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丙吉斷財(cái)漢丙吉為廷尉時(shí)，陳留有一老人，年八十余。前妻有一女，已適人。后妻生一子，而翁死家甚富，子方數(shù)歲，女欲奪其財(cái)，乃誣：“后母所生非我父之子。”郡縣皆不能決，聞?dòng)谂_(tái)省。吉乃言曰：“吾聞老人之子不耐寒，日中無影?！睍r(shí)方八月，取同歲兒，均服單衣，唯老人之子畏寒變色。又令與諸兒立于日中，唯老人之子無影。遂奪財(cái)物，歸后母之男。前女服誣母之罪。舊不著出處?！ “矗夯蛞蔁o影，恐其不然。南史蕭映傳：“荊州上津張?jiān)?，年九十七生兒，遂無影?！鼻按斯虈L驗(yàn)此，尚有疑哉？ 42寒朗廷爭后漢寒朗，以謁者守侍御史，與三府掾?qū)俟部及赋z顏忠、王平等，辭連耿建、臧信、鄧鯉、劉建四侯。建等辭未嘗與忠、平相見。是時(shí)，顯宗怒甚，吏皆惶恐，諸所連及，率一切陷入，無敢以情恕者。朗心傷其冤，試以建等物色獨(dú)問忠、平，而二人錯(cuò)愕不能對(duì)。朗知其詐，乃上言：“建等無奸，專為忠、平所誣。疑天下無辜，類多如此。”帝乃召朗入，問曰：“建等即如是，忠、平何故引之？”朗對(duì)曰：“忠、平自知所犯不道，故多有虛引，冀以自明。”帝曰：“即如是，四侯無事，何不早奏，獄竟而久系至今邪？”朗對(duì)曰：“臣雖考之無事，然恐海內(nèi)別有發(fā)其奸者，故未敢時(shí)上?！钡叟R曰：“吏持兩端！”促提下。左右方引去，朗曰：“愿一言而死。小臣不敢欺，欲助國耳。”帝曰：“誰與共為章？”對(duì)曰：“臣自知當(dāng)必族滅，不敢多污染人，誠冀陛下一覺悟而已。臣見考囚在事者，咸共言妖惡大故，臣子所宜同疾，今出之不如入之，可無后責(zé)。是以考一連十，考十連百。又公卿朝會(huì)，陛下問以得失，皆長跪言：‘舊制，大罪禍及九族。陛下大恩，裁止于身，天下幸甚?！捌錃w舍，口雖不言，而仰屋竊嘆，莫不知其多冤，無敢牾陛下者。臣今所陳，誠死無悔?！钡垡饨猓t遣朗出。后二日，車駕自幸洛陽獄，錄囚徒，理出千余人。出后漢書本傳。舊集不載。
按：傳言朗廷爭冤獄，范曄以比“晏子一言，齊侯省刑”，云：“篤矣乎，仁者之情也！”彼其惶恐，一切陷入，無敢以情恕者，唯務(wù)一己逃責(zé)，豈恤眾人負(fù)冤，斯不仁哉！“仁者必有勇”，于朗見之矣，是故能辨誣也。
43孫亮破矢吳廢帝孫亮，暑月游西苑，食生梅，使黃門以銀碗并蓋，就中藏吏取蜜。黃門素怨藏吏，乃以鼠矢投蜜中，啟言藏吏不謹(jǐn)。亮即呼吏持蜜瓶入，問曰：“既蓋覆之，無緣有此，黃門不有求于爾乎？”吏叩頭曰：“彼嘗從臣貸宮席，不與?！绷猎唬骸氨貫榇艘玻嘁字??！蹦肆钇剖笫?，內(nèi)燥。亮笑曰：“若先在蜜中，當(dāng)內(nèi)外俱濕，今內(nèi)燥者，乃枉之耳?！庇谑屈S門服罪。舊出吳志注。先引吳歷云：亮出西苑，食生梅，使黃門至中藏取蜜漬梅。蜜中有鼠矢，召問藏吏，藏吏叩頭。亮問曰：“黃門從汝求蜜邪？”吏曰：“向求，實(shí)不敢與?！秉S門不服，侍中張邠等啟：“黃門、藏吏辭語不同，請付獄推究?！绷猎唬骸按艘字?。”令破鼠矢，矢里燥。亮大笑，謂邠等曰：“若矢先在蜜中，中外當(dāng)俱濕。今外濕里燥，必是黃門所為?！秉S門首服，左右莫不驚悚。又引江表傳云：亮使黃門以銀碗并蓋，就中藏吏取交州所獻(xiàn)甘庶餳。黃門先恨藏吏，以鼠矢投餳中，啟言藏吏不謹(jǐn)。亮呼吏持餳器入，問曰：“此器既蓋之，且有掩覆，無緣有此。黃門將有恨于汝耶？”吏叩頭曰：“嘗從臣求宮中莞席，宮席有數(shù)，不敢與。”亮曰：“必是此也。”覆問黃門，黃門首服。兩說小異，凝雜取之，故破矢事出吳歷，求席事出江表傳?！ “矗号崴芍詾椋骸笆笫感抡撸啾砝锝詽?。黃門取新矢則無以得其奸，緣遇燥矢，故成亮之慧。然猶謂吳歷此言，不如江表傳為實(shí)?！狈蛄了哉?，決定之理也；松之所言者，偶合之事也。理雖決定，事或偶合。故執(zhí)理以御事，亦有時(shí)乎不通；而窮理之人，反為曉事者所笑，蓋以此耳。惟圓珠不滯，鑒照難欺，則事理兼明，而情狀必得。故凝雜取兩說，今復(fù)備載其本末也。
44苻融驗(yàn)走(薛顏一事附)前秦苻融，為冀州牧。有老姥于路遇劫，喝賊，路人為逐擒之，賊反誣路人。時(shí)已昏黑，莫知其孰是，乃俱送之。融見而笑曰：“此易知耳。可二人并走，先出鳳陽門者非賊?！奔榷€入，融正色謂后出者曰：“汝真賊也，何誣人乎！”賊遂服罪。蓋以賊若善走，必不被擒，故知不善走者賊也。舊出晉書載記本傳?！ “矗貉︻伌笄?，知江寧府。邏者晝劫人，反執(zhí)平人以告。顏視其顏色、舉動(dòng)，叱曰：“爾盜也?！毙抵?，果服。頗亦類此。見本傳。
