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士陳宗勉起兵南豐。久之，敗死。

　　益王由本、江西布政司夏萬亨、分巡道王養(yǎng)正、知府王棫、推官劉允浩、通判胡縝諸生鄧思銘、義民孔徹元、孔徹哲起兵建昌。南昌已沒，眾謀拒守。棫曰：『事急矣！國無主，不可以集眾』。乃奉王為主。王亦思起事，苦不知兵，年又少，乃委軍事于羅川、永寧二王與艾命新等出號召。得劉琦、楊獨龍、僧丹竹等三十六人為三十六將，兵凡七、八千人，為三十六營；移書歃血，軍勢頗振。又以便宜，留云南入援總兵趙印選軍助戰(zhàn)；富民王某、謝某竭貲助之。事甫立，而〔王〕得仁馳至。有保寧王者，稱自河南至，知兵；眾信之。及戰(zhàn)，從陣后以火矢射眾兵，諸軍皆潰；疑得仁之間矣。王奔寧都之佛旗堂，后死于閩。永寧走寧都，萬亨諸人皆被執(zhí)。允浩督眾巷戰(zhàn)，亦被執(zhí)。金聲桓以萬亨能得民，將降之徇郡邑；勸受命，萬亨書絕命詞以見志。聲桓不之殺，械至武昌，死。王棫被執(zhí)，亦送武昌，死。萬亨妻顧氏、子婦陸氏及其女孫，皆入井死；仆從殉者十余人。養(yǎng)正妻張氏，絕粒九日死。建昌人哀之，合萬亨、養(yǎng)正、棫、允浩之柩葬之沌砦河側(cè)。劉琦、楊獨龍諸人亦多死。惟丹竹絕健，復(fù)從揭重熙攻撫州，刃及得仁之面。重熙敗，丹竹亦病，聲桓使九騎縛之；丹竹奮起，呼所部十余人出伏，自居酒肆；騎不知，即丹竹詢之，立殺二人，其七人走遇伏，獲其二，追之，又獲其二。及聲桓攻廣信，丹竹以長槍、火矢逐之，而陰杙水中；聲桓舟遁，復(fù)罣于杙，遂大敗之。后以精銳邀擊滿洲軍之入閩者，首蹶而死（命新、南英詳下）。

　　思銘，故儀賓；北都陷，即說益王曰：『身兼臣子，坐視宗社傾覆，盍可忍乎』？王大感動。銘即聯(lián)諸生，稱庠兵，請于有司；則曰：『庠可兵耶』？置弗應(yīng)。眾遂散。及王棫等起，思銘入其幕。城破，棫被執(zhí)。聲桓憤其詈也，縛諸竿而射之；每一矢至，輒呼『未中』。及六矢，思銘大吼曰：『經(jīng)時而不能殺我，技何劣也』！遂死。

　　元、哲家富，與客蔡觀光誓起兵。及譚泰圍南昌，哲以眾援之；不克而潰。已傳德安、瑞昌間有奉隆武宗人而起者，徹元入城，逐守吏應(yīng)之；已而寂然，其黨執(zhí)以獻(xiàn)。兄弟皆死，部曲盡散。

　　永寧王慈炎、瑞昌王統(tǒng)鑒、知州張述載、貢生魏一桂起兵瀘溪。永寧以益王敗，入廣東連子洞。旋竭其貲，招蕭升、閻總、張安四營，皆猺寇也。升方夢日墜其門而王至，益樂戴之；禮部侍郎王廷垣、知州揭重熙、舉人艾命新、諸生楊師古及羅川王皆從之。復(fù)建昌，乘勝拔撫州；降臣鄢鼎實等皆遁走。進(jìn)拔進(jìn)賢，饒、信，撫、建之間望風(fēng)相應(yīng)。隆武帝手書存問，使鄭彩因王以復(fù)南昌；彩置不顧。金聲桓兵四掠，王率孤軍以戰(zhàn)，親冒矢石。降寇謝志良等皆愿受王命；顧監(jiān)軍張家玉，執(zhí)其手曰：『誓同生死』！英義之概，為明季諸藩冠。值其部與羅川王部競，羅川王死之。王退撫州，王得仁攻之急。張家玉上王功，請若漢制，以魯益東海；詔南昌克復(fù)，必晉親王。及鄭彩棄廣信遁，湖東危甚，張家玉南募兵；聲桓急攻撫州，王登陴守。凡三月，吉安又破；隆武帝使傅冠以兵援江西，次瀘溪而潰。撫州援絕，王突圍走建昌；王得仁急追之，遂遇害。都司汪一貴、守備杜有聲諸人皆從王起兵，先后俱死。

　　統(tǒng)鑒既起兵，授王來捌、盛名世皆總兵，郭應(yīng)銓、郭應(yīng)衡主事，分屯東鄉(xiāng)、吉水、龍南諸寨。湯執(zhí)中、劉一鵬攻之，來捌等死，王亦殉。

　　魏一桂以貢生起兵，執(zhí)降令李光送鄭彩磔之。故知州張述載亦起兵，相與戰(zhàn)守，敗金聲桓于密渾；王得仁使盡族瀘溪丁、傅、魏三姓。一桂棄妻子走福建，襲將樂，破之；與永西、德化、興安諸藩王攻建昌，亦破之。金聲桓圍建昌，一桂堅守；凡五月，始破。一桂與諸王俱死，惟興安得免。時宗室子孫多起兵，宗派、封爵、時日及起兵郡邑頗難考；永西、德化、興安之起亦然。附列于此。

　　羅川王某、舉人艾命新、御史艾南英起兵貴東。南英工為文，尤精于選核；與陳際泰等齊名，稱幾社，風(fēng)動天下。王先及兩人奉益王號召吏士；益王敗，及永寧王走寧都，又與入廣東，復(fù)入江西。南英攻撫州，屯于進(jìn)賢；以糧匱，退軍許灣，招兵貴東安仁，可二萬。及永寧至撫州，王以兵會，定計取南昌。俄，永寧部與王軍斗，王親出止之，中流矢卒。命新，南英之叔也；同起兵，奉王與金聲桓、黃道周相應(yīng)。羅川亡，命新旋死。南英入閩，陳十可憂疏；授主事，尋改御史。汀州變聞，南英死之。

　　副將傅潛龍起兵東鄉(xiāng)。隆武帝詔至，及其舊部參將黃騰、都司文而武、守備劉勝率眾襲東鄉(xiāng)，破之。屢與王得仁戰(zhàn)，敗死。

　　督師大學(xué)士余應(yīng)柱起兵都昌。金聲桓復(fù)為明，應(yīng)柱散財起兵，以舟師援南昌，敗于落星湖。已復(fù)謂眾曰：『吾年六十四，官尊祿厚；所不了者，欠先帝一死耳』。后以兵救吳江，楊捷以步騎猝迫之；與子臨顯及中軍帥師，皆死之。

　　宗室由■〈木產(chǎn)〉起兵饒州。由■〈木產(chǎn)〉，金華王屬也；為洪承疇所滅。及其屬常游、常洮、常涫皆死。

　　都司趙祖、參謀舒奇謀起兵余干。敗死。

　　義士徐孝伯起兵湖東。往來各郡，又會傅鼎銓于徐博。既而敗死。

　　都司徐德、守備洪士邦起兵于安仁。亦敗死。

　　義士倪大顯起兵樂平。大顯及弟大恢、大登，皆以勇力聞，尚書周損以幣致之。損敗，從黃道周；道周敗，從曹大鎬。及王得仁大發(fā)兵屠樂平，軍中聞其勇，爭欲得之。有僧長八尺余，下馬來搏；顯斫其腦，應(yīng)手死。已度不支，遂自刎。大登、大恢亦被殺。

　　大理寺丞詹兆恒、東湖副使胡奇?zhèn)?、前知唐縣胡夢泰、進(jìn)士徐時敏及楊文、李克升起兵于廣信。兆恒起玉山；隆武帝立，兆恒表賀，晉兵部侍郎。夢泰與同起，傾家募士；亦授給事中。奇?zhèn)ヒ嗥鸨?，守廣信府。金聲桓來攻，兆恒告急，黃道周使監(jiān)軍御史周定礽、員外郎萬文英援之；定礽旋拜巡撫廣信之命，文英分守鉛山。鄭彩既遁（詳前），定礽、文英猶固守；擊聲桓兵，敗之。文英尋及主事唐倜出戰(zhàn)，倜陷陣死。熊開元以倜知兵，自諸生薦授主事，使募兵數(shù)百出關(guān)，應(yīng)文英。倜死，鉛山亦陷；文英盡室沉于湖。夢泰、定礽在廣信，力守數(shù)月；城破，夢泰夫婦自縊死、奇?zhèn)プ载厮?，定礽亦死。兆恒走玉山，聚眾千人，依險自保；往來江西、閩、浙，聲桓不能制。尋攻開化，擊降將李榮兵；兆恒親身搏斗，誓死不移。從兵盡潰，中流矢死。

　　時敏、文、克升同起廣信之九仙山。永歷帝已走南寧，江西義兵亦欲盡；時敏等猶為明，永歷帝封為真定侯。寨破，皆死。

　　副將黃英、義士諶延椿、胡親民、劉紹新起兵瑞州。英及都司敖高、參將姜性誓眾于瑞州之雞公嶺、崇山諸處，王得仁攻之，英等皆沒。

　　廷椿、親民、詔新亦死于起兵。

　　舉人諶志明、故分宜知縣魯國琦、前懷寧〔知〕縣聶棟及其子炬武、解元王東平、舉人利瓦伊楨、黃楧、晏揚勛、貢生任汲、凌洪、黃國彥起兵于上高。志明、國琦、棟、東平、維楨、楧、揚勛，所謂七家軍也。志明以兵東會陳泰來進(jìn)攻撫州，王得仁猝至，志明沒于陣。東平、楧相繼以敗，死；維楨不知所終，或曰自焚死；揚勛、棟皆為僧。

　　國彥亦奉泰來復(fù)上高，殺其知縣某；取新昌、寧州、圍瑞州，不克；攻萬載，取之。尋敗沒。

　　汲、洪亦起兵奉泰來；泰來死，兩人不知所終。

　　右都御史陳泰來起兵新昌。泰來聞益王起兵，將赴之。其姻戴國士及同里按察使漆嘉祉偽止之曰：『公受隆武帝命，督江西義軍矣。今復(fù)從王，將奉以事閩，則王不可；將兩事之，是二心也。公捐身家以教忠也，示人以二，人誰諒之』！乃止。及金聲桓陷新昌，國士降為聲桓用，使招泰來；泰來恨曰：『吾乃為賊誤！均國事也，閩與益何殊』？復(fù)捐貲募士起，曹志明等皆奉之；遂復(fù)上高、新昌、寧州，執(zhí)國士妻子殺之。進(jìn)圍瑞州，不克；取萬載，使其子正儀等他出從義旅。及聲桓兵再至新昌，守者叛出降；泰來走界埠，志明等自上高會之，進(jìn)攻撫州。王得仁猝攻之，泰來走黃氏祠，自刎死。

　　監(jiān)軍許文龍、曾嗣宗起兵寧州。金聲桓招文龍不應(yīng)，以兵逐降吏，屯于奉鄉(xiāng)。嗣宗在寧州，聲桓攻陷之，嗣宗死；進(jìn)圍奉鄉(xiāng)，文龍固守。凡三月，食盡；退軍界首，食又盡。乃被執(zhí)死。

　　監(jiān)察御史徐伯昌、兵部員外郎彭焜、金簡臣起兵寧都。伯昌受命督江西義旅，自新城、廣昌至于寧都，起兵克之。善戰(zhàn)能守，以書生挫銳師，被圍經(jīng)年而不能破。揭重熙、傅鼎銓外，城守久者惟寧都為最。及城陷，大書于壁曰：『讀圣賢書，但知守經(jīng)死，不知達(dá)權(quán)生』。自縊而死。其子先以伯昌命，匿妻山中；返而同死。

　　焜以諸生起兵，從楊廷麟；擢今職。廷麟敗，以幼子屬之。及寧都急，焜飲親故酒，曰：『此城破，我義不辱；行與諸公訣矣！且我與楊公共事，宜死；徒以其孤在。今已長，必?zé)o絕忠臣嗣者』。揖諸人而托之。素衣冠，燒燭于庭；呼妻李氏冠帔出，北面再拜，分就東西偏縊。

　　簡臣，至李定國入江西時，猶以兵屯寧都。明年，敗死。

　　有彭順慶者，亦居于寧都；劉武元招之，不從。旋被殺（詳「江西之亂」）。

　　義士陳其綸起兵于大相山（瑞金治也）。揭、傅諸軍沒，其綸無內(nèi)救，遙附朱成功于福建。降將胡有聲攻之，走寧都之天心寨；被執(zhí)，死。

　　總兵陳輝、汪碩畫、副將汪洋、監(jiān)紀(jì)知州廖汝健起兵貴溪，會胡奇?zhèn)スV信。碩畫，故袁繼咸將；受其遺命輾轉(zhuǎn)江西，不肯降。尋以戰(zhàn)死。輝等亦沒。

　　義民王寵、鄒文鼎起兵吉水。寵偕劉同升起，以部兵不戢去；往來臨江、吉安、撫州、贛州之間，金聲桓不能御。一日為獲，詭乞降；夜半，殺守者，搴聲桓旗走。過新淦至峽江，降令某以為聲桓至也，亟以冠服謁；遽殺之，破其城走。急書其旗曰「追剿王寵」，呼噪而走。既遠(yuǎn)，聲桓兵始知之。及聲桓復(fù)為明，遍招之不得；蓋入山死矣。

　　舊撫將鄧武泰起兵峽江。武泰屯峽江，始終不降。義師起，遂以兵應(yīng)。尋戰(zhàn)死。

　　翰林院檢討傅鼎銓、職方主事鄔見正起兵于宜黃。鼎銓聞福州破，乞兵于寧都之田宗海，不應(yīng)；自集鄉(xiāng)兵，復(fù)宜黃、樂安，復(fù)與揭重熙往來江西（詳「江西之亂」）。久之，被執(zhí)；使降，不可。令以書招重熙，亦不可。在獄閱月，賦詩不輟；有「浴佛詩」傳于世。或欲去其發(fā)；曰：『留此與首偕』。將死，人為之泣。鼎銓志氣如平時，聞角聲，曰：『可行矣！我不任縛』。平行至順化門，南向再拜；刑者請跪，曰：『吾自被擒，誰屈吾膝者』！刑者淚下而顫右手，殺之。鼎銓以北都陷，受賊命，嘗求死以自雪；置木主，書年空其日月，蓋誓志久矣。

　　見正合鼎銓，每事必咨之。鼎銓沒，見正走吉安，與劉季礦圖復(fù)湖南；仍故衣冠，匿村塾。為人所訐；捕至，請自刃死。吏誚之，則大罵；不食，死獄中。

　　都督宋獻(xiàn)忠起兵樂安，授今職。四家軍雖盡破，獻(xiàn)忠等猶為明。戰(zhàn)敗而死。

　　都督陳文魁起兵，其地（？）。后于南豐被執(zhí)死。

　　節(jié)婦劉淑英，廬陵王靄妻也；父鐸，以揚州太守，死珰難。淑英十八而寡，剖股以療其姑。北都陷，即矢報國；集家僮百，四出召募，遂成一軍。后赴張光璧于永新，奇其才，欲妻之；淑英不可，因奪其部。淑英憤卒。

　　義士李陳玉起兵于信豐。侍郎劉士楨使其子稚升來與俱。既而敗死。

　　工部左侍郎劉士楨起兵于龍泉。破泰和、廬陵。吉安再沒，士楨使長子肇履入閩乞師；次子稚升從李陳玉于信豐，為贛州援。贛破，士楨走南田。金聲桓復(fù)為明，士楨再使肇履募義兵，從劉一鵬圍贛州；令稚升入南雄，結(jié)粵軍。聲桓敗，譚泰攻之，士楨走龍泉；吏索之急，絕食而卒。稚升后戰(zhàn)死于長橋鋪。

　　編修楊廷麟、修撰劉同升、鄉(xiāng)官王其■〈穴上弘下〉、劉明保、趙日諏起兵贛州。北都陷，廷麟搶地哭，與同升起兵勤王；授左庶子。宗室統(tǒng)■〈金類〉誣劾姜曰廣及廷麟，謂謀不軌；乃散軍。俄，金聲桓陷江西，列郡驟沒；惟贛州懸?guī)X上，其勢亦岌。廷麟、同升及巡撫李允茂大集紳士于明倫堂，起兵守。廷麟開忠誠社，其■〈穴上弘下〉、明保、日諏各以家丁裹糧從。四方至者且三萬人，復(fù)招壯丁四萬、留廣東兵數(shù)千及中書張同敞所征云南總兵趙印選、胡一青兵四千，大享于城西，誓師恢復(fù)。聲桓陷泰和，廷麟、同升乘其驕，以兵復(fù)萬安諸縣（詳「江西之亂」）；使張安攻撫州。屢疏行在，請臨幸；略言『偏安海甸非計。贛居上游，不易仰攻；且左楚，右浙、閩，背為粵東，控制三面，兵甲精利。六飛臨幸，使四方豪杰知朝廷有恢復(fù)大計也』。隆武帝悅；鄭芝龍尼之，不及行。及樟樹敗，與萬元吉共城守。俄，被詔將行，聞吉安警，陳兵郊外；馳疏言援吉安、防贛州之計。吉安陷，聲桓乘勝攻贛州；廷麟以新軍及廣西軍潰，乃入城守，軍聲頗振。城破，廷麟猶督鄉(xiāng)兵力戰(zhàn)；已知不可為，散其眾，脫身入清水塘自沉死。降將賈熊見之，嘆曰：『此真忠臣也』！倉卒無棺，軿四門瘞之東關(guān)之外。同升子季礦從父起兵，授待詔；后死。湖南總兵鄧凱，城破得免；后從亡于緬甸（詳后）。江西自左夢庚降，義兵起者旬月輒敗，惟廷鱗起贛州，堅守二年；易子析骸，人無叛志。隆武帝嘉之，錫名「忠誠府」。四方聞?wù)?，靡不義之。

　　又宗室由植別為義兵，擁立于贛州；而主兵者之名不可考。降將馬國棟攻破之，由植及擁立者皆死。布衣陸繼望、陸洪基及南城某亦以起兵死，而實事不可詳。其從黃道周、揭重熙諸人者，復(fù)不勝計。南昌再破，其勢較折；而廷麟子弟在湖中者，至永歷帝入緬甸猶有存者。久之而后盡。

　　貢生齊巽、中書張份、僧不空起兵于閩州。巽及份、不空陰以眾起，大學(xué)士曹學(xué)佺資之千金；眾遂立殺懸招撫榜者。錢肅樂聞之，為詩以自慰。降人黃璂密語博托曰：『急取福州，此類必散』。眾果駭潰，人共惜之。

　　大學(xué)士朱繼祚、舉人曾世兗起兵莆田。繼祚從隆武帝至汀州，奔還。聞監(jiān)國魯王在閩安，聚眾起兵；與同安伯楊耿攻興化，克之。既而城陷，被執(zhí)；為訣命詞，自縊。將死，復(fù)為楹聯(lián)以自誓。

　　世兗破家起兵，從繼祚克興化。事敗，走廈門，憂憤以卒。

　　義士李長蛟起兵延平。延平居萬山中，將軍寨尤峭險。博托兵趨福州，長蛟等奉德化王慈燁居之，取大田諸邑。攻者至，扼于山勢，不能克；相持歷歲。陳錦使于對山壘土齊寨而炮擊之，長蛟諸人力戰(zhàn)死。王被執(zhí)，死；宗室王侯死者極眾。始謂其險可依，共保之也。錦又嗜殺，幾屠刈矣。

　　建寧知縣蔣芬、鄖西王常潮及應(yīng)天麟、毛明卿、李尚賢、范恩印起兵建寧。芬知建陽，聞莊烈帝崩，即誓眾起兵；捐資俸、儲火藥，募勇士劉鐵臂、朱千斤等，三請勤王。其詞曰：『幸而邀天之眷，迅掃狂氛，社稷之福；否則，斷頸抉腹，一瞑而萬世不視，以酬國家三百年養(yǎng)士之報，亦無負(fù)芬三十年讀書之心』！識者壯之。南都諸臣無措意，芬不得行。后擢芬參政，與朱繼祚共守興化。兵入，緋衣坐堂上，死。

　　天麟聞黃道周出江西，首以兵從；于是員外郎中書舍人魏棨斌、推官洪京榜、賴?yán)^謹(jǐn)、諸生陳雄飛、應(yīng)士英、王加封、仲成治、高萬榮、劉醇、商應(yīng)椿、蔡春溶、林克佐、黃子淵、黃子靜、黃堡、曹璋各起兵，合數(shù)千人從道周。及敗，諸人并歿。其給京榜札，以風(fēng)、云、雷、雨、虎、豹、熊、驪、龍、象為名。故京榜所統(tǒng)，名「象」字營。朱書其末曰：『東山雨雪，眷其在懷；板屋溫如，何能不思』云云。

　　常潮落魄入閩，虎與臥于僧寺。僧奇之，與入古田。降人高簡肆虐于建寧，眾叛之；遂奉王。鄉(xiāng)官陳某復(fù)以虛實告，遂以王祁為左軍、李文垣為右軍，率兵萬人及竹溪王屯東峰。降將于應(yīng)鵠來攻，設(shè)伏大敗之；進(jìn)攻建寧，王祁以計突入之（詳「閩海遺兵」），車裂簡于市。遂入松溪，知州張朝國不降，斬之；屬邑皆附。馬得功來攻，自潰去；屯于浦城。王以兵復(fù)將樂，促浦城，將扼仙霞關(guān)，不克；復(fù)順昌。得功陷松溪，知州戴應(yīng)選被殺；死者千人。王復(fù)使曾明遠(yuǎn)、葉和、陳士良出甌寧、政和，攻松溪，復(fù)敗得功。自浦城圍建寧，自三月至四月，守御百計，間出戰(zhàn)，勝負(fù)亦相當(dāng)。得功掘黃華山，以巨炮墮西門，梯而上；眾皆呼曰：『休矣！休矣』！王合宮自焚死。祁以功封鄖國公；揮兵巷戰(zhàn)，不勝，自焚死。得功縱殺，火三日夜不息；尸氣聞數(shù)百里。

　　閱二年，故將毛明卿復(fù)起兵，戰(zhàn)于嚴(yán)關(guān)，獨持狼筅奮力死斗；且以兵攻閩、浙間。

　　尚賢、恩印亦起兵奉永歷帝號，往來甌寧、浦城、建陽、建寧、松溪。久之并沒。

　　宗室統(tǒng)锠起兵光澤，頻掠福建、江西、廣東境。使林惠、徐化、朱寅攻安溪，郎廷相敗之；招其部陳龍、施建宇、蔡淑，皆叛降。廷相復(fù)使淑偽還，為內(nèi)應(yīng)；遂攻之，馮珩、朱議潛等執(zhí)王以獻(xiàn)，廷相殺之。

　　義士林質(zhì)起兵復(fù)德化，再攻建寧；降將蔡應(yīng)科逆戰(zhàn)，質(zhì)敗被執(zhí)，死之。

　　舉人陳希友起兵長樂，累官給事中；從監(jiān)國魯王入于海。鄭彩殺熊汝霖，上下駭畏莫敢言；希友獨疏劾之，不納。知必為彩所忌，上印為僧。

　　兵部右侍郎林汝翥、吏部員外郎林垐起兵福清。垐解官募兵千人，扼于鄭氏，郁郁甚。至汀州，倉卒不及救，慟哭而返；匿山中，為一棺書曰「大明孤臣之柩」。聞監(jiān)國魯王至，郡邑起兵擁之為主；拜其父曰：『兒當(dāng)死久矣。作令城不守，當(dāng)死；扈帝事不終，當(dāng)死。今更茍延，恐遺父母辱』！徒步荷戈，與汝翥夾攻福清；身雜伍卒。然鄉(xiāng)民不習(xí)戰(zhàn)，馬得功以勁騎沖之，皆驚潰。垐獨以所部戰(zhàn)，身被數(shù)創(chuàng)，猶不止；流矢中喉，乃卒。

　　汝翥受命總督義師；福清之役，亦被執(zhí)。除夕，飲金屑死。記室葉子器，先被執(zhí)，使作書招垐；垐書絕命詞與之，被殺死。

　　義士林永聚起兵于永春州。隆武帝雖沒，汀、漳、福、建、邵、延之間義師數(shù)起，永春尤甚；結(jié)寨三百有奇，皆為馬得功所破（志乘不詳，湮沒殆盡）。及朱成功北出永春，義兵復(fù)起；可知者，惟永聚耳。有眾數(shù)千，襲破州城；李率泰攻之，永聚敗死。金衢巡撫劉中藻、故蘇松道李向中起兵福寧。中藻返自浙，朱大典薦之，召對稱旨，命撫金、衢。中藻取苧獠、青獠諸種人，練為兵。隆武帝沒，中藻走括蒼山中，以兵攻慶元縣，守之。旋以眾歸監(jiān)國；攻福寧、長樂，皆克之，降故將涂登華，進(jìn)尚書大學(xué)士。治軍有律，語富人佐軍食，士卒樂之；遂見嫉于鄭彩。監(jiān)國使沈荃宸解之，彩不聽；縱兵掠其地。為得功乘之來攻，中藻善守，殺傷四、五千；相持閱七月，城中食盡。中藻知必陷，冠帶坐堂上，為文自祭，屑金飲死。子諸生恩沛被執(zhí)，囚浦城。聞中藻死，曰：『父死節(jié)，子可不繼乎』！亦死。兵科給事中錢肅范（詳前）、舉人連邦琪、繆士坰、方德新、郭邦雍、陳翰迅、幕友歐寧、呂天寵、部將盧某、董世南、張先數(shù)百人皆死。

　　向中起兵雒容山中，藻招之；監(jiān)國以向中為侍郎，巡撫福寧，且監(jiān)中藻軍，以其部屯沙埕。中藻以忠義激士氣，所戰(zhàn)輒勝；其部眾頗不戢，向中以法戢之。馬得功圍福寧，向中兵少不能救；率涂覺華及襄武伯章義軍，扈監(jiān)國入浙江。取健跳、舟山，晉尚書，掌都察院。以鄭彩橫甚，嘆曰：『此何天子、何節(jié)度乎』？值其父卒，監(jiān)國使以墨绖視事。及舟山破，曰：『先帝以治行擢向中，向中不死難；華亭之役，不與沈、夏諸公死；福寧之役，不與劉公死：偷生七載，希得報先帝。今已矣！父死在殯、母老在堂，向中可無死；然不死則辱！我死，當(dāng)投我于海中以見志』！墨绖詣陳錦；曰：『召君不至，捕何至也』？則曰：『招恐諭降，捕就死者』。翔步而出。明日，被殺。

　　招討大將軍朱成功起兵海上。傳三世，至克塽降（詳「閩海遺兵」）；部眾猶多入海者。

　　儒士洪有楨、楊淶起兵漳浦。有楨工書，名溢海外，賈舶爭市之。忽以俠士數(shù)百起嘉禾里，據(jù)漳浦，盡殺文武諸降人；監(jiān)國嘉之，即以為令。未幾，城陷被執(zhí)；瞑目大罵不絕，磔之。懸首高竿，數(shù)日不變。一卒投之水中，夜叫號，若有擊之者；乃羅拜而瘞之。

　　淶亦以起兵，不屈死。

　　在籍御史沈佺期、光祿寺卿林橋升、戶部主事郭符甲、推官諸葛斌起兵泉州。符甲家居，與佺期等誓眾起兵，親身督戰(zhàn)；遍體皆創(chuàng)，斗猶不止?；驍嗥涫?，乃仆：暴尸七日，面如生。鄉(xiāng)人義而葬之。佺期后沒于臺灣。

　　橋升及佺期、符甲共會監(jiān)國圍漳州，斌約楊義為內(nèi)應(yīng)。某夕，守者移義于他門，斌不知而往，一軍盡沒。斌、義皆死。

　　郭必昌子顯，亦謀內(nèi)應(yīng)。事泄，一門十三人皆死。

　　義士林忠起兵于南安。居于雙溪，與陳奇、陳已相應(yīng)。馬得功攻雙溪，奇、已以鄭師來援，兩人皆死。忠走入海，往來閩、浙者八年有奇。及鄭師再入，忠更破德化、大田守之。宜永貴等來攻，不克；久之，乃沒。

　　僉都御史田辟起兵入衛(wèi)；錦衣王之臣奉隆武帝命閱其軍，誣以冒餉，逮下獄。然兵皆實籍，餉亦己資，官未之給也。已而遇赦，擁眾楚、粵山谷間，崎嶇不屈。久之乃敗，抗節(jié)死（辟起兵、殉難非一地，而始于閩，故系之）。

　　聞之閩中義旅，數(shù)抵江、浙，其期更遠(yuǎn)；諸人而外，匿山林、走海島至于屢歲者，殆不勝計數(shù)。然無紀(jì)著，皆湮逸。惟周之夔亦起兵，人以其黨阮大鋮，薄之。

　　職方主事周師文起兵興國山中。金聲桓復(fù)為明，師文應(yīng)之；劉季礦表授今職。復(fù)入耒陽，軍中身先士卒。何騰蛟不之喜，乃之酃縣遇蓋遇時，使復(fù)吉安。遇時欲降，師文涕泣，以大義止之。遇時怒，竟被殺。

　　舉人郭金召起兵湖潭。金召貌奇?zhèn)?，議論風(fēng)生。流賊陷湖南，請于何騰蛟，練鄉(xiāng)兵以守。已知不可為，絕口時事。騰蛟兩薦之，卒不起。臨終題其碣，曰「遺民郭金召墓」。

　　監(jiān)軍御史余鯤、主事李春甲起兵復(fù)寶慶，值何騰蛟下長沙，遂依之。騰蛟死，鯤、春甲重繭入桂林。桂林破，走入山野，不食死。

　　諸生邱式■〈耒予〉起兵黔陽。式■〈耒予〉倡團(tuán)練，御賊徐步。詣行在上疏，授待詔；招撫諸鎮(zhèn)將，會李若符軍。被執(zhí)過沅州，褒衣大帶，見徐勇不屈；勇致之武昌，不殺。式■〈耒予〉誓死，為文自祭；云以汨羅之水、首陽之薇，致祭于邱君之神。遂被殺。及北京赦使至，已無及矣。黔陽破，若符亦死。

　　貴溪王常彪起兵永寧。貴溪，榮藩裔也；榮王死，王與總兵項登華擁其余眾，招兵苗中。出攻沅州，降將線瑨擊之，敗績；線國安復(fù)來攻，王固守。未幾城破，王及登華、吳尚應(yīng)皆戰(zhàn)死；苗兵死者萬人。

　　榮王由楨起兵辰州。俄，敗死；貴溪王統(tǒng)其眾。

　　有遂平王者，亦起兵死（以時日、居地不能確，附之）。

　　義士謝照、龍尚可起兵耒陽。屢與孔有德兵角，卒敗沒。

　　監(jiān)紀(jì)推官聞大成起兵酃縣。大成甫起兵，遽為兵執(zhí)；在獄慷慨悲歌。臨刑，神色不動，觀者雪涕；大成曰：『無勞諸公痛我，我亦痛諸公之生也』！

　　文淵閣大學(xué)士總督五省義師唐誠起兵永州。誠受父紹堯遺命，及兄誼毀家起兵，助瞿式耜守桂林，擢今職；與騰蛟相犄角。湘潭破，誼奉母居龍虎關(guān)，誠入肇慶。馬蛟麟執(zhí)其母入粵，誠號泣上印綬，自囚贖母；蛟麟禮而釋之?；蛞云涿氩緺髟娫唬骸簾o如世相拂，此誼不忍絕』！入秦人山以終。其弟訪，官庶吉士，知制誥；亦奉命入楚，聯(lián)絡(luò)諸鎮(zhèn)。知不可為，痛哭為僧，稱「食苦和尚」。

　　崇陽王起兵苗中。入苗地，散金帛、敕印號召；土司、苗民翕然奉之。出攻黎平，陳友龍擊之，王被執(zhí)，死；連營皆潰。

　　興化土司某，獨擁奉國將軍暉奎入其寨，以兵千人誓守。友龍復(fù)攻之，王及土司皆死。

　　湖南當(dāng)黔、桂之沖，兵賊所萃。戊子之間，義師大起，湘州人士多預(yù)其謀；事后被逮者，三百有奇。湘陰陳之宣等其著者，其它率不可考。寶慶、武岡、辰、永、沅、靖之墟又鄰苗寨，漢民、苗族憤起義者亦十百計。一屠于郝永忠，再破于屯齊及諸戰(zhàn)守死者。文獻(xiàn)無征，益不能詳矣。

