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宗皇帝
追尊莊懿太后
明道元年二月丁卯，以真宗順容李氏為宸妃。是日，宸妃薨。宸妃始生帝（見《莊獻(xiàn)垂簾》），皇太后即以為己子，使皇太妃保視之。帝即位踰十年，宸妃默處先朝嬪御中，未嘗自異。人畏太后，亦無敢言。終太后世，帝不自知宸妃所出也。疾革，乃進(jìn)位，遽薨，年四十六。二宮發(fā)哀成服苑中，贈妃曾祖應(yīng)己及祖金華主簿延嗣為光祿少卿，父左班殿直仁德為崇州防御使，母董氏為高平郡太君。始，宮中未治喪。宰相呂夷簡朝奏事，因曰：『聞有宮嬪亡者?』太后矍然曰：『宰相亦預(yù)宮中事耶?』引帝偕起。有頃，獨出曰：『卿何間我母子也?』夷簡曰：『太后他日不欲全劉氏乎?』太后意稍解。有司希太后旨，言歲時未利。夷簡黜其說，請發(fā)哀成服，備宮仗葬之。時有詔欲鑿宮城垣以出喪，夷簡遽求對。太后揣知其意，遣內(nèi)侍羅崇勛問何事。夷簡言：『鑿垣非禮，喪宜自西華門出?！惶髲?fù)遣崇勛謂夷簡曰：『豈意卿亦如此也?』夷簡曰：『臣位宰相，朝廷大事，理當(dāng)廷爭。太后不許，臣終不退?！怀鐒兹?，太后猶不許。夷簡正色謂崇勛曰：『宸妃誕育圣躬，而喪不成禮，異日必有受其罪者，莫謂夷簡今日不言也!』崇勛懼，馳告太后，乃許之。
鑿垣事，據(jù)魏泰《東軒記事》。宸妃以二月二十六日薨，輟視朝三日。三月初一日發(fā)哀成服，初四日贈三代，十四日葬，又輟朝，今并書之。宸妃之號，前此所未有，恐是別創(chuàng)也，當(dāng)考。
三月。初，宸妃入宮，其弟用和才七歲，后不復(fù)相聞知。用和窮困，鑿紙錢為業(yè)，居京師。妃既生子，太后使劉美及張懷德訪妃親屬，得用和于民間，補三班奉職，累遷右侍禁、閤門祗侯。癸巳，特遷用和禮賓副使。
二年三月庚寅，太后劉氏崩。
四月，皇太后既崩，左右始以宸妃事聞?wù)撸咸枒Q累日不絕。壬寅，追尊宸妃為皇太后。甲辰，詔改葬于永定陵，大行皇太后五使并兼追尊皇太后園陵使，或言：『太后死非正命，喪不成禮。』上亦疑焉，因易梓宮。上遣李用和視之，則容貌如生，服飾嚴(yán)具。用和入告，上嘆曰：『人言其可信哉?』乃于大行神御前焚香泣曰：『自今大孃孃平生分明矣!』
既葬易梓宮，李用和視之，據(jù)《龍川別志》。邵伯溫《見聞錄》乃云親視之，蓋不然也。
壬戌，上始御崇政殿，改命張士遜為山陵及園陵使。癸亥，追尊太后謚曰莊懿[1]。五月丁卯，判河南府、泰寧節(jié)度使、同平章事錢惟演請俟園陵畢，以莊獻(xiàn)、莊懿皇太后并祔真宗之室。詔太常禮院詳定以聞。禮官請于太廟外別立新廟，奉安二后神主，同殿異室，歲時薦享。用《太廟儀》別立廟名，自為樂曲，以崇世享。詔恭依。蓋惟演既罷景靈宮使還河南，不自安，乃建此議，以希帝意。始，莊懿太后疾，東染院使張懷德、押醫(yī)官楊可久等入侍。己巳，追懷德為嘉州都監(jiān)，可久等皆坐黜罷。
六月，禮賓使李用和未有宅，詔寓館芳林園，固辭不敢處。丙午，以惠寧坊第賜之。
九月甲戌，幸洪福院，易衰服，奠章懿太后梓宮[2]。丙子，又奠焉。壬午，章獻(xiàn)明肅皇太后靈駕發(fā)引[3]。上顧輔臣曰：『朕欲親行執(zhí)紼，以申孝心?！荒艘E行哭，出皇儀殿門。禮官固請而止，遣奠正陽門外，遂詣洪福院，服素紗幞頭、淡黃衫，從官常服黑帶，奉引莊懿太后梓宮遣奠庭中，皆改衰服奉辭，隨梓宮攀號不已。左右固請止，上泣曰：『劬勞之恩，終身何所報?』平步送至院西南隅，仗轉(zhuǎn)乃還。乙酉，翰林學(xué)士、龍圖閣學(xué)士兼侍講、給事中馮元落翰林學(xué)士、知河陽，六宅使、昌州刺史、內(nèi)侍押班盧守勤落押班，為永興軍鈐轄，前上御藥張懷德罰銅三十斤。先是，禮賓使李用和言：『發(fā)章懿皇太后故陵，有泉水沮洳?！灰栽呤厍趪L同獲葬事，故責(zé)及之。懷德本擇葬地前，坐張永信事已配廣南，至是益徙遠(yuǎn)處。
十月丁酉，祔葬章獻(xiàn)明肅皇太后、章懿皇太后于永定陵。己酉，祔章獻(xiàn)明肅皇太后、章懿皇太后主于奉慈廟。丙辰，贈章懿太后三代。戊午，奉安章懿太后神御于景靈宮廣孝殿。
壬戌，幸景靈宮，酌獻(xiàn)太后神御。
景祐元年二月庚子，詔章懿太后忌前、后禁樂各三日，不視事各二日。
反莊獻(xiàn)太后之政
明道二年三月甲午，皇太后劉氏崩。四月戊申，始聽政于崇政殿西廂。庚戌，以流人林獻(xiàn)可為三班奉職。明道初，獻(xiàn)可抗言請皇太后還政，太后怒，竄于嶺南。至是特錄之。
《實錄》云：獻(xiàn)可以天圣中上言。按：張存疏則當(dāng)在明道元年。又按：蘇舜欽《林書生》詩乃元年五月間也。今附蘇舜欽詩于此，蓋轉(zhuǎn)對中張存疏下所注，云：『張存上疏不得其時?！话矗禾K舜欽作《林書生》詩云：『生得罪未十旬，宮中火。』則生奏封事蓋五月矣。存上疏必相繼，今附見。林獻(xiàn)可本末，史失不載，今取舜欽詩附見，更考詳。詩曰：『狂說圣所擇，愚謀帝不罪。況乎言又文，黑白明利害。前日林書生，自謂胸臆大。潛心遮世病，策成謂可賣。投顙觸諫函，獻(xiàn)言何耿介。云昨見星兇，上帝下警戒。意若曰胸椓，出處恣蜂蠆。安坐弄神器，開門納珍賄。宗友若系囚，親親禮日殺。大臣尸其柄，咋舌希寵拜。速速代虎叢，無使自沈瘵。陛下幸察之，聽臣斯不壞。如睹賤臣言，不瞬防禍敗。一封朝飛入，群目已睚眥。力夫暮塞門，縛急不容待。十手捽其胡，如負(fù)殺人債。幽諸死牢中，系灼如龜蔡。亦既下風(fēng)指，黔面播諸海。長途萬余里，一錢不得帶。必令朝夕間，渴饑死于械。從前有口者，縮脰氣如韝。獨夫已驅(qū)除，陽共吹糠稗。奈何上帝明，飛惡不可蓋。倏忽未十旬，炎官下其怪。乙夜紫禁中，一燎不容介。天王下床走，倉卒畏掛礙。速延舊寢廷，頓失若空寨。明朝黃紙出，大赦遍中外。嗟乎林書生，性命不可再。翻令兇惡人，囚累受恩貸?！话矗骸短煳摹罚菏悄耆鹿锼龋浅鲋信_，貫河北，入東井沒，別有聲燭地。食頃又有星出天市垣中，人側(cè)東流入濁。四月乙巳，星出貫索，大如杯，沒于釣星側(cè)，光照地。又六月六日乙巳，客星出東北方，近濁。木星、太微有芒。彗至丁巳，凡十三日而沒。不知舜欽詩所指兇星者是何也?