蓋辨誣之術(shù)，唯博聞、深察，不可欺惑，乃能精焉。丙吉，所謂博聞也；孫亮，所謂深察也。苻融驗(yàn)走而得其實(shí)，薛顏視色而得其情，皆可謂察之深而辨之明矣。若誣非難辨，而勢有不敢，則唯勇于義者能之，寒朗是也。 45李崇紿兵已見釋冤門。
46御史質(zhì)狀唐高祖舉義師于太原。李靖與衛(wèi)文升仕隋，守長安，乃收皇族害之。及平關(guān)中，誅文升等，及靖。靖言曰：“公定關(guān)中，唯復(fù)私仇，亦為天下耶？若為天下，未得殺靖?！蹦松嶂?。及為岐州刺史，或有人希旨告靖謀反者，高祖命一御史往案之，謂曰：“李靖反狀實(shí)，便可處分?！庇分湔_罔，請與告事者偕行。行數(shù)驛，御史佯失告狀，驚懼異常，鞭撻行典，乃祈告事者曰：“李靖反狀分明，親奉圣旨，今失告狀，幸救其命?！备媸抡吣藙e疏狀與御史。驗(yàn)其狀，與元狀不同。即日還京以聞，告事者伏誅。失御史名。舊不著出處，蓋唐人小說所載也。以正史考之，率皆不合。唐書宗室傳言：淮安王神通，隋大業(yè)末在長安，會(huì)高祖兵興，吏逮捕，亡命入鄠南山。襄邑王神符，為衛(wèi)文升所囚，京師平，封安吉郡公。諸公主傳言：高祖女長廣公主，下嫁趙慈景。帝起兵，或勸亡去，對(duì)曰：“母以我為命，且安往?！崩舨断涤讵z。帝平京師，拜開化郡公。是靖未嘗與文升害皇族也。北史衛(wèi)文升傳言：義師入關(guān)，自知不能守，憂懼稱疾，不知政事。城陷，歸于家，義寧中卒。是高祖未嘗誅文升等也。唐書李靖傳言：高祖擊突厥，靖為馬邑丞，察有非常志，自囚，上急變，傳送江都。至長安，道梗。高祖已定京師，將斬之，靖呼曰：“公起兵為天下除暴亂欲就大事，以私怨殺誼士乎？”秦王亦為請，得釋。是靖之仕隋，初不與守長安事也，傳又言：高祖詔靖安輯江南，至峽州，阻賊不得前，帝謂逗留，詔都督許紹斬靖。紹為請而免。其后破冉肇則，帝喜謂“使功不如使過”。自是委以征討，降蕭銑，禽輔公祏。是未嘗為岐州刺史，亦未嘗有人告其謀反也。凡小說載事，多失其實(shí)，不足深信。然辨誣之術(shù)，茍有可取，亦不當(dāng)廢也。
按：辨誣之術(shù)，有正、有譎。李崇疑其誣也，故譎以求情；御史知其誣也，故譎以取質(zhì)。茍非盡心者，則亦豈能精耶。
47張楚金解字唐垂拱年，羅織事起。湖州佐史江琛，取刺史裴光判書，割取其字，輳合成文，以為與徐敬業(yè)反書，告之。則天差御史往推。光疑云：“書是光書，語非光語?！鼻昂笕?，皆不能決?；蛩]張楚金能推事，乃令再劾，又不移前疑。楚金憂悶，偃臥窗邊，日光穿透，因取反書向日看之，乃見書字補(bǔ)葺而成，平看則不覺，向日則皆見。遂集州縣官吏，索水一盆，令琛以書投于水中，字字解散。琛叩頭服罪。敕決一百，然后斬之。舊不著出處?！ “矗捍朔侵撬闼埃既灰娭?。荀卿有言：“今夫亡針者，終日求之而不得，其得之非目益明也，眸而見之也?！毙闹趹]亦然，要在至誠求之不已也。楚金之求獄情，何以異于此哉？是亦盡心之效也。楚金事跡，見唐書張道源傳，乃其族孫也。以傳考之，楚金儀鳳初進(jìn)刑部侍郎，至垂拱初凡歷十年，資望已高矣，猶被薦推事，斯亦可疑也。
48張行岌逼訪唐則天朝，有告駙馬崔宣謀反者，先誘藏宣妾，云妾將發(fā)其謀，宣殺之，投尸于洛水。御史張行岌案之，略無跡狀。則天怒，令重案，行岌奏如初。則天曰：“崔宣反狀分明，我令來俊臣案劾，汝當(dāng)勿悔也?！毙嗅г唬骸俺纪剖抡\不若俊臣。然陛下委臣推事，必須實(shí)狀，若順旨妄族平人，豈法官所守？臣以為陛下試臣耳。”則天厲色曰：“崔宣既殺其妾，反狀自然明矣。妾今不獲，如何可雪？乃欲寬縱之耶！”行岌懼，逼宣家訪妾。宣再從弟思兢于中橋南北多致錢帛募匿妾者，寂無所聞。而宣家每竊議事，則獄中告人輒知揣其家有同謀者。因詐語宣妻曰：“須絹三百疋，雇俠客殺告人。”詰旦，微服伺于臺(tái)側(cè)。宣有門客，為宣所信，同于子弟。是日，至臺(tái)，賂閽者通消息。告人遽言：“崔家雇客刺我，請以聞?！迸_(tái)中驚擾。思兢密隨門客至天津橋，罵曰：“若陷崔宣，引汝同謀，何路自脫？汝出崔家妾，與汝五百縑，足以歸鄉(xiāng)成百年計(jì)。不然，殺汝必矣！”客悔謝，遂引思兢于告者黨，獲其妾，宣乃免。舊不著出處，以唐史考之，高宗三女，太宗二十一女，其駙馬皆無崔姓。高祖十九女，其駙馬有崔恭禮、崔宣慶。傳言：宣慶妻館陶公主，與趙?妻常樂公主姊妹也。?為壽州刺史，越王貞將舉兵，遺?書假道，?將應(yīng)之。主進(jìn)其使，語以勉王“舍生取義”。其后王敗，周興劾?與主連謀，皆被殺。然則宣豈宣慶耶？其或誣告，殆以是歟？