　　大學(xué)士陳子壯、舉人杜璜、邑紳李星一起兵廣州。子壯聞蘇觀生更立紹武，止之不可，退居九江村；永歷帝以為東閣大學(xué)士兼兵部尚書，總督福建、江西、湖廣軍務(wù)。未行，而廣州陷。久之起兵，多番鬼、蛋戶民，稱善戰(zhàn)。陳邦彥使來結(jié)，故知州梁若衡、指揮楊可觀、楊景曄亦招花山盜三千人約內(nèi)應(yīng)，期以七夕宵入廣州。子壯喜，先二日發(fā)?？捎^聞之，曰：『死矣！可奈何。謀必泄』。語未畢，被執(zhí)，使舉其同人；怒曰：『今日斫頭終，不圖緩死殺天下英雄』。佟養(yǎng)甲殺之。子壯走五羊驛，邦彥后至，曰：『公無再誤。今成棟必至，我伏葦中，公以青白旗為識，以大艦陣于西；合擊之，必大克』。成棟還至禺珠州，伏起，燒其舟；成棟驚卻西，邦彥逐之?；韬?，子壯兵望帆檣若櫛，謂皆成棟軍，陣動；子壯令未遍，后軍已走。成棟乘勝擊之，子壯大潰，走九江；其子上庸戰(zhàn)死。值御史麥而炫來迎，子壯從之。成棟使降盜鄭昌為導(dǎo)，破高明，執(zhí)子壯送廣州；養(yǎng)甲曰：『不極刑，無以栗眾』。召降臣何吾騶、王士俊、李覺斯、黃應(yīng)華數(shù)十人，列坐觀殺子壯。衣以赭衣，舁歷四門，子壯不可；刃之?dāng)?shù)十，大呼高皇帝、烈皇帝不絕口。養(yǎng)甲以木丸塞之，坐而磔諸臺訖，舉酒屬吾騶等曰：『畏乎』？皆曰：『畏；不敢異』。復(fù)析子壯骸，投之四野。子壯母朱氏，自縊死。及養(yǎng)甲降，永歷帝贈子壯太師、番禺侯，謚「文忠」；即以養(yǎng)甲為祭諭使，養(yǎng)甲愧欲死。養(yǎng)甲后為李元允所殺；將死，恍惚見子壯射之云。仲子士圖被獲，家童伯卿請磔己贖主孤，乃免；后以中書統(tǒng)舊部居于山，久之乃燼。

　　星一、璜攻肇慶，敗死。

　　巡撫張家玉、舉人韓如璜、大姓陳文豹、林洊、朱四維、指揮譚某起兵東莞。家玉以侍讀監(jiān)鄭彩軍；彩遁，家玉入新城，與知州李翱力戰(zhàn)。隆武帝大怒曰：『統(tǒng)將入關(guān)，令文臣陷陣，何以自解』？玉乞骸，曰：『得從七旬王父母、五旬父母，死不恨』。優(yōu)詔答之。尋以右僉都御史，巡撫廣信；乃募軍潮、惠間，說山賊數(shù)萬，皆下之。將赴贛州，而汀州陷。值到窖（東莞治州）何不凡、黃子元使迎，家玉遂居之。林如玉兵亦起，家玉與共攻東莞，克之；籍降臣李覺斯家以犒士。甫三日，成棟兵至；如璜戰(zhàn)死，到窖亦破。家玉祖母陳氏、母黎氏、妹石寶入水死；妻劉氏被執(zhí)，斷體死。家玉彷徨無所止，而文豹以西鄉(xiāng)兵來迎。文豹者，大豪也；與故南海指揮安宏猷、訓(xùn)導(dǎo)張治、舉人張恂、尹斌皆起兵入東莞，殺典史張元鼎，遣使迎家玉，期與合。乘勝復(fù)新安，屯于赤岡；屢及成棟軍戰(zhàn)，殺傷相當(dāng)。及成棟兵大至，文豹及宏猷皆戰(zhàn)死，治、恂自縊死。文豹死，靈爽殊異。未幾，爭廟之。其后厘祀典，文豹廟獨存；比于江陰之閻、陳，閩之朱成功諸人矣。家玉走鐵岡，覺斯子因覆其族，墟落皆盡；家玉慟哭過之。緣途召集，得姚金之、陳殼子三千人取龍門諸邑而卻走（詳前）。家玉有奇氣，少好劍術(shù)；多結(jié)豪杰士。北都陷，被執(zhí)，不殺；乃偽為文諛賊，乘間南走。至留都，馬士英惡其出周鳳翔門，羅織之，削籍；居浙江，與蘇觀生同扈隆武帝入閩，擢官。以鄭芝龍不可恃，請出關(guān)效死；遂令入江西，解撫州圍，戰(zhàn)守于新城，稱能軍。故蹶而復(fù)起，所至奉之。至是，更募萬余軍，為龍、虎、犀、象四名。攻增城，破之。成棟使閆可義、杜永和以馬步來攻，家玉三分其軍，倚溪崖以自固。大戰(zhàn)十日，力竭被困，諸將潰圍出；家玉嘆曰：『矢盡炮竭，欲戰(zhàn)無具；將傷卒盡，欲戰(zhàn)無人。烏用徘徊島嶼，以頸血濺敵人哉』？遍拜諸將，投野塘死。兵戮其尸，送首于養(yǎng)甲；值諸降臣觀殺陳子壯，李覺斯恨家玉，離坐請視，曰：『無為所欺』！養(yǎng)甲曰：『此貌清正，固是義士；必家玉也』。卒年三十三。永歷帝悲悼，贈少保大學(xué)士，封增城侯；父兆龍固在，即以爵之。從弟有光、有恒及鄧棟材、韓如璜、楊如遠(yuǎn)十余人皆從死。
　　洊為家玉師，與同謀起兵；臨刑，為詩曰：『獨憐一片忠精骨，不死沙場死法場』！

　　四維，諸生；譚官指揮，逸其名。陳子壯圍廣州，四維、譚自上游起兵應(yīng)之，斷飛來寺山口，攻下三水；子壯奏授主事，譚亦進(jìn)秩。子壯死，四維守清遠(yuǎn)；城陷而死。

　　諸生阮大年、李子俶、鄉(xiāng)紳黃春榮、黃奇策、義士王興（此別一王興）起兵新會。大年聞莊烈帝崩，哭于崖山楊太后廟，聚海舟四百，將發(fā)。子俶亦以國變，書「大行皇帝位」于家廟，哭之曰：『生為明人，死為明鬼可乎』！旬日得五百人，又降海盜于昆侖可千余人，毀家具艦；聞大年在崖山，赴之，相抱慟哭。宏光帝立，攜其眾自海道入衛(wèi)；颶風(fēng)大作，飄沒過半。甫至崇明而南都覆，從者亦潰，乃還。及黎遂球在贛州，兩人赴之，曰：『從公覓一死耳』！城陷，兩人力戰(zhàn)死。

　　春榮、興得兵萬余，李成棟使招之，春榮斬以徇；尋敗死，興亦死。

　　奇策，亦新會人；起兵而死（或謂即春榮云）。

　　虎賁將軍王興起兵文村。興以勛臣裔起兵；唐王聿■〈金粵〉脫出于廣州至，興奉之甚謹(jǐn)。文村在萬山中，一線鳥道，人不能入；興軍守之，且耕且拒，李成棟、佟養(yǎng)甲無如何。

　　成棟為明，王及興奉表于肇慶；廣東再陷，興仍故屯歷十余年。尚可喜屢招之，不聽。既而食盡，又聞永歷帝訃，乃邀可喜客金光至，飲之；揮涕曰：『吾受明恩二百八十余年矣！天不之祚。然興豈能為降將軍乎』？語次，一人突入，則故侍郎王應(yīng)華也。相見于邑不成聲。飲三日，語光曰：『所以邀子來者，明吾不背故主之忱耳』。命五子出拜，捻須裂眥而呼曰：『興不能回天，命也』！盡召其妻、妾登樓，手發(fā)連珠炮自焚死；王亦服腦子死。光以其五子出，其部走入海者猶過半。

　　義士陳耀、林賢舉、蘇來、劉子葵起兵惠州。進(jìn)攻廣州，不克而還。尋以敗死，蘇來亦死。子葵敗為僧，復(fù)謁永歷帝于肇慶，使知龍州；扼其門使黃應(yīng)杰等，不得叛（？）。有讒之者，即日棄官去；后入于廈門。

　　義士賴其肖起兵潮州。降將文貴、陳虎、余成隆來攻，其肖斬之。未幾，敗死。

　　又某寨民起義，奉宗室趙王某。李成棟來攻，王即祝發(fā)遙光寺。會陳子壯啟至，成棟執(zhí)王縊殺之。

　　總兵霍師達(dá)起兵胥江。迎陳子壯為軍主，又合陳邦彥軍三水。李成棟來攻，師達(dá)以火舟出柵戰(zhàn)。成棟敗走，追之；風(fēng)忽反，舟掛于柵，師達(dá)戰(zhàn)死。

　　大姓陳順簡起兵韶州。敗死。

　　義士賴熊起兵建陽。復(fù)其城，尋敗沒。

　　義民某某起兵光山廠。地在湘、粵之交，自英德之滄光廠逆流而上，為陽山、為連州、為連山縣，達(dá)于湖廣；深邃險峭。人工于銃，背發(fā)之無不中。弋陽王某避亂其中，土人戴之。李成棟屢攻，不能入。反正后，使洪士鵬往，亦不得入。宣忠伯王承恩自請往，遇王陽山；眾共留之，不得出。其將彭鳴京、鍾某、羅某愿以其部隨承恩出，圖自效；亦不果。

　　指揮白常燦起兵清遠(yuǎn)。奉陳邦彥，守之。矢盡援絕，常燦力戰(zhàn)死（或曰：常燦即白榮，守清遠(yuǎn)。陳邦傅眾至，衣服皆明制；常燦不知而迎之。已知其降，大怒，呼其名而詈之不絕口，遂死亂刃之下。清遠(yuǎn)屢被攻，榮與常燦疑兩人，俟考）。

　　給事中陳邦彥、大姓崔良槚（一作良先）起兵高州。邦彥為蘇觀生使桂林，夜二鼓，永歷帝召入舟，太妃垂簾西向坐，丁魁楚侍；語以觀生立君事，邦彥謝不知，且請急返肇慶系人心。永歷帝悅，授給事中；使還諭旨。聞彭耀死，入高明山中。李成棟陷廣州，邦彥在山中晝夜哭；曰：『禁旅弱，南寧又遠(yuǎn)；獨以奇兵襲廣州，此孫臏所以救趙也』。聞萬元吉部余龍在甘竹灘，潰卒赴之，至二萬人；使攻廣州，己督高明軍來會。移書張家玉曰：『桂林累卵，得牽制之，使無西逞，則潯、平之間可以安輯；是致力于此、收效于彼也』。家玉然之。李成棟急還救，聲攻甘竹；龍卒內(nèi)震，各引還。已使其門生馬應(yīng)芳會龍攻順德，取之。未幾，??；應(yīng)芳赴水死。龍戰(zhàn)于黃連江，舟師三百皆被焚；龍亦走。邦彥棄高明，攻龍門而守之。佟養(yǎng)甲得降人，知攻廣州策出邦彥；掩執(zhí)其子妾，使招之。報曰：『妾辱之、子殺之，身為忠臣，義不顧妻子』。養(yǎng)甲壯其節(jié)；會李星一等兵又起，乃殺之。邦彥使約陳子壯伏禺珠州擊成棟敗之，子壯敗而走；邦彥收其軍攻廣州，城中揭楊可觀、楊景曄首示之，皆內(nèi)應(yīng)者也。邦彥哭而祭，退軍三水?；魩熯_(dá)、白常燦、麥而炫各使以城邑奉邦彥，曰：『清遠(yuǎn)，廣州咽喉也』。引其軍赴之，橫江樹柵絕嶺北道。成棟水陸二萬眾攻之，師達(dá)首戰(zhàn)，邦彥逐北；風(fēng)返，成棟乘之，師達(dá)死，邦彥眾大潰。成棟攻之，邦彥及諸生朱學(xué)熙固守十日，不拔；穴城轟之，藥發(fā)而陷。邦彥自起兵，日或一食、夜則坐寐，與士卒共甘苦；故其兵銳，常分援諸將。至是，以數(shù)人巷戰(zhàn)。肩被刃三，不死；走朱氏園，見學(xué)熙先縊死，哭拜之。將入水，兵鉤出之；與總兵曾天奇同被執(zhí)，養(yǎng)甲磔之。談笑就刑，神色不變；為絕命歌曰：『天造兮多艱！臣也江之滸。書生談兵，時哉不我與！我后兮何之？我躬兮獨苦。崖山多忠魂，先后照千古』！既死，其肝猶躍起，直擊監(jiān)刑者之面；其人怖，立死。天奇亦死，良槚死于高州。

　　湖南巡道黃公輔起兵入新會及新寧。張家玉思用之，既而敗死。

　　御史麥而炫起兵高明。迎陳子壯，以故主事朱實蓮攝縣事。城破，實蓮戰(zhàn)死。而炫被執(zhí)至廣州，不屈；被磔而死。

　　漳平伯周金湯起兵于雷、廉州。金湯自滇至廣東，聚兵雷、廉海中；龍門鄧耀、王興之將王懋德及李玉、黃確、鄭球皆結(jié)之。為尚可喜所敗，懋德、玉、確、球皆敗死；金湯被執(zhí)，死。

　　總兵黃海如起兵雷州。殺知府趙最、推官李宣國以守。使結(jié)朱成功攻廣州，不克死。

　　推官張孝起起兵廉州，人多應(yīng)之。為李成棟所敗，妻妾入海死；羈孝起于軍中。成棟再降，孝起得脫走。永歷帝征之，自給事中擢撫南寧及高、雷、廉、瓊四府。四州沒，孝起走龍門島，絕粒七日死。

　　總兵鄧耀起兵于龍門，圖恢復(fù)；周金湯結(jié)之。金湯敗，可喜急攻龍門，耀出搏戰(zhàn)，大??；走交趾，交人擊其部，死者被海。耀走廣西，入土司；被縛而死。

　　有蕭圖隆者，既降，復(fù)與洪彪、周祥、勞來、陳啟新攻恩平、開平、陽春、陽江諸山寨，為尚可喜所擊；圖隆赴海死，彪等被殺。

　　分巡道陳武起兵瓊州。拔臨高、昌化，黎人響應(yīng)，儋、崖道絕。高進(jìn)庫告急，尚可喜使張國柱擊滅之。

　　其諸別部英六吉、劉良機、張興龍、揭結(jié)、陳志良并起兵，據(jù)山險以守。志良戰(zhàn)尤銳，尚可喜屢攻之，不能克。已知不敵，使其部薙發(fā)，免屠戮；已盡其室自焚死。部卒多走入海，不從其命。六吉諸部亦入于海。

　　廣西巡撫方震儒起兵桂林。震儒聞宏光帝立，即遣兵入衛(wèi)。俄受代去，兵以潰還。

　　宗室（封爵、宗派遺）朱盛濃起兵富川，及豐城侯李茂先屯黔、廣、楚交界之山中，招致猺獞，攻拔郡邑，與李定國遙相應(yīng)。線國安擊之，寨多破；其弟盛添臨陣死。明年，茂先敗績于融縣，死之。盛濃輾轉(zhuǎn)兵間，為期最久；自粵入川。至康熙元年，始被獲；抗節(jié)而死。

　　貢生何復(fù)圖起兵楚、粵間，結(jié)寨自固，以衛(wèi)堵允錫。為曹志建所攻，被磔死。

　　廣西自李成棟、曹志建、陳邦傅、李赤心、郝永忠、孔有德、孫可望交躪不已，忠節(jié)之志錯出其間。桂林既亡，率猶據(jù)守。故定國再至，義兵四起，數(shù)且累百，爭復(fù)為明。卒以邊徼無征，失之。

　　舉人賈鍾斗、諸生劉士愷、龍明新起兵仁壽。先后拒戰(zhàn)；城陷，皆力戰(zhàn)死。

　　義士雷應(yīng)奇起兵井研。聞賊至，曰：『奈何郡州無一殺賊者』！糾義勇拒于高境關(guān)；返至桑園，力殺叛賊，死。

　　給事中吳宇英起兵新都。賊授宇英以御史，不從；盡散其財，募兵三千入神仙洞，以待勤王。劉文秀圍之三月，食盡，盡室自縊；義兵皆死。

　　游擊曾英起兵重慶。英為陳士奇所制，屯白帝，兵不及千。進(jìn)次涪州，大募士卒。值貢金十萬至，英曰：『此進(jìn)必資賊，不如留之』。旬日，得眾十萬，遂大振。既而敗死（見前）。

　　分巡道劉長麟起兵涪州。曾英邀之，與擊劉文秀、白文選，大敗之。及英敗，長麟亦死。

　　時兵部侍郎侯思恂、提學(xué)道王芝瑞亦先后起兵，思恂旋卒。

　　諸生董克治起兵合州。擊賊不勝，保其峒不下。賊誘以官，不從。經(jīng)一月，賊以火熏峒，凡三千人無肯降者；時比諸田橫云。

　　義民蔣士鉉起兵永川。集眾二百，守州城。戰(zhàn)于東門，被執(zhí)；瞠目大呼曰：『速殺我，不降也』！賊磔之。

　　鄉(xiāng)紳刁化龍起兵江津。獻(xiàn)賊招之，不聽。既而敗死。

　　順慶道葉可緒、知府史覲宸及李從彥、歐永祚起兵順慶，圖恢復(fù)。覲宸為賊所執(zhí)，大罵而死。可緒等亦歿。

　　諸生樊明善起兵南充。明善聞北都破，喪服詣巡按龍文光曰：『鼎湖今逝，臣子不共戴天。公聞變?nèi)找?，乃無所為耶』？文光深謝之。明善自集兵，御賊而死。

　　郎中李含乙起兵廣安。含乙方居憂，賊陷其邑，募兵數(shù)千克之。其黨馬元利來攻，方戰(zhàn)，被執(zhí)。邑人王樹從含乙為裨將，已潰圍出，慮含乙被獲，反戈殺數(shù)十人，與俱。不屈死。

　　諸生熊兆桂、李師武、魚嘉鵬起兵敘州。兆桂首舉義，師武附之。被擒，曰：『天運至此，任爾戮我』！賊褫其革冒鼓，懸諸城。

　　嘉鵬為偽官拷訊，厲聲曰：『自我為之，恨不斬逆獻(xiàn)耳』。與師武皆被磔死。

　　進(jìn)士王啟歲起兵安岳。得萬余人，戰(zhàn)死于陣。

　　石泉王聿鏘起兵敘州、馬湖間（聿鏘作聿鋡，似誤），克其城，土夷服從；李國英為徙鎮(zhèn)重慶以備之。其死也，距永歷帝已亡后；蓋義兵之殿矣。

　　巡撫馬干起兵達(dá)州。賊陷重慶，謂官軍不足懼，以少眾守之。干起攻賊，敗走；遂復(fù)重慶。后死于難（見前）。

　　副將朱化龍、通判萬文相起兵龍安?？嗣?，與詹天顏守之。獻(xiàn)賊毒四川，屠戮無寧宇；惟龍、茂間以化龍諸人屢創(chuàng)賊，禍少戢。已與天顏復(fù)龍安府，斬賊將王運行；擢化龍總兵官，屯茂州。李國英攻之屢年，不克。及川中諸將降潰，化龍猶固守。已而城破，被執(zhí)；不屈死。其馬見之，亦悲鳴躑躅而死。

　　同知詹天顏起兵松潘，與朱化龍相結(jié)。松潘之間不大被賊者，天顏之力也。尋及化龍復(fù)龍安府，擢撫其地。及李國英攻石泉，天顏力戰(zhàn)，被執(zhí)死。

　　長沙知州高明起兵建昌衛(wèi)。劉文秀再至，明拒之焦家屯；敗，自焚死。

　　戶部員外郎范文光、舉人劉道貞、蘆山舉人程鳳翔、雅州諸生傅元修、傅元覽、張士麟、唐默、鍾之俊、胡大生、溫其仁、溫其信起兵雅州。文光及鳳翔等奉鎮(zhèn)國將軍平■〈木鼎〉為蜀王，推黎州參將曹勛為副總兵，己監(jiān)其軍，與劉道貞相結(jié)。及楊展死，文光憤入山。劉文秀入雅州，文光賦詩一章，仰藥死；鳳翔等多敗沒。道貞自邛州走雅黎，與曹勛起兵；賊至，擊之小山關(guān)，大敗之，斬首千級。賊還據(jù)邛州，道貞使其子揆度攻之。賊搜道貞妻王氏，環(huán)手械頸，使招揆度；大罵不從，賊支解之，遺骼皆盡。揆度亦沒于陣。而沈道已南不被兵。

　　諸生葉大賓為賊脅為令，乃即與紳士密檄賊分守浦江、大邑；已矯賊令殺其酋，帥州民萬余奪西門去，亦奇士也。

　　通判王懋烈起兵松陽。俄而敗，舉室死之。

　　參將曹勛起兵黎州。居數(shù)日，宗室平■〈木鼎〉至，勛及范文光、程鳳翔等共奉之。賊黨來攻，勛大敗之。其后屢創(chuàng)賊（見前），范文光字其境曰「忠孝路」；復(fù)偕諸將攻川南。及楊展死，勛失勢，遂被執(zhí)。

　　武進(jìn)士楊展起兵犍為。展負(fù)材武，與曹勛共守成都；兵少不足用。城陷，賊縛之；未殺，展斷其索，躍入江泳游而下。至嘉定，賊已改州為府，使其黨守之。乃復(fù)至犍為起兵。其后名大著，川中諸將恃若長城。時共推曾英為上將；然英軍律、材武皆不及展。獻(xiàn)賊棄成都，亦隱畏展；獨李干德惡之，使殺展，急攻嘉定而沒其貲，蜀事益裂。

　　指揮王萬春起兵瀘州衛(wèi)。萬春憤多降賊者，以屯兵數(shù)百拒戰(zhàn)；被執(zhí)，合門死之。

　　貢生黎應(yīng)大起兵夾江。應(yīng)大潛結(jié)鄉(xiāng)鄰，倡義恢復(fù)。事泄，賊支解之。子照斗、照達(dá)、照鸞，皆死之。

　　千總周鼎昌起兵鎮(zhèn)安。為木城，以拒賊；劉文秀為橋于青衣之夾江以圍之。鼎昌潛斷之，沉其士卒甚眾。文秀走還，鼎昌蹙之南岸，斬獲無算。文秀出不意，覆之。

　　千總廖佐（峨眉人）、楊世泰起兵羅徽堡（峨眉治也）。佐、世泰以堡兵、義勇千人入峨眉守之，與楊展相應(yīng)。已而敗死。

　　義民余登皞起兵眉州。賊將狄三品驅(qū)民于道姑庵原田壩盡殺之，凡五千有奇。皞裂衣為旗，集遺民柵于醴泉河；賊至，眾以耰鋤、白棓殺之。賊走東館，皞使偽獻(xiàn)酒米，賊納之；夜半襲之，內(nèi)外夾擊，復(fù)斬數(shù)百級，遂名「鐵勝營」，起兵者多歸之。相持二年，賊不能勝。后為向成功所殺；成功亦為吳三桂所破（見前）。川中義旅異他省，往往自賊；故楊展死于袁韜、花漢斗于湯國聘、登皞覆于成功，蓋無能節(jié)制之者。

　　宗室朱盛濃兵巴東。輾轉(zhuǎn)數(shù)四，后入于小尖寨。寨破，被執(zhí)而死。

　　諸生余飛起兵花溪。地枕飛仙關(guān)，青衣水又阻之。飛伏谷中，使誘劉文秀入；伏發(fā)，不得出，斬級三千。及文秀再入川，屯于天生城；飛攻之，單騎被圍，力殺數(shù)人死。

　　中江、射洪之民聞賊至，結(jié)砦阻守，賊不能破。使人偽為藩王子某至，民競戴之；賊兵突至，其人內(nèi)應(yīng)，民寨皆破。以不得其主名者，附志之。

　　總兵王祥起兵于遵義（于蜀為枝附）。祥以九子隘官起，出師綦江，聲望并曾英；王應(yīng)熊尤任之。后死。

　　僧晞容起兵于豹子峒。晞容，七寶寺僧也。賊攻豹子峒，晞容曰：『峒中數(shù)十萬生靈，可坐視死乎』？糾義勇五百，身先沖賊，大敗之；圍解。相持久之，復(fù)殺賊千余。一日賊突至，遂為所殺。

　　六番招討楊之明起兵天全。與宗室御史朱統(tǒng)■〈金尹〉、舉人鄭廷爵擊賊雅州之飛仙關(guān)，兵敗被殺。廷爵收兵再戰(zhàn)，沒于陣。統(tǒng)■〈金尹〉劾丁啟睿疏，膾炙人口。卒起兵死。

　　宣慰使馬京、土千戶李華宇起兵于黎州。賊惟懼土司難服，鑄金印四出招誘。京年纔十六，擲印不降；偽將苗甲至，京及弟亭密攻之，擒其黨數(shù)千人，殺以禡旗。遂討獻(xiàn)賊，使白翠寰招富莊頭人姜、黃、奈、李、張、包、蔡七姓助之。華宇時八十矣，亦以土司起兵，即七姓眾將之。而海崇堡指揮丁應(yīng)選、寧越營守備楊起泰固受巡道胡恒檄，以兵入援；聞恒死，遂與京、華宇合，凡兵萬人。與賊大戰(zhàn)于雅州之龍觀川，殺數(shù)千人，擒偽總兵方甲。賊不敢逼，沈、黎之間不被兵者數(shù)年。及劉文秀再入川，京先卒，亭猶死守；被執(zhí)，不屈而死。華宇苦戰(zhàn)，賊擒而磔之。應(yīng)選老矣，亦沒于陣；并七姓頭人無一降者。

　　總督李若星起兵云、貴。若星聞北都□，使胡一青、趙印選兵入衛(wèi)；宏光帝立止之，曰：『果至常德，即隸何騰蛟』。命下，而一青、印選已入江西矣。若星旋受代，后以尚書死滇難（或曰死武岡州）。

　　鄉(xiāng)官顧人龍起兵定番。孫可望入，人龍率土兵拒戰(zhàn)殺賊。

　　知州吳子麒起兵新寧?？赏?，子麒謂在籍主事劉綰、楊元瀛曰：『吾儕，明老臣也；坐視賊黨屠戮鄉(xiāng)戮，何以見先帝』！因起兵扼賊要路，敗之。嗣賊益眾，為所擒；各不屈死。

　　舉人段伯美、諸生余繼善、耿希哲起兵晉寧。推昆陽人程師孔為軍師。李定國攻之，師孔遽遁；伯美、繼善兄弟知弗敵，自刎死。

　　知州夏訓(xùn)祖起兵呈貢。俄，敗死；祖訓(xùn)蓋與伯美等共事者。

　　知縣周柔強起兵江川。拒李定國于撫仙湖，敗績；死之，一軍皆燼。

　　舉人席上珍、金世鼎、晉寧知州何思大起兵于姚安。賊至，上珍謂思大、世鼎曰：『城尚可守，曷起兵拒之』！各散家財，募士二萬為固守計。事未竟，而賊張虎至，一戰(zhàn)而敗；世鼎自殺。上珍、思大被執(zhí)至昆明，可望呵之；上珍厲聲曰：『我大明忠臣，肯為若屈耶』！罵不絕口?？赏萜涓?，自頂及踝，罵聲猶隱隱也。思大亦合室死。

　　時云南義兵大起，孫可望、李定國解鶴慶之圍，爭昆明、呈貢、晉寧、歸化間，富民死者無藝。忠義之士，悉為所燼。

　　守備張倫起兵于鐵索營?？赏乐?，倫亦死。

　　土知府那嵩起兵于沅江。那氏世襲土知府，嵩亦循法，聚書千卷，甲于滇中。永歷帝過其地，嵩帥子熹出謁，供帳卑謹(jǐn)；筵列金銀飲器，宴畢以獻(xiàn)。曰：『此行上供少，聊供乏耳』。及李定國在緬，以敕印召土司，無或應(yīng)；嵩與故將高應(yīng)鳳起兵，傳檄遠(yuǎn)近，總兵許名臣、土司龍贊陽皆與臺，將偕定國攻緬甸，迎永歷帝。吳三桂攻之，嵩戰(zhàn)不勝，入城守。遣使告急于定國，定國將救之，為孟艮土司所擊。三桂掘濠困之踰月，應(yīng)鳳戰(zhàn)死，嵩盡室登樓縱火自焚。土民皆巷戰(zhàn)死，沅江如洗矣。

　　土司龍吉兆、龍吉佐起兵于馬乃。馬寶等攻之，兆、佐誓死守七十余日，柵破被執(zhí)。吳三桂問何為反？兩人曰：『我受國恩三百年，仗義而死，何為反』！又曰：『獨不畏死耶』？曰：『我兩人以忠義死，不愈于爾不忠、不孝而生乎』？同聲大罵。三桂怒，截其舌而殺之。以其地為普安州。道人梅某與尹士表、張琦謀興復(fù)，假沐罕忠書，使寧州土司祿昌賢起兵；事泄，皆死。罕忠，沐天波子也；將死，語妻龍氏曰：『吾且不測，汝妊脫生子，可無絕先人嗣』！使內(nèi)官滕九德、仆白君愛匿之滕飛熊所，龍氏得代不死。其后新興土司王耀祖等兵起，知龍氏生子曰新保，檄告諸蠻，以滇邊土司續(xù)，重沐氏也。及敗，匿新保；三桂弋殺之。耀祖等多死。

　　而水西安坤亦總兵，皮熊聳之起云（存以待考）。

續(xù)明紀(jì)事本末卷之十六

　　東南殉節(jié)

　　僉都御史左懋第聞將遣使臣，自以母喪在北，請行；陳洪范、馬紹瑜副之。行次北京，以衰绖入；或訝之，曰：『國喪也；且有母喪』。又爭待使臣禮，乃館之鴻臚寺。剛林責(zé)朝見；曰：『未謁梓宮，不敢見』。時剛林猶未悉中朝事，洪承疇教之；懋第與之反復(fù)辨論，聲色俱厲，剛林亦心折。索國書，不予；以金幣及謁陵物見之。使參謀陳用極請期，不許；乃帥將士哭臨三日。多爾袞重其節(jié)，使還；以陳洪范謀，復(fù)自滄州執(zhí)懋第還，拘諸太醫(yī)院。承疇、李建泰等往責(zé)之，不屈。

　　明年，從將劉英、曹遜、金鑣逾垣入，懋第為遺疏使鑣還奏，則金陵沒矣；遜曰：『如何』？懋第曰：『天命若此，復(fù)何言』！絕粒七日，痛哭誓死。

　　值使懋第等皆去發(fā)，懋第與陳用極、游擊王斌、王廷翰、張良佐及守備劉統(tǒng)皆不可；副將艾大選、傅浚首從令，懋第執(zhí)大選杖殺之。浚懼，為蜚語；遂下懋第獄。再令去發(fā)，大呼不可。多爾袞責(zé)其立君、用兵、抗禮、匿國書、殺總兵罪，懋第辯侃侃。多爾袞以詢諸降臣，陳名夏請殺之；懋第曰：『若先朝會元，何面目在此』！又責(zé)金之俊曰：『汝乃無恥』！遂殺之；神氣自若，南向四拜曰：『臣事大明之心盡矣』！為絕命詞曰：『漠漠黃沙少騎過，片云南下意如何？寸丹冷魄銷將盡，蕩作寒煙總不磨』。端坐受戮，刑者泣下。死時大風(fēng)晝晦，卷市棚入云際。趙開心啟救，懋第已死。

　　用極、一斌、廷翰、良佐、統(tǒng)皆抗節(jié)死（懋第死于北，以自南京往者故列之）。統(tǒng)即所稱「藍(lán)面將軍」也，驍勇冠群而青面云。

　　治中蕭協(xié)中與高桂、許來春，共守泰安州。城陷，協(xié)中入井死。同死者，舉人徐柟，罵賊城上死；生員王德昌，巷戰(zhàn)死；匡國鉉，溺井死；房伯龍、黃應(yīng)瑞、蕭獻(xiàn)吉、楊應(yīng)薦脫（？）、曾隆、趙圣文，先后不屈死；布衣馮魁軒，闔門自焚死。