壬子，詔：『內(nèi)外無得進(jìn)獻(xiàn)以求恩澤，及緣親戚通章表。若傳宣，有司實封覆奏。內(nèi)降官，輔臣審取處分。罷創(chuàng)修寺觀，毋進(jìn)乾元節(jié)香合及山儀?！坏凼加H覽庶政，裁抑僥幸，中外大悅。癸丑，召知應(yīng)天府龍圖閣學(xué)士刑部侍郎宋綬（知應(yīng)天事見《垂簾》）、通判陳州太常博士秘閣校理范仲淹赴闕（通判河南事見《垂簾》）。罷上御藥并上御藥供奉（事見《宦寺權(quán)寵》）。己未，宰臣呂夷簡判澶州，樞密使張耆判陳州。樞密副使夏竦知潁州，參知政事陳堯佐知永興軍，樞密副使范雍知陜州，樞密副使趙稹知河中府，參知政事晏殊知亳州，皆太后所任用也（呂夷簡罷相事，見《廢皇后郭氏》）。步軍副都指揮使、福州觀察使王德用為檢校太保、簽書樞密院事。始太后臨朝，有求內(nèi)降補軍吏者。德用曰：『補吏，軍政也，敢挾此以干軍政?不可與?！惶蠊逃c之，卒不奉詔，乃止。興國寺東火近張耆宅，耆乞兵防護(hù)，德用不遣。太后崩，有司請衛(wèi)士坐甲，德用曰：『故事，無為太后喪坐甲者?！挥植环钤t。上閱太后閣中，得德用前奏軍使事，奇之，以為可大用，故擢任樞密。德用謝曰：『臣武人，幸得以驅(qū)馳自效，賴陛下威靈，待罪行間足矣。且臣不學(xué)，不足以當(dāng)大任。』帝遣使者趨入院。降龍圖閣直學(xué)士、工部侍郎馬季良為濠州防御使，赴本州。始，太后疾加劇，侍御史孫祖德請還政。已而疾少間，祖德大恐。及太后崩，諸嘗言還政者多進(jìn)用。庚申，擢祖德為兵部員外郎兼起居舍人、知諫院，降殿中丞、知吉州方仲弓為太子中舍、監(jiān)豐國監(jiān)。仲弓嘗請如唐武后故事立七廟，太后讀其奏，怒曰：『不作此負(fù)祖宗事！』裂而擲之，猶用是得知吉州。上以累更赦宥，止薄責(zé)焉。真定府定州路都監(jiān)羅崇勛，主仲弓者也，亦降為鄂州都監(jiān)。其后復(fù)降仲弓為河州別駕，崇勛為太子右監(jiān)門率府率、永州安置。
七月辛巳，供備庫副使楊安節(jié)、東染院使張懷德并除名，配隸廣南。伎術(shù)人張永信杖脊，敕配沙門島，婁文恭敕配儋州。又降內(nèi)侍高品陳恩忠為西京高品、上清道士韓文成配廣南。初，莊獻(xiàn)臨朝，永信、文恭挾妖妄，因安節(jié)、懷德偽為禱祠，以規(guī)取金帛。文成亦因劉美家婢及思忠請托禁中。至是有司發(fā)其奸狀，故皆坐之。
八月丙申，以太常丞劉沆直集賢院。沆前同判舒州，章獻(xiàn)太后遣內(nèi)侍張懷信修山谷寺資圣浮屠，懷信挾詔命，督役嚴(yán)急，州將至移疾不敢出。沆奏罷懷信歸。贈工部員外郎曹修古為右諫議大夫。修古鯁直有風(fēng)節(jié)，當(dāng)章獻(xiàn)時，權(quán)幸用事，人人顧望畏忌，而修古遭事出言，無所回?fù)稀３踬H同判抗州，未行，改知興化軍，卒于官。帝思修古忠，故優(yōu)贈之，仍賜其家錢二十萬。修古無子，錄其婿劉勛為試將作監(jiān)主簿。
十月辛亥，司封員外郎、秘閣校理吳遵路為開封府推官。始，莊獻(xiàn)太后稱制，下莫敢言得失。遵路條奏十余事，語皆切直。忤太后意，出知崇州。庚申，詔自今每日御前殿視事，其休務(wù)并假日并如舊制。上即位之初，尚循真宗晚年故事，惟只日御殿故也。
景祐元年正月壬申，以太常博士滕宗諒為左正言。宗諒，先與劉越同上莊獻(xiàn)太后疏請歸政者也。
莊惠嗣尊號
自入宮至稱太后（詳見《莊獻(xiàn)垂簾》）。景祐元年八月，尚、楊二美人有寵，楊太后亟以為言，卒去之。初，蔡齊力爭削遺詔中太后參決軍國大事之語，呂夷簡嘆曰：『蔡中丞不知，吾豈樂為此哉?上方年少，恐禁中事莫有主張者耳。』及二美人爭寵恣橫，卒賴太后排遣之?；蛑^夷簡意實在此，然議者以為：人主既壯而母后聽政，自非國家令典。雖或能整齊禁中，而垂簾之后，外戚用事，亦何所不至?齊之力爭，不為失也。
逐二美人據(jù)《記聞》，呂夷簡諭蔡齊據(jù)《龍川別志》。
太后納陳氏女許立為后（見《立皇后曹氏》）。九月壬子，詔名皇太后所居殿曰保慶宮，自今并以保慶皇太后為稱。
二年三月壬子，加贈保慶皇太后三代[4]。
十二月戊午，贈保慶皇太后三代。
三年七月己卯，新作延寧觀。觀本王中正舊第，保慶太后出奩中物，市其地而建之。癸卯，泗州新作普濟(jì)院成，詔給田十頃，保慶太后施錢所建也。