按：行岌當(dāng)酷吏任事之時(shí)，獨(dú)不順旨妄族平人，雖再被詰責(zé)，亦全其所守，故卒能辨誣也。其不及徐有功者，未能無懼耳。然其懼也，但逼宣家訪妾而已，則異乎懼而失守者，可不謂之賢哉！史逸其事，故備言之。
49張鷟括字唐張鷟，為河陽尉。有呂元者，偽作倉督馮忱書，盜糶官粟。忱不認(rèn)，元堅(jiān)執(zhí)，久不能決。鷟乃取告牒，括兩頭，留一字，問元：“是汝書，即注云是；不是，即注云非?！痹⒃疲骸胺??！比ダ?，乃是元告牒，遂決五下。又取偽書括字問之，元注云：“是?！比ダ?，乃是偽作馮忱書也，元遂服罪。舊不著出處。
按：鷟蓋已知其誣，而欲使之服，故括字以核其奸，問書以正其慝，斯不可隱諱矣，亦安得不服乎？
50李德裕劾僧唐李德裕，鎮(zhèn)浙西。有甘露寺主僧，訴交割常住物，被前知事僧沒金若干兩，引前數(shù)輩為證，遞相交付，文籍在焉。新受代者已服盜取之罪，未窮破用之所。德裕疑其非實(shí)，僧乃訴冤曰：“居寺者樂于知事，積年以來，空交分兩文書，其實(shí)無金矣。眾人以某孤立，不狎流輩，欲乘此擠之。”德裕惻然曰：“此不難知也?！蹦艘远底訑?shù)乘，命關(guān)連僧入對(duì)，坐兜子中，門皆向壁，不得相見。各與黃泥，令模前后交付下次金形狀，以憑證據(jù)。而形狀皆不同，于是劾其誣罔，一一服罪。舊不著出處。
51杜亞詰觴唐杜亞，鎮(zhèn)維揚(yáng)。有富民，父亡未幾，奉繼母不以道。元日，上壽于母，因復(fù)賜觴于子。既受，將飲，乃疑有毒，覆于地而地墳，乃詬其母曰：“以酖殺人，上天何佑！”母拊膺曰：“天鑒在上，何當(dāng)厚誣！”職者執(zhí)詣公府。亞詰之曰：“爾上母壽酒從何來？”曰：“長婦執(zhí)爵而致也?！薄澳纲n爾觴又從何來？”曰：“亦長婦所執(zhí)之爵也?！薄伴L婦為誰？”曰：“此子之婦也?！眮喸X之曰：“毒因婦起，奈何誣母！”遂分于廳廁劾之。乃是夫婦同謀，以誣其母也。舊不著出處。
按：辨誣之術(shù)，或以物正其慝，李德裕與泥模金是也；或以事核其奸，杜亞詰觴劾酖是也：此皆其正而不譎者也。
52武行德辨鹽(薛居正一事附)武行德之守洛京也，國家方設(shè)鹽法，有能捉獲一斤以上者，必加厚賞。時(shí)不逞之徒，往往以私鹽中人者。常有村童，負(fù)菜入城。途中，值一尼自河陽來，與之偕行。去城近，尼輒先入。既而，門司搜閱，于菜籃中獲鹽數(shù)斤，遂系之以詣府。行德取其鹽視之，裹以白綃手帕子，而龍麝之氣襲人，驚曰：“吾視村童，弊衣百結(jié)，藍(lán)縷之甚者也。豈有薰香帕子？必是奸人為之耳?！币騿栐唬骸叭觌x家以來，與何人同途？”村童以實(shí)對(duì)。行德聞之，喜曰：“吾知之矣。此必天女寺尼與門司冀幸以求賞也?！彼靻柶錉?，命親信捕之，即日而獲。其事果連門司，而村童獲免。自是官吏畏服而不敢欺，京師肅然。先是，行德以采薪為業(yè)，氣雄力壯，一谷之薪，可以盡負(fù)。置麾下，攀鱗附翼，遂至富貴，然聽訟甚非所長。至是明辨如此，論者異之?！ “矗貉诱┫啵瑵h干佑中為開封府判官時(shí)，吏有告民以鹽冒法者，獄具，當(dāng)死。居正疑之，召詰其狀，乃是有憾以鹽誣之也。逮捕具服，即抵吏法。與行德事頗相類矣。彼以希賞而然，此以釋憾而然，皆能辨明其誣者，唯在深察其事也。二事并見本傳。
53張保雍雪冤張保雍刑部為湖北轉(zhuǎn)運(yùn)使時(shí)，漢陽俚民販茶，知軍駱與京誣其捍巡檢，二十人法當(dāng)死，百余人當(dāng)從坐。保雍親往慮之，遂明其誣。首得不死，從者皆貰。見曾鞏舍人所撰神道碑。
按：誣人大辟，必不徒然，或以希賞，或以釋憾，斯不仁哉！宜乎保雍力為辨雪也。
54王長吉上言江南提點(diǎn)刑獄王長吉等言：南安軍上猶縣僧法端、守肱，忿漁人索魚直，誣以行劫，賂縣胥，集耆保，掩捕其家，四人遭殺，三人被傷，以殺獲劫賊告于官?？h尉驗(yàn)尸，受賕，隱其縻縛之跡?？h令覆視，老眊，又為典吏所罔。本軍劾得實(shí)，僧皆坐死，余當(dāng)原赦。情理巨蠹，以其狀聞。詔：縣尉杖脊，配道州衙前；縣令貶文學(xué)參軍；余配廣南者十五人。以僧私田給漁者家。見祥符九年詔令?！ “矗荷_漁者，本非難辨，庸吏漫不省察，奸吏相與為市，故如此耳。長吉劾正其罪，雖已無及，然猶愈于縱惡不治。特著于篇，庶可鑒也。
