「不可。」尹文曰：「臣竊觀下吏之理齊，其方若此矣?！过R王曰：「寡人理國(guó)，信若先生之言。人雖不理，寡人不敢怨也。意未至然與？」尹文曰：「言之敢無說乎？王之令曰：『殺人者死，傷人者刑。』人有畏王之令者，見侮而終不斗，是全王之令也。而王曰：『見侮而不斗者，辱也?！恢^之辱，非之也。無非而王辱之，故因除其籍，不以為臣也。不以為臣者，罰之也。此無罪而王罰之也。且王辱不敢斗者，必榮敢斗者也。榮敢斗者此下有脫文。是，而王是之，必以為臣矣。必以為臣者，賞之也。彼無功而王賞之。王之所賞，吏之所誅也；上之所是，而法之所非也（七）。賞罰是非，相與四繆（八）。雖十黃帝不能理也?！过R王無以應(yīng)焉。故龍以子之言有似齊王。子知難白馬之非馬，不知所以難之說，以此，猶知好士之名而不知察士之類?！弧敬硕l皆后人所述，故同一事而一舉楚人遺弓之說，一舉齊王謂尹文之說，所聞?dòng)挟愐病！犊讌沧印泛蠟橐?，是也。?br />
《孔叢子》（九）：公孫龍者，平原君之客也。好刑名，以白馬非馬。或謂子高【子高，孔穿之字，孔箕之子，汲之元孫】（十）。曰：『此人小辯而毀大道（十一），子盍往正諸？』子高曰：『大道之悖，天下之校枉也（十二），吾何病焉？』或曰：『雖然，子為天下故往也。』子高適趙，與龍會(huì)平原君家，謂之曰：『仆居魯，遂聞下風(fēng)而高先生之行也，愿受業(yè)之日久矣。然所不取于先生者，獨(dú)不取先生以白馬為非馬爾。誠(chéng)去白馬之學(xué)，則穿請(qǐng)為弟子?！还珜O龍?jiān)唬骸合壬糟Ｒ?。龍之學(xué)，正以白馬非馬者也。今使龍去之，則龍無以教矣。今龍為無以教而乃學(xué)于龍，不亦悖乎？且夫?qū)W于龍者，以智與學(xué)不逮也。今教龍去白馬非白馬，是先教而后師之，不可也。先生之所教龍者，似齊王之問尹文也。齊王曰：「寡人甚好士，而齊國(guó)無士?！挂脑唬骸附裼腥擞诖?，事君則忠，事親則孝，交友則信，處鄉(xiāng)則順。有此四行者，可謂士乎？」王曰：「善！是真吾所謂士者也。」尹文曰：「王得此人，肯以為臣乎？」王曰：「所愿不可得也?！挂脑唬骸甘勾巳藦V庭大眾之中，見侮而不敢斗，王將以為臣乎？」王曰：「夫士也，見侮而不斗，是辱。則寡人不以為臣矣?！挂脑唬骸鸽m見侮而不斗，是未失所以為士也。然而王不以為臣，則鄉(xiāng)所謂士者乃非士乎？夫王之令：『殺人者死，傷人者刑?！幻裼形吠趿睿室娢杲K不敢斗。是全王之法也。而王不以為臣，是罰之也。且王以不敢斗為辱，必以敢斗為榮，是王之所賞，吏之所罰也；上之所是，法之所非也。賞罰是非，相與曲謬，雖十黃帝固所不能治也（十三）?！过R王無以應(yīng)。且白馬非白馬者，乃子先君仲尼之所取也。龍聞楚王張繁弱之弓，載忘歸之矢，以射蛟兕于云夢(mèng)之圃，反而喪其弓。左右請(qǐng)求之。王曰：「止也！楚人遺弓，楚人得之。又何求乎？」仲尼聞之曰：「楚王仁義而未遂。亦曰『人得之而已矣，何必楚乎？』」若是者，仲尼異楚人與所謂人，而非龍之異白馬于所謂馬（十四），悖也。先生好儒術(shù)而非仲尼之所取也，欲學(xué)龍而使龍去所以教（十五），雖百龍之智固不能當(dāng)前也?！蛔痈吣畱?yīng)。退而告人曰：『言非而博，巧而不理，此固無所不答也（十六）?！划惾眨皆龝?huì)眾賓而延子高。平原君曰：『先生，圣人之后也。不遠(yuǎn)千里來顧，臨之欲去。夫公孫白馬之學(xué)，今是非未明（十七），而先生翻然欲高逝（十八），可乎？』子高曰：『理之至精者則自明之，豈任穿之退哉？』平原君曰：『至精之說，可得聞乎？』答曰：『其說皆取之經(jīng)傳，不敢以意。《春秋》記六鹢退飛（十九），睹之則六（二十），察之則鹢。鹢猶馬也，六猶白也。睹之得見其白，察之則知其馬。色之名別，內(nèi)由外顯，謂之白馬，名實(shí)當(dāng)矣。若以絲麻加之女工，為緇素青黃，色名雖殊，其質(zhì)則一。是以《詩》有素絲，不曰絲素；《禮》有緇布，不曰布緇?！觥礌悺蹬Ｔ洌ǘ唬祟惿醣?。先舉其色，后名其質(zhì)，萬物之所同，圣賢之所常也。君子之謂，貴當(dāng)物理，不貴繁辭。若尹文之折齊王之所言，與其法錯(cuò)故也。穿之所說于公孫子，高其志（二十二），說其行也（二十三）。去白馬之說，智行固存，是則穿未失其所師者也。稱此云云，沒其理矣。是楚王之言，楚人亡弓，楚人得之。先君夫子，探其本意，欲以示廣，其實(shí)狹之。故曰：「不如亦曰人得之而已也?！故莿t是楚王之所謂楚（二十四），非異楚王之所謂人也。以此為喻，乃相擊切矣。凡言人者，總謂人也。亦猶言馬者，總謂馬也。楚，自國(guó)也；白，白色也。欲廣其人，宜在去楚，欲正名色，不宜去白。忱察此理，則公孫之辯破矣（二十五）?！黄皆唬骸合壬?，于理善矣?！灰蝾欃e曰（二十六）：『公孫子能答此乎？』燕客史由對(duì)曰：『辭則有焉，理則否矣?！?br />