　　海豐教諭厲必中，日照人也。聞京師陷，不食死。

　　長山農(nóng)者鞠鳴秋，聞莊烈帝變，大慟；自縊死。時霸州鄉(xiāng)民猶演劇，人之相去如此。

　　國子監(jiān)博士沈迅及弟迓居萊陽，負(fù)武技，結(jié)砦自保，捕諸土寇略盡。滿洲軍攻之，合門皆死。

　　廣靈知縣阮泰家居洛陽，聞京師陷，衣冠望闕拜，不食死；妻朱氏從之。

　　歸德通判張崇垣聞變，以身殉。

　　商城知縣張國光聞變，北向而拜，自縊死。

　　儀封知縣陳三益聞偽使至，同官勸出迎，碎所佩印，不屈死。

　　信陽布衣岳光奇聞變，躍入井中死。

　　輝縣農(nóng)者牛億富、方蕓，聞莊烈帝崩，走百泉，躍入水中死。

　　及多鐸兵南，巡按御史凌駉以數(shù)百人入滿家集?；蛘兄?，斬之；欲自裁，眾共持之；使其將以遺疏、誥敕還南京，投其印于井中。俄聞豪格令，必生致凌御史，否且屠歸德；嘆曰：『與其慷慨殃民，曷若從容就義乎』！與從子潤生入其軍。豪格雅重駉，酌酒勸飲，辭；執(zhí)學(xué)道蔡鳳、監(jiān)軍道吳瑞斬階下。駉知其意，曰：『吾早辦一死來矣』！乃送之館，贈以大帽、貂裘、革舄；并不受。夜與潤生縊，遺書豪格曰：『世受國恩，濟(jì)之以死。愿將軍無負(fù)初心，永敦鄰好。大江以南，不必進(jìn)規(guī)；否則，揚子江頭凌御史，即錢塘伍相國也』。豪格殮之。

　　徐州諸生王養(yǎng)心聞北都陷，絕粒七日死。

　　分防徐、沛游擊朱賢，盡職死。

　　邳州諸生陸臺輔忿劉澤清張飲，衰绖入見，責(zé)之曰：『國破君亡，乃若此乎』！王燮使引去。視其倉粟曰：『盡此死』。明年粟盡，再拜自縊死。石樓寺僧?dāng)恐?，亦死?br />
　　總兵侯方巖獨以其部援泗州，力戰(zhàn)而死；一軍盡沒。

　　贛榆都司王有年、守備某，以御北兵力戰(zhàn)死。

　　鹽城諸生李朝才聞莊烈帝崩，不食死。

　　督師太傅兵部尚書建極殿大學(xué)士史可法，在軍暑不張蓋、夜不解衣、食不重味。四十無子，夫人欲為之置妾；太息曰：『王事方殷，敢為兒女計』？開府揚州；除夕，遣文牒夜半索酒■〈酉肴〉肉分盡，乃取鹽豉下之。思先帝泣，憑幾而寐，詰旦未寤；知府任民育曰：『相公此臥不易也』。命仍擊四鼓。親料文牘，從者諫，婉謝之。覆多爾袞書，義炳星日。

　　及自白洋河還，諸鎮(zhèn)皆叛，惟總兵劉肇基應(yīng)檄至。過高郵，不見妻子。請戰(zhàn)不從；乃分守北門，炮殺攻兵頗眾。副總兵莊子固有眾七百自歸德馳三晝夜至，一軍皆刺「赤心報國」字；可法督之，守?fù)P州。為書，辭母妻及伯叔兄弟。呼部將史大威曰：『我無子，汝為我嗣，以奉吾母。我不負(fù)國，汝無負(fù)我！死當(dāng)葬我高皇帝側(cè)；其或不能，梅花嶺其可也』。固守?fù)P州，以西北門險，自當(dāng)之。苦城堙隘，屬板民房，便登降。語諸幕佐，使之行，故應(yīng)廷吉等多自便。多鐸日轟城，墻堞皆摧；可法猶誓守。忽傳黃蜚救兵至，又訛為黃得功軍，乃陷。論者謂可法棄白洋河，一夕返揚州，天長、六合并不守，揚州自削。然可法之出，一撓于馬、阮，再掣于諸鎮(zhèn)，卒敗于左良玉之叛。倉卒濟(jì)江，勢無可為，宜其敗也。莊子固、許瑾（瑾，官副將）擁可法及小東門，瑾中流矢死，子固以其軍力戰(zhàn)死?？煞ù蠛粼唬骸何叶綆熞病?！遂被獲。擁見多鐸，勸之降；厲聲曰：『吾意早決，與城俱亡』。乃殺之。

　　肇基以四百人巷戰(zhàn)，殺傷千計；力竭而死。副將乙邦才，驍勇善戰(zhàn)；城破，自刎死。中軍旗鼓馬應(yīng)魁，每戰(zhàn)披白甲，文曰「赤心報國」；亦巷戰(zhàn)死。員外郎何剛，以水師隸可法；馬士英惡之，出知遵義府?？煞ù固樵唬骸鹤映?，吾誰倚』！剛亦泣，誓相依。

　　及多鐸兵南，剛以軍入揚州；可法曰：『危矣！不如出號召以圖后』。剛嘆曰：『天命已去，誰復(fù)應(yīng)者？剛為君則死之，為知己則死之！濡忍無成，非智士也』。城破，以弓弦自經(jīng)死。庶吉士吳爾塤，斷指遺父曰：『盡家財以畀軍；身不歸，指可葬也』。從守?fù)P州，入井而死。幕客盧渭，率諸生上疏，請毋以可法出督師；有『秦檜在內(nèi)、李綱在外』語。又與歸昭輩同居禮賢館，量授官職；分守鈔關(guān)，自沉于河。揚州知府任民育緋衣坐堂上，被殺；血漬礎(chǔ)石，至今不滅。江都知縣周志畏既受代，繼者羅伏龍甫三日，兩人皆死。惟可法尸不可得，多鐸為招魂葬之梅花嶺。大威歸山西，歲時一省視之。至余〔鹽〕運使揚振熙、僉事黃鋐、同知王纘爵、曲從直、知縣吳道正、縣丞王志端、訓(xùn)導(dǎo)李自明及督師衛(wèi)允文、在籍侍郎張伯鯨、中書舍人陳爊、舉人伯允（即爊子）、幕客胡如恒、顧其龍、龔之厚、陸睆、唐經(jīng)世（其十二人不得其名）、諸生高學(xué)纘、王繡、王續(xù)、陳某（今其地呼陳秀才墳云）及宋祥遠(yuǎn)夫婦、韓默暨妻蕭氏、子彥超及汪應(yīng)坤、張映發(fā)、劉慶遠(yuǎn)、王廷佩、佩弟廷瑜、廷璉、史大相、史大儒、金飚、呂家齊、饒余、汪自盤，皆死；武臣副將婁挺、汪云龍、李豫、參將陶國柱、馮國用、陳光玉、李隆、徐純?nèi)?、游擊李大中、孫開宗、龔臣、都司姚懷隆、解學(xué)曾、指揮高一麟、武生戴之藩、義民張有德、馮應(yīng)昌、陳天拔、陸愈、舟子徐某及可法之仆史書與諸婦女，死者不可勝紀(jì)。

　　如皋布衣許德溥聞?chuàng)P州陷，刺其臂曰：『生為明人，死為明鬼』。遂抗節(jié)死；妻朱氏殉之。

　　和州諸生張秉純、徐正夫，聞北都陷，秉純絕食死、正夫自縊死。

　　含山諸生張不二，號泣絕粒死。又諸生某亦死。

　　安徽巡撫張亮，為左夢庚所執(zhí)，挾以行；乘間赴水死。參將孟振邦、同知王心詔，皆不屈死。

　　懷寧胡土恂遇害，二子丹寅、紹虞悲憤不食死。

　　桐城諸生周日曜，絕粒九日死。

　　故濟(jì)南僉事劉世芳，英山人；聞莊烈帝崩，痛哭嘔血死。

　　鎮(zhèn)江知府某、丹徒令某、推官某、參將徐永春，皆死。其后侍郎葉廷秀以隆武帝歿，去為僧；卒以憂死。

　　光祿寺監(jiān)管自修，江寧人；聞賊陷北都，冠服肅拜絕粒死。

　　右參議王若之流寓金陵，聞京師陷，北向長號不食死。

　　欽天監(jiān)挈壺正陳于階知不可為，自縊于署；時多鐸軍猶未濟(jì)也。

　　故寧國知縣錢敬忠三上疏論時事，馬士英格之，遂歸；自稱崇禎遺臣，臥病不出。明年，多鐸兵濟(jì)，仰藥死孝陵衛(wèi)。

　　董啟明，官爵、姓字皆未詳；以北都陷，自經(jīng)死。

　　及宏光帝去，戶部郎中劉成治見趙之龍入封府庫，奮毆之；之龍走免。已聞多鐸呼人降，曰：『國家養(yǎng)士三百年，無一忠義報朝廷邪』？題其壁曰：『鐘山之氣，赫赫洋洋；歸于帝側(cè)，保此冠裳』。自縊而死。

　　禮部主事黃端伯，或勸之走；曰：『臨難毋茍免，我豈以僧活者』！為一帖與多鐸，曰「大明忠臣某」。多鐸招之，不至。撻其妾以誘之，不顧；曰：『殺耳，我必不謁也』。乃執(zhí)之。問宏光帝、馬士英狀，皆賢之。下獄，為「明夷錄」。多鐸曰：『文山終不負(fù)宋也』！乃殺之。刑者左手刃，忽自顫；右之，亦然。端伯曰：『吾心不死耳，曷刺吾心』！乃死。一仆拱立于其側(cè)，揮之不去；亦死。

　　主事吳嘉允奉使出；卻還，謁方孝孺祠曰：『令后世知我與先生同志』。自縊死。

　　中書舍人劉廷祥曰：『固知國祚必移，不謂若是之速』！以書與子，善事祖母。吏部主事路天閑約同謁文廟死，天閑跪而逸；廷祥曰：『吾不負(fù)師友也』！投武定橋死。

　　又吏部尚書吳應(yīng)瑞、刑部尚書高倬、光祿寺卿葛征奇、戶部郎中徐有聲、郎中劉萬春、劉光弼、國子監(jiān)丞陳正龍、國子生吳可箕、武臣孝陵參將杜學(xué)伸、武舉黃金璽、布衣陳士達(dá)、小奄某、申佳允之仆某、武定橋輿人某、百川橋乞者某，皆死。乞者且為詩題橋柱，蓋非常人也。

　　而東甌王十三世孫湯南金，聞永歷帝入緬后，絕食死。

　　開平王裔常元亮，至永歷帝已亡，猶訣妻子、告墳?zāi)梗胶Ｕf朱成功使大舉；行至舟山，不得渡，發(fā)憤蹈海死。

　　金壇縣諸生王崇圖、王榮圖、王明高，俱以王明徹死。布衣王汝紹亦死。

　　六合未被兵，諸生馬純甫獨礪節(jié)死；自題橋柱曰：『與死乃心，寧死乃身；一時迂事，千古完人』。

　　祁門舉人馬嘉，聞烈帝崩，自縊死（金璽謀募兵守南都未成而死，故列「死節(jié)」）。

　　故定海知縣孫茂華，南陵人；聞北都陷，自縊死。

　　布衣陳公輔，貴池人；聞莊烈帝崩，痛哭自縊死。

　　銅陵知縣胡鯤化、典史胡國瑨、訓(xùn)導(dǎo)張緬，皆勵節(jié)死。

　　東流知縣陳九萬，城破死之。而都司董四明，則先死南都云。

　　吏部尚書張慎言乞罷，賚銀幣、誥蔭。慎言表辭，曰：『先帝山陵未卜，而臣祖父先受絲綸；青宮皇子安在？而臣子〔孫〕妄叨恩蔭！況風(fēng)塵不定，驅(qū)逐虎豹；回首長陵松楸、禾黍，諸臣何以為心而侈論乎』？及陛辭，宏光帝曰：『晉疆未復(fù)，卿已無家；沿途僑寓，待召可也』。慎言止池州，孤孫來侍，曰：『祖孫相聚足矣』。國亡后，抑郁甚；疽發(fā)于背，命無藥，卒。年六十九。

　　興安州同覃天明致仕歸太平，聞變，不食死。及左夢庚陷太平，訓(xùn)導(dǎo)王德明攜妻妾入水死。

　　靖國公黃得功抗節(jié)死；夫人翁氏，盡沉其軍貲于江，赴水死。其家合葬之方山?？偙讨魅胨?。

　　督師大學(xué)士黃道周雅見重于隆武帝，鄭芝龍嫉之。道周既出師及芋源，賦詩自勵。請餉不得；隆武帝知之，賜以御札。號召之下，更得百人。有譖其通外藩者，隆武帝不信；馳使告。道周疏言：『臣田無一畝、居無一椽；幸以是見憫于主上，然不能見憫于豺狼。行年六十，獨持一片血腸，為高皇帝、列宗與天下黎獻(xiàn)相對于白日。一月之內(nèi)，四疏乞師。凡諸子弟慕義勤王，雖天性使然，亦恐臣孤只耳；每一相見，涕泗淪漣。溽暑未收，毒水四下；建寧以還，渴而道飲，病者八九。一日下操；十隊之士，半呼不起，遂損健將陳伯輿。念其射力盡于盂水，四顧環(huán)堵，何能不哀！今復(fù)稍平，遂勸出關(guān)。此亦臣子顧曾受朝廷之眷乎！而攄積若此。在廷之臣不共膽薪，而望影射沙，此何為者』？帝手札慰諭之。遂出分水關(guān)。

　　寧化諸生李世熊上書道周，極言孤軍無助，徒以一身欲為王翦、呂尚所不能，殆必不可。道周不聽；以其軍歷廣信、衢州，復(fù)合數(shù)千人至徽州。俄，樂平陷，廣信士夫迓道周還；義不反顧。

　　至婺源，戰(zhàn)?。徊繉㈥愃檬ニ乐?。道周以馬十匹、兵三百人進(jìn)；張?zhí)斓撯е?，道周分部力?zhàn)。參將高萬榮請登山憑高以視；方移師，黃澍以邑人習(xí)水勢，導(dǎo)天祿兵自間道出。飛矢雨迸，軍士皆潰，道周被執(zhí)；天祿追之至于祁門江灣街口，一軍皆燼。遂致道周于南京，博托重之；洪承疇等承其指使，說道周且去發(fā)。道周曰：『若從薙發(fā)國來，故薙其發(fā)；若從穿心國來，將穿心耶』？承疇請見，叱之曰：『承疇死久矣』！卒不見。從容著述；或求作字，無不應(yīng)。

　　通判蔡春榮、賴?yán)^瑾皆以門生、幕客同被獲。春榮為家書，道周題其函畔曰：『蹈仁而死，履險如夷；有隕自天，舍命不渝』。書賴?yán)^瑾函曰：『綱常萬古，性命千秋；天地知我，家人何憂』？臨刑，書絕命詞衣帶間。至東華門，曰：『此近高皇帝陵，可死矣』！南面再拜，端坐受戮。隆武帝聞之慟哭，贈文明伯，謚「忠烈」。道周精「易」理，自知死難而必為。

　　同死之者，蔡春榮、賴?yán)^瑾、趙士超、毛玉潔、訓(xùn)導(dǎo)吳士繡、總兵曾德、黃輝先、副將蔡璋、龍勝、陳華、陳勝、陳辰、游擊畢志忠諸人，皆抗節(jié)焉。而太仆卿劉振之、姚奇允、分巡道彭士望、監(jiān)生涂仲吉、諸生何瑞圖、呂叔倫，皆道周門生也；先后并死節(jié)云。

　　常州諸生文乘及其叔震亨，并不去發(fā)死。

　　石生某，逸其名；投西廟池中死。

　　諸生顧所受，作卷堂文，復(fù)為詩，自縊于學(xué)宮；遇救，復(fù)入泮池死。

　　董元哲，痛哭死。

　　賣扇者某，亦入池中死。

　　文城壩賣柴人，聞安撫使至，棄其柴及舟，入水死。

　　無錫諸生嚴(yán)紹賢，聞變彷徨太息，題壁上；及其妾縊死。

　　孫源文破家，刺血疏醮先帝，慟哭咯血，賦詩悲憤。其友詢后事，曰：『家受特恩，死、吾分也。不及其它』。

　　員外郎華允誠屏居墓所，距南都亡已四年，堅不去發(fā)。逮至江寧，滿洲、漢人多為言；允誠直立舉手曰：『二祖列宗，允誠發(fā)不可去也』！賦絕命詩，被殺死。從孫學(xué)濂與被執(zhí)，將宥之，不可；亦死。仆薛誠聞允誠被執(zhí)，痛哭不食，先一日死。訃至，仆宋孝號泣觸柱死。

　　武進(jìn)諸生許某，被執(zhí)，見降臣王國寶，毅然曰：『生無他志，但不忘明耳。今日之事，得含笑而去，不愿含淚而歸也』。解南京，殺之。

　　宜興故巡道高作霖，去為僧。

　　丹陽諸生王介休，死焉。

　　吳縣髯叟某，樵于洞庭山中；聞莊烈帝崩，自投震澤湖死。

　　長洲督學(xué)僉事周大啟，不食死。

　　諸生王家□、顧維寰，俱以莊烈帝崩，死。

　　原任少詹事徐汧題其襟曰：『汧乎！而忘三月十九日乎』？及蘇州降，慨然太息。朱徽使入死于郡，汧曰：『我尚有家乎』？作書戒其子舉人枋，自投新塘死；曰：『留此不去發(fā)、不屈膝之身，以見先人于地下』。其仆某，老矣；汧死，仆亦死。及斂汧，哭臨者千計。有衣諸生服者馳而至，即躍入劍池中死；共憐其義，偕汧葬之，卒不知為誰也。

　　元妙觀鬻面者夫婦、蓄鴉叟薛某，皆死。

　　常熟知縣王■〈金燮〉及符道煥，偕死。

　　諸生徐嶧，衣冠入泮池死；題其壁曰：『不欲立名垂后世，但求靖節(jié)答先朝』。

　　布衣屈坦之、祝舜齡，俱以北都之變，自經(jīng)死。

　　諸生蕭某妻，被掠至蠡口；見同列受污，大罵：『人何得偶狗彘』！兵縛諸桅，支解之，且食其心。眾皆曰：『此烈婦也』。潛瘞其一體。

　　太倉呂琦云，以救父死。

　　諸生計翼明，自縊死。

　　徐守質(zhì)以母病，不肯去；兵至，母及妹入井死。守質(zhì)曰：『吾不辱身』。踞井罵而死。其友馮知十，亦諸生；見之而憤，力與兵斗，叢射之死。

　　諸生殷獻(xiàn)臣，號哭死。

　　華亭教諭睦永明、諸生載泓、在籍尚寶寺丞徐念祖及妻張氏、妾李氏，皆死。衣工陸厚及妻，自焚死。

　　嘉定訓(xùn)導(dǎo)劉芳遠(yuǎn)，以莊烈帝崩，整衣冠北向而拜，坐于明倫堂自刎死。

　　上海里居按察副使顧回縉，以北都陷，不食死。

　　金山衛(wèi)世襲指揮使廖承祖將往松江助義兵，吳志葵不可；承祖曰：『我自與金山存亡耳』。與子世祿亟治兵。及被攻，承祖躬當(dāng)矢彈；攻者上，手刃墮之，屢進(jìn)屢卻。及李成棟兵來助，奸人內(nèi)應(yīng)，乃陷。父子巷戰(zhàn)，承祖身受四十矢，罵成棟不絕口，死。世

　　祿被執(zhí)，使降；曰：『食祿二百八十年，不當(dāng)一死報國乎』！行及文廟，曰：『五死所也』。再拜而死（承祖為廖永忠裔，謂侯姓者非）。

　　參謀黃銘丹，從沈廷揚募兵崇明，且詢魯王。聞廷揚入舟山，撫膺曰：『事不可為矣』！南向痛哭，赴海死；妻施氏從之。銘丹，故崇明諸生。當(dāng)流賊覆鳳陽、焚祖陵，憤訣妻子，誓必滅賊；因獻(xiàn)平寇策于當(dāng)事，史可法引之為參謀。及廷揚以光祿駐淮安，銘丹謁之，曰：『丹在史公處無可見，愿假一旅自效』。因使募兵崇明。甫次浙江而監(jiān)國去，銘丹遂死。

　　及朱成功攻崇明，定南伯徐仁壽力戰(zhàn)死。

　　原任通政司陸培，居杭州。兵至，培將死，或止之，培曰：『需者事之賊，不見北都某某乎』？妻固防之。培紿之他，乃自縊；或救之蘇，大恨。上書辭母；揖二仆，受以玦，曰：『宜成我志』！坐而縊死。

　　錢塘知縣顧咸建，大學(xué)士鼎臣之孫也。聞張秉貞議降，力爭不可；秉貞竟以潞王降，而使咸建往犒師。還，取諸丁種戶籍盡焚之，走。被執(zhí)，殺于六月，蠅不集其首者旬日。

　　臨安知縣唐自彩，固得民；嘆曰：『無食無兵，守之苦父老耳；然我豈可仕二姓乎』？走之山中。新令誣其通魯監(jiān)國，執(zhí)之。自彩及妾皆不屈死。從子階豫，自彩揮之走，不可；亦死。

　　主事王道焜謂子均曰：『北都不死，將有為也；今何望哉』！自縊而死。

　　訓(xùn)導(dǎo)過俊明，已棄官；復(fù)值丁祭，冠帶執(zhí)笏與諸生往，曰：『官不為，祭不可缺也』。被執(zhí)，大罵死。

　　在籍通政司陳繼新，袖石赴中洋死。

　　編修徐復(fù)儀，從魯監(jiān)國于浙東；事敗奔?xì)w，別父母妻子，入山中。聞兵至，扼喉死。詰旦，父奔至，曰：『兒得死所矣』。目乃瞑。

　　諸生方天眷，衣冠自刎死。

　　諸生諸復(fù)，幅巾詣羅木營死。

　　諸生陳世仁妻錢氏及世仁姊陳氏匿富春山中，兵逼之，錢及三歲兒赴水死；陳被擁使騎，六扶六自顛，兵怒殺之，斷其體為三。

　　諸生蕭某妻，不受污，支解死。

　　潮州司理李毓新，居嘉興；兵至，被殺。次子禎先，抱父尸而死。

　　訓(xùn)導(dǎo)陸世鉉，平湖人；甲申變聞，大慟絕粒死。

　　大學(xué)士高宏圖，流寓紹興。聞南都陷，日惟一食祈死。劉宗周等謀立潞王，宏圖曰：『天之喪明若穡夫，徒苦江東父老！吾籌之熟矣』。托其子于門人，絕粒死。時博托以書幣招劉宗周等，宏圖與焉。使至，宏圖已卒；遂致參貂于殯宮，太息去。

　　舉人高岱聞城陷，不食。呼子朗與訣，朗跪請先，遂奔偁江；兄澄追之，曰：『汝當(dāng)奉事』。朗曰：『死與養(yǎng)孰難？子為其難者』。躍入水；舟人持之，噬其臂；已自水出，整巾于首而沒。岱曰：『是能先我』。遂絕粒死。

　　舉人葉汝蘅，出居桐塢。岱送之，曰：『君殆隱乎』？曰：『非也。我無城守責(zé)，死于墓耳』。與妻王氏赴水死。或救王得蘇，明日復(fù)死。

　　布衣倪文征，讀書諸暨間，不試、不娶。聞變，市大甓二，運祖墓；語人曰：『吾明人，今不死，非明鬼矣』。攜書端坐其中，使合之；曰：『度吾瞑，則瘞吾』。竟日聞?wù)b聲，呼之不答；逮夕而絕，遂葬之。

　　布衣朱煒偽為出，而書其幾曰：『志不可奪』。家人見之，曰：『是必死矣』！詢諸人，知其拜墓入水而死。父號之曰：『兵且至，將守汝以死乎？抑棄汝』？尸踴而出，角巾卓立；引之并岸，亦不仆。時年二十四。

　　諸生方炯、朱端，亦會稽人；并死。

　　章有功，會稽農(nóng)也；應(yīng)募敢戰(zhàn)，以指揮為前鋒。華夏謀泄，攻者益急。有功所將五百人，每戰(zhàn)必勝；卒以眾寡不敵，被執(zhí)。拉脅抉齒，大罵死。

　　義士俞禹機妻沈氏及其女，皆入龍華潭死；兵亦呼為節(jié)婦、烈女云。

　　而三先生尤著。三先生，皆山陰人。其一，諸生王毓蓍。聞不逞者議犒師，大書于門曰：『不降者，王毓蓍也』。眾陰去之。聞劉宗周兵起，喜；數(shù)日不就，以書抵之曰：『愿先生早死，勿令王炎午笑人』！宗周不食已十日，得書傷悼，曰：『吾講學(xué)十五年，僅得此人』！毓蓍榜所作「憤時致命文」于廟，投柳橋下死。布衣潘集聞兵至，誓必死；或詫之曰：『汝布衣，何為此』？曰：『建州之難，吾王父母皆死；三往奔喪，不得其骨。今復(fù)為之，何以見先人于地下』？與王毓蓍以文相惡；聞其死，呼而祭之，袖石投河死。周卜年，亦布衣。聞兩人死，曰：『二人死，不見卜年，死不后也』！薙發(fā)令迫，曰：『吾尚可以存乎』！碎所佩曰：『寧為玉碎，毋為瓦全』。作五歌遺弟；著白衣冠，哭而過市，躍入海死。越日，妻尋之，溯江號泣；尸逆上，兀然而止。就視之，蓋卜年也；面如生，冠履亦不失。是日越東義師起；詔授毓蓍翰林院待詔，集、卜年教諭、訓(xùn)導(dǎo)。越人感其義，私謚毓蓍「正義」先生、集「成義」先生、卜年「全義」先生。

　　諸生許□，遍體書「莊烈帝」，自縊死。

　　諸生何光衛(wèi)妻余氏及其女適唐氏者，皆以兵逼，入水死。時稱雙烈。

　　故大同總兵汪登瑞，余姚人也；聞變，絕粒死。

　　中書沈之泰，亦余姚人；通表舟山。被執(zhí)，吏將活之；曰：『死，吾夙志也』。在獄賦詩。賣藥傭某受其德，為納飲食。先一日，泣告曰：『吾為公任死事』。乞其尸而葬之。妻吳氏家居，聞太息聲，則訃至矣。將收之，曰：『吾吏部子婦，不可辱也』。自經(jīng)死。

　　諸生晏一洪，余姚人；諸生楊守程、楊云門，蕭山人；皆死。

　　諸生傅日炯，諸暨人；與叔平公曰：『吾輩當(dāng)死，然固有母，宜詢之』。平公母不許，日炯母許之；乃遍別所親，赴池死。

　　舉人祝淵，海寧人；葬母山中。聞變，促竣工；歸而設(shè)祭畢，遂死。

　　興國公王之仁，當(dāng)諸軍潰，所部獨不動。張國維欲與守，之仁泣曰：『誤國者，方國安也。今強敵數(shù)萬，何能守？公宜速行』！載其妻妾、二子、幼女、諸孫沉之蛟門；奉敕命北面再拜，亦沉之。獨至松江，峨冠登陸，袍笏儼然，眾疑其降也；傳之南京，語洪承疇曰：『身為大帥，不欲暝死洪濤中，當(dāng)畢于明處』。承疇使去發(fā)，不從；大罵曰：『先帝設(shè)十三壇祭汝，殆祭狗乎』！遂被殺。

　　兵部尚書余煌聞江上潰，有議城守者；嘆曰：『數(shù)萬軍不能戰(zhàn)，乃以老弱守，是聚肉耳』。亟開諸門縱民走。已賦絕命詩，投入水；舟人拯之，居二日，復(fù)入深水死。

　　禮部尚書王恩任，當(dāng)監(jiān)國時，抗疏「官亂、民亂、兵亂禍」。遂乞休，不許；曰：『虞不臘矣』！兵至，不食死。

　　禮部侍郎陳函輝，徒步從監(jiān)國失道，重繭山中。八月，始至于臺州，監(jiān)國已入海；哭入云峰山，作絕命詞，自制祭文、埋骨記。遺其友曰：『季札之劍、孝標(biāo)之書，皆諸先生事。令念忠義，存我遺孤、藏我遺文！所謂「埋血三年、化碧地下」者，必有以報也』。遂縊而死。

　　太仆寺卿陳潛夫及妻孟氏、妾孟氏，聯(lián)臂于河死。

　　在籍通政司左參議吳從魯，野服入山，置棺焉；曰：『有跡我者，即合之』。俄被疾，櫛沐入棺死。

　　御史何洪仁，為僧于桃源。

　　吏科給事中莊元宸，痛哭發(fā)病死。

　　詹事邵之詹，悲憤疽發(fā)死。

　　致仕太常卿李山，絕粒死。

　　主事葉汝■〈艸恒〉，謂其妻曰：『我則必死，子將如何』？曰：『偕之』。遂同溺死。

　　主事謝震龍被執(zhí)，曰：『汝非兩榜人也』？曰：『正惟非兩榜，天子使我壓汝曹耳』。慘刑而死。

　　故山西僉事鄭之尹，入水死。

　　諸生沈齊賢、于大昭、于大曦、仆文周、楊守程、翁德宏、張杉，先后死。義士王明誥、王介休，亦死。

　　都督同知張國紀(jì)，力請誅馬士英，不果；江上潰，不食死。

　　七十五，沈姓也。駐于榆青嶺，殺降將一人。兵合攻之，揮狼筅力斗，當(dāng)之輒靡；大驚曰：『好蠻子！更得十?dāng)?shù)人，江東非可有矣』。戰(zhàn)渴，赴澗飲；墮水死。張鋸匠，以大斧翼七十五，力竭而死。

　　鍾皂隸，持黃斌卿檄諭諸寨，被執(zhí)不屈；曰：『輕則殺，重則剮，法不當(dāng)杖也』。遂磔而死。輿人某，亦抗節(jié)死。

　　諸生趙景麟，鄞縣人；寓居紹興。聞江上潰，整巾服，懷所作文拜文廟，自沉于泮池。

　　諸生趙天生，亦鄞縣人；有節(jié)概。江上兵潰，題其幾曰：『書生不律難驅(qū)敵，何處秦庭可借兵？祗有東津橋下水，西流直接汨羅清』。走城東，躍入水；漁者拯之，舁歸，不語不食。家人共為計，匿之太白山中。天生亦病，使食不可；乃偽曰『侍郎李長祥入紹興』、或曰『黃斌卿自舟山至』、或曰『張名振大捷于石浦』、或曰『寧波義旅且入慈溪』：凡若此者，即喜進(jìn)食。閱半年，說漸窮，天生病亦少愈。間出山中，詢樵者；以明亡告，且示以發(fā)則既剃矣。天生大痛而踣，遂絕粒死。

　　布衣趙槤，亦鄞人；聞變咄咄。聞剃發(fā)，閉戶酌而飲，摩其頂曰：『彼曲局者，烏可使兵我』！炙炭床下，復(fù)縱酒，披重裘臥。時方酷暑，俄頃煠死。

　　諸生婁文明，象山人。舟山被陷，痛哭不已。俄具衣冠，別親友；走之海濱，端坐沙上，潮至而死。越數(shù)日尸復(fù)至，顏色如生。

　　楊某，字圓石；以不薙發(fā)，被執(zhí)入獄。與李文纘分賦「雁」字詩，一月成軸。卒以瘐死。

　　陳從之，監(jiān)熊汝霖軍。事敗，入寧波萬山中，冠服皆明制。邵以貫、黃宗會遇之，曰：『宗會自甲申三月，無日不淚也』。宗會俄卒；以貫為僧，其妾亦為尼。

　　定海千戶陳應(yīng)鯤，聞京師陷，自縊而死。

　　大學(xué)士張肯堂，奉命守舟山。先一日，尚書吳鍾巒亦至，相與為絕命詞。城破，肯堂蟒玉南向，命家眾曰：『無為人辱』！視妾方、周、姜、畢及冢子妻沈氏、女孫茂漪先后死，婢婦從者又十九人；乃呼其孫茂滋曰：『汝可不死』。甫引絕，人告蘇儀部縊于廡；呼酒酬之曰：『君少待』！引繯而卒。儀部者，其門人蘇兆人也。肯堂指其雪交亭為止水，兆人對曰：『公死，某必不生』。至是，果死。肯堂中軍林志燦、林桂將以茂滋出，遇兵于門；燦、桂及守備吳士俊、仆張俊、顧歡皆格斗死。茂滋走脫。部將茹應(yīng)元亦受肯堂命護(hù)其孫，乃先為僧于普陀；明日入城，請于陳錦，葬肯堂。為庵于墓，終其身。