55王臻問傷(賈昌齡一事附)王臻諫議知福州時(shí)，閩人欲報(bào)仇，或先食野葛而后斗，即死其家，遂誣告之。臻問：“所傷果致命耶？”吏持驗(yàn)狀曰：“傷無甚也?！闭橐詾橐?。反訊告者，乃得其實(shí)?！ “矗嘿Z昌齡少卿，初為饒州浮梁尉。其俗輕死，與人有怨，往往先食野葛，以誣怨者。昌齡輒能辨究之，與臻問傷類矣。是皆深察者也。
56錢惟濟(jì)給食錢惟濟(jì)留后，知絳州。民有條桑者，盜強(qiáng)奪之不能得，乃自斫其右臂，誣以殺人。官司莫能辨。惟濟(jì)引問，面給以食，而盜以左手舉匕箸，因語之曰：“他人行刃，則上重下輕。今下重上輕，正用左手傷右臂也?！闭_者引服。已上三事，并見本傳。
按：此以其傷下重上輕，知為自用刃矣。但疑在右臂，故給之食以驗(yàn)其手，而誣狀灼然，彼安得不服耶！
57方偕疏名方偕大卿為御史臺(tái)推直官時(shí)，澧州逃卒與富民有仇，誣以歲殺人十二祭磨?神。逮捕系獄，而久不決，詔偕就鞫之。偕命告人疏所殺主名，尋訪考驗(yàn)，尚多無恙，事遂辨白。見天圣名臣傳。
按：王圭丞相撰唐介參政墓志言：介為岳州沅江令。州民李氏有貲鉅，吏數(shù)以事動(dòng)之，既不厭所求，乃言其家歲殺人祠鬼。會(huì)知州事孟合喜刻深，悉捕系李氏家無少長，榜笞久，莫伏。以介治縣有能名，命更訊之。介按劾無他狀。合怒，以其事聞朝廷。詔遣殿中侍御史方偕，徙其獄于澧州。已而，不異介所劾。其后州吏皆坐罪去，偕以活死者得官。介終不自言。此與章頻驗(yàn)治偽券，而黃夢松擢用類矣。皆篤厚君子也。頻事見察奸門。
然則誣告者非澧州逃卒，而富民乃岳州人，特徙其獄于澧州鞫之耳。且偕是時(shí)不為推直官也。名臣傳所書，不若此志本末詳備，殆未得其實(shí)歟？惟使告人具疏主名，辨誣之術(shù)，有足取者，故特著之?！ ?8杜衍按誣(李纮一事附)杜衍丞相提點(diǎn)河?xùn)|刑獄時(shí)，高繼升知石州，為其仆所告，云與西河蕃部謀叛。捕系數(shù)百人，久不決。詔衍覆案，得仆誣狀，卒論殺之。
按：李纮龍學(xué)為殿中侍御史時(shí)，皇城司卒有告賈人為契丹刺事者。捕系起大獄。更詔纮訊之，盡得其冤狀，告者遂伏辜。頗亦類此。誣告人罪，法當(dāng)反坐。茍非明察，豈能然耶？已上二事，并見本傳。
59程戡得謀程戡宣徽，知處州。民有積為仇者，一日，諸子私謂其母曰：“今母老且病，恐不得更壽，請以母死報(bào)仇?！蹦藲⑵淠?，置仇人之門，而訴于官。仇者不能自明，而戡疑之。僚屬皆言理無足疑，戡曰：“殺人而置其門，非可疑耶？”乃親劾治，具得本謀。見王圭丞相所撰墓志。
60蘇渙疑奸(陸廣一事附)蘇渙郎中知衡州時(shí)，耒陽民為盜所殺，而盜不獲。尉執(zhí)一人，指為盜。渙察而疑之，問所從得，曰：“弓手見血衣草中，呼其儕視之，得其人以獻(xiàn)?！睖o曰：“弓手見血衣，當(dāng)自取之以為功，尚何呼他人？此必為奸。”訊之而服。他日，果得真盜。見蘇轍門下所撰墓志。
按：辨誣者或以情理察之，程戡是也；或以辭理察之，蘇渙是也：皆可謂之明矣。
然陸廣校理知導(dǎo)江縣時(shí)，盜屠民家，尉誣一人，執(zhí)以詣縣。廣視而言曰：“非也?！贬屩Ｎ玖?，眾亦疑，終不聽。后果獲真盜。見王安石丞相所撰墓志。此何以知之？蓋廣能布耳目，察民事，而先知尉所執(zhí)非盜，則不必如渙問所從得也。眾既莫曉，故亦疑焉。至于獲真盜終不以語人，蓋布耳目、察民事者，不可使眾皆知也。
61郭勸理誣郭勸給事通判萊州時(shí)，有民為仇人所誣，罪當(dāng)死，吏受賕且傅致。勸為辨理得免，民家畫其像而生祠之。見本傳。
62寇平更訊寇平少卿，知淮陽軍。始至，會(huì)獄有系囚，當(dāng)殊死。疑未得實(shí)，而更訊之，果為吏所誣。囚且釋，吏僅得減死。眾相戒敕，不敢為欺。見王圭丞相所撰墓志?！ “矗簞衽c平所以辨誣，不得之其辭，則得之其情也。明可知矣！是故造誣者懼焉，被誣者懷焉，皆其盡心察獄之效也。
63單孟陽鞫贓單孟陽大卿為御史臺(tái)推直官時(shí)，有以贓誣江南轉(zhuǎn)運(yùn)使呂昌齡者，中丞張昪亦言之。累鞫不承，詔孟陽以制獄案治。孟陽雖御史屬，不阿長，而卒直之。因請避，得知濮州。見本傳。
64畢仲游案劫畢仲游大夫提點(diǎn)河?xùn)|刑獄時(shí)，韓縝丞相出鎮(zhèn)太原，家奴胡童自陳，有卒剽劫其衣服于黃堂之側(cè)。怒以付吏，將黥配之。仲游謂：“小童衣服鮮薄，而剽劫于大帥、故相之宇下，非人情也。”易吏案治，其誣乃辨。見陳恬直閣所撰墓志。