公孫龍又與子高記論于平原君所，辨理至于臧三耳。公孫龍言臧之三耳甚辯析（二十七）。子高弗應(yīng)。俄而辭出。明日復(fù)見。平原君曰：『疇昔公孫之言信辯也（二十八）。先生實(shí)以為何如？』答曰：『然幾能臧三耳矣。雖然實(shí)難，仆愿得又問于君。今為臧三耳，甚難而實(shí)非也，謂臧兩耳，甚易而實(shí)是也。不知君將從易而是者乎，亦從難而非者乎？』平原君弗能應(yīng)。明日謂公孫龍?jiān)唬骸汗珶o復(fù)與孔子高辨事也。其人理勝于辭，公辭勝于理，辭勝于理（二十九）。終必受詘?！?br />
【兆鏞按：原稿《孔叢子》二條錄于卷首，茲迻寫《跡府》篇后，以資考證。】
白馬論弟二
『白馬非馬』可乎？
曰：可?！驹O(shè)為客問而主答也?！肯路麓?。
曰：何哉？
曰：馬者，所以命形也；白者，所以命色也。命色者非命形者，故曰『白馬非馬』。
曰：有白馬不可謂無馬也。不可謂無馬者，非馬也？【舊注：既有白馬，不可謂之無馬，則白馬豈非馬乎？按：『也』讀為『邪』?！坑邪遵R，為有馬，白之非馬（三十），何也？
曰：求馬，黃黑馬皆可致；求白馬，黃黑馬不可致。使白馬乃馬也，是所求一也。所求一者，白者不異馬也。【言使白馬乃馬，是求馬與求白馬一也，所求既一，則求白馬無異于求馬也?！克蟛划?，如黃黑馬有可，有不可，何也？【『如』讀為『而』?！靠膳c不可，其相非明?！究煞遣豢?，不可非可，甚明也。】故黃黑馬一也，而可以應(yīng)有馬，而不可以應(yīng)有白馬。是白馬之非馬，審矣。
曰：以馬之有色為非馬，天下非有無色之馬也。天下無馬，可乎？【客言馬必有色，若以有色為非馬，則天下無馬矣。豈可通乎？】
曰：馬固有色，故有白馬。使馬無色，則有馬如已耳（三十一），【舊注：『如』，『而』也?！堪踩“遵R？故白馬非馬也。白馬者，馬與白也。馬與白馬也，【于馬之中別而出之，為白馬也?！抗试唬骸喊遵R非馬也?！?br />
曰：馬未與白為馬，白未與馬為白，合馬與白，復(fù)名白馬，是相與以不相與為名，未可。故曰：『白馬非馬未可。』【客言白與馬本不相與，然既合馬與白而名白馬，是相與矣。既相與而猶欲以不相與為名，則未可也。白馬非馬，是以不相與為名也，故未可也。】
曰：以有白馬為非馬（三十二），【『非』當(dāng)作『有』字之誤也?！恐^有白馬為有黃馬，可乎？
曰：未可。
曰：以有馬為異有黃馬，是異黃馬于馬（三十三），是以黃馬為非馬（三十四），以黃馬為非馬，而以白馬為有馬——此飛者入池，而棺槨異處——此天下之悖言亂辭也。
曰：有白馬不可謂無馬者，離白之謂也。不離者（三十五），有白馬不可謂有馬也?！究脱噪x白則有白馬，不可謂無馬矣。離白既可謂有馬，則不離亦豈不可謂有馬邪?！阂病蛔x為『邪』。】故所以為有馬者，獨(dú)以馬為有馬耳。非有白馬為有馬（三十六），故其為有馬也，不可以謂『馬馬』也?！舅詾轳R者，非專以有白馬，為有馬馬，色既不定有不可謂之有馬馬，故但謂之有馬矣?！?br />
曰：白者不定所白，忘之而可也?！局餮裕喝綦x而言之，則白色不定，在馬必并馬而忘之，然后可矣?！堪遵R者，言白定所白也?！局^之白馬，白定在所白之馬矣?！慷ㄋ渍撸前滓?。【舊注：定白在馬者，乃馬之白也，安得自為白。『乎』讀如字?！狂R者，無去取于色，故黃黑皆所以應(yīng)。白馬者，有去取于色，黃黑馬皆所以色去，故唯白馬獨(dú)可以應(yīng)耳。無去者，非有去也?！緹o去者，與有去者不同?！抗试弧喊遵R非馬』。
指物論弟三
物莫非指，而指非指?！救艘允种钢肝铮锝允侵?，而手指非指。此主言也?！?br />
天下無指，物無可以謂物。非指者天下，而物可謂指乎？【客言：使天下無可指之物，則無可以謂之物者矣。今既云物，莫非指則天下有物矣。既謂物豈又可謂之指乎？非指者上當(dāng)脫『莫』字。一作『主所謂指非指者，何也？在天下者，物也，豈可謂之指而反以指為非指乎？』】
指也者，天下之所無也；物也者，天下之所有也。以天下之所有為天下之所無，未可?！敬艘嗫椭砸病！?br />
天下無指，而物不可謂指也，不可謂指者，非指也?！局餮裕嚎鸵詾樘煜聼o指而物不可謂之指。然既云此，物不可謂指即已指其物而言之矣。此豈非指邪？『非指也』之『也』讀為『邪』?！糠侵刚撸锬侵敢??！救粍t就如客說，以物為非指，愈足以見物莫非指也。一作『然則我所謂指非指者，正以物莫非指，故指非指也。』】
天下無物而物不可謂指者，非有非指也。非有非指者，莫非指也；莫非指者而指非指也（三十七）?！居盅钥鸵詾樘煜聼o指而物不可謂之指，然天下亦非有物名為非指者也。既非有物名為非指者，愈足以見物莫非指矣。物莫非指，則指非指矣。一本：以上主之言也?！?br />
天下無指者，生于物之各有名，不為指也。不為指而謂之指，是兼不為指。以『有不為指』之『無不為指』，未可?！究脱裕何嶂^天下無指者，其說由于天下之物各有其名而不名，為指也；不名為指而乃謂之指，則有指之名又有其本名，則一物兼二名矣。夫物各有本名，不名為指而以為無不名為指，未可也?！?br />