　　同時死者，尚書吳鍾巒，慷慨謂人曰：『高忠憲、李仲逵、馬君常死國難，吾皆吊以詩；門生錢希聲、吾子福之，其死也，亦以詩哭之。今老矣！不即死，一旦被疾，何以見先帝』？入舟山，別肯堂曰：『前途待公』。乃之文廟，奉先師栗主，自焚死。兵部侍郎李向中，問人『幾日不食死』？曰：『七日』。曰：『何緩也！我死，宜投我于海以志恨』。陳錦招之，不往；捕之，衰绖而至。門何故？曰：『招諭，降；捕，就死耳』。翔武就戮。長子善毓殉之。吏部侍郎朱永佑，病不能起；執(zhí)使去發(fā)，曰：『茍可薙，何待于今日』！斫其脅死。仆負(fù)其尸出，血淋漉；哭曰：『公好潔，今無知耶』？血即止。通政司鄭遵儉，遵謙之弟也；合門死。監(jiān)軍御史梁隆吉，亦合門死。吏部主事林瑛、其妻陳氏，分梁縊死。李開國、楊鼎臣皆盡其室入井死，二人亦死。戶部主事江用楫、禮部主事董元、張家璧、兵部郎中朱養(yǎng)時、主事朱萬年、顧珍、李開國、工部主事顧宗堯、營繕?biāo)髦倜?、中書顧芬、陳所學(xué)、江中泛、翁健、顧行、御史董廣生，皆死。太醫(yī)院副使章有期，率群醫(yī)自焚死。副使馬世昌，盡室死。參謀顧明楫，自刎死。陳聚奎亦死。推官錢肅典，肅樂弟也；被執(zhí)死。其兄肅遴，亡命昆山，怏怏不得志；一夕嘔血，大呼不絕死，年三十。妻鮑氏，去為尼。武臣臨淮王裔李錫祚，奮力救阮進(jìn)，戰(zhàn)死。李錫貢巷戰(zhàn)馬蹶，被執(zhí)至寧波死。蕩胡伯阮進(jìn)，力戰(zhàn)傷面，入水死（或言入水被執(zhí)，使招城降，矢死不可；遂被殺）。左都督張名揚、錦衣指揮王朝相，護(hù)監(jiān)國妃入井而后死。安洋將軍劉世勛、錦衣衛(wèi)李向榮，皆死?？偙刮挠瘢飸?zhàn)力竭死。妻張氏葬之畢，自刎死?？偙R泰、副將畢登云、杜芳、夏霖、解榮、朱超光、沈云、曹維周、韓紹琦、夏時霖、張圣治、薛三冑、任則治、薛自齡、皆以民兵巷戰(zhàn)死。楊復(fù)葵，為其部劫降，自投于水死。其家三十余人，皆死。諸生張名甲，名振兄也；奉其栗主自焚死。顧楫，名振之幕客；入太廟，題詩壁上死。名振母范氏、妻馬氏、妾某氏及其幼弟名揚妻某氏、顧楫妻某氏凡數(shù)十人，皆死。寄寓諸生林瑛，福建人；及妻皆死。朱錫齡，上海人；被執(zhí)死。內(nèi)官劉潮等，并死。陳世瑞母，婺也。編纴其衣，曰：『吾寡數(shù)十年，不可使人見吾體』。城破，入井死。瑞芝（？）自入外，亦縊死。馬呈圖、馬貢圖，名振之妻之猶子也；亦死。舟山之烈，埒于嘉定、江陰。魯世子，為義士申毅護(hù)之去，不知所終。

　　是月，大學(xué)士沈荃宸艤舟日南山；久乃知其以溺死（或曰張名振使覆之，非也）。

　　及舟山再陷，英毅伯阮駿、總制陳六御、總兵張宏德力戰(zhàn)，各自刎死。誠意伯劉永錫，赴水死；即所謂郁離公子也。總兵張晉爵，力竭自刎死。太常寺卿陳九征、副使俞師范，并被執(zhí)不屈死。

　　御史沈履祥，督餉臺州；兵至，走山中，不降死。得其元于桑間，紈而葬之。

　　總兵趙牧，負(fù)絕力；從永佑于閩。鄭芝龍降，永佑說牧曰：『足下往見，稱欲降彼，必相近；因擊殺之，成名千古」。牧欣然去，屢謁不得通。還與參謀林舞鑰守?？?，履戰(zhàn)皆勝。卒以眾寡不敵，與舞鑰皆戰(zhàn)死。

　　臨淮王裔李東升，南都陷，入臺州，為僧于山中。聞監(jiān)國入海，賦詩痛哭，發(fā)狂而死。

　　盤山關(guān)守將盧若驥固守，屢攻不下；降將某為導(dǎo)，乃陷。副將周茂先戰(zhàn)死，若驥走入于舟山。

　　嚴(yán)州守將張季熊，鵬翼之弟也。戰(zhàn)敗入村中，追者索之；突而出，大吼以前，曰：『大丈夫肯避敵耶』！手刃數(shù)十人。援絕，躍升屋，飛瓦四擊；已拔靴刀自刺死。尸立，三日不仆；人稱「張氏三忠」（「三忠」見下）。

　　忻城伯顧勛，亦合門死。

　　都督蔣若來，當(dāng)金華陷，巷戰(zhàn)經(jīng)日，力竭自刎；妻子皆死。

　　訓(xùn)導(dǎo)潘大成父子，死。

　　武進(jìn)鄭邠館于朱大典所，亦死（大典死見前）。

　　家居同知葉向榮，投村崖死。

　　總兵官張鵬翼守衢州，博托屢次之不能下。副將秦應(yīng)科叛內(nèi)應(yīng)，鵬翼及弟鵬飛力戰(zhàn)，被執(zhí)不屈，皆死。

　　御史王景亮，自縊死。

　　知府伍好古，縊死。

　　推官鄭巖光，縊死。

　　總兵吳伯凱、總兵項斯鳴、都督徐洪■〈王彥〉，亦死。

　　江山知縣方召，聞金華屠，曰：『吾義不可生；然不可以一人累城眾』。趣民皆去，封其印綬，冠帶入井死。

　　侍郎楊文驄與劉孔昭受命援衢州；未至，遇博托兵，孔昭遁去，文驄及監(jiān)紀(jì)主事孫臨并被獲。臨刑，大言不屈死。文驄及妾葛，亦死（文驄交馬、阮，其被獲，以盛輜重不得脫。以能死，附之）。

　　太仆寺少卿王瑞柟，當(dāng)溫州沒，走入山中。明年生日，祠家廟燕親故，入室縊死。

　　永嘉諸生鄒之琦，甫至即死。

　　瑞安諸生鄒欽堯，聞難，沉永寧江死。

　　樂清諸生葉向高，披發(fā)振鐸，狂語市中；所誦惟「洪武圣訓(xùn)」。上丁釋菜，倚柱詈降吏；鞭至流血，卒不去，亦無他詞，惟呼「太祖」而已。下獄吟詠自若；有『未嘗蒲酒心先醉，不浴蘭湯骨亦香』之句。卒飲藥死。

　　浦江諸生張君正，自縊于明倫堂。

　　其后朱成功將劉猷征餉臺州，攻者追之，及溫境，舟膠不能行，力戰(zhàn)而死，一軍殲焉。

　　新建諸生殷國楨，走福京，乞敕印聯(lián)絡(luò)義士。遂說王得仁反正，與胡澹、陳大生、黎士廣、林亮四出聯(lián)絡(luò)。譚泰圍南昌，國楨走寧州乞師；聲桓將鄧東陽已叛，為所執(zhí)。送之譚泰，不屈而死。

　　及南昌陷，大學(xué)士姜曰廣賦絕命祠六章，投偰家園池死。從之死者，二十余人。

　　參將傅鼎干，值安仁陷，死。

　　余干知縣楊時秀，抗節(jié)死。

　　副將黃英、都司敖高、參將晏性，皆死于常山。

　　弋陽王府鎮(zhèn)國中尉朱統(tǒng)鎙中特用榜，以難死（時日，行狀不能詳）。

　　巡撫周定礽既死于廣信，員外郎戴伍雋亦死之。同知胡甲桂被執(zhí)，幽于別室，諭降不從；自縊而死。監(jiān)紀(jì)推官李士奇、推官王爾干，皆死。貴溪舉人畢士貞，同守廣信；將入水死，家人拯之，至五里橋，望拜祖墓，觸其柱死。至余總兵姜其衢、參將謝良材、王之樞、游擊胡佩、胡梅輝、都司黃國治、劉芳伯、守備陳壽、陳杰，皆死（死事日期及服官之地皆待考，類附之）。

　　舉人楊鎮(zhèn)湘，鄉(xiāng)人也；及其子文淑并以詩名。寓居廣信之間，為金聲桓所逼，父子皆死。

　　南康通判吳錫玉，追賊深入，踰二十里，距河而陣。錫玉射其渠，中之；拔之而嗅曰：『未傅毒也』。反攻錫玉。錫玉怒，單騎突斗，鞭數(shù)賊死；乃被害，其死尤烈。

　　宋本忠，南康典史也。殉難時日不可考，附之。

　　東湖守備黃克善，擊流賊閻、羅、宋三家于龜磁；馬蹶，被執(zhí)。將死，捋其須曰：『無使血染我也』（「克善」一作「克嘉」?；蛞钥松茷槎疾h，俟考）。

　　九江總督袁繼咸說左良玉軍未定，而良玉死。及阿濟(jì)格兵追至，繼咸使其眾返鎮(zhèn)，又不聽；乃以孤舟入蒲葦中，遺書部將汪碩畫、鄧林奇毋效夢庚狀。二人聞之，遣使來迎。夢庚紿繼咸將還九江，至于湖口，猝執(zhí)之；使偕降，繼咸不可，為銘自誓；亦不敢害。拘至大勝關(guān)，繼咸以文山自命。及南京見多鐸，不拜；設(shè)宴，不飲，亦不言。夜起自縊；監(jiān)紀(jì)俞有灝覺而解之。多鐸北，繼咸于道再縊，不死；絕粒七日，亦不死。至良鄉(xiāng)，再縊；再被解入北京，館之內(nèi)院；剛林勸之，且曰：『朝廷嘗為明討賊』。繼咸詰『宏光帝安在』？剛林?jǐn)?shù)其失。繼咸曰：『臣子不敢知君父過』。乃邏守之。幅巾兀坐，讀書不輟。明年六月，與宏光帝及太子皆被殺。將死，曰：『吾得所矣』。時年四十九。鄉(xiāng)人收其骨，歸袁州。林奇以繼咸被執(zhí)，即死；碩畫死義旅（詳見前）。

　　當(dāng)左良玉軍入九江，民忿其淫掠，殺之；兵大嘩，吏索首事者。德化人孫大華曰：『吾何惜一死乎』？挺身就戮；眾得免。及夢庚叛，九江監(jiān)紀(jì)同知郭之麟不從，夢庚殺之。推官余士偉直入左軍大罵，已慟哭死。及夢庚降，九江衛(wèi)經(jīng)歷彭永春曰：『官雖卑，義不可失』。大書官秩于壁；衣冠朝拜，率子女六人自焚死。指揮僉事徐可行，聞董四明死，曰：『武臣亦人哉』！入告其母；曰：『吾家何不若是』！自入井死?？尚衅捺u氏、子婦陳氏，殉之?？尚写髸甘朗車鳎祥T殉節(jié)」；走望京門，北面再拜而縊。四明，官都司；登城射賊，殺數(shù)十人，乃自刎于城樓。妻史氏、妾張氏及其二子皆先入水死。家居通判傅宏祖，亦死。諸生李獨明，德化人；入府學(xué)泮池死。諸生李金昌，戀母柩不去；城破，入陽明祠縊死。妻孫氏殉之。諸生李鴻，負(fù)母走，冒刃死。湖口陷，主簿成啟不屈死。

　　刑科給事中陳六韜，抗疏下獄，赦歸南昌。聞國變，衰绖北拜，自縊死。

　　監(jiān)察御史王興允，謫歸新城。聞北都變，及子士和拒戶縊。妻于氏，亦縊死。

　　及金聲桓陷江西，新城知縣李翱方出戰(zhàn)，王得仁兵已自他道入。翱知不守，立馬呼曰：『我新城知縣也』。兵執(zhí)之。送建昌，不脆；飲之酒，擲杯于地，遂死。

　　諸生楊應(yīng)泰，聞里人斂貲饋聲桓，作詩痛哭；既而曰：『一身當(dāng)之，不相累也』。其弟居久壯之。兵至，兩人刃而出，殺數(shù)人；皆被縛死。尸立不仆，兩手猶作擊刺狀。

　　典史李本忠，殉難時日不可詳；附之。

　　臨漳知縣梁希阜，龍泉人也。未之任，而京師陷，痛哭不食死（或曰希阜浙之龍泉人也；俟考）。

　　撫州知府高飛聲，使人以印綬歸福京，自任城守死。知縣高聲和，亦死。訓(xùn)導(dǎo)桂有煃，自縊死。

　　監(jiān)察御史熊化，清江人；屢征不起。有語以仕者，曰：『吾先朝御史，老且病，安能折腰求活乎』？置腦子于懷曰：『急則服之』。有迫欲見者；作絕命詞，食腦子，不死。家人守之，則曰：『管仲、魏征，非人乎？我將往』。伺間入園池，家眾亟拯之；長跪以請曰：『我志定，使我不死，徒苦我耳』！閉門自縊。

　　萬安知縣梁于埃，城陷被執(zhí)，囚之南昌五旬有奇。聲桓欲官之；曰：『死者形立、官者神沒，吾豈以形易神者』？作絕命詞，死。

　　袁州知府李時興，攖城固守；已知不敵，自縊而死。仆某亦死。

　　兵部侍郎左副都御史、江廣總督萬元吉守贛州，既斬其妾；未幾，其子欲縋城走，元吉又?jǐn)刂朔Q「精忠」。城陷，部將擁之去；曰：『為我謝贛人；使合城涂炭者，我也』。赴江而死。吏部尚書郭維經(jīng)入嵯峨寺，自焚死。太常寺卿彭期生，冠帶自經(jīng)死。御史姚奇允，自縊于文廟。給事中楊文薦晝夜守，下及婦女皆感動，有死無二。城垂破，文薦病不能興；執(zhí)送南昌，絕粒死。職方主事周瑚，不屈被磔死。兵科給事中萬發(fā)祥、吏部主事龔芬、戶部主事林琦、兵部主事王其■〈穴上弘下〉偕其兄其窿、黎遂球及其弟遂珙、柳昂霄、魯嗣宗（一作曾嗣宗）、錢謙亨、中書舍人袁從鶚、劉孟鞫、劉應(yīng)試、署贛州知府吳國球、監(jiān)紀(jì)通判郭寧登、通判王明汲、知贛縣林逢春、訓(xùn)導(dǎo)胡董明、徐必進(jìn)，皆死。

　　里居可紀(jì)者，廣東提學(xué)副使明溯中，偕其兄述中不屈死。前河南知縣盧觀象，盡室入井死。推官胡縝（據(jù)「通鑒」附編列此），亦死。前馬平知縣謝纘、子允繡、從子允斗，自縊死。通判涂君鼎及妻熊氏、次子宏裕、三子宏佑、子婦熊氏、李氏、婢呂瑞香，俱入井死。周世光攜其幼孫入水死。

　　流寓可紀(jì)者，兵部主事于斯昌、中書龍震，皆不降死。推官吳世安，扶病登陴，炮丸穿膊死。通判唐周慈，從元吉入水死。

　　士民可紀(jì)者，舉人馬芝、劉日佺及妻李氏、子良竑、良翔及其從子弟婦，皆死。貢生楊萬言及其妻子、諸生董纘卿及子麟兆、正宸、正朝、楊麗天夫婦，皆死。郭必昌及妻范氏，哭三晝夜死。馮復(fù)京及妻張氏、徐孝儀及其母周氏、妾鍾氏、子婦郭氏并其兩孫，皆死。金之杰巷戰(zhàn)力屈，挈其妻入水死。袁汝健、莊某，盡室自焚死。王統(tǒng)、王純，縊文廟死。周葵、陳君猷，自焚死。

　　諸生廬陵段之璋、新喻蕭瑛、零陵周慈、寧都楊燧，皆以流寓死。

　　武臣副將馬觀鵬，方乞歸；顧事急，請堅守，力戰(zhàn)而死。妻譚氏，未婚；矢節(jié)。參將朱永盛，亦死。參將陳烈，數(shù)力戰(zhàn)，眾以其弟降，疑之；烈益奮斗。及見執(zhí)，不屈；顧贛人曰：『今日知我無二心也』。遂就戮。都督僉事劉天駟、衛(wèi)千戶徐余慶、孫經(jīng)世、緯世、纮世、監(jiān)紀(jì)軍務(wù)聶邦晟、妻劉氏、子士燫、士煐，皆死。

　　微而著者，布衣楊文炎、鄉(xiāng)約謝明登及妻楊氏、子佛生，入井死。書工趙廷瑞、織人熊國本，皆死。國本以走忠誠社被執(zhí)，降令某曰：『爾織人，何知義』？國本曰：『織人不知義，舉人固為不義耶』？蓋以刺令云。

　　兵部主事尹詔，上疏忤時相，譴歸石城；聞北都陷，不食而死。

　　監(jiān)察御史徐伯倡，以隆武帝命，總督諸軍。自新城、廣昌拔寧都，守之經(jīng)年，死拒。城陷，大書于壁：『但知守經(jīng)，不知有權(quán)』。自縊而死。

　　湖東道姚文生，值李成棟自潰于信豐，為亂兵所害。

　　兵部尚書曹學(xué)佺，留守福京。方詣鼓山?jīng)Q休咎，甫拜，一繩自前墜；攜歸，而書其壁曰：『生時一枝筆，死后一條繩』。衣冠自縊死。

　　兵科給事郭符甲，體被數(shù)創(chuàng)死。

　　懷遠(yuǎn)侯鄧文昌，寧河王愈之裔也；受命與曾櫻留守。博托至，櫻走廈門；文昌慷慨自誓。其妻且先死，文昌自呃其吭死。年止十九，妻中山王達(dá)之女孫也。閩人哀之，葬之城北芙蓉嶺下。

　　知閩縣陳其禮，被執(zhí)不屈死。子玉龍、子婦吳氏、婿徐應(yīng)儀及男女十五人，皆死。

　　給事中熊緯，自福州扈行在；道聞汀州急，奔走之。遇博托兵，死。

　　都督僉事胡上琛，自汀州急，走歸福京；語家人曰：『我世臣，義不可活』。其以毒草至，妻劉氏請偕。上琛喜，冠帶與死。

　　游擊張兆鳳、守備李國英，皆死。

　　里居及流寓者，主事劉之謙、中書舍人鄭羽儀、前處州知府汪宗明及其子載、前懷遠(yuǎn)知縣江振鵬及子白龍、懷龍、前建陽知縣崔攀龍、贛州教諭黃廷柱、進(jìn)士吳煌、舉人陳鼎、林說、林曾賓、林化、熊卓震、貢生元綸、齊巽、廩生張璇光、武舉人趙子京、布衣趙宗人、江豫、江復(fù)、李上林、陳揚言、趙卯，皆抗節(jié)死。

　　有徐英者，習(xí)賈；折節(jié)讀書。城陷，哭曹學(xué)佺尸，噴血數(shù)升；不食而死。

　　永福陷，給事中鄔正畿入水死。御史林逢經(jīng)，自縊死。

　　長樂陷，在籍御史王恩及，飲毒死；妻李氏及子，殉之。

　　給事中林媚、知府劉永祚、知縣郁廷諫、總兵顧世臣，以興化陷，皆死。

　　大學(xué)士蔣德璟，知鄭芝龍無出兵志，自請巡關(guān)，相機督戰(zhàn)。至則朽甲敝兵，知不可為；遂謝病歸。博托逼泉州，德璟已絕粒死。

　　巡撫吳聞禮，自請守分水關(guān)。兵敗，走山寺，或勸之降；曰：『豈有堂堂巡撫畏死者乎』！復(fù)率鄉(xiāng)兵力戰(zhàn)死。

　　同安破，都督同知傅起耀合室死。

　　漳南道傅云龍、知府金麗澤、知縣涂世名，皆死。麗澤不知其籍，知漳州，廉靜有為；討叛賊廖淡修等，平之。博托兵至，與云龍、世名同日死。世名使其子常吉走；曰：『父在焉往』？遂俱死。仆黃錫、黃祥、王亨、蔣三，殉之。漳人素德世名，醵金返其櫬；言之有泣下者。其里人乃訛言世名固未死；其甥出其募金疏，皆鈐以漳州府印，字兼滿洲、漢文，朱色爛然；訛?zāi)酥埂?br />
　　詔安知縣田樹，拒賊死；時日情狀不可考。把總張?zhí)斐梢愿霸闹?，力?zhàn)死；時日亦難考，附之。

　　又，漳浦始陷，楊履園遺其門客書，為所首；吏責(zé)之曰：『少年醉酒矣，而妄言乎』？履園曰：『吾故侯之孫，未免有情，實不醉也；得死為幸』。乃殺之。年才二十四。

　　明年，諸生李大載，以私謁孝陵，被執(zhí)死。

　　漳浦再陷，知縣洪有文死之。

　　兵部尚書揭重熙被執(zhí)至崇安，令語之降；叱曰：『小子讀書，不識綱常為何物耶』？抵建寧，降臣某與有舊，俯揖不敢視；重熙戟手罵。在獄日，與門人慷慨賦詩，振衣冠拜高皇帝，祈速死。比死，雙瞳如生。仆戴貴、戴鳳，殉之。重熙知兵，精調(diào)度；其部雖摽掠，及死，人無不惜之。

　　先是，巡撫楊文忠被執(zhí)于崇安，亦抗節(jié)死。

　　兵備道倪懋熹在建寧，固有標(biāo)兵千，鄭芝龍盡檄去之；懋熹出俸金募軍守。博托兵至，力戰(zhàn)不支，一軍盡沒，懋熹死之；從者十有七人。

　　提學(xué)道毛協(xié)恭，方以按試至。聞變痛哭，溺不得死；乃轉(zhuǎn)徙泉州、建寧間，將力疾趨崇安。為博托兵所執(zhí)；厲聲曰：『若亦知毛提學(xué)乎？何必言』！乃被殺。妻周氏及其子女，躍水死。仆鄒良、王大節(jié)，亦死。

　　建寧再陷，主事朱喬秀死之；文公之裔也。

　　大學(xué)士黃鳴駿在浦城，兵至，不屈被殺。

　　給事中鄭為虹方巡關(guān)，聞警亟返，已不可守；縱士民走。有議降者，為虹不可；獨坐城中。執(zhí)見博托，嘉其節(jié)；使去發(fā)，為虹曰：『負(fù)國不忠、辱先不孝，忠孝俱失，我何生為；寧以速死，發(fā)不可薙』！明日，責(zé)輸金；曰：『清白吏，何處得一錢』。浦城人欲代輸之；為虹曰：『民窮財盡，豈可為乎』！以刃筑之，噀血而罵；使?fàn)砍觯蠛舳?，奪刃自刺不殊，乃被殺。仆陳龍，殉之。

　　給事中黃大鵬被執(zhí)至龍游，眾皆伏，大鵬紅袍、紗帽植立于庭中。叩之，曰：『黃大鵬也』。使跪，即大罵；斷其舌，噀血詈之。浦城人與為虹共祠之。

　　同時，故巡撫揚廷清及李暄，皆死。浦城訓(xùn)導(dǎo)王兆熊，入山寺中，不食死。劉景瑗，入泮池死。都督洪祖烈、千戶張萬明及其子都司翔鸞，皆死。

　　松溪陷，遺民真照時等死，劉萬□亦死。

　　延平知府王士和，避亂入關(guān)，授司務(wù)。陳時政得失數(shù)千言，隆武帝嘉之，刊之以賜諸臣。召士和入對，擢主事；未逾月，知延平府。博托將至，士和召父老至，曰：『吾雖一月郡守，當(dāng)與城亡；若宜速去，無使數(shù)萬生靈皆死也』。眾泣，士和亦泣。入語其友：『吾以書生擢二千石；不死，人且謂主上不知人』?；騽裰?，士和曰：『君子愛人以德，姑息何為』？從容正衣冠，縊死。延平之民，醵金斂之。

　　大學(xué)士傅冠，罷職居汪應(yīng)龍家；其所取士也。應(yīng)龍誑冠曰：『江隨言公于李成棟，必生得公』。冠曰：『死報國耳』。遽自縊；應(yīng)龍抱之曰：『若此，如汪氏百口何』！舁致成棟。冠夜起入水，守者覺之。至石羊關(guān)，搶首欲死，復(fù)被阻。因于道中石馬，書被執(zhí)及拘苦狀；且托骸骨于汀州之士人。過周之藩墓，泣拜題詩而去。比見成棟，禮之如上賓；使去發(fā)，曰：『自古有禿首宰相乎』？成棟曰：『公發(fā)已鮮，略加鈹剃，掩眾目耳』。冠大言：『若知吾鄉(xiāng)有文山乎？蓋斷頭宰相也』。成棟入廣東，其部李發(fā)待之如初。忽一日，曰：『將收公矣』！欣然而起，南面謝無狀；又北向，拜父母。索筆為詩，引頸就刃。無肯害之者，賞之亦不應(yīng)；獨知府某家丁出殺冠。晝遽晦，悲風(fēng)裂屋；汀人流涕。其仆葬之周之藩墓旁；首猶在市，恒于匣中發(fā)白光，示夢于獄卒。已，其子奉骸骨歸，乃合葬；竟體作黃金色。故衣二，棄墓旁；風(fēng)雨經(jīng)年，色并不變，人呼「相公衣」。君子謂冠短于才，而清操至節(jié)，令人太息焉。

　　福清伯周之藩，護(hù)蹕汀州；五鼓，猶聞帝及后語。俄，努山將馬五奔而至，大呼肆殺。之藩挺身曰：『我即隆武皇帝也』。群射之，之藩奮斗，手殺數(shù)十人；矢中其喉，乃死。百戶閔時守麗正門力戰(zhàn)，洞于矢而死。給事中熊緯，督二十余人力斗死。宮嬪某氏，以身翼隆武帝，奮力掣救；兵亂刃之，死。暴尸旬日，玉色瑩然。于是曲陽王盛渡、西河王盛■〈氵全〉、松滋王演漢、西城王通簡，皆死。御史王國瀚及其子，死。郎中賴垓，亦死。諸生朱玨，朱大典孫也，有文武才，少年負(fù)望；亦赴水死。

　　尚書姜一洪，徒步追蹕至木榔庵；聞變，痛哭曰：『萬里間關(guān)，從朱氏也。今何望矣』！赴江而死。

　　汀州衛(wèi)人陳若水，亦以追扈；力竭，死。

　　主事楊衍期，以追扈不及，去為僧；子諸生來機，亦為僧。故兵部侍郎葉廷秀、故南京吏部主事成勇，皆以汀州變故，去為僧。故桐城知縣張利民，亦為僧。

　　其先，贛州賊犯汀之古田鎮(zhèn)，巡撫張肯堂使把總林深、鄭雄、傅云麟以五百人援之。雄、深故健將，誓破賊，摧鋒直進(jìn)。至觀音鋪，遇伏；左山右澗，將舍其巔，則峭不可上。裹創(chuàng)力戰(zhàn)，賊燎山，飛走皆絕。雄、深戰(zhàn)歿，士卒死者三百十二人；惟云麟免。然是役也，賊亦懼官兵健，乃走歸；汀州獲全。

　　職方主事李魯，當(dāng)甲申變后，上書張肯堂，言鄉(xiāng)兵慮即為內(nèi)寇，宜使紳富結(jié)義者筑砦自守；從之。南都亡，屏居福圓山中。曾櫻薦之，上疏數(shù)千言，皆切直；籌兵事，尤多中。隆武帝嘉之。劾鄭芝龍盡撤守關(guān)兵；且言人情泮渙去國，當(dāng)如避焚，別格任人以共大計。隆武帝以其斥芝龍，持未下。會上杭有寇警，魯言宜重兵駐汀州，聯(lián)絡(luò)閩、廣；擢職方主事，兼程赴之。謂周之藩曰：『駕且至，而上杭圍不解，奈何』？投檄賊壘，單騎說其酋張曰：『富貴至矣』！賊愕，魯曰：『天子旦夕之粵東，爾以其眾為扈衛(wèi)，則禁旅矣；恩賞當(dāng)出他人上。粵東又富，因之食國祿、佩將印，豈非幸事乎』？眾諾，部勒之；乃入城，舉屯練。有丁甲者，棄其父而為他人子，獨非魯；魯罵之。俄，汀州陷，魯痛哭入山中。丁甲復(fù)偽言『拒令者誅，豈以李宦數(shù)莖發(fā)而易一城之命乎』？眾惑之，執(zhí)以獻(xiàn)。魯曰：『我自行志，何與若事！豈人人浴穢，不令我獨潔乎』？椎心大哭，血淚迸出；久之不續(xù)，扼吭死矣。上杭人始悔之。

　　吳士楫，亦上杭人。將從軍于海上，為人所發(fā)，被執(zhí)死。

　　畫網(wǎng)巾者，姓氏、里居不可知。往來邵武、光澤山中，仍明冠服。降將池鳳鳴執(zhí)之；知無他，摘其網(wǎng)巾，縱使去。乃使二仆畫巾于其額。及張自盛被擒，并俘之；畫網(wǎng)巾者痛責(zé)，王之綱殺其二仆以懼之。仆被捽，罵；且曰：『死，亦宜禮拜網(wǎng)巾者前』。欣然受戮。網(wǎng)巾者亦受戮于杉津。

　　大學(xué)士劉中藻，固守福安。城陷，被執(zhí)。除夕，飲金屑死。部將盧某、董世上、張先，皆死。舉人連邦琪、繆士坰、方德新、貢生郭維雍、陳瀚、幕友呂天貺，皆死之。中藻子諸生恩沛，被羈于浦城；曰：『父死節(jié)，子可不繼志乎』？亦死。督師顏昌儒、侍郎趙士冕、守備崔雋及其姻吳維城，皆死于永春州。

　　隆武帝又褒黃土隘死事之臣元體忠、李德凡八人，其六人名氏不可知；附志之。

　　大學(xué)士曾櫻，居廈門。將陷，家人勸入舟；曰：『此一塊清靜土也，吾死之』。自縊而死。門人陳泰、阮文錫謀葬之；泰痛哭曰：『有吾在，子無然也。子出不返，則老父倚閭望；吾孤身，死則死耳。子孝于親、吾力于師，不亦可乎』？匍匐負(fù)櫻尸走三十里，赴其家眾而殯之。遂不食三日，死之。錫后為僧。

　　中提督崇明伯甘輝之被執(zhí)也，見余新跪，輝怒；蹴之曰：『我頭可斷，志不可屈也』！戟手罵不絕，遂遇害。諸將潘庚鍾、萬禮十?dāng)?shù)人皆死。

　　諸生王寅生、夏志宏、徐三峰，皆迎阮春雷軍，又為之檄下天長縣。及鄭師敗，寅生走鄉(xiāng)莊，酣飲悲歌，殺其妻子，短甲草履，持槍突騎走；追者莫及，不知所終。

　　張進(jìn)亦鄭將，封忠匡伯。郭義、蔡祿叛入降，劫進(jìn)；進(jìn)佯許，稱疾不出。部將呂溫入泣曰：『進(jìn)，海濱匹夫耳。受先帝恩封伯爵，藩主又委以土地之寄；失守已不容誅，況屈膝于人乎』！溫曰：『曷圖之』？進(jìn)曰：『二賊用志深謀，泄則愈禍，為丈夫羞』。曰：『然則亡諸』？進(jìn)曰：『惟爾義俠，吾布火藥于庭；使召兩賊入，以火焚之，吾與偕死』。祿、義入，心動，不復(fù)進(jìn)；進(jìn)曰：『天也！吾盡職耳』。冠帶揮從人出，自焚死。

　　其諸護(hù)發(fā)抗節(jié)及以僧自匿者，有若倪俊明、張若化、林蘭友、許瑾、林英、盧若膺、郭貞一、沈佺期、諸葛倬、許吉燝、黃維璟、林其昌、王忠孝、張正聲、陸昆亨、姚翼明、程應(yīng)鐇、陳瑞龍、萬年英、謝元抃、任潁眉、齊價人、洪七峰、駱亦至、吳亦庵、劉玉龍、張瀛、葉后詔、涂伯業(yè)、李茂春、黃驤陛、黃寅陛，皆最著；而葉啟■〈〈丷上豕下〉生〉、張灝，皆于臺灣亡后，旋卒（沈光文見前）。陳駿音以鄭亡，更遁廣東之韓江，卒。諸人雖不死，其心實為明；故書之（凡書為僧者準(zhǔn)此）。

　　呈貢知縣黃卷，家鍾祥。聞北京陷，北向長號，不食死。

　　糧儲道參議王喬棟，治興國州。左良玉棄武昌走，闖賊驟至；城陷，喬棟死之。

　　蘄水教諭鄒允孝，為左兵所執(zhí)，亦大罵死。

　　布政司參議劉佐、荊州僉事邱魁璞，皆遇兵死。

　　黃州諸生夏大武，為獻(xiàn)賊所執(zhí)，強官之；見其所為，嘆曰：『何可無博浪一擊』！或告賊，立磔死。其家五十余人皆死。

　　湖廣總督洪淯鰲，負(fù)奇材。郝永忠等降，淯鰲說何騰蛟曰：『兵之異賊者，以畏法也。今摽掠，是猶賊耳』。眾瞋之；騰蛟曰：『此殆非百里才』？請于永歷帝，擢御史，監(jiān)諸軍。騰蛟卒，黔、滇道梗，淯鰲偕諸軍入西山，屯田固守。久之，聞永歷帝在安隆，間道上疏；言十三鎮(zhèn)公忠，今扼險觀隙；命總督諸軍。其后諸營降潰盡，或勸之降，不從；曰：『師亡與亡』。被執(zhí)，不屈。臨刑之日，神色不變；眾忿之，投其尸于三峽中。