按：誣有難知者，有易知者。智不足，則有所惑，而于難知者不能辨矣；勇不足，則有所懼，而于易知者不敢辨矣。茍不能辨，亦奚足責(zé)。若不敢辨，斯實(shí)可罪。孟陽之鞫贓，不阿中丞意；仲游之案劫，不避大帥怒：所謂勇于義者也。65魏濤求實(shí)(景德驛卒一事附)魏濤朝奉，知沂州氶縣。兩仇斗而傷，決遣，而傷者死。濤求其故而未得，死者子訴于監(jiān)司。監(jiān)司怒，有惡語。濤嘆曰：“官可奪，而囚不可殺。”后得其實(shí)：是夕罷歸，騎及門，墜而死。鄰證既明，其誣乃辨。見陳師道正字所撰墓志。 按：此蓋死者子因其常斗以誣其仇人也。夫斗而即決者，傷不致甚，法無保辜，今乃誣其傷而死也。且辜限內(nèi)死，若有他故，唯坐傷罪，彼騎而墜是他故也，可見其傷不應(yīng)保辜也。濤能求得其實(shí)，辨明其誣，可謂盡心矣。
景德間，有縣胥醉，與驛卒相毆。夜歸，胥仆于路?；蛞愿孀?，地寒恐僵死。卒往視之，則已死矣。里胥執(zhí)送官，以為毆?dú)⑷?，其?shí)寒凍死也。卒之母訴于州，又訴于朝，皆反得罪。真宗以此諭宰臣，令謹(jǐn)擇刑獄之官?！ ∪舳穫卟挥鑫簼瑒t驛卒何以異哉？其能盡心，亦足為賢也。
按：傳言朗廷爭冤獄，范曄以比“晏子一言，齊侯省刑”，云：“篤矣乎，仁者之情也！”彼其惶恐，一切陷入，無敢以情恕者，唯務(wù)一己逃責(zé)，豈恤眾人負(fù)冤，斯不仁哉！“仁者必有勇”，于朗見之矣，是故能辨誣也。
43孫亮破矢吳廢帝孫亮，暑月游西苑，食生梅，使黃門以銀碗并蓋，就中藏吏取蜜。黃門素怨藏吏，乃以鼠矢投蜜中，啟言藏吏不謹(jǐn)。亮即呼吏持蜜瓶入，問曰：“既蓋覆之，無緣有此，黃門不有求于爾乎？”吏叩頭曰：“彼嘗從臣貸宮席，不與?！绷猎唬骸氨貫榇艘玻嘁字??！蹦肆钇剖笫?，內(nèi)燥。亮笑曰：“若先在蜜中，當(dāng)內(nèi)外俱濕，今內(nèi)燥者，乃枉之耳?！庇谑屈S門服罪。舊出吳志注。先引吳歷云：亮出西苑，食生梅，使黃門至中藏取蜜漬梅。蜜中有鼠矢，召問藏吏，藏吏叩頭。亮問曰：“黃門從汝求蜜邪？”吏曰：“向求，實(shí)不敢與?！秉S門不服，侍中張邠等啟：“黃門、藏吏辭語不同，請付獄推究?！绷猎唬骸按艘字?。”令破鼠矢，矢里燥。亮大笑，謂邠等曰：“若矢先在蜜中，中外當(dāng)俱濕。今外濕里燥，必是黃門所為?！秉S門首服，左右莫不驚悚。又引江表傳云：亮使黃門以銀碗并蓋，就中藏吏取交州所獻(xiàn)甘庶餳。黃門先恨藏吏，以鼠矢投餳中，啟言藏吏不謹(jǐn)。亮呼吏持餳器入，問曰：“此器既蓋之，且有掩覆，無緣有此。黃門將有恨于汝耶？”吏叩頭曰：“嘗從臣求宮中莞席，宮席有數(shù)，不敢與。”亮曰：“必是此也。”覆問黃門，黃門首服。兩說小異，凝雜取之，故破矢事出吳歷，求席事出江表傳?！ “矗号崴芍詾椋骸笆笫感抡撸啾砝锝詽?。黃門取新矢則無以得其奸，緣遇燥矢，故成亮之慧。然猶謂吳歷此言，不如江表傳為實(shí)?！狈蛄了哉?，決定之理也；松之所言者，偶合之事也。理雖決定，事或偶合。故執(zhí)理以御事，亦有時(shí)乎不通；而窮理之人，反為曉事者所笑，蓋以此耳。惟圓珠不滯，鑒照難欺，則事理兼明，而情狀必得。故凝雜取兩說，今復(fù)備載其本末也。
44苻融驗(yàn)走(薛顏一事附)前秦苻融，為冀州牧。有老姥于路遇劫，喝賊，路人為逐擒之，賊反誣路人。時(shí)已昏黑，莫知其孰是，乃俱送之。融見而笑曰：“此易知耳。可二人并走，先出鳳陽門者非賊?！奔榷€入，融正色謂后出者曰：“汝真賊也，何誣人乎！”賊遂服罪。蓋以賊若善走，必不被擒，故知不善走者賊也。舊出晉書載記本傳?！ “矗貉︻伌笄?，知江寧府。邏者晝劫人，反執(zhí)平人以告。顏視其顏色、舉動(dòng)，叱曰：“爾盜也?！毙抵?，果服。頗亦類此。見本傳。
蓋辨誣之術(shù)，唯博聞、深察，不可欺惑，乃能精焉。丙吉，所謂博聞也；孫亮，所謂深察也。苻融驗(yàn)走而得其實(shí)，薛顏視色而得其情，皆可謂察之深而辨之明矣。若誣非難辨，而勢有不敢，則唯勇于義者能之，寒朗是也。 45李崇紿兵已見釋冤門。
46御史質(zhì)狀唐高祖舉義師于太原。李靖與衛(wèi)文升仕隋，守長安，乃收皇族害之。及平關(guān)中，誅文升等，及靖。靖言曰：“公定關(guān)中，唯復(fù)私仇，亦為天下耶？若為天下，未得殺靖?！蹦松嶂?。及為岐州刺史，或有人希旨告靖謀反者，高祖命一御史往案之，謂曰：“李靖反狀實(shí)，便可處分?！庇分湔_罔，請與告事者偕行。行數(shù)驛，御史佯失告狀，驚懼異常，鞭撻行典，乃祈告事者曰：“李靖反狀分明，親奉圣旨，今失告狀，幸救其命?！备媸抡吣藙e疏狀與御史。驗(yàn)其狀，與元狀不同。即日還京以聞，告事者伏誅。失御史名。舊不著出處，蓋唐人小說所載也。以正史考之，率皆不合。