且指者，天下之所兼。天下無指者，物不可謂無指也。不可謂無指者，非有非指也。非有非指者，物莫非指，【主言：指之名，本眾物之所兼也。如客所言，謂天下無指，則可；若謂物無指，則不可。其所以不可者，以天下非有物名為非指者也。既無名為非指者，則物莫非指矣?！恐阜欠侵敢玻概c物非指也?！局副臼侵阜欠侵敢?，然以指指于物，則指屬于物而指非指矣。一本：『與』當(dāng)作『于』?！?br />
使天下無物指（三十八），誰徑謂非指？天下無物，誰徑謂指？天下有指無物指，誰徑謂非指？徑謂無物非指？【設(shè)使天下無物可指，則指不屬于物，誰謂指非指乎？然使天下無物，則無可指，何以謂指為指指乎？使天下雖有指而無物，可指則指不屬于物，誰謂指非指乎？誰謂物莫非指而無物非指者乎？】
且夫指固自為非指，奚待于物而乃與為指？【又言指本可不名為指也，所以名為指者，因其能指物也。是必待有物可指而乃與之名為指矣。然何必待有物可指而與之名為指哉。言不若即其無可指之時(shí)而不與之名為指也。是則指非指也。一作：又言指固自為非指，所以名為指者，待有物可指而名之為指也，然何必待有物可指而始名之為指哉，其意以為不若任其無物可指而不名，為指之為得也?！?br />
【兆鏞按：原稿《指物論》注凡二篇，字句微異，蓋當(dāng)時(shí)兩存之而未寫定，茲用改本，仍將初本并錄于下，仿《歐陽文忠公集》例也?！?br />
通變論弟四
曰：二有一乎？
曰：二無一。
【客問：二物相合，其中尚有一物可分而見者乎？主答：言既相合，則不可分也?！?br />
曰：二有右乎？
曰：二無右。
曰：二有左乎？
曰：二無左。
【二既合為一，則不能分左右矣?！?br />
曰：右可謂二乎？
曰：不可。
曰：左可謂二乎？
曰：不可。
曰：左與右可謂二乎？
曰：可。
曰：變非不變（三十九），可乎？
曰：可。
曰：右有與，可謂變乎？
曰：可。
【如下文所云，羊合牛，假令羊居右而與牛合，是羊有與也。羊既與牛合，則不得仍為羊矣。是變也。】
曰：變只。
曰：右。
【客問：變者，只所與一只獨(dú)變而右不變乎？主言：右既有與則右亦變矣?！?br />
曰：右茍變，安可謂右？【客言：如右亦變，則安可仍謂之右。今主云右，是未嘗變也?！?br />
茍不變，安可謂變？【主答也?！?br />
曰：二無左（四十），又無右，二者左與右奈何？客以主之言為難也。
羊合牛非馬。【主答也。舊注云：假令羊居左牛居右共成一物，不可偏謂之羊，亦不可偏謂之牛，既無所名，不可合謂之馬，謂二物不可為一明矣?！颗：涎蚍请u?！九f注：變?yōu)樗?，如左右易位，故以牛左羊右，亦非羊非牛又非雞也?！?br />
曰：何哉？
曰：羊與牛唯異。羊有齒，牛無齒，而羊之非羊也，牛之非牛也（四十一），未可。是不俱有，而或類焉?！局餮裕号Ｑ蛑愒谟旋X無齒，然既合而為一，若徑謂羊非羊，牛非牛，未可也。以其雖不皆有齒而實(shí)相類也?！垦蛴薪?，牛有角，牛之而羊也，羊之而牛也，未可。是俱有，而類之不同也。【羊牛同有角，其合而為一，若徑謂之牛，則其半是羊；徑謂之羊，則其半是牛，亦不可也。以其雖有角而實(shí)不同也。】羊牛有角，馬無角；馬有尾，羊牛無尾。故曰：『羊合牛非馬也。』
非馬者，無馬也。無馬者，羊不二，牛不二，而羊牛二。是而羊而牛，非馬可也?！狙蚺Ｓ薪嵌R無角，馬有尾而羊牛無尾，故羊牛合而為一既非羊非牛更非馬也。所以非馬者，無馬在其中也。所以無馬者，以其雖非兩邊皆羊，雖非兩邊皆牛，而實(shí)為羊牛二物合成，仍是羊牛而非馬也?！咳襞e而以是，猶類之不同。若左右，猶是舉?！九f注云：所以舉是羊牛者，假斯類之不可以定左右之分也?！?br />
牛羊有毛，雞有羽。牛羊與雞類之不同，此其一也。謂雞足一，數(shù)足二；二而一，故三。謂牛羊足一，數(shù)足四，四而一，故五。牛羊足五，雞足三，【雞二足，牛羊四足而別，有所以能行者，為一足，故雞足三，牛羊足五。此即臧三耳之說也。牛羊與雞，類之不同，此又其一也。】故曰：『牛合羊非雞。』『非』，有以非雞也。【但以類之不同，非別有非雞之故也?！?br />
與馬以雞，寧馬。材不材，其無以類，審矣。【舊注：故等馬與雞，寧取于馬，以馬有國(guó)用之材，而雞不材，其為非類審矣?！颗e是亂名（四十二），是謂狂舉（四十三）。【言雞雖不材，仍非二物合成。若牛羊合而謂之雞，是謂狂舉也?！?br />
曰：他辯?！九f注：又責(zé)以以他物為辯也。】
曰：青以白非黃，白以青非碧。【『以』，猶『與』也。青與白分置二處，則非黃非碧也。此所辯舉黃之說與前所辯同意，舉碧之說則更進(jìn)一意。碧為青白合成也?！?br />
曰：何哉？
曰：青白不相與而相與，反對(duì)也。不相鄰而相鄰，不害其方也?！九f注：夫青不與白為青，而白不與青為白，故曰『不相與』。青者，木之色，其方在東；白者，金之色，其方在西。東西相反而相對(duì)也。東自極于東，西自極于西。故曰『不相鄰』也。按：東之西即西之東，故曰『不相鄰而相鄰』?！坎缓ζ浞秸叻炊鴮?duì)，各當(dāng)其所，【釋上云：反對(duì)及不害其方之故?！咳糇笥也惑P。