　　長沙知府周二南，請以千人偵賊于湘陰，指揮俞一鵬與偕。郝永忠拒射之，一軍皆死。

　　參謀吳愉被執(zhí)，不屈死。子寧訥，痛父死，徒步號泣烈日中，覓其骸以歸；遂不食死。

　　舉人龍孔蒸，嘗拒獻(xiàn)賊令，不死；奉母避山中。黃朝宣掠之，與其友洪業(yè)嘉皆死。

　　及何騰蛟歿，長沙知縣鄭龍彩去為僧。長沙僉事趙廷璧及妻古氏、子燝、子婦馬氏，皆自縊死。

　　督師大學(xué)士何騰蛟在湘潭，惟親軍數(shù)十及馬蛟麟從。徐勇以驍騎五十倍道至，馬蛟麟遁走。騰蛟知不免，危坐室中；勇率其眾人，拜之。勇，故騰蛟部將也；因勸之降，不可，執(zhí)之去，復(fù)優(yōu)禮之；騰蛟卒不動，曰：『何惜一劍乎』？勇以其幼子、家眾在武昌（劉承允執(zhí)以獻(xiàn)），使取之，將以動騰蛟；往返再旬，騰蛟已絕粒至七日，不得死；勇嘆曰：『此忠義大臣，早全之可也』。遂被殺。將死，語僧某曰：『取一粒水飲我；是水自衡州來，猶君恩也』。騰蛟所居，井固無魚；騰蛟生，魚忽盈井，并皆五色。及騰蛟死，井魚亦空。

　　副總兵楊進(jìn)喜，素驍勇。聞蛟麟遁，方理發(fā)，大叫曰：『朝廷不惜爵祿養(yǎng)我輩，其意謂何？矧從何公而棄之乎』！約發(fā)不及，操刀以出，求騰蛟；七出七入，最后矢中其喉，自投橋下死。

　　副總兵吳學(xué)植，以長沙陷，屯軍湘、邵間，進(jìn)攻湘鄉(xiāng)。格斗四、五日，被執(zhí)；令去發(fā)，不可。羅錦繡鞫之，學(xué)植立而呼曰：『大明天下垂三百年，若生中土誰豢養(yǎng)？父母葬誰家土？乃械義士乎』？因大叫，眥盡裂；引頭觸柱，流血被面，被殺于黃鵠磯。武昌民哭之。

　　總兵滿大壯，從章纊軍新墻，力戰(zhàn)有功。王進(jìn)才棄湘陰走，大壯不能支，走長沙；尋入湘潭。及孔有德逼衡州，大壯使求救不得，以余兵力戰(zhàn)，士卒死略盡。乃告纊曰：『公且去，為重來計。大壯為公力拒，不復(fù)見矣』。只身殿后，殺數(shù)十人；騎踣而死。

　　衡陽諸生夏汝弼，見天下亂，或歌、或笑；有語及時事者，反閉目不一應(yīng)。湖南既沒，挈其家入九嶷，絕粒死。

　　總兵馬某，從李定國戰(zhàn)蒸水，陣死。

　　兵部右侍郎劉季礦，贛州殉難劉同升次子也。率所部入酃縣，守之。有盜來降，帥攻樂昌；盜肆掠，季礦止之，反為所害。

　　永州諸生鄧光遠(yuǎn)，不屈死（時、狀不能詳）。

　　龍虎關(guān)陷，總兵項明高、姚得仁死之。推官唐誼被執(zhí)，使招其兄誠；大罵而死。誼故御史召堯子，以忤魏忠賢下獄者也。

　　大學(xué)士吳炳，奉命護(hù)世子走城步。城陷，被執(zhí)，不食；自縊于湘山寺。

　　兵部尚書傅作霖在武岡，語劉承允以死守。聞其降，勃然大罵曰：『始以汝為人；乃挾天子作威福，致乘輿蒙塵，罪不容于死。今復(fù)降，狗彘所不若也』！承允不顧?？子械聦⒅粒髁毓趲ё?；承允及偏沅巡撫傅上瑞更勸之，作霖嚼舌出血噀其面。有德使解之，且曰：『尚書欲何為』？曰：『我欲死耳』。羈之?dāng)?shù)月，卒不剃發(fā)，乃殺之。尚可喜葬之山中，祠焉。作霖妾鄭，有殊色；被執(zhí)至橋，躍水中死。

　　主事侯時暐被執(zhí)，植立不薙發(fā)；被殺死。

　　及武岡再陷，奉天總督劉祿、監(jiān)軍御史毛養(yǎng)澄皆死之。

　　故貴州巡撫米壽圖，在沅州死之。

　　巡按御史熊興麟，在黔陽與主事李芳先同被執(zhí)，送常德。芳先邀與遁；曰：『吾已神游武陵之刃矣』！再呼之，遂酣寢；芳先走。興麟至常德，孔有德勸降；興麟曰：『吾與李職方共被執(zhí)，可走而不走，將死于青天白日中；豈于汝求合哉』？遂死。

　　提學(xué)道周，逸其名；與興麟同不屈，死。唐山人為九宮山詩以吊之。

　　巡撫黃祖順、總兵林國瑞，守郴州。城陷，被執(zhí)死。其再陷也，巡撫朱俊臣忿諸將不力戰(zhàn)，單騎陷陣死。

　　中書邵履正、侍詔潘哲，以永興破，皆死。堵正明在永興督兵巷戰(zhàn)，一門皆死。

　　巡撫鄭古愛稱敏練，再拒孔有德于燕子窩，躬自督戰(zhàn)；遂死于陣（或曰古愛在軍中，陰蹴諸將相構(gòu)隙，卒壞軍事；以死事存之）。

　　副總兵惠延年，隸曹志建，誓報國；志建惡之?？子械卤?，延年力戰(zhàn)于鎮(zhèn)峽關(guān)內(nèi)?；騽裰担辉唬骸何胰障φf曹公以忠義，而令罵我反虜乎』？自辰至午，殺傷相當(dāng)。有德兵退，延年追之；曰：『不與此致命，反死仇人，非智也』。蓋知志建不之容，遂以單騎深入死。

　　參將謝復(fù)榮、總兵王景熙，皆隸于侯性。靖州事急，永歷帝及太后血書召性入衛(wèi)，性使復(fù)榮及景熙先。劉承允追至，復(fù)榮使馬吉翔扈從急馳，自與景熙斷后，據(jù)王家堡奮力死斗，殺傷甚眾。承允眾不能追，復(fù)榮、景熙力竭死，所部五百人殲焉。是役也，微二人，永歷帝必被禍。故其所系，為湖南冠。

　　臨武知縣李瑋興，居官有惠政。張纊以衡州陷，邀與行；泣曰：『期以頭頸血濺此城土耳』。督士民固守。時偏沅六十余州縣皆望風(fēng)潰，惟臨武固守。凡五晝夜，攻兵偽退，瑋興追之；伏發(fā)，被執(zhí)?？子械率菇担|興大罵曰：『我男子也，讀圣賢書，豈若輩所能誘』！有德置之獄?，|興無妻子，惟從一蒼頭，自請入獄?，|興日偕副使聞大成唱和，大成亦被執(zhí)不屈者也。及將死，南向而拜，謂大成曰：『吾與公畢事矣』。瑋興死，大成亦死。蒼頭請從死，刑者不可；遂奪其刀殺害瑋興者而死。

　　湖南被兵寇殺戮，類西北；死事之人，多不勝志。又若夏汝弼、唐端易、劉惟贊、陳玉鼎、陽鎮(zhèn)、周士儀、章有謨，雖未及死，以遺民稱。而故行人王夫之，學(xué)術(shù)與顧炎武、黃宗羲埒；轉(zhuǎn)徙兵間，卒竄身于猺峒，完發(fā)以終，人尤罕儷。又女子某（或謂長沙人），自溺；于衣帶中得詩，其七曰：『寄語雙親休眷戀，入江猶是女兒身』。其八曰：『簪纓雖愧奇男子，猶勝王朝共事臣』。一時重之。

　　大學(xué)士蘇觀生，方從紹武視國學(xué)，倉猝征兵不及，自縊而死。

　　太仆寺卿霍子衡語其子曰：『「禮」云：「臨難毋茍免」，汝知之乎』？皆曰『惟令』。乃書「大明忠臣義士當(dāng)死」字于壁，朝服北面拜，又拜其家廟，入井死。妻黃氏，從之；伯子應(yīng)蘭妻梁氏及其女、仲子應(yīng)荃妻徐氏、叔子應(yīng)芷妻區(qū)氏，次第從之。小婢某，亦死之。惟其三孫存焉。

　　祭酒梁朝宗，亦縊死。

　　通政司梁萬爵曰：『此志士□節(jié)之秋也』。入水死。

　　給事中彭耀，先期為觀生枉殺死（閆可義或曰戰(zhàn)死、或曰病死，俟考）。

　　故新城知縣廖漢祿，居龍門；見粵東地盡失，以幼子二托其父，自縊而死。新城人祠之。

　　盧爵，朱成功將也；守惠來。城陷，戰(zhàn)死。知縣汪匯，自刎死。

　　知縣李信，守和平；城陷，死。

　　故潮州推官顧人龍及子選，御楊際云于陣；選墜地，文龍救之，皆死。

　　大理寺卿毛鳳池，當(dāng)肇慶沒，李成棟跡獲之?；騽裰?；曰：『吾仕，家子何忍辱祖父』！力辭不獲，絕粒而死。

　　河源里之役，項時魁等亦死。

　　吳川陷，總兵陳彝典、陳其策皆死。

　　廉州陷，守道王道光被執(zhí)，不屈死。

　　南陽侯李元允，當(dāng)陳邦傅亂，獨以所部護(hù)永歷帝；且請身之南海，招故部圖恢復(fù)，屢敗不挫。至欽州，為士兵王勝堂所執(zhí)。械至廣州，亂梃交下；笑曰：『鼎鑊不懼，何有于梃』！尚可喜使招杜永和；曰：『杜將軍繕兵窮海，差有丈夫氣；乃招之降耶』？可喜義之，使客說之降；泣曰：『我?guī)浉火B(yǎng)子，爵五等，擁禁旅；又被執(zhí)，惟一死耳』。卒不屈。已聞永和降，哭之三日；孔有德怒，殺而投之江。

　　建捷亦成棟義子，封伯爵；已登舟，聞元允被執(zhí)，還救之，不肯去。亦被執(zhí)，與之俱死。部將李朝用，亦死。

　　御史鄭封，奉命之廣西。聞京師陷，與子錫庚遁山中；封不食死，錫庚及合門殉之。

　　留守大學(xué)士瞿式耜撫桂林時，安仁王曰：『居安可寄社稷、臨難不辱大節(jié)，惟瞿公耳』。將卒，召式耜入，謂永歷帝曰：『國家事，一聽先生』。及諸軍潰，式耜危服坐署中；胡一青至，曰：『公且從某行』。式耜曰：『從汝，何若從留守死』！舉杯飲之；一青馳去。尚書張同敞至，曰：『我死不孤矣』！致遠(yuǎn)將軍戚良勛以三騎至，跪而請曰：『公元老，系國安危；一出桂林，猶可以號召』。式耜曰：『忍死四年，此誼為何』！家人以二子請，式耜言：『負(fù)天子，尚及兒女乎？去！無亂我志』。詰旦，孔有德兵至，望式耜緋衣南面，疑為神；既而突入，曰：『待汝一夕矣』。與偕行，見有德。有德坐之以胡床，式耜曰：『我不慣此』。有德言：『滿洲之軍因闖賊至，經(jīng)營五年，天下一統(tǒng)；公守一城捍天下，能事已見，何必空擲此身』？式耜責(zé)之以大義。有德別館之，禮之如上賓。使降臣王三元、彭爌百端說之，卒不應(yīng)；且曰：『公何自苦，便可為僧』。式耜曰：『僧者，降臣之別字也』。三元、爌感喟不復(fù)言。式耜與同敞日賦詩，名「浩氣吟」；凡八章，自敘之。陰使其仆召焦璉，極言有德兵寡，速攻桂林；且曰：『中興至計，無以為我為念』。降臣魏元翼，故墨吏；式耜、同敞劾之，元翼藏忿。布卒邏守，獲其書；乃被殺。為絕命詩于壁曰：『三百年來恩澤久，頭絲猶帶滿天香』。肅衣冠南向再拜，乃就刃。天大雷電，空中震擊者三。越三日，門人姚端、楊藝往斂之；身首不殊，顏色如故。撫之，目忽左右視；藝曰：『次公來耶，長公失所耶』？時式耜子元錥已次永安矣。目猶視，端曰：『我知師心矣！天子已幸南寧，師徒云集，焦侯無恙』。乃瞑。衣冠淺葬之風(fēng)洞山，端與僧清凝廬其旁。

　　同時靖江王世子（失其名）、長史李某，縊于宮。光祿少卿汪皞、錦衣指揮楊芳齡，皆死。坐營將軍徐高，為式耜赍表赴行在，道阻，匿陽朔山中；被獲，與式耜同日死。旗鼓陳希賢、家丁陳某，殉焉。

　　總督楚師兵部尚書張同敞，聞桂林急，馳至，不入門；問式耜『將何為』？曰：『封疆之臣，死事而已』。同敞曰：『某將為后圖，公有命，敢不從』！止而與飲。明日被執(zhí)，有德使之跪；大罵曰：『汝為我毛姻家仆，時捉溺器；誰跪汝』！有德侈言為大圣人后，敢辱我？同敞詈其妄。有德怒甚，自批其頰；旁卒競以刃筑之。式耜曰：『張司馬，國之大臣，與我同死；安得無禮』！乃衣冠，別拘之，與式耜聲相聞。有德使說式耜者，反復(fù)辯詰；且曰：『豈有天朝大臣而降者』！同敞不與語，惟肆罵之；暇與式耜賦詩。有德忿，使折其臂；乃口占，式耜書之。同敞有文武材，戰(zhàn)輒躍馬先；諸將或奔，同敞植立不少移，因之復(fù)勝。駐軍東安、零陵間，大小百陣，未嘗衄挫。被囚后，得詩三十余；自序，而題其末曰『明柱國少師、兵部尚書、前詹事府詹事、翰林院侍讀學(xué)士、江陵文忠公嫡孫「囚中草」』。其絕作曰：『一月悲歌待此時，成仁取義有誰知！衣冠不改生前制，名姓空留死后詩。破碎河山休葬骨，顛連君父未舒眉?；曩鈶兄笟w鄉(xiāng)路，直往諸陵拜舊碑』。將出，曰：『快哉行也』！探懷中，出舊白網(wǎng)巾服之；曰：『為先帝服，將往謁先帝也』。見者泣下。刑時，首墜于地，三躍而前；人皆辟易。俄，大雷電。卒有割食其心者，有德斬之。金堡時為僧，上書請葬兩人；許之。同敞無子，葬時，女及婿適至；人謂忠義之報。永歷帝聞之，痛悼不食者累日，招魂祭奠。式耜已封爵，更贈同敞江陵伯。所著詩文四十余卷，皆沒。惟「囚中草」達(dá)行在，永歷帝覽而悲焉；下部梓行，題曰「御覽傷心吟」。

　　主事陳純采，奉命作陵于桂林。城陷，或使走；曰：『吾守陵寢，以待君父。死且未敢，而況行乎』？為僧，居陵下卒。

　　方以智、嚴(yán)煒、錢秉鐙皆為僧，監(jiān)察御史賀奇亦為僧。中書舍人管嗣裘，入巖洞、衣敝絮，與獞?yīng)r雜處，皆義而食之，不知所終。

　　總兵某某（凡二人），守嚴(yán)關(guān)；及興安城陷，及副將、參將、游擊以下四百余人皆抗節(jié)死。白虎關(guān)陷，副將陳勝、彭昌、高勝、談玉，力戰(zhàn)死（嚴(yán)關(guān)未守，而死至四百；疑類虛估。然抗節(jié)者必不少，雖無征不敢異也）。

　　中書舍人周震，當(dāng)武岡危急，即聚諸文武誓神前以死守，條告事宜；詔擢為監(jiān)軍御史。及全州再警，震力爭不肯降；眾怒，殺之。守備孟泰仰藥死，妻子皆自殺。

　　灌陽陷，知縣李遇升死之。

　　主事姚端之，贛州殉難允奇之子也。柳州陷，端之死之。

　　義寧伯龍韜，以兵出柳州，被執(zhí)，不屈死。其時，巡撫柳慶右僉都御史龍之虬實死焉，其妻亦死。

　　總兵羅天受、掌有文，被殺于象州。

　　征西將軍朱旻如，在平樂府膺城固守。既而不支，南向再拜，殺其妻子，自刎死。

　　及樂平再陷，總兵彭俊死之。

　　湖南副使陳象明，大戰(zhàn)于梧州之榕樹潭；陳邦傅棄之走，象明猶不止。已，入水死。蒼梧陷，知縣巫知衡持故印不肯獻(xiàn)；曰：『朝廷以此畀我，當(dāng)以身殉』。再三諭之，卒不從；乃殺之。是役也，廣西巡撫以下官皆降，惟象明客官、知衡卑秩為梧州死。

　　及藤縣陷，總兵羅超死之。

　　督師尚書堵允錫，舟次潯州，忿諸將不用命，恚甚；疾革，夜中索紙筆草遺疏，自題其像。擲筆，謂左右曰：『吾荷國恩，不能免冑趨斗，死于床第，誠有余恨！曷若葬此江魚，洗滌腸胃』。奮起欲自沉，從者力持之。是夕卒。

　　宣國公焦璉，當(dāng)獻(xiàn)賊入楚系永歷帝于道州，璉夜逾城，破械出之。永歷帝不能行，焦璉負(fù)以登城，手短兵躍而下；永歷帝是以免。及破亨嘉、守桂林、攻全州，摧鋒陷陣，冠諸將。生平敢戰(zhàn)恥走，身先士卒；性尤純篤。諸將爭假便宜，署守令，乞官其私人至于按撫，永歷帝皆從之；又縱兵殺掠，或更私斗。璉獨循循守國法，部兵嚴(yán)整，無或擾人薪木者；與諸將俱尚讓不伐。惡陳邦傅不與偕，而陰戒士卒無構(gòu)隙。曹志建歷詆諸將，獨敬璉；留守瞿式耜尤重之。然苦糧匱，部卒不及萬；又惡于趙印選、郝永忠等。邦傅既約降，璉方軍武宣、潯州間，未之知；邦傅思并執(zhí)璉，乃托姻故，誘璉至，引至密室，迫使降。璉憤極，四顧不得出，拔佩刀自刎死；邦傅持其首以降。君子惜之，謂如楊展之于蜀云。及李定國入桂林，乃戮邦傅而申雪璉。

　　大學(xué)士嚴(yán)起恒，遇事持平。再入為宰相，乃力拒封孫可望；朝貴皆納其賄，惟起恒皎然?？赏?，使賀九儀格殺之；江流又速，眾不能救。越數(shù)日，虎負(fù)其尸出，乃改葬之；九儀等亦驚悸，土人因呼為「虎墳」云。

　　時給事中劉光珍、吳霖、張述載、都御史楊鼎和在昆侖關(guān)，可望使人追殺之；皆阻封者也。又殺御史某于邕江，以當(dāng)金堡。及南寧陷，參將杜紀(jì)死焉。

　　橫州知州鄭云錦，被執(zhí)，馬上長吟。至肇慶，下獄；為「從西山義士游」詩。絕粒七日不死，乃復(fù)食。在獄三年，共勸去發(fā)：曰：『誓死久矣！留一日發(fā)，即戴一日之君恩；為一日囚，即為明一日之臣子』。就刑之日，飲酒言笑如平時；聞?wù)哙诞悺?br />
　　光澤王儼鐵、大學(xué)士郭之琦、總兵楊祥，以云南陷，避入交趾，交人不納；傳至廣西，不屈被殺。之琦絕命詩有「血比萇弘新化碧，魂歸望帝祗啼鵑；曾無尺土□高厚，惟有孤舟照簡編」之句。祥，武人，不知書；而以大義自許。臨刑神色不變，望西叩首，危坐受刑；觀者泣下。

　　廣西在明為邊徼，瞿式耜用之支拄屢年。殉節(jié)抗義者，至于苗峒異域，往往而然；然無多征者，逸已。

　　四川巡撫龍文光，方拜命聞警，即自崇慶馳而至。城破，投浣花溪死。

　　前巡按御史劉之渤，陜?nèi)艘?；賊謂為同鄉(xiāng)，將官之。之渤罵不屈，賊縛之端禮門，攢射之；之渤大呼：『寧多一剮，少殺一民』。賊取其尸磔之。

　　按察副使張繼孟，被幽于大慈寺；獻(xiàn)賊僭號，欲用之。與妻賈氏，皆不屈死。

　　兵備副使陳其赤、僉事張孔教，皆死?？捉趟?，其子匿不告；逾二年，其母孔氏始知之，責(zé)其子曰：『使我不早從而父』！立抉其喉死。

　　建昌兵備僉事劉士斗，見賊及之渤語，大呼曰：『此賊也，公不可屈』！獻(xiàn)賊摔之，士斗反顧如前語；盡室皆死。

　　同知方相堯，亦死于萬里橋。

　　成都知縣吳繼善，或曰死、或曰降賊；其家眾三十六人，則皆死。

　　華陽知縣王云祚，亦拘于大慈寺，絕粒不死；賊食之，躍起曰：『我將食汝肉，乃食粟耶』！遂死。

　　明經(jīng)趙鴻儀子進(jìn)士趙昱、邱之芳子諸生福祖，皆死。

　　諸生劉繼皋，不應(yīng)試，大罵自刎死。

　　王某妻熊氏，罵賊死。

　　蜀王至澍、宗室王至淥、澍妃邱氏、宮人素馨，入井死。宗人某兄弟妻皆李氏，皆入江死。長史鄭安民，亦死。

　　在籍工部主事李如蕙，罵賊死。

　　大理寺正王秉干，合室死。

　　順天府治中莊祖同、致仕按察使莊祖誥，皆死。

　　故宣化同知王履亨，入江死。

　　故東流知縣干曰貞，以磚擊賊，死。

　　故彭澤知縣張于廉暨妻鍾氏及其女孫，皆死。

　　監(jiān)生季資生及妻董氏，以流寓死。

　　武臣最著者，總兵劉佳允偕巡撫龍文光，入浣花溪死?？偙鴦㈡?zhèn)藩出戰(zhàn)，赴水死（或謂鎮(zhèn)藩即佳允，俟考）。總兵張奏功、指揮馬震、張卜昌、羅大爵、阮士奇、參將徐明蛟、都司僉書李之珍，皆以陷陣及巷戰(zhàn)死。

　　新都知縣包洪策，懸印于堂，率妻子去；民反執(zhí)之以媚賊，遂罵賊死。

　　■〈畢阝〉縣主簿趙嘉煒，奉檄決江堰還，遇賊射之，入水死。

　　舉人江騰龍、諸生劉繼皋、費經(jīng)世、董宏芳，各不受賊召，死。

　　彭縣陷，諸生祝丕傳負(fù)其母以逃。賊追之，乞以身代，不許；遂大罵，同死。諸生劉昌祚，不屈死。魯某（失其名，人呼為魯城隍），被執(zhí)至成都，大罵；割其舌，噀血罵；被磔死。徐復(fù)端，入水死。

　　婦女劉時雨妻黃氏、趙甲妻宮氏及其數(shù)女，皆縊死。

　　崇慶陷，知州王勵精朝服北面拜，且書「孔曰成仁」語于其壁，登樓縛刃，而實火藥于其下；俄，賊騎渡，發(fā)藥焚樓，刃觸其胸死。所書字，風(fēng)雨不滅。后二十年，州人祠之，壁乃頹；人嘆異之。

　　新津陷，貢生王深長及妻徐氏，皆死。諸生藍(lán)燦，不屈死；其妻袁氏，自縊。

　　漢州陷，諸生陳云鵬死之。江禹澤妻陶氏及其子婦張氏，皆罵賊不屈死。又張氏婦，聞警自紉其衣，入井死。數(shù)日出之，顏色如生。

　　綿竹貢生楊國柱痛父死，誓守縣城。及陷，率居人數(shù)萬巷戰(zhàn)，力竭，罵賊死。典史卜大經(jīng)，死。其仆某，亦死。故戶部郎中刁化神，賊在重慶以書招之，不至而死。孝子王守爵，見其母縊，斂之畢，亦縊死。諸生陶修吉及妻龐氏、顧天澤及妻留氏、楊元吉妻蕭氏，皆以節(jié)死。文士峰妻刁氏有美色，賊逼之，罵愈厲；支解死。王宗道妻袁氏，亦拒賊死。綿竹之烈，比于江陰、舟山焉。

　　什邡陷，貢生李愛芳二女皆適宗室子，聞賊搜宗人，姊妹相謂曰：『夫死安歸』？聯(lián)袂入江死。顧存志妻賈氏、子婦某氏，縱火而縊其中死。

　　新蘩諸生費經(jīng)世，賊欲官之，堅辭；被殺。

　　資陽陷，諸生劉宏芳，抗節(jié)死。知縣賀允選之從人十有七，則皆死。

　　仁壽知縣劉三策、顧繩古，皆不屈死。貢生顧鼎鉉，死。諸生劉士愷，拒戰(zhàn)死之。陳應(yīng)新、左灼及灼妻閔氏，皆死。辜氏女未嫁，自刎死。

　　內(nèi)江陷，教諭姚思孝不屈死。

　　綿州陷，關(guān)南道劉宇揚妻李氏、侍郎劉宇烈妻張氏、大學(xué)士劉宇亮妻宋氏，相語曰：『昔者吾姑懼盜辱之，死；吾儕使受辱，何以見姑于地下』！皆縊死。宇亮子裔盛，降賊為其官；其妻王氏曰：『爾可作賊官，吾不可作賊官婦也』?？O而死。

　　重慶知州何（逸其名），賊索其印，民迫予之；紿以作冊竣，親獻(xiàn)焉。乃集家眾與痛飲，大書壁上：『為臣死忠、為子死孝，而今而后，庶幾無愧』。盡室焚死。及重慶再陷，李興德死之。

　　永州陷，舉人梁士騏不受偽職，死。

　　銅梁陷，知縣顧旦被執(zhí)，不屈死。

　　巴縣縣丞譚文應(yīng)及子懋德，入井死。

　　何教授，逸其名；城陷，夫婦并縊死。

　　綦江翁某妻康氏，為賊所獲，不屈死。

　　羅氏年十四，入水死。

　　南部知縣鄭夢眉城守，不屈死。

　　廣元諸生李猶龍，不屈死。

　　昭化諸生賈允昌母李氏、任芣之母吳氏，皆罵賊死。

　　巴州諸生楊某妻李氏，罵賊死。

　　通江童子執(zhí)于賊，使偽言官軍畢至，將以突其城。童子乃大呼曰：『賊至矣』！賊怒，殺之。通江獲全；知縣李存性為文祭之。

　　王廷輔妻閻氏，被執(zhí)觸樹不死，更罵賊，死；烏環(huán)其尸焉。

　　劍州諸生王才啟，抗賊死。

　　諸生李一鴻妻，罵賊，剮其腹死。

　　貢生張公選女，罵賊，刃其胸死。

　　梓橦陷，諸生蒲光香妻趙氏，躍入江中死。魏元康妻趙氏，亦死。

　　順慶柏谷口之陷，宗室王朱釜森死之。南充武生陳懷西戰(zhàn)敗，被執(zhí)，誘使降；曰：『寧為明室武生，不作逆賊元老』。賊怒，殺而竿其首。其子見之，哀慟而死。諸生馬孫鸞見之，大罵；刈舌而死。

　　西充陷，在籍御史李完不屈死。諸生樊明善，亦死。有杜氏者，避亂張村溝；遇賊，斷臂死。舉人陳某女、諸生張某女，皆罵賊死。

　　賊掠營山，諸生王光生戰(zhàn)于北關(guān)，被執(zhí)不屈；及泉應(yīng)厚、泉應(yīng)化、李為聰、冉良富皆不屈死。

　　儀隴陷，賊追知縣李時開將及矣。王爾讀者，邑人；王皋之仆也。奮身出御，為賊所殺；時開得脫。諸生席雙楠、劉義國、楊正道，先后死。

　　岳池陷，劉氏婦拒賊而死。

　　大竹武生王蘋，聞賊入川，語父曰：『食國家水土，力不能報，死命可也』。賊至，其父拔刀殺數(shù)賊，力竭而死。蘋亦被擒，罵不絕口死。

　　鄰水陷，總兵甘一爵力戰(zhàn)死。

　　敘州在籍湖廣布政司尹伸，居山中，被執(zhí)；大罵求死。賊重其名，生致之井研；罵益厲，乃殺之。宏光帝方起伸太常寺卿，而伸已死。伸妻邵氏、妾夏氏、子婦楊氏，殉之。

　　敘南指揮曾應(yīng)昌，分守白水江；賊圍成都，戰(zhàn)死。舉人周元孝、諸生劉苞、晏正賓、王應(yīng)世、郭大勛、李合中、梁為憲、余智及智妻楊氏，皆死；大勛且合門死。舟人某，居周壩。賊使之渡，不應(yīng)；問其舟，亦不應(yīng)；脅以刃，奮而拳之，遂死?？偠椒晦科蘩钍稀㈡氖?、兵部侍郎劉之綸妻楊氏，皆以罵賊故，或裂尸死、或懸發(fā)于屋而后支解之、或割其乳死。

　　慶符陷，諸生何察死之。義民張祖同，亦縊死。

　　筠連陷，蘇亮妻某氏，墜崖死。

　　珙縣陷，故江陵知縣向科死之。陳某女三姑，入水死。

　　興文陷，知縣艾吾鼎抗節(jié)死。

　　隆昌陷，諸生劉茲抗賊，被殺。妻盧氏抱其尸哭，遂罵賊死。廩生范玙妻胡氏，母女皆死。

　　大寧知縣高日臨，聞賊至，乞援于成都，不報；被執(zhí)，大罵，賊磔死之。

　　萬縣貢生吳獻(xiàn)棐，賊強之為參軍，不從；斷臂死。子之英，亦被磔死。

　　龍安知縣羅應(yīng)選，盡室死。

　　諸生果道濟(jì)及妻楊氏，不屈死。

　　松潘守將湯名揚，拒賊死。

　　知縣劉鵬舉，城陷，罵賊，盡室十余人皆死（或謂鵬舉知松陽，俟考）。

　　建昌督糧道盧懋鼎，被執(zhí)不屈，死。

　　及劉文秀再至，故長沙知縣高明集民誓守，屯于焦家營。其勢不敵，曰：『我受朝廷官，可從賊乎』？盡室焚死。

　　越雋指揮王自敏，戰(zhàn)死。妻周氏語所親唐氏曰：『等死耳，他日恐遲』！闔門自焚死。

　　王、何、宋、唐四女皆字而未嫁者，各自焚死。

　　川南巡撫范文光，入山中；聞雅州陷，賦詩一章，仰藥死。

　　榮經(jīng)知縣黃儒福，巷戰(zhàn)不已；為劉文秀所執(zhí)，磔死。

　　廬山知縣金鼎祚，闔門抗節(jié)死。

　　嘉定知州朱儀誓守，賊蟻附攻之；束蒿灌脂以投，賊多縻死。城陷復(fù)完者再；賊怒，攻益急，食與矢皆盡。儀謂其子：『大義無過君親，不可屈也』！其妻胡氏奮然曰：『臣死，忠也；子死，孝也。吾獨不能死節(jié)乎』？舉簪自刺其喉死。儀朝服，北面拜，及命錫（？）自焚死。

　　諸生郭大年被殺，其妻楊氏自城上躍入江死。

　　諸生帥正邦母馮氏有色，袁韜強納之；以簪刺心死。

　　嘉定再陷，巡撫李干德盡室入水死，而民不哀（詳前）。

　　洪雅陷，諸生?；W之子婦楊氏、二陳氏、王氏及女祝氏，遇賊山中，為所劫；六人拜父母，俱入水死。

　　犍為舉人周正，賊強官之，不從；殺之。子成儒及其少弟入賊軍中抱其尸哭，賊并殺之。

　　陳天啟夫婦抗賊死。二女為賊強輿去，皆抗聲不屈；曰：『吾姊妹皆陳氏女，將與父母死，必不玷鄉(xiāng)里』。及賊壘，睹父母尸，躍身撞石大罵；賊并殺之。

　　賊索諸生應(yīng)省試，彭大用及妻任氏、張廷機及妻梅氏，皆不屈死。

　　榮縣知縣秦民陽，被執(zhí)不屈，叢射之，死。

　　犍為貢生周正選，亦拒賊，死。

　　潼川知州陳君寵，賊幽之五顯祠；賦詩云：『未能誅鼠輩，死亦等鴻毛』。又曰：『吏民休惜我，已視死如歸』。遂縊死。

　　舉人李永蓁，稱病臥；舁之成都，張目不言。賊殺之。

　　廩生李錦中，偽官將試之，閉戶自縊死。

　　進(jìn)士李某妻吳氏、舉人黃某妻張氏、歐某妻黃氏、貢生楊某妻朱氏，皆不屈死。

　　安岳陷，在籍兵備副使竇可進(jìn)罵賊，褫其革死。

　　中江陷，教諭單之賓死之。

　　遂寧諸生羅璋，奉母避山中；賊圍之，大戰(zhàn)殺數(shù)人，母得脫，璋遇害。

　　蓬溪家居主事譚文化，賊招之不屈，死。譚某妻陳氏，賊欲污之；大罵不從，死。

　　樂至陷，楊某妾荊娘，不屈死。

　　彭山知縣何天衢、監(jiān)軍道盧安世，俱不屈死。

　　川南道胡恒，駐邛州；聞賊至，使幕客汪光瀚出征兵。未至，城陷，恒及其子之驊皆戰(zhàn)死；妻樊氏、妾成氏、馮氏、之驊妾周氏、仆京兒、弩來、婢女二人，皆死。惟之驊妻朱氏及幼子峨生得脫。