唐書宗室傳言：淮安王神通，隋大業(yè)末在長安，會(huì)高祖兵興，吏逮捕，亡命入鄠南山。襄邑王神符，為衛(wèi)文升所囚，京師平，封安吉郡公。諸公主傳言：高祖女長廣公主，下嫁趙慈景。帝起兵，或勸亡去，對(duì)曰：“母以我為命，且安往?！崩舨断涤讵z。帝平京師，拜開化郡公。是靖未嘗與文升害皇族也。北史衛(wèi)文升傳言：義師入關(guān)，自知不能守，憂懼稱疾，不知政事。城陷，歸于家，義寧中卒。是高祖未嘗誅文升等也。唐書李靖傳言：高祖擊突厥，靖為馬邑丞，察有非常志，自囚，上急變，傳送江都。至長安，道梗。高祖已定京師，將斬之，靖呼曰：“公起兵為天下除暴亂欲就大事，以私怨殺誼士乎？”秦王亦為請，得釋。是靖之仕隋，初不與守長安事也，傳又言：高祖詔靖安輯江南，至峽州，阻賊不得前，帝謂逗留，詔都督許紹斬靖。紹為請而免。其后破冉肇則，帝喜謂“使功不如使過”。自是委以征討，降蕭銑，禽輔公祏。是未嘗為岐州刺史，亦未嘗有人告其謀反也。凡小說載事，多失其實(shí)，不足深信。然辨誣之術(shù)，茍有可取，亦不當(dāng)廢也。
按：辨誣之術(shù)，有正、有譎。李崇疑其誣也，故譎以求情；御史知其誣也，故譎以取質(zhì)。茍非盡心者，則亦豈能精耶。
47張楚金解字唐垂拱年，羅織事起。湖州佐史江琛，取刺史裴光判書，割取其字，輳合成文，以為與徐敬業(yè)反書，告之。則天差御史往推。光疑云：“書是光書，語非光語?！鼻昂笕?，皆不能決?；蛩]張楚金能推事，乃令再劾，又不移前疑。楚金憂悶，偃臥窗邊，日光穿透，因取反書向日看之，乃見書字補(bǔ)葺而成，平看則不覺，向日則皆見。遂集州縣官吏，索水一盆，令琛以書投于水中，字字解散。琛叩頭服罪。敕決一百，然后斬之。舊不著出處?！ “矗捍朔侵撬闼埃既灰娭?。荀卿有言：“今夫亡針者，終日求之而不得，其得之非目益明也，眸而見之也?！毙闹趹]亦然，要在至誠求之不已也。楚金之求獄情，何以異于此哉？是亦盡心之效也。楚金事跡，見唐書張道源傳，乃其族孫也。以傳考之，楚金儀鳳初進(jìn)刑部侍郎，至垂拱初凡歷十年，資望已高矣，猶被薦推事，斯亦可疑也。
48張行岌逼訪唐則天朝，有告駙馬崔宣謀反者，先誘藏宣妾，云妾將發(fā)其謀，宣殺之，投尸于洛水。御史張行岌案之，略無跡狀。則天怒，令重案，行岌奏如初。則天曰：“崔宣反狀分明，我令來俊臣案劾，汝當(dāng)勿悔也?！毙嗅г唬骸俺纪剖抡\不若俊臣。然陛下委臣推事，必須實(shí)狀，若順旨妄族平人，豈法官所守？臣以為陛下試臣耳。”則天厲色曰：“崔宣既殺其妾，反狀自然明矣。妾今不獲，如何可雪？乃欲寬縱之耶！”行岌懼，逼宣家訪妾。宣再從弟思兢于中橋南北多致錢帛募匿妾者，寂無所聞。而宣家每竊議事，則獄中告人輒知揣其家有同謀者。因詐語宣妻曰：“須絹三百疋，雇俠客殺告人。”詰旦，微服伺于臺(tái)側(cè)。宣有門客，為宣所信，同于子弟。是日，至臺(tái)，賂閽者通消息。告人遽言：“崔家雇客刺我，請以聞?！迸_(tái)中驚擾。思兢密隨門客至天津橋，罵曰：“若陷崔宣，引汝同謀，何路自脫？汝出崔家妾，與汝五百縑，足以歸鄉(xiāng)成百年計(jì)。不然，殺汝必矣！”客悔謝，遂引思兢于告者黨，獲其妾，宣乃免。舊不著出處，以唐史考之，高宗三女，太宗二十一女，其駙馬皆無崔姓。高祖十九女，其駙馬有崔恭禮、崔宣慶。傳言：宣慶妻館陶公主，與趙?妻常樂公主姊妹也。?為壽州刺史，越王貞將舉兵，遺?書假道，?將應(yīng)之。主進(jìn)其使，語以勉王“舍生取義”。其后王敗，周興劾?與主連謀，皆被殺。然則宣豈宣慶耶？其或誣告，殆以是歟？
按：行岌當(dāng)酷吏任事之時(shí)，獨(dú)不順旨妄族平人，雖再被詰責(zé)，亦全其所守，故卒能辨誣也。其不及徐有功者，未能無懼耳。然其懼也，但逼宣家訪妾而已，則異乎懼而失守者，可不謂之賢哉！史逸其事，故備言之。
49張鷟括字唐張鷟，為河陽尉。有呂元者，偽作倉督馮忱書，盜糶官粟。忱不認(rèn)，元堅(jiān)執(zhí)，久不能決。鷟乃取告牒，括兩頭，留一字，問元：“是汝書，即注云是；不是，即注云非?！痹⒃疲骸胺??！比ダ?，乃是元告牒，遂決五下。又取偽書括字問之，元注云：“是?！比ダ?，乃是偽作馮忱書也，元遂服罪。舊不著出處。
按：鷟蓋已知其誣，而欲使之服，故括字以核其奸，問書以正其慝，斯不可隱諱矣，亦安得不服乎？
50李德裕劾僧唐李德裕，鎮(zhèn)浙西。有甘露寺主僧，訴交割常住物，被前知事僧沒金若干兩，引前數(shù)輩為證，遞相交付，文籍在焉。新受代者已服盜取之罪，未窮破用之所。德裕疑其非實(shí)，僧乃訴冤曰：“居寺者樂于知事，積年以來，空交分兩文書，其實(shí)無金矣。眾人以某孤立，不狎流輩，欲乘此擠之。”德裕惻然曰：“此不難知也?！蹦艘远底訑?shù)乘，命關(guān)連僧入對(duì)，坐兜子中，門皆向壁，不得相見。各與黃泥，令模前后交付下次金形狀，以憑證據(jù)。而形狀皆不同，于是劾其誣罔，一一服罪。舊不著出處。