故一于青不可，一于白不可，惡乎其黃矣哉？黃其正矣。是正舉也，其有君臣之于國(guó)焉，故強(qiáng)壽矣?！九f注：驪，色之雜者也。按：若青白分置左右而不雜，則不能使白變青，青變白，又安能變黃哉？黃是正色，非二色合成，猶君臣有上下之辯，則其國(guó)強(qiáng)而久不變衰也。】
而且青驪乎白，而白不勝也。白足之勝矣而不勝，是木賊金也。木賊金者碧，碧則非正舉矣。【青雜乎白，白似足以掩青色，而卒不能掩，遂成碧色，非正色也?！?br />
青白不相與，而相與；不相勝，則兩明也。爭(zhēng)而明，其色碧也?！静浑s，則二色皆明，雜則爭(zhēng)明而為碧?！?br />
與其碧，寧黃。黃，其馬也。其與類乎？【舊注：等黃于碧，寧取于黃者，黃，中正之色也。馬，國(guó)用之材也。夫中正之色（四十四），國(guó)用之材，其亦類矣?！勘?，其雞也，其與暴乎？【舊注：碧，不正之色；雞，不材之禽，故相與為暴之類。按：前所辯言，雞雖非牛羊合成，然為物不材。此言碧為青白合成，則與不材者等也。】
暴則君臣爭(zhēng)而兩明也。兩明者昏不明，非正舉也。【舊注：政之所以暴亂者，君臣爭(zhēng)明也。君臣爭(zhēng)明，則上下混亂，政令不明，不能正其所舉也。】
非正舉者，名實(shí)無當(dāng)。驪色章焉。【所以言非正舉者，實(shí)是碧，名為青、名為白皆不可，惟雜色明著耳。】故曰『兩明』也。兩明而道喪，其無有以正焉?！緝擅鲃t正道喪。】
堅(jiān)白論弟五
堅(jiān)、白、石三，可乎？
曰：不可。
【客問而主答也，下仿此?！?br />
曰：一，可乎（四十五）？『一』當(dāng)作『二』。
曰：可。
曰：何哉？
曰：無堅(jiān)得白，其舉也二；無白得堅(jiān)，其舉也二?！局餮裕耗坎灰妶?jiān)而得白，白與石為二；手不知白而得堅(jiān)，堅(jiān)與石為二。不能得三也?！?br />
曰：得其所白，不可謂無白；得其所堅(jiān)，不可謂無堅(jiān)，而之石也之于然也，非三也？【客言：目既得白，手既得堅(jiān)，則不可謂無堅(jiān)白矣，而此石之與堅(jiān)白，非三邪？『非三也』之『也』讀為『邪』。】
曰：視不得其所堅(jiān)而得其所白者，無堅(jiān)也。拊不得其所白而得其所堅(jiān)者，無白也（四十六）。
曰：天下無白，不可以視石；天下無堅(jiān)，不可以謂石。堅(jiān)、白、石不相外，藏三可乎？【客言：如使天下無白色，則不可以視石而見其白矣；如使天下無堅(jiān)質(zhì)，則不可以謂石堅(jiān)矣。既有白色，有堅(jiān)質(zhì)，則堅(jiān)、白、石相合而相外，則謂一體之中藏堅(jiān)、白、石三者矣。其可乎？】
曰：有自藏也，非藏而藏也。【舊注：目能見物而不見其堅(jiān)，則堅(jiān)藏矣；手能知物而不知其白，則白藏矣。此皆不知所然。自然而藏，故曰自藏也。彼皆自藏，非有物藏之?！?br />
曰：其白也，其堅(jiān)也，而石必得以相盛盈，其自藏奈何？【舊注：『盈』，『滿』也。其白必滿于堅(jiān)、石之中，其堅(jiān)亦滿于白、石之中，而石亦滿于堅(jiān)、白之中，故曰『得以相盈』也。二物相盈，必矣。奈何謂之自藏也?！?br />
曰：得其白，得其堅(jiān)，見與不見離，不見離，一一不相盈，故離。離也者，藏也?！局餮裕阂姲撞灰妶?jiān)，而堅(jiān)離。白既與堅(jiān)離，則三者離其一矣，此一者不能盈于石，故離也。所以離者，以其藏而不見也?！?br />
曰：石之白，石之堅(jiān)，見與不見，二與三，若廣修而相盈也，其非舉乎？【客言：石有白色，有堅(jiān)質(zhì)，祗以人有見有不見，故為二為三，然有色必有質(zhì)，有質(zhì)必有色，猶物有廣必有修，有修必有廣，舉其一，則二在其中矣。豈得以為未舉乎？】
曰：物白焉，不定其所白；物堅(jiān)焉，而不定其所堅(jiān)（四十七）。不定者兼，惡乎甚石也？【主言：萬物有白，不定為何物之白；萬物有堅(jiān)，不定為何物之堅(jiān)。有此二者不定，惡乎定其為石也?！荷酢?，當(dāng)作『其』?！?br />
曰：循石，非彼無石，非石，無所取乎白石。不相離者，固乎然其無已?！究脱裕阂允盅继煜路怯写宋?，則天下無石矣。無石，又何所取乎？白、石并其不相離，而無之矣。其意謂：若言相離，惟無石而后可耳?！?br />
曰：于石一也，堅(jiān)、白二也，而在于石，故有知焉，有不知焉；有見焉，有不見焉。故知與不知相與離，見與不見相與藏。藏故，孰謂之不離。【舊注：以手拊石，知堅(jiān)而不知白，故知與不知相與離也，以目視石，見白而不見堅(jiān)，故見與不見相與藏也。按：『離』與『藏』，互言也。】