　　邛州知州徐孔徒，被執(zhí)，欲使降；不屈，死之。

　　蒲江知縣朱蘊羅，城破，以眾巷戰(zhàn)；久之，盡室死。

　　瀘州知州蘇瓊，盡節(jié)死。

　　原任澤州知州韓洪鼎、原任推官韓大賓，皆州人也。城陷，并不屈死。

　　諸生方旭、方伯元、曾薦祚、鍾子英，皆被掠；旭見諸生泣求于賊，叱之曰：『丈夫死即死耳，乞憐何為』！賊支解之。伯元亦罵賊死，薦祚入水死，子英及妻赴江死。

　　慶符張祖周，自縊死。

　　納溪生員閔翼圣妻王氏，被劫，縊死。生員易衍禹妻王氏，并不受污；投崖死。

　　威茂道羅銘鼎拒守；城陷，罵賊死。妻段氏攜三子兆鶴、兆柱、兆昌同入水死。

　　汶川貢生高仲選及其子女，皆死之。

　　東鄉(xiāng)知縣趙德麟城守；賊穴地入，德麟入井死。其家十七人，皆死。

　　貢生冉璘及其子，不屈死。母楊氏、妻向氏及其家人，盡室焚死。

　　墊江知縣歐陽東昌，城破死之。

　　監(jiān)軍道王文錦，當(dāng)譚文死，與張耀、林起諸人猶軍于忠、涪間，號為明。尋俱敗死。

　　梁山副舉人高宗舟，以家丁二十余人巷戰(zhàn)死。

　　綦江伯王祥妻尚祖，聞變，沐浴盛妝，望闕叩拜，又拜其夫死所，乃縊；未絕，以手招左右曰：『繯急，不得死』！寬之乃死。

　　貴州布政司張耀，聞巡撫米壽圖遁，自帥家丁以守。城陷，被執(zhí)；賊以其秦人也，曰：『降當(dāng)為相』。耀怒詈之。執(zhí)其妾媵以怵，曰：『降則免』。耀罵益厲，賊殺之，及其家十三人。

　　貴陽再陷，巡撫郭承汾被執(zhí)；笑曰：『頭可斷，膝不可屈也』。與黃應(yīng)運皆死。

　　大學(xué)士楊畏知見賀九儀兇狀，痛哭自劾，請入朝；永歷帝以為東閣大學(xué)士?？赏灌崌鴪?zhí)之。永歷帝將執(zhí)國，畏知曰：『猛獸當(dāng)人則止；若得止其逆，臣焉避之』！永歷帝手賜以「忠貞直諒」印，揮涕送之。畏知泣對曰：『茍存社稷，死生以之。伏望陛下擴(kuò)清天地、正位兩京，臣即瞑目』。至貴陽，下獄；士民數(shù)萬雨泣以請，乃使養(yǎng)疾于黑神廟。汪僎、龔彝諂事可望，畏知戟手罵；兩人構(gòu)之?？赏粑分唬骸菏谷旰螢?，反作宰相』？畏知曰：『為大明宰相，不愈于從賊而生乎』！可望使杖之；畏知除冠擲可望面曰：『誰敢辱大臣』！乃被殺。楚雄人祠之。

　　及博托陷貴陽，執(zhí)巡撫冷孟飪，使去發(fā)；乃肆罵死（孟飪黨于馬吉翔，以能死附之）。

　　按察使唐勛走定番，艾能奇踵至，勛以兵誓守，屢大創(chuàng)之。能奇中藥箭，幾死；乃謬語：『我無他求，與我斗酒即去耳』！退軍二十里，眾謂其怯。一夕突至，勛遂死。

　　定番知州陳新策、都司陳征，亦死。

　　威遠(yuǎn)守備陶世顯，血戰(zhàn)死于陣。鄉(xiāng)官顧人龍，率眾固守，殺賊甚眾；城陷，冠帶登陴罵賊，死。

　　平番諸生陳則從，城陷，不食死。

　　知州曾異撰、任永寧與其客江津進(jìn)士陳玉成、貢生龍茂勛計曰：『州踞盤江，控扼滇、黔，天險也；棄之不守，豈臣誼乎』？集眾登陴。城陷，盡室自焚死；玉成、茂勛入火死。

　　清威道黃應(yīng)運被執(zhí)，賊厲聲責(zé)之曰：『爾許茅土于安西，便應(yīng)奉我以九五！何不蹈舞為』？應(yīng)運言：『爾不當(dāng)供獻(xiàn)于天子乎？我與若同僚，何拜為』？可望曰：『我自帝有余力』。應(yīng)運曰：『如是則叛賊，王臣寧拜賊乎』？可望怒，下之獄；猶惜其才，使護(hù)衛(wèi)某再三諭之降。應(yīng)運罵益厲，可望言：『若輩求死，當(dāng)不使善死』。縛應(yīng)運及郭應(yīng)汾、姚總兵、劉總兵（二人名逸）置之地，縱惡馬數(shù)十踏殺之。又籍其家，而尸六人于門，怖不順者。平虜將軍許藎臣為嘆息不已；賂其護(hù)衛(wèi)張言之可望，乃葬之毛家庵，平列六忠冢，遂去。

　　郎中譚先哲、參議石聲和、聲和子諸生嘉言，當(dāng)平壩衛(wèi)陷，盡室死。

　　副使曾益守安平，集眾死拒。城陷，盡室死之。

　　總兵吳尚慮及副將某凡三人，守平溪。城陷，皆死之。

　　總兵蕭曠，以諸生為劉承允坐營參將。何騰蛟奏授總兵官，守黎平；頻樹戰(zhàn)功，忠謹(jǐn)尤異于諸將。承允降，使陳友龍招之，不至；友龍攻之，短兵相接，力竭，曠自刎死。

　　安龍十八公（詳前），不死于戰(zhàn)而死于賊者也。及孫可望遁，朝議：追贈吳貞毓少師兼太子太師、吏部尚書、中極殿大學(xué)士，謚「文忠」，蔭一子錦衣衛(wèi)僉事；鄭允元武安侯，謚「武簡」；張鐫、徐極侍郎，林鍾、蔡演大理寺卿，蔣干昌、李元開、趙賡禹侍讀學(xué)士，周允吉、朱議２、胡士瑞、李頎副都御史，易士佳、任斗墟太常少卿，朱東旦太仆少卿，各蔭一子入監(jiān)讀書；張福祿、全為國弟侄一人錦衣衛(wèi)指揮僉事。遣使諭祭曰：『卿等乾坤正氣、社稷忠臣，早傾捧日之忱，共效旋天之力。詎意梟獍橫行，頓忘君父。安龍之血，終當(dāng)化碧九原；汗簡之書，各自流芳千古。今移蹕滇云，鹓鸞駢列；回思卿等簪履趨朝，杳不可見。夫獨何心，能不悲哉』！尋使通政司尹三聘如安隆，立廟植碑，題曰「十八先生成仁處」。

　　林青陽亦被執(zhí)至安隆，死之。

　　匡國公皮熊，被執(zhí)走水西安氏，年八十矣。聞永歷帝被執(zhí)，絕粒七日不死；吳三桂執(zhí)之，背立不跪。積十三日不食，始瘖；越日而絕，仍戮其尸。

　　熊之女夫趙默，亦被執(zhí)；令具供，索紙書絕命詞，乃殺之（或曰：默與安坤同舉兵云）。

　　大學(xué)士王錫袞里居，為沙定洲執(zhí)至云南行省中，使為己乞鎮(zhèn)云南如沐氏；先馳疏而后告之。錫袞大恨，上章于帝祈死。數(shù)日卒。

　　里居知府陳爰謀，不屈死。

　　沐府從官周鼎聞亂，說天波曰：『定洲叛耳，非全省亂，請留討賊』！時土司祿永命兵固在，天波不從；且疑鼎為間，殺之，冤莫白。

　　天波將高謙自以援剿不及，盡室焚死。

　　僉都御史朱壽琳奉永歷帝命，募兵云南。值孫可望至，知不敵，說無淫掠。誘之降，不從；羈之他所，更誘以官，卒不肯從。從容題詩于壁，可望殺之。

　　及永歷帝棄云南走，昆明諸生薛大觀嘆息曰：『不能背城一戰(zhàn)，君臣同死；顧走蠻邦茍活耶』！謂其子之瀚曰：『吾不惜七尺軀，為天下明大義。汝其勉之』！之瀚曰：『父死忠，子當(dāng)死孝』。大觀曰：『爾有母在』。其母適聞之，謂之瀚妻曰：『彼父子忠孝，吾兩人不能死節(jié)義乎』？大觀曰：『爾能死，善甚』！偕赴城北黑龍?zhí)端?；侍女、幼子亦死。明日，諸尸聯(lián)袂出，婢抱幼子于懷如故。大觀次女已適人，避兵山中；同日赴火死。

　　都御史錢邦芑、太常寺卿文煥、兵部主事賀奇，各去為道士、為僧。

　　及吳三桂執(zhí)永歷帝返云南，故戶部尚書龔彝，孫可望黨也；乃具酒殽求入謁，守者拒之。彝曰：『此吾君也！君臣之誼，南北皆同。且我祗一謁，何以拒為』？三桂許之。彝入，布幾筵、奉卮酒，永歷帝不能飲。彝伏地泣，起而勸進(jìn)；為勉進(jìn)三爵。彝則且哭、且拜，數(shù)數(shù)不已；遂觸柱死。

　　三桂在滇，滿洲、漢人有睹永歷帝儀表者，陰謀推戴；事泄，皆死（名姓俟考）。

　　至于屬邑，則富民在籍知縣陳昌裔，以不受賊官，被杖死。貢生李印方及妻子，自縊死。其友王朝賀往掩之訖，自經(jīng)死。晉寧知州冷陽春，抗節(jié)死。呈貢之陷，知縣夏祖訓(xùn)，死之。楊林所女子丁氏，吳三桂兵淫掠及其地，丁不屈死。而大理寺丞林鍾泰、云南守備徐日舜先死之（守備一作參將）。曲靖指揮王承憲，為楊畏知前鋒，擊普民升等皆有功；沙賊來攻，守備悉具，畏知深賴之。及定洲再至，承憲出戰(zhàn)；方大勝，忽中流矢死。其弟承瑨、土司那鑰，皆力戰(zhàn)死；一軍盡沒。土司祿從命、祿永命，皆忠謹(jǐn)，奉調(diào)即行。定洲攻寧州，永命固守；城破，自刎死。孫可望至，御史羅國瓛方按部至其地，與知府焦?jié)櫳员粓?zhí)；可望要之降，不屈。攜至昆明，自焚死；潤生亦不屈死。曲靖推官署道事夏虞衍，遺書國瓛，約共討賊；事泄，盡室死。中書舍人朱斗垣奉敕賜白文選，至于曲靖，遇賊張虎襲云南，猝執(zhí)之；不屈而死。南寧知縣陳六奇，不屈，被殺于東門。指揮邵元齡守陸良，亦不屈死。御史耿廷箓受命按四川，而蜀已歿，里居臨安之河西；及李定國至，廷箓?cè)胨?。其妻楊氏，被?zhí)，不屈死。給事中廖履亨，自縊死。其屬寧州知州朱家梁，罵賊死。都司沐天運，被執(zhí)，不屈死。土司祿從命，力戰(zhàn)不勝，自殺死。通海典史單國祚，衣冠坐堂上罵賊，被殺；印猶在握?？h民葬之諸葛山下。

　　武定府參將張其勛，固守月余；城陷，衣冠望北拜，自毒而死。同知楊于陸，亦死。

　　師宗都司徐道興署縣事；聞賊至，集軍民曰：『力寡軍單，不能抗賊；吾死分也，若等可去』！眾請偕；則厲聲曰：『封疆之臣，死在封疆；吾將安往』！眾雨泣辭。道興所攜祗一仆，出俸金二，曰：『一賜汝，一斂我』。仆大痛請殉；曰：『汝死，誰斂吾』？仆泣從之。未幾賊至，逼使迎其酋；大罵，擲杯擊之。遂被殺。

　　大理府指揮陳禎，城陷巷戰(zhàn)，手殺數(shù)人，死。守備陳海，亦死。千戶楊昌印、王象干、鮑洪，盡室死。千戶關(guān)維翰及其子大忠，皆死。百戶黃恩基，力戰(zhàn)死（陳海，一作海瀾）。

　　太和知縣王世杰，佐上官誓守，死于城上。教授段見錦、經(jīng)歷楊明盛及其子一甲及司獄魏崇治、故永昌知府蕭時顯，皆死。舉人高拱樞，入池死。楊士俊，盡室自焚死。諸生尹夢旗、尹符、馮大成，倡義助守，罵賊而死。楊憲，盡室自焚死。楊愻，死而復(fù)蘇；其妻則死。人稱太和節(jié)義為盛云。

　　趙州學(xué)正遷戶部主事劉之謙，廷標(biāo)之子也；以父死，授官。被執(zhí)，主者索賄；之謙曰：『父子二十年苦節(jié)，飲滇南杯水耳』。使之去發(fā)；曰：『禿頭翁，可見吾父乎』？炮烙而死。而思恩知府董邦昌、昆山知縣楊承言、臨安通判劉之蘭，皆死焉。

　　楚雄府舉人杜天禎、不屈死。

　　廣東知州張朝綱及妻馮氏，皆縊死。子耀，亦諸生；慟絕而蘇。既葬其親，自縊而死。

　　永昌推官王運開攝分巡道事、通判劉廷標(biāo)攝永昌府事，方以兵守瀾滄江；沐天波已降，可望以印綬責(zé)兩人，堅不予。士民請降，二人即使去；曰：『眾情若此，吾輩惟以死自請耳』。逮夕，廷標(biāo)縊；運開曰：『吾老宜先之，乃先我耶』！沐浴賦詩，亦縊而死?？赏貎扇耍笃浜?；或以運開弟運閎告，使聘之。至潞江，謂其仆曰：『吾兄弟可異趣乎？若收吾骨，葬吾兄之旁』！躍入江死。

　　蒙化知縣陳于宸，不屈死。麻哈土司龍兆春，亦死。

　　至于邊徼，則總兵王國勛，戰(zhàn)普湖死?？偙?，戰(zhàn)死于玉龍關(guān)。磨盤之戰(zhàn)，總兵竇民望力斗；自卯至午，短兵鏖突，浴血不已。火槍洞脅，奮戰(zhàn)如故；持刀潰圍走數(shù)里，血涌而死。王璽，亦力戰(zhàn)死。錦衣趙明鑒，以被害死（詳前）。

　　白文選降，永歷帝妃某氏在其軍中，文選祗奉之。至是，以發(fā)自縊死。

　　松滋王某，從永歷帝入緬；脅于馬吉翔，飲咒水，緬人殺之。及吏部侍郎楊士廉、禮部侍郎楊在、兵部侍郎金簡、光祿寺少卿高勛、御史鄔昌期、裴廷楷、任國璽、陳純采，皆死。滇國公沐天波將軍王升、魏豹、王盛隆，奮力擊，死亦倍酷。至余鄧居詔、王祖望、楊生芳、郭璘、潘璜、齊運巽、王自京、安朝柱、陳謙、王啟隆、龔勛、吳承爵、張宗伯、任子信、張拱樞、劉相、宋宗宰、宋國柱、劉廣寅、丁調(diào)鼎，皆死。

　　緬復(fù)以兵圍永歷帝所，索人殺之；逸入后宮者，亦搜殺盡。故宗室吉安王慈煃、總兵姚文相、黃華宇、熊相賢、趙明鐸、馬寶之、二差官（一李姓、一逸）及王大雄、王國相、吳承允、朱文魁、鄭文速、李際白、凌云、尹秩、尹襄、朱議添、嚴(yán)麻子及千總吳某，昏死。內(nèi)官，則李茂芳、楊宗華、楊強益、沈猶龍、陳國遠(yuǎn)、李崇貴、周某、盧某、曹某、楊某，亦死。而陳德遠(yuǎn)等十八人，以縊死。命婦殉者，吉安王妃、松滋王妃、貴人楊氏、劉氏。沐天波妻夏氏固侍妾，兩經(jīng)大亂不辱，為女僧；天波重其節(jié)，使典家政。比縊死十日，乃斂；烏雀不敢進(jìn)。其后沐罕忠事發(fā)，侍婢夏蓮自請代罕忠妻龍氏死。王啟隆妻吳氏方縊，太監(jiān)李從龍見而救之；吳氏曰：『爾與吾夫厚，宜促我死；乃救吾乎』？卒縊而死。其妾亦死。齊環(huán)之妻，自抱其子入水死。吳承爵妻，先縊其子女而后死。姜承德妻楊氏，亦死。

　　別有數(shù)百人棲小洲，四圍皆水；緬謂潮至立死，竟不然。后入滇邊名桂廠，稱朱家云。

通政司朱蘊金等，固與永歷帝分道，期會于緬；比至阿瓦，緬人圍以兵，潘世榮降，蘊金及都司姜承德自縊死?？偙呱?、千戶謝安祚、向鼎忠、范存禮、季勝、劉興隆、段忠，皆被殺；復(fù)竄其余于遠(yuǎn)方，無或存者。

　　又有吏部左侍郎王錫、浙江司主事鄭延爵，則先死于滇焉。

續(xù)明紀(jì)事本末卷之十七

　　李孫之兵

　　順治三年（隆武二年。是年桂王立）冬十二月，張獻(xiàn)忠殺掠西充、鹽亭間。豪格、吳三桂至漢中，賊黨劉進(jìn)忠降；導(dǎo)其兵急馳千五百里，乘霧登保寧之鳳凰山。值獻(xiàn)忠親出，進(jìn)忠指語雅布蘭曰：『此獻(xiàn)賊也』。雅布蘭一矢中其額，獻(xiàn)忠顛伏積薪中；曳斬之。群賊不知，班列如故。俄，塵埃漲天，則滿洲兵逼其壘矣；賊大崩。豪格兵乘之，收其人畜、軍佽，入保寧。

　　賊黨孫可望、李定國、劉文秀、艾能奇潰而南，王尚禮、白文選、馮雙禮、王復(fù)臣等從。道無所掠，殺馬而食，至于鞭舄皆食之；后乃食人，饑仆者立割盡。七日至渠河，眾猶數(shù)十萬。總兵曾英使千兵偵之，遇賊潰。越二日，賊至江上不得濟(jì)，多下馬臥。或說曾英以奇兵涉江突擊之，疲賊可盡；英不可，曰：『此死賊，劃江阻之，彼必饑盡』。文秀望隔江軍民輻輳，營壘皆縱飲，無嚴(yán)備；曰：『吾儕不爨十日矣，不若冒死進(jìn)；得一舟，則可以生』。裸而銜刀亂流以泳，其黨徐湖等五人從之。至朝天門，隨波而沒；英卒皆笑之。文秀突起，牽一舟走；可望等羅拜，即與百人沿江突擊。英以巨艦繞攻之，彀弓桅下；王尚禮射之中胸，墮水死。賊更掠舟濟(jì)；余仲燒營走，水陸兵潰，崩聲如雷。賊攫人畜、輜重、芻粟無算，遂陷重慶府。偽相汪兆麟亦至，獻(xiàn)忠心腹也；定國、能奇先以隆武帝詔曰：『獻(xiàn)忠所害，非君父也；若降，許免死』。心動，至是問計于兆麟。兆麟不知，使作賊。能奇怒罵之，立射其目；定國縱刃之，踐為泥。居數(shù)日，燒重慶，夷其城；分獻(xiàn)賊親兵殺掠而南。將入滇，取道遵義。越望日，至綦江，眾志攜?？赏麄畏Q獻(xiàn)賊婢生子，當(dāng)共事之；眾皆喜。其黨張成功、王十萬、小關(guān)索不奉令，小關(guān)索夜遁；可望杖成功、十萬，乃定。越六日，賊婢乃生女，且已斃。

　　順治四年（永歷元年）春正月，賊棄綦江走。十日至遵義，陽禁殺掠，四征芻糧。止于桃園洞，奉偽后啟而后行。俄聞吳三桂兵將至，懼；共執(zhí)偽后燒殺之。殺掠至烏江，乘楊吉潰，遂為橋濟(jì)，直越貴陽。眾方議守，聞烏江潰，則皆走、或出降。越二日，可望等至；大肆淫掠。三日乃招撫，又?jǐn)?shù)日復(fù)出掠。自青崖、龍里、高堡至于威清、平壩、安興諸處，男婦老弱皆屠死；幸而免者，并去其手鼻，千里蕭然。方謀入滇，聞沙定洲亂，乃屠貴陽，疾趨云南。至于曲靖，遇內(nèi)監(jiān)孫興祖以隆武帝令征沙兵（即定洲兵）；可望曰：『朝廷不知其事，若征之，是獎亂也；不如討之』。興祖以為然，乃共去偽號，傳檄為明。

　　夏四月，可望等入云南；聲言討賊，其各安堵！與定國、文秀、能奇皆復(fù)姓；四人皆陜產(chǎn)，獻(xiàn)忠養(yǎng)為子，偽封可望平東將軍、定國安西將軍、文秀撫南將軍、能奇定北將軍，使姓張。至是，乃復(fù)姓?？赏L而狡，三人皆下之。自恥其名，改今稱（故名可旺）。遂自稱東王，定國、文秀、能奇亦即故王號；封其黨王尚禮以下公侯伯有差。將設(shè)六部翰林，畏人議，卒為之。以降賊在籍御史任僎為禮、兵二部尚書，范礦為吏部尚書，吳兆義為戶部尚書，龔彝為刑部尚書，萬年策為工部尚書；尋以陳源代年策。建四王府；毀昆明、呈貢二城為之；辟教場于城南，毀民居以萬計。僎猶媚賊，議尊可望為國主；可望生子，請如皇太子禮。為定制：以干支紀(jì)年，盡廢閣部、科道官；盡易印文為八迭，更鑄印冊、錢文。括民田、井鹽官四而民六之，收郡縣技藝者皆入營。屢促可望稱帝。彝起家進(jìn)士，阿可望指，陳十事，請租外增賦、賦內(nèi)增馬。楊畏知、沐天波皆憤之，其黨亦多不之服；滇民更失望，曰：『除虎進(jìn)狼，此之謂矣』?？赏麨閮x衛(wèi)，將列之則?。灰鸭粗?，曰：『是尚有天命耶』！皮熊、王祥皆疏言『今入滇者，皆獻(xiàn)賊之孽；朝廷無為所愚』。瞿式耜在桂林，聞而憂之。

　　順治五年（永歷二年）春，孫可望據(jù)云南，以定國、文秀、能奇皆等夷，思一之。顧兵弱，定國、能奇尤強，使心腹王尚禮說之；能奇許諾，定國、文秀皆聽命。

　　夏四月朔，群賊大陳于教場，將上可望大元帥號；定國先至，其下?lián)P旗鳴炮如故習(xí)?？赏?，文秀婉解之；王尚禮請責(zé)旗鼓以贖罪，皆不聽。定國怒與詬，可望益憤曰：『欲長我者，必杖定國百』。定國競甚，可望遽去；白文選曳止之，曰：『今若此，皆散。請勉受責(zé)』。共按定國杖之半，祈免乃止；群賊駭懼。于是可望自稱大元帥，使定國攻沙定洲以自贖；軍伍賞罰，必咨可望而后行。夜，可望詣定國，親撫之，憾卒不釋；可望亦患之。聞李赤心降，爵上公；亦思以朝命壓其眾。偽慨然曰：『我輩躍馬二十年，破壞天下，卒無寸土；而滿洲收其利，甚無謂也。我將挈天下還之明耳』。楊畏知力聳之。四川巡按錢邦芑貽書可望，重復(fù)千言，皆說之降?？赏Z其使曰：『茍王我，我以全滇歸于明』。邦芑復(fù)書：『本朝異姓無王封』；而裒其事以告。

　　順治六年（永歷三年）夏四月，孫可望使楊畏知、龔彝以南金三十兩、琥珀四、馬四匹赴行在求封王；表稱『先秦王蕩平中土，不謂自成犯順，玉步旋移。孤守滇南，恪遵先志；王繩父爵，國繼先秦』！且聲言不得封，即擁兵至。王化澄、袁彭年，馬吉翔、龐天壽等請從之，嚴(yán)起恒執(zhí)不可。金堡尤力爭；疏七上，曰：『不封，則可望反為南顧憂似也。然使恭順，雖不王，可也；如其不可，王之，徒益其志。他日進(jìn)王而求，何以應(yīng)之？或謂「難禁其自王」。顧王則誰能禁之；今乞?qū)櫭?，則我有權(quán)矣?；蛑^「可望以全滇至，其功可王」。然金聲桓、李成棟且不敢王，今封可望，何以對兩人』？因言『韓信、趙佗、李光弼、郭子儀、岳飛、韓世忠、徐達(dá)、常遇春及金忠之王，勢并不同；今惟在諸將能恢復(fù)，恢復(fù)既定，雖不王之可；不然，陛下徒隳祖制，以解諸將之體！可望王后，更有不忍言者』。疏入，眾是之。楊畏知疏爭：『奈何以一腐儒失大計』！宗室朱議浘更劾堡；畏知曰：『朱君亦誤，給事之爭，使可望知有人，不亦可乎』？議不決。畏知曰：『可望借長李、劉輩，必不得已；俾以上公，而侯定國以下可矣』。從之。乃封可望景國公，易名朝宗；定國、文秀皆侯爵。擢畏知尚書、彝侍郎，使偕趙昱赍冊往。

　　五月，孫可望使李定國陷安順，清威道黃應(yīng)選亟還語定國：『何不以尺一告？天子方攬豪杰，某當(dāng)奉管鑰于將軍，毋不王不霸，令人謂盜賊』！定國色平；應(yīng)選更言『將軍負(fù)武略而不得一地，名又不正；故人睨之。若藉三百年天子，輔以義從，天下無敵；他日分茅，與開平、中山比烈。舍此不圖，非雄略也』。定國言：『當(dāng)與平東議之』。應(yīng)選言：『平東遠(yuǎn)，當(dāng)先與公盟，矢不二心』。定國從之?？赏滩粣偂６略叔a亦思結(jié)可望，宴畏知、彝于七星巖。

　　陳邦傅以地逼于孫可望，懼為所噬；其部胡執(zhí)恭曰：『君固受制藏空敕，今可望不得王，我若封之，彼必悅；即其兵殺瞿式耜、金堡、李赤心，其可也』。邦傅然之。矯制鑄印，封可望「監(jiān)國秦王、九錫節(jié)制天下兵馬大元帥」；亦封定國等。使執(zhí)恭赍以往，可望大喜，郊迎十里，拜舞受命。亦頗聞朝議，私叩執(zhí)恭；則曰：『此太后意，外廷不知』?？赏嫫鋫危灰嗉僦悦{眾。定國等不從，可望勸之；艾能奇言：『我自王，何待封』！定國曰：『不然！我無尺寸功，敢受朝廷恩』！卒不受。廷臣聞之，交章劾邦傅。堵允錫言：『可望尚請封，不如予之，使執(zhí)執(zhí)恭以伸法；不然，是驅(qū)之變也』。嚴(yán)起恒、吳貞毓、楊鼎和、劉修、吳霖、張述載皆不可。允錫密疏：『廷臣執(zhí)不王異姓，正論也；然不為今日計？可望乃逆獻(xiàn)養(yǎng)子，凡此滔天之惡與有力焉。今姑取其歸正，冀收其用；安可泥常法！且可望已自稱「東平王」，降而為公，彼必不受；因而為逆，如天下何？臣思開國功臣徐達(dá)、常遇春稱六王，皆進(jìn)封；宜量封可望以「一字」。即敕申明舊制，示破格而勉以中山、開平其可也』。從之。而趙昱已行在道，謂『「景國」命，可望必不受』。乃與允錫謀之。

　　秋七月，堵允錫以所藏空敕矯制封可望「平遼王」，亦封定國等；使昱及畏知、龔彝赍冊往?？赏斣唬骸何乙逊狻盖亍埂?！畏知曰：『偽也』！執(zhí)恭亦曰：『畏知偽；所封實「景國公」，印敕故在』?？赏⑾轮z。李定國謂趙昱敕真，將往受；可望怒，定國乃止。拘昱館舍，陰縱之；昱走南寧?？赏孪T鎮(zhèn)，以「秦王大元帥」自稱制，諸軍曰「行在」，所設(shè)六部官亦如之。又名其護(hù)衛(wèi)曰「駕前軍」，自稱曰「不谷」；文書下行曰「令旨」，上行曰「啟」。稱定國、文秀、能奇曰「弟安西」、「弟撫南」、「弟鎮(zhèn)北」。始為廟，太祖中、張獻(xiàn)忠左、可望祖父右焉。又獨為獻(xiàn)忠立太子廟，四時致祭。楊展首疏劾之曰：『臣辟草茹荼，為陛下收蜀、圖黔?？赏鲋?，舉陛下土地、甲兵并隸之。臣誓不共賊俱生久矣，無難斬使焚檄、出兵烏蒙以爭之。顧可望挾敕至，若果然，臣不敢異。然此后，非陛下臣矣。在朝之臣，誰實為此？若令不出朝廷，則可望偽耳。臣愿首戎行，與諸將共討之』。疏至，上下不知所為。瞿式耜、金堡亦劾可望大逆不道；式耜且請戮執(zhí)恭以正辱國之罪。時不能用?？赏估疃▏肭偠椒兜V、巡撫郭承汾盟于龍里。永歷帝不能問，惟封皮熊、王祥以備之。

　　順治七年（永歷四年）秋八月，孫可望使以玉帶、名馬、黃金萬兩、銀十萬兩求真封，且問故；別以白金四萬饋朝貴。永歷帝始知趙昱狀。馬吉翔等利其賄，請封可望「澄江王」；使者言非「秦」不敢復(fù)命。嚴(yán)起恒執(zhí)前議，且請卻其貢；文安之、郭之奇主之，王化澄、朱天麟等不可。會高必正入朝，語使者：『本朝無異姓王，我破壞天下，逼死先帝，蒙恩赦宥；然公爵爾。張氏竊據(jù)一隅，敢冀王爵！今與我同報國，去賊號；無欺朝廷弱，我兩家士馬足相當(dāng)也』！使者懼而去。必正寓書于可望，詞意嚴(yán)正；可望不顧，言不真封，當(dāng)趨行在。嚴(yán)起恒言：『可望無禮，誰能止之！然彼方資爵于我，敢效李自成乎』？可望知朝廷無封意，益忿。

　　會艾能奇死，馮雙禮主其軍；可望誘之為心腹，其勢益強。皮熊畏之，使李之華往求盟；可望以書責(zé)熊：『擁士卒，可戰(zhàn)可守，而罔知邦本，日煩征派。黔中為出兵之途，豈無救災(zāi)之心以為假道與？且黔、滇皆朝廷地，留守留兵、綢繆糧糗，惟冀與行在通聲息；若祗一盟為燕雀處堂之計，則非不谷所望于君子也』！熊得書益懼，走清浪衛(wèi)。

　　九月，孫可望犯貴州，使白文選先。郭承汾以書責(zé)之曰：『牛耳之血未干，北門之師已至。君父可欺，天地神明必不可昧』，可望不顧。既至，范礦率屬文武郊迎之。使白文選追執(zhí)皮熊于清浪，既而釋之；貴州皆入于可望。改布政司署為行宮，圖繪山川日月，自為錢幣曰「興朝定寶」。勒諸文武繳札敕，凡監(jiān)軍、督餉、部卿、僉憲及總制、參游皆革之；無敢或拒。川、廣潰將走貴州者，并為所脅?？赏E增兵數(shù)十萬，使劉文秀、白文選、王自奇分道取四川。

　　冬十二月，遣編修劉茞如貴州，真封可望為「冀王」。時兩廣皆陷、南寧危急，永歷帝將取兵于可望，故遣之。至平越，不得進(jìn)；久之，乃還。楊畏知謂可望：『「秦」、「冀」相等，偽何如真』！不聽。定國請以畏知終其事，乃使畏知如南寧。

　　順治八年（永歷五年）春正月（永歷帝十二月。至二月后，為永歷五年），孫可望邀文安之于都勻；凡數(shù)月，安之乘間走。將入南寧，孫可望坐以罪，戍之畢節(jié)衛(wèi)。