十一月戊寅，保慶皇太后崩。始，上在乳保，莊獻(xiàn)使后護(hù)視上起居飲食，后必與之俱，所以擁佑扶持，恩意勤備。性慈仁，謙謹(jǐn)寡過。帝嘗召其侄永節(jié)、永德見禁中，欲授諸司副使，后辭曰：『小兒豈勝大恩?儻小官可也?！荒嗣⒘ψ蟆⒂沂探?。莊獻(xiàn)崩，后嗣享尊號，上奉箋稱臣，后固辭之。又歲奉緡錢二萬助湯沐，后又辭曰：『此皆出民力，愿留以瞻軍?！簧蠌闹?。上未有嗣，后從容勸上選宗子養(yǎng)宮中，由是英宗自宮邸，未齠齔養(yǎng)后所。后無疾而終，殯于皇儀殿。知樞密院事王隨為園陵監(jiān)護(hù)使。禮官請為后服緦麻，帝改用唐武宗服義安王太后故事[5]，加服小功，以五日易月而除，不視前后殿朝凡八日，不朝前殿四日。御素紗巾幞、淺黃袍、黑革帶，俟虞主祔奉慈廟，始復(fù)常服。內(nèi)出緡錢十萬佐園陵費。上謚曰莊惠，祝、冊文并稱『孝子嗣皇帝』。壬辰，禮院言：『奉慈廟堂六間，莊獻(xiàn)明肅太后、莊懿太后室各兩間。殿之東西夾室舊藏尊號冊寶，今請冊寶止藏于本室，而分二間以奉安保慶太后神主?！粡闹?。
四年二月己酉，祔葬莊惠皇太后于永安陵之西北隅。己未，祔莊惠太后神主于奉慈廟。
二月丙申，內(nèi)出莊惠太后閣金千余兩，市莊園邸舍，以給萬壽觀。時于萬壽觀建廣愛殿，奉安莊惠御容故也。
廢皇后郭氏 范仲淹孔道輔等諫附
天圣二年九月庚子，皇太后手詔賜中書門下，以故中書令郭崇孫女為皇后。詔輔臣曰：『自古外戚之家，鮮能以富貴自保，故茲選于衰舊之門，庶免他日或撓圣政也。』十一月己丑，立皇后郭氏。
三年正月丁亥，加贈皇后曾祖中書令郭崇為尚書令兼中書令，追封祖守璘及父允恭并為節(jié)度使，母、祖母、曾祖母國太夫人。
四年四月。天圣初，驍衛(wèi)上將軍張美曾孫女與郭后同入宮。上屬意之，特選為后。而太后固立郭后，于是以張氏為才人。
六年九月癸丑，以才人張氏為美人。時張氏已被疾，后五日卒。
明道二年三月，皇太后劉氏崩。
四月己未，門下侍郎兼吏部尚書、平章事呂夷簡罷為武勝節(jié)度使、同平章事、判澶州。帝始親政，夷簡手疏陳八事，曰正朝綱、塞邪徑、禁賄賂、辨佞壬、絕女竭【杰按：竭，謁之誤?！?、疏近習(xí)、罷力役、節(jié)冗費，其勸帝語甚切。帝與夷簡謀，以張耆、夏竦等皆太后所任用，悉罷之。退告郭皇后，后曰：『夷簡獨不附太后耶?但多機(jī)巧，善應(yīng)變耳！』由是并罷夷簡。及宣制，夷簡方押班，聞唱其名，大駭，不知其故。而夷簡素厚內(nèi)侍副都知閻文應(yīng)，因使為中詞，久乃知事由皇后云。
十月戊午，武勝軍節(jié)度使、同平章事、判陳州呂夷簡為門下侍郎兼吏部尚書、平章事。
十一月乙丑，追冊美人張氏為皇后，上雅意所屬故也。仍命內(nèi)園使岑守素即故塋為陵闕，而不立廟。
十二月。初，郭皇后之立非上意，浸見疏。而后挾章獻(xiàn)勢，頗驕后宮，為章獻(xiàn)所禁遏，希得進(jìn)。及章獻(xiàn)崩，上稍自縱，宮人尚氏、楊氏驟有寵。后性妬，屢與忿爭。尚氏嘗于上前出不遜語侵后，后不勝忿，起批其頰，上亦起救之，后誤批上頸[6]。上大怒，有廢后意。內(nèi)侍副都知閻文應(yīng)白上出爪痕示執(zhí)政、近臣與謀之。呂夷簡以前罷相故怨后，而范諷方與夷簡相結(jié)，諷乘間言：『后立九年無子，當(dāng)廢?！灰暮嗁澠溲浴Ｉ弦馕礇Q。外人籍籍，頗有聞?wù)?。右司諫范仲淹因?qū)?，極諫其不可，且曰：『宜早息此議，不可使聞于外也?！痪泳弥硕ㄗh廢后，夷簡先勅有司毋得受臺諫章疏。乙卯，詔稱皇后以無子，愿入道，特封凈妃、玉京沖妙仙師，賜名清悟[7]，別居長寧宮。臺諫官章疏果不得入。仲淹即與權(quán)御史中丞孔道輔率知諫院孫祖德、侍御史蔣堂、郭勸、楊偕、馬絳、殿中侍御史段少連、左正言宋郊、右正言劉渙詣垂拱殿門，伏奏皇后不當(dāng)廢，愿對以盡其言。扈殿門者闔扉，不得通。道輔撫銅環(huán)大呼曰：『皇后被廢，奈何不聽臺諫入言?』尋有詔宰相召臺諫，諭以皇后當(dāng)廢狀。道輔等悉詣中書，語夷簡曰：『人臣之于帝后，猶子事父母也。父母不和，固宜諫止，奈何順父出母乎?』眾嘩然，爭致其說。夷簡曰：『廢后自有故事?！坏垒o及仲淹曰：『公不過引漢光武勸上耳，是乃光武失德，何足法也?自余廢后，皆前世昏君所為。上躬堯舜之資，而公顧勸之效昏君所為，可乎?』夷簡不能答，拱立曰：『諸君更自見上力陳之?！坏垒o、仲淹退，將以明日留百官揖宰相廷爭[8]，而夷簡即奏臺諫伏閣請對非太平美事，乃議道輔等罪。丙辰旦，道輔等始至待漏院，詔道輔出知泰州，仲淹知睦州，祖德等各罰銅二十斤。故事，罷中丞必有告辭。至是，直以勅除。道輔比還家，勅隨至，又遣使押道輔及仲淹亟出城，仍詔諫官御史自今并須密具章疏，毋得相率請對，駭重中外。絳，平陰人也。偕奏乞與道輔、仲淹俱貶，勸及少連再上疏，皆不報。少連疏曰：『臣初聞非時召兩府大臣議皇后入道，一日之內(nèi)，都下喧然，以為母儀天下，固無入道之理。