曰：目不能堅(jiān)，手不能白，不可謂無堅(jiān)，不可謂無白。其異任也，其無以代也。堅(jiān)、白域于石，惡乎離？【客言：目手異用，能相代耳。然堅(jiān)、白自在石內(nèi)，未嘗離也。】
曰：堅(jiān)未與石為堅(jiān)，而物兼未與為堅(jiān)，而堅(jiān)必堅(jiān)其不堅(jiān)。石物而堅(jiān)，天下未有若堅(jiān)，而堅(jiān)藏?！九f注：堅(jiān)者，不獨(dú)堅(jiān)于石，而亦堅(jiān)于萬物。故曰『未與石為堅(jiān)』，而物兼也，亦不與萬物為堅(jiān)，而固當(dāng)自為堅(jiān)，故曰『未與為堅(jiān)，而堅(jiān)必堅(jiān)也』。天下未有若此獨(dú)立之堅(jiān)而可見。然亦不可謂之為無堅(jiān)。故曰『而堅(jiān)藏』也。】
白固不能自白，惡能白石、物乎？若白者必白，則不白物而白焉?！九f注：世無獨(dú)立之堅(jiān)乎，亦無孤立之白矣，故曰『白固不能自白』。既不能自白，安能自白于石與物？故曰『惡能白石、物乎』。若使白者必能自白，則亦不待白于物而自白矣。黃、黑與之然。舊注：黃、黑等色亦皆然也。石其無有，惡取堅(jiān)白石乎？故離也。離也者因是。如是，則白亦藏也。堅(jiān)與石既藏，則倘無石即無堅(jiān)白石矣，惟其藏，故離也。謂之離者，因其本是離也。力與知果，不若因是。言欲以智力爭(zhēng)，必謂不離者不若，因其本是離，即謂之離。】
且猶白以目以火見（四十八）。而火不見，則火與目不見，而神見。神不見，而見離?！九f注：『神』謂『精神』也。人謂目能見物，而目以因火見，是目不能見，由火乃得見也。然火非見白之物，則目與火俱不見矣。然則見者誰乎？精神見矣。夫精神之見物也，必因火以目乃得見矣?；?、目猶且不能為見，安能與神而見乎？則神亦不能見矣。推尋見者，竟不得其實(shí)，則不知見者誰也。故曰『而見離』。按：言不但堅(jiān)、白、離而已，且目也，火也，見也，無一不離者也?！?br />
堅(jiān)以手，而手以捶，是捶與手知而不知，而神與不知。神乎？是之謂離焉?！敬搜允峙c捶皆離，即神亦離也。知堅(jiān)必以手，而手必錘之，手以捶而知，手本不知也。捶之知，乃手知，亦非捶知也。是捶與手皆知而不知也。捶與手既皆不知，則知者神也。然不以手捶，則神亦不知也。如是，則神亦離也。】離也者天下，故獨(dú)而正。
名實(shí)論弟六
天地與其所產(chǎn)焉（四十九），物也?！咎斓嘏c所產(chǎn)物，皆物也。】
物以物其所物而不過焉，實(shí)也。實(shí)以實(shí)其所實(shí)而不曠焉（五十），位也?！救绱竽救∑鋭贄澚褐?，細(xì)木取其勝榱桷之任，而不過焉謂之實(shí)也。勝棟梁之任者，取以為棟梁；勝榱桷之任者，取以為榱桷，而不曠廢謂之位也?！砍銎渌?，非位；【棟梁為榱桷，榱桷為棟梁，非位也?！课黄渌谎?，正也。
以其所正，正其所不正；以其所不正（五十一），疑其所正。【因有不正者，慮其所謂正者亦有不正。言當(dāng)審察之也?！?br />
其『正』者，正其所實(shí)也；正其所實(shí)者，正其名也（五十二）?！救缒軇贄澚?、榱桷者，實(shí)也；謂之棟梁、榱桷者，名也?！?br />
其『名』正，則唯乎其彼此焉?！九f注：『唯』，應(yīng)辭也。】謂彼而彼不唯乎彼，則彼謂不行。謂此而此不唯乎此（五十三），則此謂不行。
其以當(dāng)不當(dāng)也，不當(dāng)而當(dāng)亂也（五十四）?！局^者，呼其名也。呼彼而彼不應(yīng)乎彼，則彼之呼不行；呼此而此不應(yīng)乎此，則此之呼不行。由其所以當(dāng)之者，不當(dāng)也。不當(dāng)而妄以當(dāng)之，則亂也。】
故彼，彼當(dāng)乎彼，則唯乎彼，其謂行彼。此，此當(dāng)乎此，則唯乎此，其謂行此。其以當(dāng)而當(dāng)也，以當(dāng)而當(dāng)，正也。
故彼，彼止于彼；此，此止于此?？??！局褂诒?，不呼以此；止于此，不呼以彼。則可?！勘舜硕饲掖?，此彼而此且彼，不可。【呼此為彼，則彼且轉(zhuǎn)為此；呼彼為此，則此且轉(zhuǎn)為彼。不可?！?br />
夫名實(shí)謂也。知此之非此也（五十五），知此之不在此也，則不謂也（五十六）。知彼之非彼也，則不謂也（五十七）。
至矣哉，古之明王！審其名實(shí)，慎其所謂。至矣哉，古之明王！
《公孫龍子注》一卷訖。
太歲在旃蒙赤奮若閏四月番禺汪氏微尚齋校刊。
九曜坊翰元樓書籍鋪雕印。
《公孫龍子》?？庇?br />
〈跡府〉
楚人遺弓：『人』，守山閣、墨海金壺本作『王』。
公孫龍，趙平原君之客也：守山本、金壺本、湖北書局本均接上『孔穿無以應(yīng)』句，不別提行。三槐堂本提行。
以齊國(guó)無士何也：『以』，守山本、金壺本及《孔叢子》公孫龍篇均作『而』。【俞樾《讀公孫龍子》云：『以』乃『如』之誤。】