　　閏二月，孫可望使賀九儀入南寧，索阻封者；直入嚴(yán)起恒舟，攘臂呼詬。起恒言：『朝廷恩賞自有在。今若此，何也』？九儀格殺之，又殺楊鼎和等；人心駭異?？赏謿钗分?，定國、文秀皆切齒。

　　夏五月，孫可望疏請入滇；眾議不可。朱天麟力請，乃出之。

　　冬，孔有德兵逼南寧，馬吉翔、龐天壽堅請赴可望。永歷帝終不可；可望忿甚。

　　十一月，坤寧常在郭良璞以宮隘居于外，可望私人張應(yīng)科私之。永歷帝殺良璞，賜巴東王及其妃死?？赏坏靡?，杖應(yīng)科。

　　十二月，孫可望使狄三品等入南寧，劫永歷帝行；眾不能拒。

　　順治九年（永歷六年）春正月，永歷帝次廣南。孫可望復(fù)使王愛秀至，言『廣南鄰交趾，夷情叵測。惟安龍為三省會，城郭完固、行宮修葺、糧糗完備，朝發(fā)夕至；請即居之』。蓋陰慮永歷帝果入滇，或為李定國等所戴；故拘之安龍，若曹操、高歡之故智。其言城郭、宮室狀，亦盡偽。

　　二月，孫可望定歲供，上用金八千兩、米六百石，從官皆取給；永歷帝忍之。尋使太常寺卿吳之俊以璽書促可望出師，詔旨迭至；可望不得已，與馬進(jìn)忠等分道出。

　　李定國自滅沙定洲，兵強；在滇日夕練士卒，得兵三萬，衣甲皆備?？赏麗褐荒苤?。自是馳書于可望曰：『愿立戰(zhàn)功以報職』?？赏耸瑁菏箘⑽男闳胧?，討虜將軍王復(fù)臣副之，凡兵六萬，以拒吳三桂，分出敘州、成都（時文秀已行）；使李定國自貴州出、入廣西，征虜將軍馮雙禮副之，凡兵八萬，攻孔有德。且請封定國、文秀皆公爵，余秩有差。從之。馮雙禮，可望之心腹；使副定國，實以監(jiān)之。定國出鎮(zhèn)遠(yuǎn)、入湖南、克桂林，自夏歷秋，兵甲精最，所至莫當(dāng)。且方誓報國，戰(zhàn)輒親陣，以故克捷；居恒肅士卒，一無所犯。招兵部尚書劉遠(yuǎn)生、中書舍人管嗣惠、主事朱昌時于山中，圖興復(fù)。酒酣，謂遠(yuǎn)生曰：『曹操、司馬懿有戡亂才，躞蹀百戰(zhàn)，扶弱主以垂名，易耳。顧以此博笑罵，猶持黃金易死鐵，至愚者不為，而曹、馬為之』。可望聞捷，喜且懼；亟使封定國為郡王，兼行營都督招討使；封雙禮為侯。定國曰：『以王封王可乎』？不受。永歷帝使封定國西寧王，亦封文秀平南王。

　　御史李如月疏劾孫可望罪同操、莽，請加陳邦傅惡謚以警之。永歷帝持其疏不下，而責(zé)如月『謚以褒忠，無加惡理。小臣言亂制，廷杖、除名』。將以解之。可望使其黨跪如月于朝門，如月忿罵，殺之；殊體褫革，懸之市中。永歷帝不能問?？赏{前軍更忮定國，曰：『北兵本易擊，獨吾儕不一當(dāng)』。馮雙禮謂『桂林所獲，惟孔有德金冊、金印、人參、倉庫財物，估計及萬金，其余盡沒于定國軍，富強必難制』！諸往來者又增構(gòu)之，兩人隙益起。定國自湖南東問江西（詳前），委州縣、擁金帛，陳戰(zhàn)事率徑達(dá)安龍；或使馬進(jìn)忠及從官之在軍中者以告，不盡關(guān)白孫可望?？赏\親出湖南以攻之，聞封「西寧」之使至，邀之曰：『孤今以師出楚，當(dāng)會安西大慶宴，奉皇上敕書寵定國。子無行』！定國竟不得拜命。

　　冬十月，劉文秀大敗于保寧?？赏麄沃?，責(zé)其拒良諫、損大將當(dāng)死；援復(fù)諸城功，落職閑住，盡奪其兵。文秀以數(shù)十人還云南，諸將怒罰重。

　　十一月，李定國次衡州。孫可望至沅州，使白文選陷辰州；尼堪救之，定國謀覆之蒸水。雙禮陰以其謀告可望，即檄雙禮還，將以死定國；不死，亦坐以敗軍罪。戰(zhàn)之夜，雙禮不告定國走；及旦，定國訝其兵不至，使騎偵之，已西去。定國大驚，收兵走；已謀出間道取長沙（見前）。可望檄之，晝夜七至；不得已，還武岡。

　　馬吉翔更謀受禪，移明祚于孫可望，號后明。惟定國遇永歷帝誕，率諸將朝拜如禮；冬至亦如之。且言『文武官非「秦」授者，既拜皇上，毋復(fù)拜秦王』。偵者以告，可望益怒。尋取宗室之寓黔者盡殺之，凡數(shù)百人。卜于圣水，將自帝，不許；炮擊之。

　　是月，永歷帝使林青陽以密敕征定國軍入南寧。

　　十二月晦，林青陽以敕至定國軍。定國感激，許勤王。初，蜀人金公趾在定國軍，日為說裨官，因斥可望為卓、操，而期定國以諸葛。定國大感動，曰：『臥龍?zhí)烊瞬桓彝?，關(guān)、張、伯約不敢不勉』。是以與可望左。及青陽以詔書至，詞旨哀愴；定國捧之，流涕頓首受命曰：『臣一日不死，忍令陛下久幽辱？幸稍忍之！臣事可望雖有年，寧負(fù)友、必不負(fù)君』！致書吳貞毓曰：『粵東未定，進(jìn)退維谷。機事必密，責(zé)在先生』。若預(yù)知有「十八公」之禍者。

　　順治十年（永歷七年。是歲魯王去監(jiān)國號，朱成功稱隆武九年）春二月，孫可望使召李定國會沅州。人曰：『此云夢之游也』。定國不知，行次紫洋渡，龔彝使告曰：『必?zé)o來，來則必死』。定國大驚，遽東走，為橋渡湘水?？赏分炼鴺蚪^，定國止永明。遂自龍虎關(guān)走平樂，涕泣謂其下曰：『不幸少陷軍中，備嘗險阻；思立尺寸功扶帝室，垂名不朽。今甫斬一王、奏大捷，猜忌四起。且我與撫南共起云南，撫南一敗，遽遭廢棄，我敗必更甚之！妻子并在云南，我走豈得已哉』！諸將□之，亦有以軍從者。居數(shù)日，嘆曰：『本圖戮力，共報朝廷。今若此，能成功耶』？將還桂林；聞已陷，止于柳州。

　　三月，孫可望聞李定國去，自以兵四萬出靖州討之。猝遇屯齊于周家坡，敗績（詳前）。是役也，可望以隙于李定國，慮諸將圖己，不敢嚴(yán)令。諸軍亦以「駕前軍」故，不與并，遂至于敗?？赏€貴州。

　　夏六月，永歷帝再使周官征定國軍。

　　秋八月，孫可望聞定國還柳州，使馮雙禮襲之。定國燒糧誘之入，雙禮追之，定國伏發(fā)，殺其眾殆盡；生獲雙禮，釋之。雙禮遂附于定國，可望憾益急。然畏其擁兵，不敢動；厚其妻子，定國亦知之?？赏谇?，其黨媚之無不至。

　　八月，孫可望自為國主于貴州。以文安之為大學(xué)士；安之逃之。以陳源等為六部尚書，以鄭廷元為僉都御史、錢邦芑為通政司、方于宣為翰林。于宣為設(shè)起居注，稱獻(xiàn)忠為太祖，揚頌功德；詆斥莊烈帝。時謂帝星明井分，可望將一統(tǒng)；且言永歷左右惟吳貞毓、川黔之間惟錢邦芑，曷誅之？可望易貞毓；而邦芑有人望，乃逼之官。邦芑拒不受，遂為僧；可望使任僎誘之，邦芑誚以詩?？赏?，使鄒秉誥執(zhí)之。永歷左右張佐辰、馬吉翔爭附于可望，永歷帝危甚。

　　順治十一月（永歷八年）春正月，孫可望黨共請撫李定國，南寧總兵朱養(yǎng)恩言尤切；可望終不可。乃起劉文秀為大招討使，督軍東出；文秀辭，可望強之。尋自出單騎按辰、沅軍，觀險隘、勞軍吏；十日而還。

　　三月，孫可望殺吳貞毓十八人。張佐辰等擬旨，言『封拜者皆為身謀；催秦王力任安攘，畀予一人，漸有成緒，朕實賴之』。錢邦芑亦執(zhí)至；可望以安隆之故，人情洶洶，乃止。

　　夏四月，孫可望疏：『皇上正法諸臣，李定國失律不誅，復(fù)盜寶封之，是賞罪也。且軍伍賞罰，皆臣主之。此楊畏知所已言，何容背自朝廷乎』？又言：『南寧危而卒安，不可謂非賀九儀等之力。使幸防城，且與李元允偕死，臣非無位號；既滅沙定洲，亦非無兵地。即秦王之命，初意豈及此哉！顧皇上臥薪嘗膽，無忘湍瀨之危；如以安龍僻陋，欲移外地，當(dāng)供夫馬錢糧護(hù)送，不敢阻截，以蒙要挾之名』。詞氣悍悖。永歷帝再以血書征定國入。定國亦以可望憾之，亟將來襲，謀他出；使約朱成功會師廣東，攻雷、廉。遂取羅定諸州。

　　順治十二年（永歷九年）春二月，李定國自高州入南寧。

　　夏五月，劉文秀自常德敗績，走貴州；可望使與王尚禮守云南。

　　順治十三年（永歷十年）春正月，李定國屯南寧，軍衰。孫可望使王自明、關(guān)有才襲之，定國計無所出；其下金維興、趙延生曰：『彼眾雖多，皆我舊部。若自南寧山路出不意擊之，彼必驚潰。然后以兵衛(wèi)安隆，則美名厚實，我實兼之』。定國從其言，集兵萬人，使靳統(tǒng)武、高文貴將以從；躬自南寧小徑行五日，至田州，出自明軍后。又偽張滿洲旗伏，而以正兵猝沖之；四山鼓噪，旗色錯出。自明、有才棄軍走；定國邀之，力戰(zhàn)乃得遁。降其士卒三千人，遂赴安隆。

　　二月，李定國將至于安??；孫可望急使白文選劫永歷帝行，心腹葉應(yīng)璜監(jiān)其軍。文選嘗說于錢邦芑曰：『叛逆惡號、忠義美名，其圖之！且大丈夫，可久陷身于不義乎』？文選感動。既與王祥盟烏江，復(fù)為孫可望陷遵義，逼祥死；及見邦芑，愧汗不能仰視。邦芑曰：『非公賣人，人賣公耳』。因為言永歷帝在安龍之辱，泣數(shù)行下。文選折箭，誓殺可望。及出州敗，可望策定國必入安隆，使文選以兵先。文選至，盡以其謀告；且曰：『姑遲行，俟西府』。越三日，定國至，永歷帝使文選逆之，慰勞倍至；定計適滇。明日遂行，至曲靖。守滇者，劉文秀、王尚禮、王自奇、賀九儀、張虎兵數(shù)萬。文秀固不直可望，聞永歷帝至，陽集尚禮等分門守，陰以數(shù)騎迓定國；言：『我輩以董卓待可望，所慮卓去而操至』。定國折箭誓，因偕之云南；沐天波出迎于馬龍驛，尚禮等勉從之。永歷帝入滇，即可望第為行宮；晉封定國晉王、文秀蜀王、白文選鞏昌公，并封王尚禮保國公、王自奇夔國公、賀九儀?？岛?、張虎醇化伯、艾能奇子承業(yè)以鎮(zhèn)國將軍攝延安王。尚禮以下皆可望黨，以擁兵故，封之。定國將靳統(tǒng)武、高文貴、竇民望，亦晉爵有差。加沐天波為柱國少師；以金維興為行在吏部侍郎兼左都御史、龔銘為行在兵部侍郎（兩人皆定國客）。命馬吉翔入閣辦事，則以媚定國得之。又命龔彝為戶部侍郎、雷躍龍入閣辦事。彝言受可望恩且十年，不肯受；舉朝嘩詬：『若以進(jìn)士官司道，可望入，首迎降；忘明朝三百年之恩，而不忍可望十年之恩乎』？彝不為恥。躍龍當(dāng)崇禎時官至吏部左侍郎，降于李自成，復(fù)為可望宰相；托言來朝，遂命入閣，人皆議之。永歷帝欲以撫可望，故用之。而除光祿寺少卿高績、御史鄔昌期名，以劾定國、吉翔也；尋復(fù)之。使白文選如貴州撫可望，可望言必殺定國；文選謂『天子在彼，和為宜』?？赏蕴熳釉诘岵桓襾y，乃使文選道云南。

　　順治十四年（永歷十一年）春，白文選至自滇，謂李定國曰：『諸人擁兵在輦轂，非便。曷假和議遣之；張虎其尤，曷先焉』？廷臣方務(wù)撫孫可望，爭是之。方于宣謂可望：『上在滇，定國輔之，人心漸屬；宜急正大統(tǒng)，其事自定』。可望日夜謀犯闕。

　　夏五月，永歷帝使歸孫可望妻子以安之；令張虎行。曰：『若秦、晉協(xié)和，卿之功也；歸當(dāng)公爵』。拔所御金簪賜之，曰：『以此為信，見簪如見朕也』?；⒊觯醇s王尚禮為內(nèi)應(yīng)；尚禮諾之，且促之行。

　　六月，虎至貴州；言『永歷帝端拱，政皆自定國出。所信金維興、龔銘、靳統(tǒng)武、高文貴數(shù)人，眾無固志』。上所佩伯印，明不敢貳；且曰：『使告文選者，已為所用矣』。又出所賜簪，謂永歷帝使剌可望，將酬以「兩字」王?？赏髴?。方于宣言：『不煩兵，永歷帝及定國皆授首』。策秘不聞，遙見于宣叩首，可望頷之。出則大言：『今歲入滇，許相我矣』！可望反已決，又得妻子無所顧；以乏餉遲之。永歷帝再使白文選往慰，可望奪其兵，幽之軍中。使其黨朱運久入滇，黃蓋大轎，無或臣禮。其名和晉，實使尚禮、自奇為內(nèi)應(yīng)。錢邦芑久為可望拘諸大興寺，聞變憂之。陳源等陰為永歷帝計，每以微詞激諸將；武人無避忌，酒酣輒罵可望：『剝一賊皮，更張一賊皮耶』！邦芑因語源、馬寶、馬進(jìn)忠、馬維興皆舊臣，白文選亦必不相負(fù)；藉茲取可望易耳』。源及鄭逢元詣馬寶結(jié)密約，且告文選；從容謂可望：『茲事重使功，不如使過；請以文選統(tǒng)諸軍，寶等助言』?？赏屛倪x以為大總統(tǒng)、馬寶為前鋒，留馮雙禮守貴陽；列兵十四萬以出。

　　秋八月朔，孫可望舉兵反。越望日，濟(jì)盤江；滇都大震。王尚禮陰為應(yīng)。王自奇先以醉殺定國將，自楚雄叛；陷永昌，據(jù)之。聲息不相聞。

　　九月，孫可望至交水，環(huán)屯三十六營，首尾數(shù)十里。文秀謀走安南，定國欲自沅江入土司；兩日議不決。越望日夜，白文選以其軍入曲靖，單騎馳至都；曰：『必速戰(zhàn)』！諸將皆諾：『遲則敗矣』。定國未決，文選誓『負(fù)皇上者，死萬矢。今日之事，我先陷陣』。即馳而騎。乃下詔盡削可望官爵，使李定國、劉文秀帥祁三升、胡一青、吳子金、賀九儀、李本高討之。馬吉翔固黨于可望，至是請視師，許之。

　　可望聞文選去，將還貴州；馬寶慮事泄，大言：『文選去留不足重』。張勝諂賊曰：『即我一人，可以擒定國；何必去』！可望大悅；且語勝曰：『定國既出，滇都必虛；其與張虎、馬寶、武大定以精騎自尋甸襲之』！寶即使人告定國，且曰：『必來日戰(zhàn)；不然，不及』！定國驚，夜告諸將：『明日盡出，夾三岔河軍』。馬維興等陰相約，陣而不戰(zhàn)。定國盡銳突而前，李本高馬蹶死。定國懼欲退，文選怒曰：『張勝已襲云南；若我軍退，賊以鐵騎躪之，為肉糜矣。進(jìn)死于戰(zhàn)，不愈退死馬足乎』？部其騎奔維興。維興不發(fā)矢，開陣逆之；與攻可望后。袁韜從之，合兵四擊，可望陣亂。定國麾而進(jìn)，將士大呼解甲迎晉王?？赏斣唬骸航苑匆印?！倉猝遁。定國、文秀踵擊之，賊大潰。定國曰：『張勝至滇都，王尚禮必應(yīng)，我將救之』。使文秀、文選、楊武追可望；曰：『必獲之』！自反云南，勝已將薄城，王尚禮為內(nèi)應(yīng)。沐天波請即召之，及龔彝、張重任；惟尚禮三召乃至，款之朝中。勝至，尚禮軍無主，不敢動。勝見金馬碧雞坊告捷旗，大駭；掠而走。定國遇之渾水塘，其眾死突，幾不支；馬寶縱大炮背擊之，勝獨走，寶及大定降。勝至沾益州，其部吳承爵縛之；駭曰：『汝乃叛我』？承爵言：『汝叛天子，乃責(zé)我乎』！并其黨趙勝皆伏誅。尚禮自縊死。可望奔普定，馬進(jìn)忠閉不納，且炮擊之；或曰：『此國主』。進(jìn)忠謬言『可望以十六萬人出；今若此，必他賊』?？赏弊呷?。

　　冬十月，可望入貴州；使馮雙禮守威清隘，約追者至，鳴三炮。劉文秀至普安，遲疑不敢進(jìn)；雙禮欲沒可望貲，遽鳴炮以紿之?？赏M棄其蓄及婦女，獨與妻子出貴陽，走偏橋、鎮(zhèn)遠(yuǎn)、平溪、沅州，皆不納；惟靖州道吳逢圣迎之。逢圣固胥吏，專諂可望，擢今職；共知勢去，使其黨程萬里赴洪承疇降。白文選追至，可望夜走；至沙子嶺，楊武復(fù)截之，劫奪殆盡，可望僅以逢圣、陳杰、劉天瑞百余人狼狽入長沙。承疇送之北京，濟(jì)度、張懸錫郊迎之；封義王。就問滇事，遂議舉兵。

　　文秀旋師，張虎以殘兵遁；文秀獲之，詰以上賜簪有何行刺語，虎不能對。執(zhí)送滇都御門，告廟而磔之；可望諸將皆歸命。永歷帝大封白文選鞏昌王，馮雙禮慶陽王，馬進(jìn)忠漢陽王，馬寶、賀九儀、馬維興皆公爵；擢錢邦芑秩。

　　十一月，詔恤安隆殉臣及陣亡將士，通賜謚蔭。謂『范礦兩及定國盟，且曰：「逾盟若何」？定國曰：「可望明則輔之、叛則殺之，無難也」』。時礦已卒，予謚祭之。降詔大赦；惟狄三品、王會、張光翠以助逆，及陳源、鄭逢元降秩有差。朱運久等各遁去。馬吉翔、張佐辰、扶綱，尋復(fù)任。方于宣為提學(xué)，以勸進(jìn)表試士；聞可望敗，馳書邦芑嘲之。

　　定國使赍詔及己書結(jié)朱成功，期明年會于南都；西約王光興、李來亨：號令四出，將大舉。來亨等不之應(yīng)。

　　劉文秀在貴陽練兵三萬，定國忮之；召之還，文秀郁郁甚。

　　順治十五年（永歷十二年）春二月，洛托、卓布泰、吳三桂三路趨滇都。叛人孫可望請從軍，不許；乃多為書招其故部。定國方以可望去無慮，大校將佐及從賊者之功罪，為分兵地；武備頗弛。

　　夏四月，王自奇、關(guān)有才復(fù)以永昌反。二人當(dāng)可望敗，定國折箭召之降；卒不自安，遂復(fù)叛。定國怒，親討之；極于邊徼，執(zhí)而殺之。而洛托兵及貴州，定國急還救，已不及。先是，中書舍人高績、通政司金簡次第言：『內(nèi)患雖除，外憂方棘；伺我者，頓刃以待兩虎之?dāng)?。而我酣歌漏舟之中、痛飲焚屋之下，豈能旦夕？諸生老于兵，胡泄沓若此』！定國忿，訴必杖兩人，諸臣爭未決；而貴州、四川、廣西三路敗書至，乃引咎。

　　是月，劉文秀卒。文秀每屏人語：『晉王拒虎進(jìn)狼，必敗』。疾亟，上疏言：『我朝國事，可以預(yù)知。臣精兵三萬在黎、雅之間，窖金三十萬；臣將郝承裔知之。果值倉猝，妻備盤匜以待、子操羈靮以從；以十三家營出營河、洛，庶幾轉(zhuǎn)敗為功也』。

　　妖人賈自明倡言上帝以某日助兵，為木偶數(shù)百皆及丈，執(zhí)幡幢，為行陣。定國感之。四方促師者，輒云「有待」。久之無驗，斬之；戒期而出。

　　秋七月丙申朔，以定國為招討大元帥，登壇受鉞；于古命將禮無不備。定國分兵阨險阻（見前）。

　　冬十二月，李定國敗績于炎遮河，倉猝護(hù)蹕走。艾承業(yè)謀執(zhí)之，不克；自以其部降。定國諸將以永歷帝及主帥去，彷徨無定指。御前總兵馬寶誘于吳三桂，首以其部降；狄三品亦被誘，執(zhí)馮雙禮并其金印赴軍前降。白文選將王安自建昌入云南，奉其敕印、金章降。于是馬維興、高啟隆、楊威、劉侢、塔興策、王國璽、吳子金、吳子香、李如碧十余人先后降。

　　順治十六年（永歷十三年）春正月，李定國至大理，請留守；許之。白文選至，列陣下關(guān)，其眾萬余；定國以數(shù)百騎赴之。文選憤涕，叱曰：『人主畀全城、全國于王，今若此，誰執(zhí)其咎』？定國南向拜，請以身贖。文選曰：『王何人，可死于敵乎！行矣，我守此耳』。定國乃追扈至永昌，還鉞待罪；永歷帝曰：『是國之禍，王何罪焉』。

　　不許。

　　二月（明閏正月），尚善、吳三桂出云南，追定國將王國勛于普洱，至于玉龍關(guān)；白文選、張光璧、陳勝戰(zhàn)，皆敗；文選并其鞏昌王金印皆失之。追兵至瀾滄江，文選自沙木河走右甸；尋入鎮(zhèn)康，走木邦。

　　李定國聞之，使其將靳統(tǒng)武以兵四千扈永歷帝入騰越，自以兵渡潞江。諸潰卒亦少集，得兵萬人；軍于磨盤山，曲徑叢簀，西南第一隘也。定國策尚善、吳三桂窮追必不戒；萆山扼隘，為木柵數(shù)重，設(shè)三伏于其前：泰安伯竇民望為初伏、廣昌侯高文貴為二伏、總兵王璽為三伏，每伏兵二千，期敵遇二伏，乃鳴炮，首尾夾擊之。尚善、吳三桂逐白文選渡瀾滄、絕潞江，追奔數(shù)百里無一敵，謂定國必遠(yuǎn)走。至磨盤，亂伍登山，踰二伏者萬二千人。大理少卿盧桂生忽叛，赴尚善軍降，盡泄其狀，則大驚；急使兵皆棄騎退，且以炮擊伏兵，定國兵多死。民望不得已，亦舉炮出，浴血以斗；王璽馳山巔下救之。定國坐山上，訝信炮誤，知計泄，憤甚；揮軍齊進(jìn)，短兵接。自辰至酉，死傷被地，殺尚善、吳三桂軍都統(tǒng)以下數(shù)十人。尚善卻屯三十里，不敢進(jìn)。民望、璽亦戰(zhàn)死（見前），士卒死于伏者三之一、死于戰(zhàn)者亦三之一，諸將猶阨險守。定國慮軍孤，中夜而走。比出山，問永歷帝安在？眾曰：『西行已百里，在茶山、緬甸間矣』。憮然曰：『君臣皆死，無益也』！獨以其兵行。至是，與永歷帝相失。諸將聞之，乃迸散；賀九儀走龍江，李成爵走麗江邊徼，李成碧、廖魚、祁自貴、馬德鳴并諸部流連永昌諸邊外。

　　定國自沾化使高允臣結(jié)緬甸，為所殺。聞白文選在木邦，就與議：『上入緬，我兵深入，禍恐不測。此復(fù)無險阨，我將擇地屯士卒圖恢復(fù)』。文選以永歷帝左右無衛(wèi)，請往捍之；議不合。定國引其軍踰孟定、耿馬，入于緬甸；潰兵續(xù)至，勢少振。文選自間道濟(jì)隴川、潞江，踵求行在不得，謂已入阿瓦；以兵陷之，相距六十里，永歷帝不知。文選不得已，還。

　　二月，李定國軍緬甸；咸陽侯祁三升、孟津伯魏勇自云南至。定朔將軍吳三省當(dāng)磨盤之?dāng)?，護(hù)定國妻子赴其軍；遇吳子圣等誘之降，三省陽諾之，乘間走潞江，將合于定國，棄其營落妻子不顧。值定國如孟定，不能進(jìn)；三升有歉于定國，別走龍川，入戶獵，且誘魏勇與之偕至。值三省至，復(fù)誘之行。定國至孟定，賀九儀兵亦至，張國用、趙得勝部從之；定國以自隸，得兵萬人。

　　夏，李定國以封爵誥冊授諸土司，使為明；惟沅江土知府那嵩受其總督命，為結(jié)內(nèi)地諸土司，略有從者。

　　秋，李定國軍孟定。孟艮女土官懼定國入其境，集夷兵以拒；定國攻之。

　　冬十月朔，李定國軍孟艮城，土官走。地多魚稻，定國居之；使諸土目耕田輸賦如內(nèi)地。亦虞諸土司疑貳，不敢出。時那嵩起兵，吳三桂圍之，嵩使求救于定國；以攻孟艮故，不能救。

　　十一月，白文選自木邦合師于定國軍。

　　十二月，文選移軍于孟凜。

　　順治十七年（永歷十四年）春正月，李定國軍孟艮。先后為疏三十六，募土人以進(jìn)，多不得達(dá)；其達(dá)者，馬吉翔復(fù)尼之。永歷帝及朝臣莫之計。最后，定國請示進(jìn)退；吉翔卒不答。

　　二月，白文選駐孟凜。求永歷帝耗不得，引還南甸，得兵萬人。

　　三月，李定國將楊武叛，入降。賀九儀妻子在云南，吳三桂使為血書招之；儀將降，定國杖殺之。亦杖殺金維興，惡其誘于三桂也。九儀部何起龍以其眾，自蔓谷河降。

　　總兵唐宗堯者，定國使屯于磨艿，招納降附。宗堯叛，令將士赴孟艮者盡入己部；殺奪商賈，取其貨轉(zhuǎn)市孟艮，弋倍利。故滇中事，定國略無聞；西距阿瓦亦遠(yuǎn)，惟日夕練兵覬恢復(fù)。

　　夏四月，白文選移軍于景線。

　　秋七月，白文選以兵屯江北，假道于緬，求入覲；不許。文選濟(jì)江，攻阿瓦。阿瓦有二城，緬酋居新城。永歷帝于故城之者梗；聞文選兵殺掠，使沐天波以敕止之。天波歸，乃知定國、文選等迎駕疏先后三、四十。馬吉翔不顧，亟與緬敕令文選無進(jìn)兵。緬又曰：『老皇帝至，我極盡賓主禮；何來一野王子，反蹂我地，豈謂我無人耶』？文選亦不受敕（見前），曰：『蠻人不足信也』。急攻新城。垂克，緬紿以三日降；文選為退軍十里，緬急繕備。文選怒，再攻之，不能克；且以炮擊其軍，師人多死。文選盼永歷帝旨不得，乃望鷓鴣城痛哭去（即阿瓦）。初，文選在南甸距孟艮二千里，聲息不相聞。及攻阿瓦還，知定國所在，先馳書責(zé)以大義及擅殺賀九儀，引軍赴之。緬亦知文選必復(fù)至，益修戰(zhàn)備。

　　秋九月，李定國自孟艮引兵出，道遇文選；曰：『不聽吾言，果致緬怒。今在內(nèi)者危，若之何』？文選不能對。乃定計合攻緬：定國自孟艮出西道、文選自木邦出東道，期會于桐塢。趙得勝、張國用還，隸白文選。

　　吳三桂既疏請兵滅明，遂檄緬甸會兵于孟卯。值白文選攻阿瓦，其使留不行。比將反，緬聞李定國將攻之，請先為之攻定國；三桂許之。

　順治十八年（永歷十五年），白文選再疏迎蹕，不獲。

　　吳三桂使何進(jìn)忠、沈應(yīng)祥攻定國，至于孟卯，瘴發(fā)而還。

　　定國以兵攻緬，糧乏頗死亡；以江干多材木可為舟，將分軍迎永歷帝，而自攻新城。靳統(tǒng)武慮分兵弱，請并力攻新城，許之。遂與文選盟，刑牲歃血，誓必克緬。其地三面海，陸徑一線，緬更斷之；拔其豪邊牙鲊、邊牙鲊，以兵十五萬來拒。定國使再喻意，不應(yīng)；為木城更遞以進(jìn)，遂逼定國營。大出其兵戰(zhàn)，巨象為先，佐以槍炮；橫亙二十余里，呼聲震天。定國、文選眾不當(dāng)其十一，且無兵；手長刀、白棓以進(jìn)。始合，少卻；其花象進(jìn)尤銳，定國親執(zhí)刀當(dāng)象前，一揮墜其鼻，群象皆奔。急督眾進(jìn)，文選以兵橫攻之，殺傷無算；陣遇邊牙■〈魚果〉，斬之，緬兵大潰。邊牙鲊走大林中，鳴鼓竟夕；詰旦，無一卒。定國、文選軍渡錫箔江進(jìn)，謀渡大金沙江。

　　惟祁三升在戶臘，聞賀九儀死，心益漓；魏勇卒，三升并獲其兵；吳三桂復(fù)招之，三升乃并勇軍及總兵劉芝林、王有功、鄧魁文皆入降。吳三省知不可為，亦偽降。

　　三月，李定國軍次大金沙江。再使喻緬假道，征象馬糧道，皆不應(yīng)；而曰：『汝主在，猶殺掠；送之出，更何如？若欲攻城，亦惟汝！堅守一、二年，我無所損；水土不服，汝將自死』。定國度緬人不可喻，軍于桐■〈土白〉，距阿瓦八十里；文選軍象寨，距阿瓦百二十里。緬盡燒其舟，為木城沿江阨守，炮械彌目。其父老曰：『自此而北為鬼窟山，有大蕉林可以筏濟(jì)。既濟(jì)，其上為大居江地，饒林木；居人數(shù)百戶燒礦冶鐵，舟可立具』。定國從之，使都督丁仲柳、副將董朝用、王三元傍大居設(shè)廠制舟。緬偵之，以奇兵撓廠；仲柳棄舟走，緬盡燒之。定國忿，散兵四掠，為坐困計。緬亦饑，食及皮甲。定國諜知，再使送永歷帝出，則無患。緬復(fù)誑定國退兵而后從之；文選勸定國斂軍俟。

　　厲疫驟起，將士家屬死者相繼；部將某又自燒橋遁。定國不得已，旋師。或言：『緬瘴夏秋益甚，且千里無煙，孟艮亦未可至；去此百里為擺沙古，地高涼、產(chǎn)魚稻，曷往諸』？從之。行未幾，大山亙前，即渺賴也。登峰而望，盡其西南大海矣；遂屯焉。

　　秋八月，李定國、白文選復(fù)以兵攻緬；及于桐■〈土白〉，巨舟十六風(fēng)壞其五（或曰緬鑿沉之），急退師黑門坎。迨夕，趙得勝、張國用遽擁文選走，曰：『王無為賀九儀之續(xù)』！定國聞之，使其子興嗣追文選，曰：『彼速亦速、彼遲亦遲，毋過迫之』！歷三日，至鐵門限；國、勝等議：『興嗣躡我，不戰(zhàn)不能行』。升山據(jù)險，矢石交下；興嗣怒，欲擊之。定國馳至，大慟曰：『文選拂吾算，強欲入緬，誤大計；今復(fù)叛，使汝追之，冀其返，猶可與共濟(jì)。今若此，其心死矣！每憶昔年共事者惟文選在，何忍自斗！吾遂吾志耳』。旋軍孟艮，余士卒纔三千。