翌日又聞兩府列狀，乞降后為凈妃。臣與孔道輔、范仲淹等恐詔命一行，難于追復(fù)，是以群臣詣殿閣上疏。而執(zhí)政進(jìn)說，使臣等不獲面對，令就中書商量。宰相雖知其誤，然猶責(zé)臣等翻復(fù)率易，故道輔、仲淹斥守外郡，臣等例皆蒙罰。陛下親政以來，進(jìn)用直臣，辟言路，天下無不歡忻。一旦以諫官、御史伏閣遽行黜責(zé)，中外皆以為非陛下意，蓋執(zhí)政大臣假天威以出道輔、仲淹，而絕來者之說也。竊睹《戒論》，自今有章，宜如故事密上，毋得群詣殿門請對。且伏閣上疏，豈非故事?今遽絕之，則國家復(fù)有大事，誰敢旅進(jìn)而言者?昔唐陽城王仲舒伏閣雪陸贄、崔元亮叩殿陛理宋申錫，前史以為美。今陛下未忍廢皇后，而兩府列狀議降為妃，諫官、御史安敢默默?陛下深維：道輔等所言，為阿黨乎?為忠亮乎?』又上疏曰：『高明粹清，凝德無累，天之道也。然氛祲蔽翳，晦明偶差，乃陰陽之沴耳。象天德者，君之體也。治陰陽者，臣之職也。陛下秉一德，臨萬方，有生之類，莫不浸涵德澤。而氛祲蔽翳，偶差晦明，以累圣德者，由大臣懷祿而不諫，小臣畏罪而不言。臣獨何人，敢貢狂瞽?竊痛陛下履仁圣之具美，乏骨鯁之良輔，因成不忍之忿，又稽不遠(yuǎn)之復(fù)，臣是以瀝肝瞻，披情素，為陛下廓清氛祲蔽翳之類?！兑住吩唬骸阜蚍驄D婦而家道正，正家而天下定。」《詩》曰：「刑于寡妻，以御于家邦?！谷羧?，則君天下修化本者，莫不自內(nèi)而刑外也。昨者二府大臣晚出民間，喧傳中宮被譴入道，又傳降為妃而離宮廷矣。臣與道輔等皆在言職，以謂皇后母儀萬方，非有大過而動搖，則風(fēng)教凌遲，況聞入道降妃之議出自臣下?且后妃有罪，出則告宗廟，廢則為庶人，安有不示之于天下、不告之于祖宗，而陰行臣下之議乎?且皇后以小過降為妃，則臣下之婦有小過者，亦當(dāng)降為妾矣。比抗章請對，不蒙賜召，豈非奸邪小人離間陛下耶?臣等前詣中書時，執(zhí)政之臣謂后有妬忌之行，始議入道，終降為妃。兼云有上封者慮后不利于圣躬，故筑高垣，置在別館。臣言備言中外之議以為未可，宜速降明詔，復(fù)中宮位號，以安民心。翌日詔出，乃云：「中宮有過，掖廷具知。特示含容，未行廢黜。置之別館，俾自省循。供給之間，一切如故?！怀嘉磳忳碇脛e館為后為妃?詔書不言，安所取信?況皇后事陛下一紀(jì)有余，而輔臣倉卒以降黜之議惑于宸聽，縉紳循默，無敢為陛下言者。臣所謂氛祲蔽翳以累圣德，蓋臣職有曠耳。夫中宮動搖，有大不可者二：內(nèi)外文臣以至戚里皆萌覬覦之心，或進(jìn)女口以希選納，或巧事寵愛以結(jié)內(nèi)援，則使陛下惑女色而亂紀(jì)綱。紀(jì)綱之亂，變故以生，社稷可得安乎?《易》曰：『三人行則損一人，一人行則得其友?！顾勾蟛豢烧咭灰?。陛下舉事為萬世法，茍因掖庭爭寵而遂廢后，何以書策示子孫?況祖宗以來，未嘗有廢后之事?！对姟吩疲骸笩o念爾祖，聿修厥德?！顾勾笙隆窘馨矗合聻檠芪摹！坎豢烧叨?。臣竊恐奸佞之人引漢武幽陳皇后故事以陷惑陛下。且漢武驕奢淫縱之主，固不足踵其行事。而為人臣者，思致君如堯舜，豈致君如漢武哉?今皇后置別館，必恐懼修省，陛下仁恕之德施于天下，而獨不加于中宮乎?愿詔復(fù)中宮位號，杜絕讒間，待之如初。天地以正，陰陽以和，人神共懼，豈不美哉?茍為邪臣所蔽，不加省察，臣恐高宗王后之枉必見于他日，宮闈不正之亂未測于將來。惟圣神慮焉?！挥櫜粓蟆?br />
正史、《實錄》并云范諷權(quán)御史之丞。按：廢后時，諷罷中丞兩月矣。當(dāng)云權(quán)三司使。又恐諷前有此議。今沒其官而不書，庶不相牴牾。《郭勸傳》云：『郭后廢，議納陳氏。勸進(jìn)諫曰：「正家以御天下，自后妃始。郭氏非有大故不當(dāng)廢，陳氏無世閥，不可儷宸極。」疏入，后已廢，而陳氏議遂寢。』按：議納陳氏在明年秋，不與廢郭后同時，今不取也。
將作監(jiān)丞富弼上疏曰：『郭皇后自居中宮，不聞有過。陛下忽然廢斥，物議騰涌。自太祖、太宗、真宗三后撫國凡七十年，未嘗有此。陛下為人子孫，不能守祖宗之訓(xùn)，而遂有廢后之事，治家而尚不以道，奈天下何?范仲淹為諫官，所極陳者，乃其職也，陛下何故罪之?假使所諫不當(dāng)，猶須含忍，以招諫諍，況仲淹所諫，大愜億萬人之心。陛下縱私忿，不顧億萬人之議，取笑四方，臣甚為陛下不取也。昔莊獻(xiàn)臨朝，陛下受制，事體太弱，而莊獻(xiàn)不敢行武后故事，蓋賴一二忠臣救護(hù)之，使莊獻(xiàn)不得縱其欲。陛下可以保其位，實忠臣之力也。今陛下始獲暫安，遂忌舊日忠臣，羅織其罪而譴逐之。陛下以萬乘之尊，設(shè)廢一婦人甚為小事，然所損之體則極大也。