51杜亞詰觴唐杜亞，鎮(zhèn)維揚(yáng)。有富民，父亡未幾，奉繼母不以道。元日，上壽于母，因復(fù)賜觴于子。既受，將飲，乃疑有毒，覆于地而地墳，乃詬其母曰：“以酖殺人，上天何佑！”母拊膺曰：“天鑒在上，何當(dāng)厚誣！”職者執(zhí)詣公府。亞詰之曰：“爾上母壽酒從何來？”曰：“長婦執(zhí)爵而致也?！薄澳纲n爾觴又從何來？”曰：“亦長婦所執(zhí)之爵也?！薄伴L婦為誰？”曰：“此子之婦也?！眮喸X之曰：“毒因婦起，奈何誣母！”遂分于廳廁劾之。乃是夫婦同謀，以誣其母也。舊不著出處。
按：辨誣之術(shù)，或以物正其慝，李德裕與泥模金是也；或以事核其奸，杜亞詰觴劾酖是也：此皆其正而不譎者也。
52武行德辨鹽(薛居正一事附)武行德之守洛京也，國家方設(shè)鹽法，有能捉獲一斤以上者，必加厚賞。時(shí)不逞之徒，往往以私鹽中人者。常有村童，負(fù)菜入城。途中，值一尼自河陽來，與之偕行。去城近，尼輒先入。既而，門司搜閱，于菜籃中獲鹽數(shù)斤，遂系之以詣府。行德取其鹽視之，裹以白綃手帕子，而龍麝之氣襲人，驚曰：“吾視村童，弊衣百結(jié)，藍(lán)縷之甚者也。豈有薰香帕子？必是奸人為之耳?！币騿栐唬骸叭觌x家以來，與何人同途？”村童以實(shí)對(duì)。行德聞之，喜曰：“吾知之矣。此必天女寺尼與門司冀幸以求賞也?！彼靻柶錉?，命親信捕之，即日而獲。其事果連門司，而村童獲免。自是官吏畏服而不敢欺，京師肅然。先是，行德以采薪為業(yè)，氣雄力壯，一谷之薪，可以盡負(fù)。置麾下，攀鱗附翼，遂至富貴，然聽訟甚非所長。至是明辨如此，論者異之?！ “矗貉诱┫啵瑵h干佑中為開封府判官時(shí)，吏有告民以鹽冒法者，獄具，當(dāng)死。居正疑之，召詰其狀，乃是有憾以鹽誣之也。逮捕具服，即抵吏法。與行德事頗相類矣。彼以希賞而然，此以釋憾而然，皆能辨明其誣者，唯在深察其事也。二事并見本傳。
53張保雍雪冤張保雍刑部為湖北轉(zhuǎn)運(yùn)使時(shí)，漢陽俚民販茶，知軍駱與京誣其捍巡檢，二十人法當(dāng)死，百余人當(dāng)從坐。保雍親往慮之，遂明其誣。首得不死，從者皆貰。見曾鞏舍人所撰神道碑。
按：誣人大辟，必不徒然，或以希賞，或以釋憾，斯不仁哉！宜乎保雍力為辨雪也。
54王長吉上言江南提點(diǎn)刑獄王長吉等言：南安軍上猶縣僧法端、守肱，忿漁人索魚直，誣以行劫，賂縣胥，集耆保，掩捕其家，四人遭殺，三人被傷，以殺獲劫賊告于官?？h尉驗(yàn)尸，受賕，隱其縻縛之跡?？h令覆視，老眊，又為典吏所罔。本軍劾得實(shí)，僧皆坐死，余當(dāng)原赦。情理巨蠹，以其狀聞。詔：縣尉杖脊，配道州衙前；縣令貶文學(xué)參軍；余配廣南者十五人。以僧私田給漁者家。見祥符九年詔令?！ “矗荷_漁者，本非難辨，庸吏漫不省察，奸吏相與為市，故如此耳。長吉劾正其罪，雖已無及，然猶愈于縱惡不治。特著于篇，庶可鑒也。
55王臻問傷(賈昌齡一事附)王臻諫議知福州時(shí)，閩人欲報(bào)仇，或先食野葛而后斗，即死其家，遂誣告之。臻問：“所傷果致命耶？”吏持驗(yàn)狀曰：“傷無甚也?！闭橐詾橐?。反訊告者，乃得其實(shí)?！ “矗嘿Z昌齡少卿，初為饒州浮梁尉。其俗輕死，與人有怨，往往先食野葛，以誣怨者。昌齡輒能辨究之，與臻問傷類矣。是皆深察者也。
56錢惟濟(jì)給食錢惟濟(jì)留后，知絳州。民有條桑者，盜強(qiáng)奪之不能得，乃自斫其右臂，誣以殺人。官司莫能辨。惟濟(jì)引問，面給以食，而盜以左手舉匕箸，因語之曰：“他人行刃，則上重下輕。今下重上輕，正用左手傷右臂也?！闭_者引服。已上三事，并見本傳。
按：此以其傷下重上輕，知為自用刃矣。但疑在右臂，故給之食以驗(yàn)其手，而誣狀灼然，彼安得不服耶！
57方偕疏名方偕大卿為御史臺(tái)推直官時(shí)，澧州逃卒與富民有仇，誣以歲殺人十二祭磨?神。逮捕系獄，而久不決，詔偕就鞫之。偕命告人疏所殺主名，尋訪考驗(yàn)，尚多無恙，事遂辨白。見天圣名臣傳。
