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因一在二中、陽清陰濁,而立善惡之榜;因人生有好惡,而使知最初之公好公惡;因有名字,因有是非,此有昊之公符也。夜半符隱,勿爽符顯,圣人之因符也。有是非而互相是非,此生民之流符也。救者反之夜半,而榜之曰無,此至人之隱符也。君子質(zhì)天地之無,而(核)天地之有,是以棟閣其隱符,鐘鼓其同(因)符,而榜之曰公;此日月之明符也。
《詩》《書》《禮》《樂》,雅符也;《易》《春秋》,陰陽之合符也;《易》以統(tǒng)之,《春秋》以終之,六觚之公準成矣?!兑住芬砸u準律,《春秋》以律準襲,權(quán)時中之,游公是之矩。律天道之差錯,而以學《易》顛過;律寒暑之森然,而以《春秋》知罪。天地蠢萬物而獄之,圣人天地而判之。
上根少,中下多;正告中下,而上者自得,明乃以化。窮流歸源,曰仁與義。維圜有觚,觚以立之,而與以圜之。陰分善惡,陽亦分善惡;非有是非,是亦有是非。要其大(端),惟先統(tǒng)後謂無先後,故言太無以統(tǒng)善惡,而明至善以統(tǒng)有無,是曰至誠,是曰公是。
準也者,所以勾股古今而繩衡萬應(yīng)者也。彰癉勸徵(懲),《春秋》準《易》,握象以示,據(jù)事曷書,毀準者偏矣。愛圜而削觚,不且使後世遁泯泯之便,而竊公符以滅公符乎?“觚不觚,觚哉觚哉!”以不觚為觚,猶可言也;欲以不觚觚之,當痛哭矣。夫烏知圜之藏觚,而合觚之為圜乎?
新建曰:“無善無惡心之體,有善有惡意之動”?;蝰g之,非也。無善惡可言者,善至矣。京山曰:“繼善成性,非有次第先後也,強分疏之示人耳!”性與善非二也,猶乎理也:於穆不已,無聲無臭,未發(fā)之中,稱之為善可也;無者善之長,曰明善,曰止至善,皆性也。善之渾然即無,無之粹然即善。空中之色,色可無,空可無乎?至善豈有對待乎?言本體者,猶言本色也。本色者,素也;染畫加彩,彩不加者,其地也,留其素而已。謂本體為善,猶本色為素也。龍溪專主四無,學單提耳。抑知無所得仍屬方便,而舍(扌舍)存無泯為同時六相乎?
何何氏更有畫(劃)天地之面、刺圣人之心一語曰:仍是相反相因、代錯交輪之兩端而一之,本無有無不有也,混混沌沌,不可名言。圣人通晝夜而知陰陽之,折半因合大因焉,猶十二時而用其半為六爻,橢輪正變,可例推矣。凡天地間皆兩端,而圣人合為一端。蓋兩端而知無先後之先以統(tǒng)後也,扶陽抑陰以尊天也??梢栽簧疲梢栽粺o;可以曰無,仍可曰善。衍古太極者,始皆陽而無陰,陽之所不足處,則為陰,蓋主陽也。圣人曰:初不得謂之二,又不得謂之一;一陰而一陽,一陰即一陽;成能即陰,所以成即陽;不落陰陽,不離陰陽,故曰:“一陰一陽之謂道”。而吾一以貫之:其先陰者,陽藏陰中,陰拱含陽,由靜而動,破陰而出,所謂奇偶為參兩,天貫地中而周乎地外者也。當陰含陽之時,亦重陽也;當陽陰而包之之時,亦重陽也。自此對待相交而生生不已,皆陽統(tǒng)陰,猶天統(tǒng)地、夫統(tǒng)妻、君統(tǒng)臣也。
天地分而生,萬物皆地所成,天止出氣而已;男女之生,全是母育,父止精氣而已。必曰萬物本乎天、人本乎父,蓋全是地,則全是地之承天,地何敢自有其分毫乎?《河圖》金火易位而變成《洛書》,陽不易而陰易,又使陽居四正,陰居四隅,尊陽之義大矣哉。
日月照,而天地之內(nèi),惟日為主,月與星漢皆借日為光。以日行成歲,以日成晝夜,以日成寒暑,月豈敢日哉?日東而月西,東升而西降,東生而西殺,故四時以春生統(tǒng)秋殺。十二時用九,自寅至戌,以三屬夜,亦貴晝也。
董子曰:昆蟲隨陽而出入,草木隨陽而生落,人民隨陽而興事,尊卑隨陽而序位。隨陽者,貴陽而用陰也。有生之後,一切皆有,有則為累。雖鍵亦動,動即為欲。陽主陰臣,陽渾陰而陰用事,猶《圖》主生為體,《書》主為用,《易》皆用《書》之以成生也。