夫廢后謂之家事而不聽外臣者，此乃唐奸臣許敬宗、李世勣諂佞之辭，陛下何足取法?陛下必欲廢后，但可不納所諫，何必加責(zé)，以重己過?今匹庶之家或出妻，必告父母，父母許，然后敢出之。陛下貴為天子，莊獻(xiàn)、莊懿山陵始畢，墳土未干，便以色欲之心廢黜后氏而不告宗廟，是不敬父母也。今陛下舉一事而獲二過于天下，廢無過之后，一也；逐忠臣，二也。此二者，皆非太平之世所行，臣實痛惜之。莊獻(xiàn)太后臨朝，以劉從德死恩典太重，臺諫曹修古等四人連名上章極諫，莊獻(xiàn)大怒，陛下不得已，遂貶此四人，然心甚惜其去。莊獻(xiàn)才往，陛下立行召命，優(yōu)與恩獎，復(fù)處憲署。修古雖死，厚加贈典。如此者，蓋陛下憐其忠耿，不避禍難耳。今仲淹所諫，又甚于修古等所陳。修古等追用而仲淹黜棄，陛下何所見前后之異也?況仲淹以忠直不撓，莊獻(xiàn)時論冬仗事，大正君臣之分，陛下以此自擢用之。既居諫列，或聞累曾宣諭，使小大之事必諫無隱，是陛下欲聞過失，雖古先哲王，亦無以過此。今仲淹聞過遂諫，上副宣諭之意，而反及于禍，是陛下誘而陷之。不知自今后何以使臣?雖日加宣諭，諫臣以仲淹為戒，必不信矣。諫臣不諫，大非朝廷之福。今百執(zhí)所為皆一司一局，雖常常者，皆能干之，是易為也。如仲淹者，乃為臣之難能者也。今干一司一局者，皆坐取遷陟，立居顯要，而仲淹不惜性命為陛下論事，而遠(yuǎn)徒外郡，臣恐百辟化之，皆務(wù)為易者而不為難者。陛下一旦有難為之事，不知何人為陛下為之?居諫官者，務(wù)要訐直，乃號稱職，依違者為曠職。今循默者居顯要，而訐直者尚居散地。茍如是，不若廢諫官。如不欲廢，即循默者可去，訐直者可用。請陛下急圖之。今天下兇歉，盜賊如麻，國用空虛，人心惶擾。奸臣觀此，已有窺覬之心。陛下當(dāng)兢兢惕惕，宵衣旰食，日與臣僚講論安天下之計猶恐不及，而乃自作弗靖，廢嫡后，逐諫臣，使此丑聲聞于四方，知陛下不納諫臣，朝政不舉，則奸雄益喜，以為內(nèi)外皆亂，事勢相符，必可集事。臣一念至此，心寒骨顫。此已然之兆，固非臣之臆說也。望陛下審思之，明察之。廢后已行，雖未能悔過，臣愿陛下急且追還仲淹，復(fù)其諫職，減二過之一，庶乎諫路不絕，紀(jì)綱復(fù)振，使奸雄不能窺陛下淺深，社稷之慶也。臣昨免父喪赴闕，途中聞此。今至京師，未及陛見，乃忘不出位之責(zé)而昧死有聞于陛下者，臣實不惜一仲淹，蓋惜陛下所舉錯耳?！皇枞?，不報。
景祐元年八月壬申，詔凈妃郭氏出居于外。
十月癸酉，以凈妃玉京沖妙仙師清悟為金庭教主、沖凈元師，美人楊氏聽入道，賜名宗妙，并居安和院。仍改賜院名曰瑤華宮。
二年八月己卯，右諫議大夫、知兗州孔道輔為龍圖閣直學(xué)士。時近臣有獻(xiàn)詩百篇者，執(zhí)政請除龍圖閣直學(xué)士，上曰：『是詩雖多，不如孔道輔一言。』遂以命道輔，議者因知前日之斥果非上意也。
十一月戊子，金庭教主沖凈元師郭氏薨。后之獲罪也，上直以一時之忿，且為閻文應(yīng)等所讒，故廢之。既而悔之。后居瑤華宮，上累遣使勞問，于是又為樂府詞以賜后。后和答，語甚凄愴，文應(yīng)大懼，會后小疾，文應(yīng)與太醫(yī)診視，遷嘉慶院[9]，數(shù)日，遽不起，中外疑文應(yīng)進(jìn)毒，然不得實。其時上致齋南郊，不即以聞，及聞，深悼之。詔以后禮葬。其兄中和、中庸并加遷擢。右正言、直集賢院王堯臣請推舉【杰按：推舉，應(yīng)為推鞠?！孔笥沂提t(yī)者，不報。
十二月辛亥，昭宣使、恩州團(tuán)練使、入內(nèi)都都知閻文應(yīng)領(lǐng)嘉州防御使，落都都知，為泰州鈐轄，尋改鄆州鈐轄。其子入內(nèi)供奉、管勾當(dāng)御藥院士良為內(nèi)殿崇班，罷御藥院。時諫官姚仲孫、高若訥劾文應(yīng)：『方帝宿齋太廟，而文應(yīng)叱醫(yī)官，聲聞行在。郭皇后暴薨，中外莫不疑文應(yīng)寘毒者，請并士良出之?！还视惺敲?。文應(yīng)專恣，事多矯旨付外，執(zhí)政不敢違。天章閣侍制范仲淹將劾奏其罪，即不食，悉以家事屬其長子曰：『吾不勝，必死之?！蛔渎犞傺?，竄文應(yīng)嶺南，尋死于道。
三年正月壬辰，追冊故金庭教主沖凈元師郭氏為皇后，命知制誥丁度、內(nèi)侍押班藍(lán)元用同護(hù)葬事。尋詔中書門下停其謚冊祔廟。
丁酉，葬于奉先資福院側(cè)，鹵簿、儀物并用孝章皇后故事。
嘉祐四年。上始欲于景靈宮建后影殿，禮官言其不可，遂寢。既而翰林侍讀楊安國請賜謚冊祔于后廟，劉敞等又言其不可，議遂格。
美人尚氏楊氏爭寵