唯見侮而不斗：『唯』，《孔叢子》作『雖』?！秴问洗呵铩肥?。
其所以為士也：《呂氏春秋》作『是未失其所以為士』。
意未至然與：《呂氏春秋》作『意者未至然乎』。
相與四繆：《孔叢子》作『曲謬』。湖北本作『四謬』。
臧三耳：《呂氏春秋》十八淫辭篇：『孔穿、公孫龍相與論于平原君所，辨至藏三牙?！弧就鯌?yīng)麟《漢藝文志考證》同（五十八）?！恐x墉云：臧三耳，見《孔叢子》?！憾唬慕?，故傳寫致誤。愚意『臧』、『』古字通用，謂羊也。此作『藏』，尤誤。盧文弨云：作『三耳』是也。龍意兩耳形也，又有一司聽者，以君之故，為三耳。
〈白馬論〉
則有馬如已耳：『如』，湖北本作『而』。
以有白馬為非馬：『非』，守山本作『有』。
有白馬不可謂有馬也：俞樾云：『有馬』當(dāng)作『無馬』。就所離言之，白為一物，馬為一物，明明有白有馬，不可謂無馬也。
〈指物論〉
不為指而謂之指，是兼不為指：俞樾云：『兼』，乃『無』之誤。天下之物本不為指，而人謂之指，是無不為指矣。
〈通變論〉
曰變非不變可乎：守山本、金壺本、三槐本『曰』下有『謂』字。俞樾云：既謂之變，則非不變可知。何足問乎？疑『不』衍文。當(dāng)作『「謂變非變，可乎？」曰：「可?！埂幌挛摹貉蚝吓７邱R，牛合羊非雞，青以白非黃，白以青非碧』，皆申明變非變之義。
曰右有與可謂變乎曰可曰變只曰右：俞樾云：『變只』無義，『只』疑『奚』之誤。奚者，問辭也。猶言當(dāng)變何物也。問者意謂『右而變則當(dāng)為左矣』，仍答曰『右』，可證明上文『變非變』之義。
曰二無左：守山本、金壺本、三槐本『二』下有『茍』字。
而羊之非羊也牛之非牛也：湖北本作『而牛之非羊也，羊之非牛也』。
舉是亂名是謂狂舉：湖北本作『舉是謂亂名是狂舉』。
惡乎其黃矣哉：守山本、金壺本、三槐本『黃』上多『有』字。
〈堅(jiān)白論〉
一可乎：『一』，守山本、金壺本、湖北本均作『二』。
而得其所堅(jiān)者：金壺本此句無『者』字，下有『得其堅(jiān)也』句。
而石必得以相盛盈：俞樾云：『盛』，衍字。
而不定其所堅(jiān)：金壺本無『而』字。
惡乎甚石也：『甚』，湖北本作『其』。
〈名實(shí)論〉
以其所不正：守山本、金壺本無此句。
知彼之非彼也：守山本、金壺本、三槐本此句下有『知彼之不在彼』句。俞樾云：『知此之非此也，知此之不在此也，則不謂也?！幌挛漠?dāng)云：『知彼之非彼也，知彼之不在彼也，則不謂也?！粌晌南鄬?duì)，可據(jù)以訂正。
此編刊竣，獲見近人孫詒讓《札迻》云（五十九）：
《公孫龍子跡府弟一》（六十）：『王曰：「詎士也，見侮而不斗?！埂幻髁航芸尽涸n』作『巨』，古通（六十一）。《荀子正論》篇（六十二）：『是豈巨知見侮為不辱哉？』楊注（六十三）：『巨』與『遽』同。明刊《子匯》本、錢熙祚本均作『詎』（六十四），疑校者所改。
〈通變論〉『羊與牛唯異』，『唯』與『雖』通（六十五）?！貉蛴旋X，牛無齒，而羊之非羊也，牛之非牛也（六十六），未可。是不俱有，而或類焉?！弧僧?dāng)作『而牛之非羊也，羊之非牛也』，下文云：『羊有角，牛有角，牛之而羊也，羊之而牛也，未可。是俱有而類之不同也?！晃恼鄬?duì)。
……『左右不驪』，……『驪』，『麗』之借字（六十七）。謝注以『驪』為色之雜者，非是（六十八）。
『白足之勝矣……』，……『之』當(dāng)作『以』。
〈堅(jiān)白論〉……『一一不相盈……』（六十九），……當(dāng)作『一二不相盈』。后文『于石一，于堅(jiān)、白二也』即此義。
『且猶白以目以火見，而火不見』，《墨子經(jīng)說下》篇（七十）：『智以目見，而目以火見，而火不見。』此文亦當(dāng)作『且猶白以目見，目以火見，而火不見』，今本脫『見』、『目』二字也（七十一），……
謹(jǐn)補(bǔ)記于后。
《公孫龍子》篇目考（七十二）
《漢書藝文志【名家】》
《公孫龍子》十四篇
趙人。師古曰：即為堅(jiān)白之辯者（七十三）。
毛公九篇。
趙人。與公孫龍等并游平原君趙勝家。師古曰：劉向《別錄》云：論堅(jiān)白同異以為可以治天下，此蓋《史記》所云『藏于博徒者』（七十四）?！就鯌?yīng)麟《漢藝文志考證》（七十五）：《公孫龍子》十四篇?！短浦尽啡?。今一卷（七十六）。司馬彪曰（七十七）：堅(jiān)白謂堅(jiān)石非石，白馬非馬（七十八）；異同謂使異者同（七十九），同者異。東萊呂氏曰：告子『彼長(zhǎng)而我長(zhǎng)之，彼白而我白之』，斯言也，蓋堅(jiān)白同異之祖?！睹献印防壅罗q析，歷舉玉、雪、羽、馬、人五白之說，借其矛而伐之，而其技窮?！?br />
《舊唐書經(jīng)籍志【名家】》（八十）
《公孫龍子》三卷，龍撰（八十一）。
《新唐書藝文志【名家】》（八十二）
《公孫龍子》三卷。陳嗣古注《公孫龍子》一卷。賈大隱注《公孫龍子》一卷?！距嶉浴锻ㄖ韭浴吠！?br />
《宋史藝文志【名家】》（八十三）