無必不能不有,始乎善必卒乎惡,無善則無惡。曰無者至矣,抑知始乎無善無惡,必卒乎有善有惡,不如張尊善化惡之號令,乃所以運真無善惡之(璇)璣。是以斷斷然表其從天地未分前來者,曰性善。尊德性者,尊陽也,尊始也,尊先也。榜之曰善,猶榜之曰無也。
《易》以無是非示人,即以公是非告人,故彌縫而翼之曰:“一陰一陽之謂道,繼之者善,成之者性”。直領(lǐng)無上三一一三之一陽,以陽即善,即性也。繼者,續(xù)也。形下之陰陽中,即無形無上下之道也。言交輪之,于初續(xù)見之。
天而人,人而天,繼續(xù)之初,微乎危乎,成之皆陰承陽,而性在情習中。下地之時,善在惡中,理在欲中,前喻素彩是也。當知素在彩先,而有彩之後,素亦在彩中矣。故曰:第一念是善,第二即惡;仁一,而甲拆(坼)之芽即二。
希夷曰:陰者陽之馀。凡貞悔卦皆曰:《坤》者《乾》之馀,《蒙》者《屯》之馀,以此知惡者善之馀也。大陰陽之次,各分小陰陽,如四象八卦,交網(wǎng)細分,兩兩中貫,億萬無盡。虛實、善惡,推之皆然。譬如言未分之天地為善天地,已分之天地為惡天地。善天地者,陰拱陽而不用,是無善無惡之混沌也;惡天地者,陽托陰而用事,是有善有惡之混沌也。春夏善,秋冬惡;晝善,夜惡;先天妙善,後天妙惡。後天支(枝)分,如<夕生>(晴)善霾惡、喜善怒惡之類是也。鉤摭毛舉,假而言之,應(yīng)有爾爾,勿泥爾爾。
名教因之,以中道立邪正之大防,而主于勸善。故伯夷、盜跖等死,而右伯夷;學問、利祿等累,而褒學問。末世皆鄉(xiāng)愿、盜跖,而寧容鄉(xiāng)愿,以詐者善也。究竟為善即有惡,有真即有偽。惡愿者,細分則惡其亂德也;再細分之,為德亦亂性矣。
性善,情惡;無意為之則善,有意為之則惡。佛祖圣賢惟致天地未分前之知,以格日用,故能從心隨順。欲用斯用,則惡亦泯于善,而無善惡可言矣?;煦缫曋探渣竟芬?,何嘗非惡乎?一切屋刂誅,則混沌亦惡魁矣,以一切皆混沌之所生也。曾知總殺之即總赦耶?總赦之必先總殺耶?荀子言性惡,原非無謂,但不能舉大防細網(wǎng)、先後交輪之相因相泯,洞知天統(tǒng)地、陽統(tǒng)陰、生生繼成、圣人尊陽、體統(tǒng)用、用皆體之故,而榜曰性惡,則誤世耳。
人自下地,動而有為,即是惡矣。劫初善,劫末惡;赤子善,長而惡。謂之良知能者,其未生前之至善,生時與來,相繼不失也。故圣人于有生後,惟叮嚀教之曰不失其初而已。初即先天之至善,猶一日一夜,平旦之氣為初;一念起滅之時,則初識之依為初,傳送、分別則惡矣。故學道貴直心;直心者,初心也。以交輪言之,善中有惡,惡中有善,然人生即偏後半矣,故圣人以前半救之。人能逆溯前半,則後半亦化矣。以輪言初,則姑示赤子;以德言初,則專表仁義;以貫言初,則徵諸時宜:究竟本無體用,直塞全泯,隨二而無不一矣。
直門不必起念處鉤钅陰陽也,親秉燭于所起之白隙,即之離之,則存無不存,而損亦可損矣。然欲于無定中知大定之故,于大定中徵一定之權(quán),正宜反復(fù)析合,乃能明曉,而析半交互,原難界畫。若不如此,烏乎狀之?反復(fù)激揚,直下林林,然有即是無耳;然當知有即是無之由仁義行,非許有即是無之淫婪狙詐也。是知一定乃應(yīng)大定,不則大定乃魔門矣。
陽炎相逐,巴蕉剝盡;鏡塵自外,水水相近。懼以終始,本覺本慎;維日重輪,三五正。此事易簡,不必依我無奈何之朱紫別白,但肯盡心,自然見性。果能死心裂眥,知尊善之故乎,雖誠明知行,本末內(nèi)外,絡(luò)索而即當,以上貫下,即無上下,而存存由己矣。存存者,化亡亡之一半,而仍隨亡亡之一半也。究竟天順而有節(jié),人順則下流。圣人尊天德之善,以政人流之惡,則善亙始終矣,豈惡之所敢敵哉?