按：王圭丞相撰唐介參政墓志言：介為岳州沅江令。州民李氏有貲鉅，吏數(shù)以事動(dòng)之，既不厭所求，乃言其家歲殺人祠鬼。會(huì)知州事孟合喜刻深，悉捕系李氏家無少長，榜笞久，莫伏。以介治縣有能名，命更訊之。介按劾無他狀。合怒，以其事聞朝廷。詔遣殿中侍御史方偕，徙其獄于澧州。已而，不異介所劾。其后州吏皆坐罪去，偕以活死者得官。介終不自言。此與章頻驗(yàn)治偽券，而黃夢松擢用類矣。皆篤厚君子也。頻事見察奸門。
然則誣告者非澧州逃卒，而富民乃岳州人，特徙其獄于澧州鞫之耳。且偕是時(shí)不為推直官也。名臣傳所書，不若此志本末詳備，殆未得其實(shí)歟？惟使告人具疏主名，辨誣之術(shù)，有足取者，故特著之?！ ?8杜衍按誣(李纮一事附)杜衍丞相提點(diǎn)河?xùn)|刑獄時(shí)，高繼升知石州，為其仆所告，云與西河蕃部謀叛。捕系數(shù)百人，久不決。詔衍覆案，得仆誣狀，卒論殺之。
按：李纮龍學(xué)為殿中侍御史時(shí)，皇城司卒有告賈人為契丹刺事者。捕系起大獄。更詔纮訊之，盡得其冤狀，告者遂伏辜。頗亦類此。誣告人罪，法當(dāng)反坐。茍非明察，豈能然耶？已上二事，并見本傳。
59程戡得謀程戡宣徽，知處州。民有積為仇者，一日，諸子私謂其母曰：“今母老且病，恐不得更壽，請以母死報(bào)仇?！蹦藲⑵淠?，置仇人之門，而訴于官。仇者不能自明，而戡疑之。僚屬皆言理無足疑，戡曰：“殺人而置其門，非可疑耶？”乃親劾治，具得本謀。見王圭丞相所撰墓志。
60蘇渙疑奸(陸廣一事附)蘇渙郎中知衡州時(shí)，耒陽民為盜所殺，而盜不獲。尉執(zhí)一人，指為盜。渙察而疑之，問所從得，曰：“弓手見血衣草中，呼其儕視之，得其人以獻(xiàn)?！睖o曰：“弓手見血衣，當(dāng)自取之以為功，尚何呼他人？此必為奸。”訊之而服。他日，果得真盜。見蘇轍門下所撰墓志。
按：辨誣者或以情理察之，程戡是也；或以辭理察之，蘇渙是也：皆可謂之明矣。
然陸廣校理知導(dǎo)江縣時(shí)，盜屠民家，尉誣一人，執(zhí)以詣縣。廣視而言曰：“非也?！贬屩Ｎ玖?，眾亦疑，終不聽。后果獲真盜。見王安石丞相所撰墓志。此何以知之？蓋廣能布耳目，察民事，而先知尉所執(zhí)非盜，則不必如渙問所從得也。眾既莫曉，故亦疑焉。至于獲真盜終不以語人，蓋布耳目、察民事者，不可使眾皆知也。
61郭勸理誣郭勸給事通判萊州時(shí)，有民為仇人所誣，罪當(dāng)死，吏受賕且傅致。勸為辨理得免，民家畫其像而生祠之。見本傳。
62寇平更訊寇平少卿，知淮陽軍。始至，會(huì)獄有系囚，當(dāng)殊死。疑未得實(shí)，而更訊之，果為吏所誣。囚且釋，吏僅得減死。眾相戒敕，不敢為欺。見王圭丞相所撰墓志?！ “矗簞衽c平所以辨誣，不得之其辭，則得之其情也。明可知矣！是故造誣者懼焉，被誣者懷焉，皆其盡心察獄之效也。
63單孟陽鞫贓單孟陽大卿為御史臺(tái)推直官時(shí)，有以贓誣江南轉(zhuǎn)運(yùn)使呂昌齡者，中丞張昪亦言之。累鞫不承，詔孟陽以制獄案治。孟陽雖御史屬，不阿長，而卒直之。因請避，得知濮州。見本傳。
64畢仲游案劫畢仲游大夫提點(diǎn)河?xùn)|刑獄時(shí)，韓縝丞相出鎮(zhèn)太原，家奴胡童自陳，有卒剽劫其衣服于黃堂之側(cè)。怒以付吏，將黥配之。仲游謂：“小童衣服鮮薄，而剽劫于大帥、故相之宇下，非人情也。”易吏案治，其誣乃辨。見陳恬直閣所撰墓志。
按：誣有難知者，有易知者。智不足，則有所惑，而于難知者不能辨矣；勇不足，則有所懼，而于易知者不敢辨矣。茍不能辨，亦奚足責(zé)。若不敢辨，斯實(shí)可罪。孟陽之鞫贓，不阿中丞意；仲游之案劫，不避大帥怒：所謂勇于義者也。65魏濤求實(shí)(景德驛卒一事附)魏濤朝奉，知沂州氶縣。兩仇斗而傷，決遣，而傷者死。濤求其故而未得，死者子訴于監(jiān)司。監(jiān)司怒，有惡語。濤嘆曰：“官可奪，而囚不可殺。”后得其實(shí)：是夕罷歸，騎及門，墜而死。鄰證既明，其誣乃辨。見陳師道正字所撰墓志。 按：此蓋死者子因其常斗以誣其仇人也。夫斗而即決者，傷不致甚，法無保辜，今乃誣其傷而死也。且辜限內(nèi)死，若有他故，唯坐傷罪，彼騎而墜是他故也，可見其傷不應(yīng)保辜也。濤能求得其實(shí)，辨明其誣，可謂盡心矣。
景德間，有縣胥醉，與驛卒相毆。夜歸，胥仆于路?；蛞愿孀?，地寒恐僵死。卒往視之，則已死矣。里胥執(zhí)送官，以為毆?dú)⑷?，其?shí)寒凍死也。卒之母訴于州，又訴于朝，皆反得罪。真宗以此諭宰臣，令謹(jǐn)擇刑獄之官?！ ∪舳穫卟挥鑫簼瑒t驛卒何以異哉？其能盡心，亦足為賢也。
鄂公網(wǎng)安備 42010302001612號(hà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