明道二年十二月，美人尚氏、楊氏驟有寵。尚氏嘗于上前出不遜語侵皇后郭氏，后不勝忿，起批其頰，誤查上頸，后以是坐廢。
景祐元年四月丁酉，殿中侍御史龐籍為開封府判官，尚美人遣內(nèi)侍稱教旨，免工人市租。籍言：『祖宗以來，未有美人稱教旨下府者?！坏蹫檎葍?nèi)侍，切責(zé)美人。詔有司自今宮中傳命，毋得輒受。庚子，美人尚氏父繼斌為右侍禁，從父繼恩、繼能并為右班殿直。
按《實錄》：明道元年五月乙未，以后宮尚氏父延福為國子助教。今尚氏父又名繼斌，不知何故。本傳亦云繼斌，無所謂延福者，豈延福別一尚氏父耶?當(dāng)考。
八月壬申，詔凈妃郭氏出居于外，美人尚氏為道士，居洞真宮，楊氏別宅安置。曩者母后臨朝，臣僚戚屬多進(jìn)文曰入內(nèi)，今悉遣還其家。長秋之位，不可久虛，當(dāng)求德門，以正內(nèi)治，郭后既廢，尚、楊美人益有寵，每夕侍上寢，上體為之弊，或累日不進(jìn)食。中外憂懼，皆歸罪二美人。楊太后亟以為言，上未能去。入內(nèi)都都知閻文應(yīng)早暮侍上，言之不已。上不勝其煩，乃頷之。文應(yīng)即命氈車載二美人出。二美人泣涕詞說云云，不肯行。文應(yīng)搏其頰，罵曰：『宮婢尚何言!』驅(qū)使登車。翌日，降是詔。初，蔡齊力爭削遺誥中『太后參決軍國大事』之語，呂夷簡嘆曰：『蔡中丞豈不知，吾豈樂為此哉?上方年少，恐禁中事莫有主張者耳。』及二美人爭寵恣橫，卒賴太后排遣之?；蛑^夷簡意實在此，然議者以為人主既壯而母后聽政，自非國家令典，雖或能整齊宮中，而垂簾之后，外戚用事，亦何所不至?齊之力爭，不為失也。
逐二美人，據(jù)《記聞》，呂夷簡諭蔡齊，據(jù)《龍川別志》。
甲戌，降六宅使從演為六宅副使，東八作副使從湜為內(nèi)殿承制，仍絕朝謁。母莒國夫人和氏坐不能訓(xùn)導(dǎo)，自今毋得入內(nèi)。右侍禁尚繼斌、左班殿直尚繼恩、繼能并除名。從演嘗以婢遺尚美人，從湜受美人所寄金，又為訪求其母，故皆責(zé)之。丙子，編管繼斌于鄭州，繼恩湖州，繼能滁州。從湜、從演皆德芳孫也。逾年，乃復(fù)從湜、從演官，仍許朝謁。壬午，降皇城使、英州刺史王懷節(jié)為左驍騎上將軍，坐令弟懷德婦待貨私遺尚美人求管軍。上以其父繼忠嘗陷契丹，不欲重貶之。戊申，詔入內(nèi)內(nèi)侍省以所估尚氏等位金帛二十余萬賜三司給軍費。
十月癸酉，美人楊氏聽入道，賜名宗妙，居安和院。
皇祐二年七月丁亥，贈美人尚氏為充儀。是月，美人楊氏為婕妤。景祐初聽入道，居瑤華宮，至是復(fù)位號。
立皇后曹氏
景祐元年九月甲子，宰相呂夷簡等上表請立皇后。尚、楊二美人之出宮也，帝令參知政事宋綬面作詔云：『當(dāng)求德門，以正內(nèi)治?！患榷笥乙龎壑莶枭剃愂吓雽m，綬諫曰：『陛下乃欲以賤者正位宮中，不亦與前日詔語相戾乎?』后數(shù)日，樞密使王曾入對，又奏引納陳氏為不可。上曰：『宋綬亦如此言?！辉紫鄥我暮?、副樞密蔡齊相繼論諫，兼侍御史知雜事楊偕、同知諫院郭勸復(fù)上疏，卒罷陳氏?；蛟唬宏愂细柑栮愖映恰Ｊ拐呤家驐钐蠹{女宮中，太后嘗許以為后矣。至掖廷將進(jìn)御，勾當(dāng)御藥院閻士良聞之，遽見上。上方披百葉擇日，士良曰：『陛下閱此何為?』上曰：『汝奚問?』士良曰：『臣聞陛下欲納陳氏為后，信否?』上曰：『然?！皇苛荚唬骸罕菹轮映鞘购喂?』上曰：『不知也?！皇苛荚唬骸鹤映鞘梗蟪技遗凸倜?。陛下若納奴之女為后，豈不愧公卿大夫耶?』上遽命出之，士良，文應(yīng)子也。
甲辰，詔立皇后曹氏，贈尚書令、冀王彬之孫女也。郭后廢，始聘后入宮。乙巳，命宰相李迪為冊禮使，參知政事王隨副之。宋綬撰冊文，并書冊寶。有司奏用冬至日行冊禮，監(jiān)察御史里行會稽孫沔言：『莊獻(xiàn)三年之喪未除，請終制而后行?！幻貢┣嗑敢嘁詾檠?，不報。
王巖叟《元祐系年錄》云：呂相白太后曰：『亦明聞仁宗罷陳子城親事否?』太母曰：『仁皇圣明，御藥閻安說得子細(xì)，其父士良當(dāng)時正親近?！灰蝗?，仁皇曰：『你可不賀我?』士良曰：『賀甚事?』曰：『賀我尋得皇后?！皇苛荚唬骸赫l家?』曰：『陳子城家?！皇苛荚唬骸鹤映枪俾毮伺`也，富民用錢買到?！蝗驶叔嵩唬骸簬缀蹂e了！』明日，以語呂夷簡，夷簡賀圣明。又言夷簡先見，非也，卻見仁皇說與圣明如此。余曰：『愿陛下體此意。』引相亦云然。太后問曰：『當(dāng)時因甚去明肅服內(nèi)納后，大臣怎肯?神宗曾問，不知何故，如此，便是臣庶家也不肯?！粎蜗嗟冉圆粚ΑＶ獦忻茉合认掠嗾Z，韓師樸曰：『適來事先令公，嘗說及，今再欲上奏?！患葟?fù)對，師樸奏：『適來圣問明肅服內(nèi)納后，先臣卻曾說與王巖叟?！挥嘣唬骸撼紘L聞韓琦說此事?！