《公孫龍子》一卷?！沮w人。馬端臨《文獻(xiàn)通考》（八十四）：《公孫龍子》三卷?！稘h志》十四篇（八十五）。今書六篇。首敘孔穿事，文意重復(fù)?！锻ㄖ韭浴罚骸豆珜O龍子》，今亡八篇。陳振[孫《直]齋書錄解題》（八十六）：《公孫龍子》三卷。其為說淺陋迂僻，不知何以惑當(dāng)時(shí)之聽?！冻缥目偰俊罚ò耸撸㈥斯洹犊S讀書志》并作三卷?！?br />
《大清四庫全書總目提要【雜家】》（八十八）
《公孫龍子》三卷【兩江總督采進(jìn)本】。周公孫龍撰。案《史記》（八十九）：趙有公孫龍為堅(jiān)白異同之辯（九十）。《漢書藝文志》：龍與毛公等并游平原君之門。亦作趙人。高誘注《呂氏春秋》，謂龍為魏人。不知何據(jù)?！读凶俞屛摹罚糊堊肿颖Ｇf子謂惠子曰：儒、墨、楊、秉四，與夫子為五。秉即龍也。據(jù)此，則龍當(dāng)為戰(zhàn)國(guó)時(shí)人。司馬貞《索隱》謂龍即仲尼弟子者。非也。其書《漢志》著錄十四篇，至宋時(shí)八篇已亡。今僅存〈跡府〉、〈白馬〉、〈指物〉、〈通變〉、〈堅(jiān)白〉、〈名實(shí)〉，凡六篇。其首章所載與孔穿辯論事，《孔叢子》亦有之，謂：『龍為穿所絀』，而此篇又謂『穿愿為弟子』（九十一）。彼此互異。蓋龍自著書，自必欲伸己說。《孔叢》偽本出于漢晉之間。朱子以為孔氏子孫所作，自必欲伸其祖說。記載不同，不足怪也。其書大旨（九十二），疾名器乖實(shí)，乃假指物以混是非，借白馬而齊物我，冀時(shí)君有悟而正名實(shí)。故諸史皆列于名家?！痘茨哮櫫医狻贩Q：公孫龍粲于辭而貿(mào)名。揚(yáng)子《法言》稱：公孫龍?jiān)庌o數(shù)萬，蓋其持論雄贍，實(shí)足聳動(dòng)天下（九十三）。故當(dāng)時(shí)莊、列、荀卿并著其言。為學(xué)術(shù)之一特品目，稱謂之間，紛然不可數(shù)計(jì)。龍必欲一一核其真而理究不足以相勝，故言愈辯而名實(shí)愈不可正（九十四）。然其書出自先秦，義雖恢誕而文頗博辯（九十五）。陳振孫《書錄解題》概以『淺陋迂僻』譏之。則又過矣。明鍾惺刻此書，改其名為《辯言》。妄誕不經(jīng)。今仍從《漢志》題為《公孫龍子》。又鄭樵《通志略》載此書，有陳嗣古注、賈大隱注各一卷。今俱失傳。此本之注乃宋謝希深所撰。前有自序一篇，其注文義淺近，殊無可取。以原本所有，姑并錄焉。
姚際恒《古今偽書考》（九十六）：《公孫龍子》，《漢志》所載，而《隋書》無之，其為后人偽作奚疑？近人顧實(shí)《〈漢藝文志〉講疏》：名者，凡治學(xué)者所共有之事。今惟《公孫龍子》尚為確信之書。姚說非也。讀其書，初覺詭異，而實(shí)不詭異也。
《公孫龍子注》跋
右《公孫龍子注》一卷，陳東塾先生撰。唐陳嗣古、賈大隱二注久佚，今惟存宋謝希深注。先生引『舊注』即謝說也。龍書，《漢志》著錄十四篇，宋亡八篇，僅存六篇，而各家書目多沿《唐志》稱三卷。
四庫本、道藏本皆然。通行之守山閣本、墨海金壺本、湖北崇文書局本、三槐堂本皆一卷，與《宋志》及王伯厚說合。今從之。先生〈指物論〉注稿初本、改本并存，是知尚未寫定。歸道山后，門人傳抄，互有出入。嗣于哲孫仲獻(xiàn)茂才處獲見先生手稿?！揪硎自}《公孫龍子淺說》，各篇后均有自記：『己酉七月閱過，改若干處?！弧焊缢脑略匍?，改若干處?！挥钟浽疲骸衡氃匍喖幼?，以發(fā)其義?！幌壬蛔詽M假如此。按：己酉、庚戌為道光二十九年、三十年。距今七十五年矣?！考贇w謹(jǐn)校數(shù)過，多所是正，而參閱諸刊本，仍有抵牾，未敢臆測(cè)。今悉依原稿迻錄，略加整理，附按語以申明之。字句歧異者，別為?？?，記其篇目存佚及公孫龍事跡見于他書足資考證者附錄于后。世多譏龍『恢誕』，然如〈通變論〉云：『黃其正矣，是正舉也?！弧罕虅t非正舉矣?！弧号c其碧，寧黃。黃，其馬也，其與類乎？碧，其雞也，其與暴乎？』『暴則君臣爭(zhēng)而兩明也，兩明者昏不明，非正舉也?！弧好麑?shí)無當(dāng)，驪色章焉，故曰：「兩明也?！箖擅鞫绬?，其無有以正焉?！患傥镌d，足以砭世礪俗。名家已成絕學(xué)，先生此注，發(fā)明義趣，深有裨于讀此書者。校錄既竟，用識(shí)簡(jiǎn)末。乙丑仲春門人汪兆鏞記于澳門峨眉街寓樓。
【校記】
?。ㄒ唬┑埽膸毂?、中華本均作『第』，下同，不另注。
?。ǘ┧膸毂緹o『形』字。
?。ㄈ┧膸毂揪涫子小浩洹蛔帧?br />
?。ㄋ模┧膸毂尽喝恕蛔鳌和酢弧?br />
?。ㄎ澹┧膸毂尽盒蕖蛔鳌盒蕖?。
?。涸n』，四庫本同，中華本則作『巨』。
?。ㄆ撸悍恰唬膸毂就?，中華本則作『罪』。
?。ò耍嚎姟唬膸毂就?，中華本則作『謬』。
?。ň牛┐硕挝淖忠姟犊讌沧印肪硐?，用文淵閣四庫全書作校點(diǎn)底本。
?。ㄊ涸?，當(dāng)作『玄』。
?。ㄊ唬捍蟆?，四庫本作『太』。
?。ㄊ盒！?，四庫本作『交』。
（十三）『十』，四庫本作『古』。
?。ㄊ模┧膸毂緹o『所』字。