吾于《易》有感焉:碩果則幸,來復(fù)志喜;五陽,猶慮難去,何其偏為君子乎?然待小人亦有道矣:《》曰:“施祿及下,居德則忌”;《》上反則《》陰在下,下固有以安之。圣人以《易》懼君子,所以重君子;以小人懼《易》,故責君子即以化小人。《泰》曰:“內(nèi)君子,外小人”,不除之而外之,消息之道也;其治心也亦然。
《傷寒論》人身以陽氣為主,佛言暖氣歸火,而性情蒸于營衛(wèi),相因生火。陽氣附火,火日焚和,故能病人;然養(yǎng)人者,即此火也。庸醫(yī)清火,惟恐不盡,火盡而人死。食既滋之,飲以流之,藥常清之,郁則發(fā)之。或滋其陰,以運轉(zhuǎn)自解;或培其本,以大補從治,使水火既濟而已。
性餡(陷)乎情饣炎(焰),理混乎欲瀾,猶火與薪,依之即烈。問薪何如,豈能除之乎?不能除而必言除之,適得其平。以人偏此,言空盡者偏彼,故曰適得其平。不思善,不思惡,而不礙公符之思善究竟,適得至善之平;惕之勞之,無身有事,適得平懷泯盡之平。無明即是明,然不得不言“明”,以適得無“無明”之平。
衣難免敝,何諱乎浣?溲難免穢,何諱乎溝?面日適盥,無所于增;飯後適飲(?),無所于減。聞之曰:戒可破,見不可破;本無待乎作主,而必言作主;執(zhí)即非道,不執(zhí)亦非道。究竟何道,是謂大道?一受成形,不忘(亡)以待盡,死而後已耳。豈惟死而後已,死且不已,悲哉悲哉!
蒙長者有獨子,聰明,負直氣,使才,顛狂,不事事,破長者之家。長者旦夕經(jīng)紀,怒子不孝,閉而縛之,時時逸出,逾月不返。購而回,回復(fù)如是。細察其子,非不肖子,何乃憋{敷心}、口、被發(fā),食穢枕草,見父噤聲,頓爾蚩,殆病也夫?請神醫(yī)診視之。曰:非此子之病,乃長者之病也。長者驚而問故,醫(yī)曰:“從來混沌閥閱,宜有此破家子。不破家,它禍且至,鬼亦瞰之。公自不知家之所以當破,恨尚未有破者,故籌計愛惜,而不尊師請事耳。嗣君家寶,用光得薪。公何必家?又何患無家乎?渠自得師,渠自爭達,君勿求其爭達之業(yè)。求之則急,父子俱躁而焦死,不如忘之?!遍L者溱溱忄詹忄詹,歡喜而泣,呼子起床。其子伉伉劫劫,一躍ㄏ地,奉泣而噓。長者拜神醫(yī)曰:吾今日乃知無子而有子。
太極非陰陽,而陰陽即太極,猶太歲非冬夏,而冬夏即太歲也。人多不知冬即夏、夏即冬之故;知之矣,則掃人之言冬夏者。愚為釋曰:自太歲視之,謂無冬夏;自冬夏用之,謂無太歲,此可相奪而相融也。須知冬即夏,夏即冬之故,即在冬而夏夏而冬之中;則人之冬而夏夏而冬者,固無礙于冬即夏夏即冬,尤無礙于冬自冬夏自夏也。此謂存泯同時之時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