划?dāng)呂夷簡作宰相，范仲淹作諫官。仲淹語琦曰：『呂相又勸上做一件不是當(dāng)?shù)质乱?，須共理會?！恢傺屯娨暮?，面?zé)之。夷簡曰：『固知非理，司諫卻不知里面事。上春秋盛，妃嬪已雜進(jìn)。不早立后無以制，非所以愛上?！恢傺蜔o所復(fù)言。見韓琦，曰：『呂相幸自不是，被他有說，然沒可奈何?！惶笮υ籟10]：『元來卻是恁地?！豁n師樸又曰：『應(yīng)是恐妃嬪中進(jìn)起來作后。』太后[11]：『那門識甚事體[12]?』余曰：『須立后，則事體自然正?！话矗毫⒉芎髸r，范仲淹已責(zé)知睦州。結(jié)【杰按：結(jié)，應(yīng)為責(zé)。】夷簡者，必非仲淹也。巖叟誤記。
十月甲申，以選納皇后，賜在京諸軍班特支。
十一月己丑，冊皇后。戊申，贈皇后三代祖彬進(jìn)封魯王，父玘為太傅兼侍中。庚戊，封皇后祖母唐氏為延安郡太夫人。辛亥，東上閤門使、榮州刺史曹琮為衛(wèi)州團(tuán)練使。琮兄女為后。禮皆琮主辦，于是奏曰：『陛下方以至公厲天下，臣既被后族，不宜冒恩澤，亂朝廷法。族人敢因緣請托，愿寘于理?！粫r論稱之。尋出為環(huán)慶路部署、知邠州。
十二月己未，步軍都虞候、康州防御使、涇原路副都部署曹儀為耀州觀察使，落管軍。皇后既立，儀自乞罷軍職。從之。
二年十二月戊午，贈皇后三代，又進(jìn)封延安郡夫人唐氏為舒國太夫人。
慶歷八年十月，王贄以衛(wèi)氏之變動搖宮中（見《貴妃張氏寵幸》）。初，帝以閏月之望，欲為禁中再張燈，后力諫止。其后三日，衛(wèi)士數(shù)人踰屋至寢殿。時后侍帝，夜半聞變，帝遽欲出，后閉閣，特遣宮人馳召都知王守忠等以兵入衛(wèi)。賊至福寧殿下，斫宮人傷臂，聲徹帝所?；抡吆纬杏脩]帝驚，始奏宮人歐小子。后叱之曰：『賊在殿下殺人，帝且欲出，敢妄言耶?』后知賊必縱火，乃遣宦者持水踵賊，賊果以燭焚簾，水隨滅之。是夕所遣宦者，后親剪其發(fā)以為識，諭之曰：『賊平加賞，以汝發(fā)為證?！还驶抡郀幈M死力，賊即擒。倉卒處置，一出于后。后閣侍女有與黃衣卒亂者，事覺當(dāng)誅，求哀于帝左右。帝欲赦之，后具衣冠見帝，固請誅之。帝曰：『痛杖之，足以懲矣?！缓蟛豢?，曰：『如此，無以肅清禁庭矣！』帝命后坐，后立請幾移兩辰，帝乃許之，遂誅于東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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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謚 原本作『謐』，據(jù)《長編》卷一一二改。
[2]章懿 原本作『莊懿』，據(jù)《長編》卷一一三改。
[3]章獻(xiàn) 原本作『莊獻(xiàn)』，據(jù)《長編》卷一一三改。
[4]三代 《長編》卷一一六作『二代』。
[5]唐武宗 原本『宗』字為墨丁，據(jù)《長編》卷一一九補。
[6]誤批 原本『批』字為墨丁，據(jù)《長編》卷一一三補。
[7]賜名 原本脫『賜』字，據(jù)《長編》卷一一三補。
[8]揖宰相 原本『揖』字為墨丁，據(jù)《長編》卷一一三補。
[9]嘉慶院 原本『嘉慶』二為二墨丁，據(jù)《長編》卷一一七補。
[10]太后 原本作『太母』，據(jù)《長編》卷一一五改。
[11]太后 原本作『太母』，據(jù)《長編》卷一一五改。
[12]那門 原本『那』字為墨丁，據(jù)《長編》卷一一五補。
追尊莊懿太后
明道元年二月丁卯，以真宗順容李氏為宸妃。是日，宸妃薨。宸妃始生帝（見《莊獻(xiàn)垂簾》），皇太后即以為己子，使皇太妃保視之。帝即位踰十年，宸妃默處先朝嬪御中，未嘗自異。人畏太后，亦無敢言。終太后世，帝不自知宸妃所出也。疾革，乃進(jìn)位，遽薨，年四十六。二宮發(fā)哀成服苑中，贈妃曾祖應(yīng)己及祖金華主簿延嗣為光祿少卿，父左班殿直仁德為崇州防御使，母董氏為高平郡太君。始，宮中未治喪。宰相呂夷簡朝奏事，因曰：『聞有宮嬪亡者?』太后矍然曰：『宰相亦預(yù)宮中事耶?』引帝偕起。有頃，獨出曰：『卿何間我母子也?』夷簡曰：『太后他日不欲全劉氏乎?』太后意稍解。有司希太后旨，言歲時未利。夷簡黜其說，請發(fā)哀成服，備宮仗葬之。時有詔欲鑿宮城垣以出喪，夷簡遽求對。太后揣知其意，遣內(nèi)侍羅崇勛問何事。夷簡言：『鑿垣非禮，喪宜自西華門出?！惶髲?fù)遣崇勛謂夷簡曰：『豈意卿亦如此也?』夷簡曰：『臣位宰相，朝廷大事，理當(dāng)廷爭。太后不許，臣終不退?！怀鐒兹?，太后猶不許。夷簡正色謂崇勛曰：『宸妃誕育圣躬，而喪不成禮，異日必有受其罪者，莫謂夷簡今日不言也!』崇勛懼，馳告太后，乃許之。