?。ㄊ澹┧膸毂緹o前一『龍』字。
?。ㄊ盁o”，四庫本作“吾”。
?。ㄊ撸好鳌?，四庫本作『分』。
?。ㄊ耍悍?，四庫本作『飜』。
（十九）『鹢』，四庫本作『鶂』。下同，不另注。
（二十）『睹』，四庫本作『覩』。
?。ǘ唬涸划?dāng)作『玄』。
?。ǘ┧膸毂尽褐尽蛔鳌褐恰?。
（二十三）四庫本『說』作『悅』。
（二十四）第二個(gè)『是』，四庫本作『異』。
?。ǘ澹恨q』，四庫本作『辨』。
（二十六）四庫本此句作『因顧謂眾賓曰』。
?。ǘ撸恨q』，四庫本作『辨』。
?。ǘ耍恨q』，四庫本作『辨』。
（二十九）原稿無此句，據(jù)四庫本補(bǔ)。
?。ㄈ┲腥A本此句作『有白馬，為有白馬之非馬』。
?。ㄈ唬┧膸毂緹o『則』字。中華本此句則作『如有馬而已耳』。
?。ㄈ┲腥A本此句作『以有白馬為有馬』。
?。ㄈ┧膸毂尽⒅腥A本句末均有『也』字。
?。ㄈ模┧膸毂?、中華本此句之上尚有『異黃馬于馬』一句。
?。ㄈ澹翰弧?，中華本作『是』。
?。ㄈ┣耙弧河小蛔?，中華本作『以』。
（三十七）兩『莫』字前，四庫本、中華本均有『物』字。
（三十八）中華本無『指』字。
（三十九）四庫本、中華本首『變』字前均有『謂』字。
（四十）此句四庫本作『茍二無左』，中華本則作『二茍無左』。
?。ㄋ氖唬┐司渌膸毂咀鳌貉蛴旋X，牛無齒，而羊牛之非羊也、之非牛也』，中華本作『羊有齒，牛無齒，而牛之非羊也，羊之非牛也』。
?。ㄋ氖┐司渌膸毂尽⒅腥A本均作『舉是謂亂名』。
（四十三）四庫本、中華本均無『謂』字。
?。ㄋ氖模┥?，四庫本作『德』。
?。ㄋ氖澹┲腥A本『一』作『二』。
?。ㄋ氖┐司渌膸毂?、中華本均作『拊不得其所白而得其所堅(jiān)，得其堅(jiān)也，無白也』。
?。ㄋ氖撸┧膸毂?、中華本均無『而』字。
?。ㄋ氖耍┲腥A本無前一『以』字。
（四十九）『焉』，中華本作『者』。
?。ㄎ迨┧膸毂尽⒅腥A本均無『而』字。
?。ㄎ迨唬┲腥A本無此一句。
?。ㄎ迨┻@兩句四庫本作『以其所正，正其所不正；疑其所正，其正者正其所實(shí)也。正其所實(shí)者，正其名也』。
?。ㄎ迨憾缓笾捍恕?，四庫本、中華本均作『行』。
?。ㄎ迨模┧膸毂?、中華本均無后一『當(dāng)』字。
?。ㄎ迨澹┲腥A本『非』字后無『此』字。
?。ㄎ迨簞t』，中華本作『明』。
（五十七）此句中華本作『知彼之非彼也，知彼之不在彼也，則不謂也』。
（五十八）原脫『書』字。
?。ㄎ迨牛┮韵乱还?jié)，以雪克、陳野校點(diǎn)《札迻》（齊魯書社，一九八九年七月第1版）為校訂底本，校注簡(jiǎn)稱『今本』。
?。┙癖局挥小痕E府弟一』四字。
?。唬┐司浣癖咀鳌喊福骸妇蕖埂c「詎」通』。
?。┙癖尽浩幌掠小涸啤蛔帧Ｒ摹何辍蛔趾笥小褐蛔?，『辱』字后有『也』字。
?。┙癖尽鹤ⅰ幌掠小涸啤蛔?。
?。模┐司渲?，今本尚有『此與《荀子》同』一句?！哄X熙祚本』，今本作『錢本』?！壕?，今本作『并』。
?。澹和ㄗ冋摗唬癖咀鳌和ㄗ冋摰芩脑弧??！和ā幌陆癖旧杏小捍藭Ｒ姟灰痪?。
?。┙癖緹o首『?！蛔?。
（六十七）今本『驪』字后有『并』字。
?。耍┙癖敬司渥鳌褐x以為色之雜者非是』。
?。牛┐硕我牟蝗??！簣?jiān)白論』，今本作『堅(jiān)白論弟五』。
?。ㄆ呤┙癖酒壳坝小喊浮蛔郑浩蛔窒掠小涸啤蛔?。
（七十一）『脫』，今本作『捝』。今本無『也』字。
?。ㄆ呤┮韵挛淖謸?jù)文淵閣四庫全書（簡(jiǎn)稱『四庫本』）所載校點(diǎn)。
（七十三）以上一段，四庫本《漢書藝文志》中為夾注。原書如此，一仍其舊。
?。ㄆ呤模┮陨弦欢?，四庫本《漢書藝文志》中為夾注。原書如此，一仍其舊。
?。ㄆ呤澹┧膸毂疽陨蟽删湓诖硕挝淖种?。
（七十六）此段文字見《漢藝文志考證》卷七，并未全錄，文字亦稍有參差。
（七十七）司馬彪這段話，原系《漢藝文志考證》夾注。
?。ㄆ呤耍┧膸毂揪淠┯小阂病蛔帧?br />
?。ㄆ呤牛寒愅?，四庫本作『同異』。
?。ò耸┮娫摃硭氖?。
（八十一）『龍撰』二字四庫本原系夾注。
?。ò耸┮娫摃砦迨?。
（八十三）見該書卷二百五。
（八十四）見該書卷二百十二。
?。ò耸澹稘h志》指《漢書藝文志》。下同，不另注。
?。ò耸┰瓡摗簩O齋』二字。
?。ò耸撸┮娫摃砦澹鳌阂痪怼??！翰⒆魅怼?，殆原書刊誤。
（八十八）見該書卷一百十七。
?。ò耸牛喊浮?，四庫本作『按』。
?。ň攀恨q』，四庫本作『辨』。
?。ň攀唬浩唬膸毂咀鳌簳弧?br />
?。ň攀褐肌唬膸毂咀鳌褐浮?。
（九十三）『足』字后四庫本有『以』字。
?。ň攀模恨q』，四庫本作『辨』。
?。ň攀澹恨q』，四庫本作『辨』。
?。ň攀┻@段文字，非《大清四庫全書總目提要》所有，殆汪氏所自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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