　　吳三省雖降，非其志；會三桂檄三升軍移騰越，三省突以兵走孟定、趨孟艮，至于磨犄。知定國往攻緬，不能進(jìn)；得唐宗堯諸罪狀，且欲降，遂殺之。以兵弱，流連孟定、耿馬之間。白文選適至，見三省，不言而涕；已曰：『吾負(fù)皇上及晉王』。三省知有變，乃言云南降者多不得所，人心益思明，故己徒步至。徽人江公福又以朱成功約舉兵表至，文選乃止；得勝等意亦改。文選屯錫箔，使總兵蘇某出木邦，會定國進(jìn)兵；月余不得報。

　　八月，李定國自孟艮軍蠻暮。三桂、愛星阿將分道出，先使張國柱阨南甸以備之。

　　冬十一月，白文選在錫箔。方征兵土司，聞三桂出，使馮恩覘之；為所獲，盡泄軍實。三桂使高得節(jié)襲之，日夜馳三百里，至江濱；文選駭憚，毀橋走茶山。三桂趨緬甸，慮文選窺木邦，使諸降將祁三升、高啟隆、馬寧、馬寶、馬維興、沈應(yīng)時急迫之。至，將戰(zhàn)；部眾皆挺刃起，文選竟不敢令。獨計馬寶與相善，招之；寶遂單騎說以兵萬、象馬數(shù)千降。

　　十二月，定國移軍于景線。

　　康熙元年春正月，李定國屯景線。聞永歷帝被執(zhí)，憤懣絕；曰：『勢既不敵，退無為；若之何』？乃傍云南邊境伺動靜。

　　夏四月，李定國屯軍于猛臘，猶為明。初，永歷帝入緬，從臣分散，馬九功入古剌、高如珍入暹邏，絕為所愛，以女妻之；如珍姊又為定國妃，間道通殷勤，謀連兵攻緬甸，復(fù)其仇。定國乃使江國泰約暹邏、九功約古剌，且乞師于車?yán)铮匀缂s；九功又自古剌招潰卒三千，致書定國克期犄角。將發(fā)，一營盡疫；定國為表詞祝天，陳己反正，悉心為明：『若祚未絕，請無災(zāi)疫，裨力出滇，以救故主；若統(tǒng)數(shù)絕，乞死定國，無害軍民』！

　　六月，定國生辰，疾作。永歷帝及太子訃又至，■〈足辟〉痛呼號，自擲于地。不食三日，疾益篤。越數(shù)日，招討大元帥晉王李定國卒。將死，語子興嗣及靳統(tǒng)武曰：『寧死荒徼，無降也』。定國卒，統(tǒng)武及馬嘶良奉興嗣嗣王位。葬定國于景線，青草不生；蠻人過之，必頂禮。未幾，統(tǒng)武死、嘶良入降。興嗣徘徊無所倚，嘶良誘之，乃與劉文秀子皆入降，授都統(tǒng)。暹邏、古剌之師，失望而返。

　蘇子曰：『亡國之禍，一為亂民』。斯言也，蓋有別焉。昔者，下江王常之績、錦帆甘寧之徒，李績無賴，卒佐天策；翟進(jìn)就降，并死河北。茫茫草澤，時起英雄！孫可望以助惡之躬，擁殘敗之眾；襲據(jù)黔、滇，覬作皇帝。朱溫兼四鎮(zhèn)節(jié)度、侯景稱宇宙將軍，結(jié)襪弗慕，大筆受諛。乃更殺朝士、戕宗室，躬行悖逆，濁亂天紀(jì)；親將銳卒，眈眈然側(cè)其目而視之，彼昏不知，掃境瀆武。交水大崩，十萬盡潰；沙子鼠竄，一身僅存。雖裂土茅，幸保首領(lǐng)；然而傳聞異辭，上公黜奪，百世之下快于心爾。李定國并趨角逐，志趣迥異；入黔之初傾心，局外之言結(jié)盟，清威之役，鬩墻未亂，志已為明。草竊喬遷，頓如翻手；碧雞一捷，迸力窮追。鳴鐘擊鼓，以討亂略之人；使滇云之蹕，煎雪大恥？集兵累萬，拓地千里；則師武臣，力非小補也！夷考其事，以勢則孫強、以智則最狡，定國木強，亦少戇矣；而揮轡振落，去之裕如。蓋用兵之道，逞武力必順人心。故邦芑之說，卒效于當(dāng)時；伯約之志，遂行于蠻貊。平易正直，若是其偉也。夫人知可望釁于爭長，不知敗于無君；定國隱忍于前，卒收名于后。即貴陽之師、永昌之役，「春秋」責(zé)備賢者無辭。然大理叩首、者梗奉迎，其志則明志也；■〈足辟〉踴祈亡、荒徼戒叛，其忠非愚忠也。卒之，媲烈于思明、偕亡于蒼水，磊磊落落，掀白日而樹大節(jié)，豈非振臂不顧，足愧首鼠者耶！宜乎墓木雖移，比如青冢；而「晉乘」、「楚書」，共以為明殿也。若夫永歷竭蹶東南殆十五載，遺臣死士，綿結(jié)簡書；尤賴附降，支搘天末。豈河西賊帥，乃破秀容；海上蛋人，本非循種乎？蓋年世卜衰、莞苻勢熾，亡國之轍，大變其圖矣。而馬九功、江國泰亦哭包胥于秦辟、勝三寶于西洋也已。

續(xù)明紀(jì)事本末卷之十八

　　自成遺亂

　　宏光元年夏，李自成據(jù)武昌。其黨李錦、高一功、田見秀、劉宗敏、張鼐、谷英、劉芳亮、劉芳宇、劉禮純、袁宗第、任繼榮、吳汝美、劉汝魁、辛思忠、楊忠彥、劉希堯、郝?lián)u旗、黨守素、馬超、邢十萬、藺養(yǎng)成、牛萬才、王進(jìn)才、白旺及諸逆黨凡四十八部、兵數(shù)十萬從，歷五十日。改江夏為瑞符縣，大起宮殿，鑄「永昌」錢，相與謀道宣、歙，取南京；曰：『西北雖不定，東南詎再失之』！將發(fā)，陰霾四塞，烈風(fēng)暴雨，旗槍或盡折。乃議入湖南，合張獻(xiàn)忠；而使劉希堯等犯楚、豫，辛思忠等躪湖廣。當(dāng)陽、遷安、承天、荊門、襄陽、宜城、鄧州、荊門間，皆賊眾。俄棄湖北，以其眾自金牛堡、威寧、蒲圻、通城至于九宮山，使其下先發(fā)，自以二十騎趣山巔。已復(fù)呵止二十騎，只騎以升。鄉(xiāng)民鋤殺之，從騎皆盡。以龍衣、眇一目，疑為自成；馳告湖廣總督何騰蛟。騰蛟疏聞，隆武帝大喜，備禮告廟。初，宏光帝詔：得自成者世上公，祿萬石，比中山王。騰蛟疏至，隆武帝將酬之；御史郭維經(jīng)力爭，乃寢。

　　其黨李錦等知自成為鄉(xiāng)民鋤，怒盡，屠其眾；葬自成以帝禮。牛佺、任繼榮、劉體純共推李錦、高一功主軍事，奉偽后高氏而事之（一功，即高弟也）。遂走湖南。

　　阿濟(jì)格軍在江北，聞之，渡江追擊；發(fā)自成尸，朽莫辨。獲其從父趙侯、襄侯，斬劉宗敏、任繼榮。荊、沔、襄、漢山村堡險之賊，尚可喜等擊定之。江以北，差少賊。又取諸從賊宗族，悉殺之。

　　錦、一功自澧州至洞庭，馬進(jìn)忠懼而走。錦踞洞庭，窺長沙；牛金星、牛佺、宋企郊、宋獻(xiàn)策皆遁去，竟不死。

　　監(jiān)國魯王策自成死，其黨必亂；加馬吉翔都督同知，赍策詔之，皆不受。未幾，劉體純、郝?lián)u旗以錦不足事，將乞降于何騰蛟；驟入湘陰，長沙危急。

　　秋九月，偏沅巡撫傅上瑞以賊逼，勸何騰蛟出避。騰蛟曰：『死于賊、死于左一也，奚避焉』！知府齊二南又死城中，益懼。騰蛟獨用章纊議，使常大鵬等再招之；飲于教場，不一語。賊駭異，叩之，乃出其書云：『茍入朝，永保富貴』。體純、搖旗喜過望，各以數(shù)騎入謁。騰蛟撫之，又使張光璧以三萬人射旗■〈土葢〉拂天示之以武，兩人皆從令；招其黨袁宗第、藺養(yǎng)成于長沙，王進(jìn)才、塔天寶、牛勇于新墻，騰蛟增兵數(shù)十萬。錦、一功聞之，亦欲降；進(jìn)逼常德，馳書督撫，聲稱會獵湖南。堵允錫決計招之。初，宏光帝為納粟例，允錫最奉行，大得米栗；乃語錦使曰：『食可得也。若降，與爾共之；否則，守三日，若皆餓死矣』。騰蛟猶疑錦等不可赦；允錫言『人臣之利，茍利社稷，專之可也。今我弱，賊之余者皆百戰(zhàn)，食之足用』。騰蛟許之。允錫使人諭錦等，自以數(shù)騎歷常德、澧州至草坪，賊徒皆駭；未至三十里，止空堡中。俄賊大至，從者皆泣，允錫不為動；賊擁之入屯，稱詔犒師，錫高氏冠服，錦、一功蟒玉、金銀、酒器，因曰：『國家三百年厚澤，若以烏合滅之，又不能守，徒受逆賊名，何益？若遂改行，富貴功名當(dāng)與共之』。聲情昂激。錦大喜，率眾羅拜。允錫止其軍，為縱言赤眉、馬殷、楊欽、王佐事，皆首肯。筵間侑酒者猶故宮人；允錫見之，悲不自勝。明日，賊妻高氏出拜；曰：『堵公，天人也。洗若賊名』。且曰：『若欲作賊，則無論；既許國，當(dāng)愛民，受節(jié)制』。錦等唯唯。出見秦、晉、燕、齊、豫、楚士民俘執(zhí)萬計，以允錫令，皆釋之。錦飾美女五，獻(xiàn)允錫；其一，某藩王女也。允錫盡禮遣之。錦招其黨田見秀、劉汝魁皆來降。允錫、騰蛟合疏告，各不言功；使從官傅作霖赍而往。騰蛟卒慮錦難制，間過其營，請見高氏；再拜，執(zhí)禮恭甚。高氏大悅，戒錦毋負(fù)何、堵兩公。

　　十一月，傅作霖至福州。隆武帝下其議，蔣德璟、路振飛、林增志言：『自成罪不赦，其黨助惡，宜萬磔；貸以不死，厚已甚，況封爵乎』？張家玉、蔡之俊爭不可，言『無使轉(zhuǎn)合于敵』。錢邦芑言：『以空名得三十萬眾，免生靈禍；宜權(quán)許之』。乃以騰蛟為東閣大學(xué)士、兵部尚書，封定興伯，總督楚師；允錫為兵部右侍郎、僉都御史，總制高氏軍，易為「忠貞營」。授錦右軍，易名赤心；一功左軍，易名必正：位皆列侯。錫高氏珠冠、錦服、「貞義夫人」。再使張同敞往撫之。有司為立坊，題以「淑贊中興」云。然隆武帝終疑自成未即死，下詔詢問：騰蛟再疏辭爵，因言『九宮之役，賊黨劉飛騎馳呼「李皇帝死」，合營痛哭；其事蓋實』。傅上瑞說騰蛟，即諸兵賊分鎮(zhèn)湘湖，為畫守計；乃疏請以李赤心，郝永忠（搖旗易名）、袁宗第、牛萬才及黃朝宣等為十三家營，田見秀、塔天寶等附之。兵多餉匱，按畝增稅至數(shù)十萬猶不給，民怨騷然。賊黨白旺先刺于王體忠，谷英等多死，宗第諸部亦不多于他賊。惟赤心屯公安、枝江間，綿亙幾百里，殺掠而食；性又桀驁，疏稱自成為先帝、高氏為太后。當(dāng)事優(yōu)容之。

　　十二月，劉體純、黨守素北掠荊、楚，至于襄陽；及徐元啟戰(zhàn)三日，不勝，走入川。

　　順治三年（隆武二年）春正月，何騰蛟以郝永忠、張光璧軍戰(zhàn)于湘陰、藤溪，皆大捷；請授永忠為將軍。

　　允錫在澧州，使荊南道高如燕促忠貞營出，連破常德、松滋，渡江燒荊門、彝陵，直攻荊州；大小神器，霆擊不絕。凡六晝夜，卒不下。赤心令城破，留其三尺者，一營皆死；聞?wù)咭嫠朗?。眾請決漢江灌之，允錫畏魚民，不可。諸將固請，乃令備鋤镢。

　　二月，勒克德渾以滿洲兵救荊州；居民導(dǎo)之，驍騎三路冒霧入。賊方食，大駭而潰。前鋒覺羅郎球等縱擊之，赤心大??；緣途拒擊，復(fù)大潰，棄甲杖、駝馬無算。勒克德渾使巴布泰等窮追之，歷安遠(yuǎn)、南漳、喜峰、關(guān)玉嶺而西。張鼐、李佑、吳汝義以其眾三千降，允錫、赤心走澧州。訛傳赤心死，勒克德渾乃引還。

　　夏四月，劉體純等掠樊城、襄陽，北至興安、西入漢中。南還，入歸彝及巴東，踞險而居。王進(jìn)才、郝永忠從何騰蛟。

　　秋八月，隆武帝在汀州。何騰蛟勤王師張光璧、郝永忠以精騎五千迎蹕，自郴州出龍泉，至桂陽州；以其勢險，欲居之。民不之納，永忠殺故羅平知縣夏九虞，遂屠桂陽，流血平衢，嬰稚皆盡。閩中無救，隆武帝遂沒；騰蛟不能問。永忠尋自桂陽出，遇尚可喜軍于長寧，大懼，殺掠走道州。

　　順治四年（永歷元年）春二月，騰蛟部與王進(jìn)才軍哄。明日，進(jìn)才請謝，且請以親軍入衛(wèi)。諸鎮(zhèn)皆潰（見前）。

　　三月，王進(jìn)才以督師走，長沙遂沒（見前）。

　　夏四月，孔有德等以兵自荊州、長沙西，堵允錫走永定。李赤心、高必正為追者所逼，械馬皆失；徒步走施州衛(wèi)，數(shù)日不得食。居無幾，潰眾稍集，聲言就食于湘、粵。郝永忠合盧鼎部，大掠于永州。

　　六月，高必正兵入武岡。劉承允懼，促永歷帝以堵允錫為督師，賜劍，使帥忠貞營規(guī)辰州；赤心言草坪之?dāng)。煨挡⑹?，搜集一年始堪出。郝永忠至鳳翔鋪，鰲拜擊敗之。

　　秋八月，李干德在重慶，馬超、邢十萬自遂寧、保寧附之。袁宗第、黨守素、劉體純分掠達(dá)州、鄖陽諸邑，與賀珍、武大定結(jié)。永歷帝以樊一衡總督川、陜，宗第及其黨王光興、王友進(jìn)、塔天寶、馬翔云、李復(fù)榮皆來附；其后遂別為十三家營。孟喬芳等以還攻山、陜，不能問。

　　冬十月，郝永忠走桂林，肆殺掠。憤焦璉軍不與亂，將擊之；又惡諸民團(tuán)，盡破水西十八砦，屠戮無藝。何騰蛟急馳至，瞿式耜力調(diào)劑；以全州、興安、靈川屯其軍，始少息。永忠固盜賊，偶不俘殺則不樂。有蕭琦者，瞿式耜門生也；媚永忠，倡言陳邦傅將劫其蓄于桂林。永忠大怒，夜督兵出；在道，則言『桂林完好，瞿式耜家亦富；曷取之』？永忠大喜，偽稱孔有德兵陷靈川，己軍甚敗，將入衛(wèi)；兼程而進(jìn)。全州遂沒。

　　十二月，堵允錫、李赤心等拔衡州，趨長沙（見前）。

　　順治五年（永歷二年）二月，郝永忠至桂林，巡撫于光拒不納；蕭琦誑瞿式耜，納之。夜漏三下，永忠以兵反；直入行宮，劫永歷帝衾中，拽置舟。遂大掠，捶殺太常寺卿黃元泰等，從官家口皆不保。市民不勝忿，呼黨拒擊；永忠盡殺之。瞿式耜方出，永忠以十余人遮之，躪其冠服，居堂皆遍，式耜至裸坐。焦璉請以兵擊殺之，式耜不可。永忠走黎平間，尋猝攻陳友龍軍，盡殺之。

　　三月，降將惠應(yīng)詔、李國英攻蓬溪，馬超、邢十萬拒之，敗績；又?jǐn)∮跒o溪。國英、應(yīng)詔更襲之，兩人兵盡潰；獲其黨呂濟(jì)民、石君球。

　　時劉體純據(jù)忠州，黨守素窟萬縣，袁宗第、楊秉允據(jù)竹山、房山、渠縣、鄰水，超、十萬赴之。

　　六月，堵允錫使馬進(jìn)忠攻常德，克之；連下諸邑。忠貞營亦攻荊門諸郡，至于宜城，兵勢大振。永歷帝使晉李赤心等皆公爵。

　　冬十月，永歷帝使朱誼泐促楚師何騰蛟、堵允錫議分軍，以忠貞營隸允錫。允錫亦苦馬進(jìn)忠等不為用，思任赤心。使鄭古愛招之，不至；自往促之。赤心等以荊州殘破，不得食；又畏滿洲兵逼。聞允錫至，則大喜；盡其眾自夔州分道濟(jì)，以常德完富，欲居之。馬進(jìn)忠焚之走，不遺一堵。王進(jìn)才、張光璧、牛萬才聞之，一時哄掠，湖南復(fù)亂。赤心至常德，忿其城空，掠而走。途次，營將皆畏赤心虐，競燒屯走；新復(fù)州縣，為之一空。騰蛟急使慰進(jìn)才等；允錫亦以標(biāo)兵督忠貞營趨長沙，敗線國安軍。王進(jìn)才來合，遂屠益陽、湘潭，陷湘鄉(xiāng)、衡山。至于長沙，徐勇固守；遺民畏屠，益助勇。赤心等為云梯、穴地以攻之，皆被卻；又以舟師絕江口，相持屢月，卒不能克。

　　允錫受命救江西，乃使赤心屯長沙、必正駐湘陰，分兵茶陵、郴州間；自以兵如吉安。時何、堵以細(xì)故隙，騰蛟曰：『忠貞營在湘潭，功有所屬；當(dāng)使進(jìn)才輩與釋憾』。允錫言：『封疆之臣，罪且難贖；而言功乎』？二人頗不和。李赤心聞孔有德等兵將至，懼欲走；諸將共畏之，曰：『赤心所過必淫掠，曷棄衡州，各保其地』！曹志建首以部走，牛萬才、張光翠和之，分掠衡州、寶慶間，橫尸被野，千里無煙。赤心南掠入桂陽，至于茶陵。騰蛟不知，自往邀之；部卒六千皆畏赤心，不肯從。騰蛟忿，獨與馬蛟麟及吏卒三十余人行。郝永忠屠武岡、靖遠(yuǎn)間，諸堡寨死者無藝。

　　時赤心部雖眾，喪敗之余，精銳殆盡；續(xù)附者多非秦產(chǎn)，巨酋唐啟原、戈邁等久不著，唐通、白廣恩諸將皆北降；于是降附者亦不健，兵數(shù)視自成入京師時十三、四云。

　　順治六年（永歷三年）春正月，何騰蛟至湘潭；李赤心已走，遂被執(zhí)，死。允錫方自攸縣達(dá)吉安，聞變，急還守衡州。

　　二月，濟(jì)爾哈朗、孔有德以兵入茶陵。李赤心大懼，殺掠而走，歷郴州、永州西。濟(jì)爾哈朗追擊之，至于永興；其眾愈懼，連營崩潰，死亡無藝。時謂永興之捷，與山海關(guān)皆第一。

　　赤心自宜章、桂東直入道州，犯桂林；永歷帝大懼，急使嚴(yán)起恒、劉湘客馳撫之。至，赤心已走橫州及賓州。高必正謝罪，欲屯潯州；不得已，從之。陳邦傅結(jié)必正，將使劫永歷帝；必正惡之，不許，而奪其器。邦傅由此怨必正。

　　夏四月，劉體純等掠西鄉(xiāng)，至于平利；尼堪大敗之，體純遁。

　　陳友龍將出寶慶，郝永忠委罪何騰蛟，裒其仆妾、馬仗還之，輕騎至友龍軍請罪；遂相往還。瀕行，忽捽友龍于席，磔殺之；盡屠其眾走。聞?wù)咭骜攽崱?br />
　　五月，李赤心入梧州，殺掠藤縣、郁林間，兵猶數(shù)十萬。永歷帝使兵部侍郎程峋往止，赤心不可；偽言孔有德等兵已逼，己將入衛(wèi)，使峋護(hù)其帑幣先至界口。守將楊祥炮殺峋，盡攫其資；赤心馳至，祥已遁。赤心兵至德慶，稱清君側(cè)；行在大懼。值嚴(yán)起恒以堵允錫至，朝議允錫得忠貞營心，使撫之；委罪楊宏遠(yuǎn)，殺之（或曰：峋惡于元允，故使祥殺之）。金堡責(zé)允錫結(jié)赤心及宴孫可望使，曰：『滇與「忠貞」，皆國仇也；厥罪滔天，公奈何獨與之』！允錫失色。由是大惡李元允黨，欲激赤心去之；不果（見前）。乃使允錫督師梧州，節(jié)制「忠貞」諸營；允錫疏求餉，元允不予。所賜旌節(jié)、尚方劍，皆不得。卒以忠貞營故，封為光化伯；允錫疏辭，乃賜四代誥敕以榮之。允錫屯梧州，部兵稍稍集；期赤心等出，卒不至。自入其軍詰之，赤心無北出意；蓋甚畏滿洲軍。且語允錫以高州、雷州休其兵；允錫不可。別部劉世俊、劉國昌愿出攻湖南，赤心亦不許。俄，劉芳宇、劉希堯皆與赤心隙，自以其眾掠梧州、賀縣、四會、廣寧，至于宜章；人尤殛之，呼為白氈賊。諸將拒之，芳宇等無所止，遂赴孔有德降。赤心兵，散處潯州、賓州、橫州、南寧間。

　　秋七月，李赤心病死于南寧；養(yǎng)子來亨領(lǐng)其眾，高必正主之。其黨岳侯某死、淮侯劉國昌出懷集死；袁宗第等南掠寶慶，北走常德、澧州，渡江掠荊州、歸州；王進(jìn)才等走沅州、貴、益間；牛萬才至湘西，掠新化、淑浦，旋降于孔有德；辛思忠、楊忠彥、劉汝魁或降、或死。

　　白爾撒圖攻劉體純于烏撒，敗之；又?jǐn)≈畻罾隙?。郝永忠在黎平，宜爾都攻之，永忠大掠走；追至永州，永忠反斗，?fù)大敗。與體純等走，窟于施、夔間。

　　冬十二月，堵允錫以躬迎忠貞營，次潯州卒。

　　順治七年（永歷四年）春二月，命必正援高州。

　　夏四月，高必正、黨守素入朝，詔廷臣郊迎四十里，且以牛酒犒之。必正大悅，疏請『身為諸將，先盡其兵隸職方、賦歸戶部，汰老弱、分戰(zhàn)汛、第功罪，事尚可為：不然，皇上將求一卒之用而不得』；且議奉永歷帝親征。時不能用。吳貞毓說必正殺嚴(yán)起恒，必正不可；又責(zé)孫可望使者，騰書與之。及還，陳邦傅以兵襲其軍。必正使求援于桂林，永歷帝不能制；惟下詔使邦傅與之和。必正援廣東，使李來亨征諸土司兵；邦傅復(fù)擊之，斗者旬日，居民蕩盡。來亨憤而西，仍居南寧、橫濱間；久之，食盡。

　　冬，孔有德兵逼潯州，高必正、李來亨入慶遠(yuǎn)，走貴州。孫可望邀之，互戰(zhàn)旬日，必正不勝；與來亨西濟(jì)，自黎州入川南，分掠嘉定、眉州，東入施、巫，耕屯自給。川中舊將王光興、譚洪等附之；所謂西山賊也。俄，必正卒，來亨總其軍。

　　郝永忠出房山、竹山至于南漳，野掠而食，轉(zhuǎn)徙無恒。

　　順治八年（永歷五年）春正月，命文安之總督川、湖諸軍。加十三營爵，遂封王光興、李來亨、劉體純、袁宗第、黨守素、王友進(jìn)、塔天寶、馬翔云、賀珍、李復(fù)榮皆公侯，其余世職有差；鑄冊印、賚銀幣，使安之赍而往。安之被執(zhí)于孫可望（詳前），冊印盡失。來亨尋分掠四川、湖北之邊境，遂據(jù)九連坪，大起帥府；招士民與集處，且耕且■〈兌刂〉。房、竹、夔、萬、忠、涪之間，焚掠無寧宇。

　　順治十四年（永歷十一年），文安之自黔走川東招徠撫慰，諸將翕然奉之。李定國使來亨等同出師，不應(yīng)。

　　順治十五年（永歷十二年），劉體純穴忠州，李來亨、郝永忠穴歸州，塔天寶、馬翔云穴施州，袁宗第、黨守素穴萬縣、夔州，楊秉允穴達(dá)州，聚皆數(shù)萬；及賀珍、王友進(jìn)、李復(fù)榮等猶錯立。劉文秀之入川也，兵雖東，不能及。吳三桂居漢中、保寧，以為此楚寇，己弗與；諸賊雖通滇蜀經(jīng)略、巡撫及諸文武銜命者，或潛行、或徑至，然十三家酋長多更替。及吳三桂攻貴州，悉置弗顧；惟使降將嚴(yán)自明扼重慶，拒之。

　　秋七月，文安之聞吳三桂陷遵義，急督李來亨及十三家營水陸攻重慶，圖牽制。嚴(yán)自明固守，降將陳廷俊自保寧來援；安之督軍力戰(zhàn)五晝夜，不能勝，乃引還。

　　順治十六年（永歷十三年）春正月，文安之再以十三家營攻重慶；次合江，卒（見前）。未幾，楊秉允、徐邦道眾多潰，惟來亨等叢屯于川東，攻掠鄖陽、歸、巴諸郡邑。嘗與劉體純、郝永忠自竹山攻襄陽，陷之。尋棄去，壘于巫山、巴東之間，假明故號以自立；僉都御史毛壽登、湖廣督洪育鰲先后督其軍。

　　順治十八年（永歷十五年）冬，張煌言使吳鉏以帛書入西山結(jié)十三家營，將以救滇；李來亨等無能為。

　　康熙元年，賀珍、袁宗第踞大昌之玉山及荊州之興山水筒梁，郝永忠眾猶數(shù)萬。

　　秋七月，陜西、四川、湖北軍合攻來亨等于西山；時以諸邊地久不靖，故謀之。諸軍駐萬縣，賊棄夔州走。

　　康熙二年，降將于大海、高守貴、穆生輝自間道奪羊耳關(guān)，來亨焚天昌縣遁，屯于茶園坪。諸將攀藤上，袁宗第走巴東；追至巫山，克其城。李國英謂巫山地下而勢狹，能制賊；重軍屯之。董學(xué)禮以湖廣軍攻李家店，擒其黨宋段等；來亨及馬騰霄、黨守素皆遁居于雙龍觀及黑堊巖、白堊巖。諸軍又擊之，來亨等奔七連坪。張自成擊郝永忠于白玉坪，亦破之。國英攻大昌，袁宗第夜遁，馮起鳳、黃守庫降。來亨復(fù)以大霧圍諸軍于山中，董學(xué)禮夾擊之，斬首七百；且招王光興、蔣尚膺，降之。來亨又使人去其發(fā)，雜負(fù)販者入營中；己督眾至。張長庚方出戰(zhàn)，壘中火發(fā)，揭旗呼應(yīng)；長庚大潰，走四川。湖廣軍亦敗于郝永忠。眾議來亨等伏鄖陽、襄陽諸山中，將與圖海、穆圖瑪之師大舉攻之；李國英請以荊州軍入巴東、歸州、遠(yuǎn)安、興安，鄖陽兵入房山、竹山，四川軍入夔州、建始、巫山、大寧、大昌諸山路。來亨黨及郝永忠、劉體純、袁宗第、黨守素、塔天寶、馬翔云攻遠(yuǎn)安，號四十萬、實不及十萬；又攻巫山，陳世凱拒卻之，杜敏復(fù)勝之周家坡，來亨等走。富夷蟾、李國英分道入，來亨戰(zhàn)??；郝永忠、黨守素援之，來亨以藤牌長刀軍力戰(zhàn)，復(fù)大?。凰彀翁斓卣?，體純自縊死，郝永忠、袁宗第遁黃草坪，追斬之。又圍譚家砦，斬其黨李嗣名等。未幾，來亨獨乘隙入遠(yuǎn)安，殺守備、千、把；復(fù)棄城去。

　　康熙三年，黨守素、馬翔云、塔天寶等皆出降，郝永忠部馬進(jìn)玉亦降；惟李來亨據(jù)茅山麓，不降。穆圖瑪、圖海、李國英環(huán)攻之，來亨及鄭蛟麟等大小數(shù)十戰(zhàn)，皆不勝。其黨欲降，來亨不可；因內(nèi)訌，來亨窮迫，盡焚其室自縊死。

　　李自成之死也，元武帝像獰貌，阇黎說并無取。蓋闖固賊流，亦少詭詐。乃若徒眾非用威迫，即以利趨，棄燕入楚，精銳盡喪。飄風(fēng)急雨，天更棄之；殷遺周旅，人共謀之。雖竭黠材，何以能立！況于賊徒，白頭無運。單騎叱登，藉手鋤棘；黃巢縊死林內(nèi)，盧循甘作水仙：鬼伯瞷之，促自送死，非過怪也。夫自成擾俶宇內(nèi)可二十年，方其焰盛，萬金不能購、十道不能誅；及其將燼，尸分骨礫，突如其然。豈非寰宇快心，古今創(chuàng)見乎？然而伍員鞭楚，忿不生誅；夫差呼庭，尚知不戴。丙歜申池之謀、王頒飲灰之痛，君父之仇，寧容漏網(wǎng)、假手鬼神乎！而有明臣子，檄詔不逮于晉、秦，旗鼓不震于鄖、襄，縱彼揚忽東南，再謀諸夏；無君高元，等罪而已矣。騰蛟、允錫總戚湖干，同心合力；長沙分?jǐn)z之權(quán)、洞庭馳射之卒，左軍四將、堵粟千鍾，合算兼籌，致非不逮。果遂電激風(fēng)馳、枕戈待旦，湘、岳有偪陽之郭，湖山張下瀨之師，賊雖百萬，三日餓死；堅壁以摧白起、與糧以戲佛貍，兵術(shù)之妙，不在寡眾之間也。昔陸遜譏先祖曰：『兵法，包山林、阻原隰而軍者，其眾必敗』。而如曾氏國藩之策石達(dá)開也，亦曰『擁十?dāng)?shù)萬眾，日食米三千石，其何以久』？果爾，褫亭輿尸、寶慶遁走，君子惜其時人無遠(yuǎn)識也。即不然，趙立貫頰于軍中、伏波裹尸以馬革，城亡與亡，古今通義，誰謂謀人軍，師敗不必死乎？奈何結(jié)牝雞之力，抗揖讓以悅之；危豺虎之暴，疏帝后而容之；蔑順逆之義，先自我而啟之；分茅土之貴，快作賊而有之？盜鈴而掩耳，卵翼而速飛；使先帝有知，神其痌乎！夫赤眉亂漢，貸以不死；尚讓獻(xiàn)首，乃弛刑誅。莊嚴(yán)為卿，議者責(zé)備肅帝；溫韜還鎮(zhèn)，史臣共斥莊宗：然猶非罪極于滔天、貙生于封狼者也。且考其時，兵之立績固鮮，賊之僨國尤深：有如常、武焚■〈兌刂〉，郴、桂掠屠；近躪桂林，遠(yuǎn)揚巴、楚。允錫用之而無功，騰蛟邀之而遂死。一時故君碩弼、沃野堅城，為誰瓦裂，坐痛身亡？而蚩蚩之氓百萬流血，又何罪也！南詔已墟、中原大定，蠢茲遺孽，梗然負(fù)隅。楚歌屢合，鄭幕未烏；準(zhǔn)分飛，鯨魚乃戮！蓋其始以甌脫匿之、以擾攘容之，其繼以險阻遲之、以羈縻待之：勝國余禍，以是閏爾！而或以來亨究非闖出，且為明殉；廁弁李壇，當(dāng)少諒爾。然而弒君者固當(dāng)滅及其族，憫死者亦知罪不能逃乎？定國、元允，夫豈比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