鑿垣事，據(jù)魏泰《東軒記事》。宸妃以二月二十六日薨，輟視朝三日。三月初一日發(fā)哀成服，初四日贈三代，十四日葬，又輟朝，今并書之。宸妃之號，前此所未有，恐是別創(chuàng)也，當(dāng)考。
三月。初，宸妃入宮，其弟用和才七歲，后不復(fù)相聞知。用和窮困，鑿紙錢為業(yè)，居京師。妃既生子，太后使劉美及張懷德訪妃親屬，得用和于民間，補三班奉職，累遷右侍禁、閤門祗侯。癸巳，特遷用和禮賓副使。
二年三月庚寅，太后劉氏崩。
四月，皇太后既崩，左右始以宸妃事聞?wù)撸咸枒Q累日不絕。壬寅，追尊宸妃為皇太后。甲辰，詔改葬于永定陵，大行皇太后五使并兼追尊皇太后園陵使，或言：『太后死非正命，喪不成禮。』上亦疑焉，因易梓宮。上遣李用和視之，則容貌如生，服飾嚴(yán)具。用和入告，上嘆曰：『人言其可信哉?』乃于大行神御前焚香泣曰：『自今大孃孃平生分明矣!』
既葬易梓宮，李用和視之，據(jù)《龍川別志》。邵伯溫《見聞錄》乃云親視之，蓋不然也。
壬戌，上始御崇政殿，改命張士遜為山陵及園陵使。癸亥，追尊太后謚曰莊懿[1]。五月丁卯，判河南府、泰寧節(jié)度使、同平章事錢惟演請俟園陵畢，以莊獻(xiàn)、莊懿皇太后并祔真宗之室。詔太常禮院詳定以聞。禮官請于太廟外別立新廟，奉安二后神主，同殿異室，歲時薦享。用《太廟儀》別立廟名，自為樂曲，以崇世享。詔恭依。蓋惟演既罷景靈宮使還河南，不自安，乃建此議，以希帝意。始，莊懿太后疾，東染院使張懷德、押醫(yī)官楊可久等入侍。己巳，追懷德為嘉州都監(jiān)，可久等皆坐黜罷。
六月，禮賓使李用和未有宅，詔寓館芳林園，固辭不敢處。丙午，以惠寧坊第賜之。
九月甲戌，幸洪福院，易衰服，奠章懿太后梓宮[2]。丙子，又奠焉。壬午，章獻(xiàn)明肅皇太后靈駕發(fā)引[3]。上顧輔臣曰：『朕欲親行執(zhí)紼，以申孝心?！荒艘E行哭，出皇儀殿門。禮官固請而止，遣奠正陽門外，遂詣洪福院，服素紗幞頭、淡黃衫，從官常服黑帶，奉引莊懿太后梓宮遣奠庭中，皆改衰服奉辭，隨梓宮攀號不已。左右固請止，上泣曰：『劬勞之恩，終身何所報?』平步送至院西南隅，仗轉(zhuǎn)乃還。乙酉，翰林學(xué)士、龍圖閣學(xué)士兼侍講、給事中馮元落翰林學(xué)士、知河陽，六宅使、昌州刺史、內(nèi)侍押班盧守勤落押班，為永興軍鈐轄，前上御藥張懷德罰銅三十斤。先是，禮賓使李用和言：『發(fā)章懿皇太后故陵，有泉水沮洳?！灰栽呤厍趪L同獲葬事，故責(zé)及之。懷德本擇葬地前，坐張永信事已配廣南，至是益徙遠(yuǎn)處。
十月丁酉，祔葬章獻(xiàn)明肅皇太后、章懿皇太后于永定陵。己酉，祔章獻(xiàn)明肅皇太后、章懿皇太后主于奉慈廟。丙辰，贈章懿太后三代。戊午，奉安章懿太后神御于景靈宮廣孝殿。
壬戌，幸景靈宮，酌獻(xiàn)太后神御。
景祐元年二月庚子，詔章懿太后忌前、后禁樂各三日，不視事各二日。
反莊獻(xiàn)太后之政
明道二年三月甲午，皇太后劉氏崩。四月戊申，始聽政于崇政殿西廂。庚戌，以流人林獻(xiàn)可為三班奉職。明道初，獻(xiàn)可抗言請皇太后還政，太后怒，竄于嶺南。至是特錄之。
《實錄》云：獻(xiàn)可以天圣中上言。按：張存疏則當(dāng)在明道元年。又按：蘇舜欽《林書生》詩乃元年五月間也。今附蘇舜欽詩于此，蓋轉(zhuǎn)對中張存疏下所注，云：『張存上疏不得其時?！话矗禾K舜欽作《林書生》詩云：『生得罪未十旬，宮中火。』則生奏封事蓋五月矣。存上疏必相繼，今附見。林獻(xiàn)可本末，史失不載，今取舜欽詩附見，更考詳。詩曰：『狂說圣所擇，愚謀帝不罪。況乎言又文，黑白明利害。前日林書生，自謂胸臆大。潛心遮世病，策成謂可賣。投顙觸諫函，獻(xiàn)言何耿介。云昨見星兇，上帝下警戒。意若曰胸椓，出處恣蜂蠆。安坐弄神器，開門納珍賄。宗友若系囚，親親禮日殺。大臣尸其柄，咋舌希寵拜。速速代虎叢，無使自沈瘵。陛下幸察之，聽臣斯不壞。如睹賤臣言，不瞬防禍敗。一封朝飛入，群目已睚眥。力夫暮塞門，縛急不容待。十手捽其胡，如負(fù)殺人債。幽諸死牢中，系灼如龜蔡。亦既下風(fēng)指，黔面播諸海。長途萬余里，一錢不得帶。必令朝夕間，渴饑死于械。從前有口者，縮脰氣如韝。獨夫已驅(qū)除，陽共吹糠稗。奈何上帝明，飛惡不可蓋。倏忽未十旬，炎官下其怪。乙夜紫禁中，一燎不容介。天王下床走，倉卒畏掛礙。速延舊寢廷，頓失若空寨。明朝黃紙出，大赦遍中外。嗟乎林書生，性命不可再。翻令兇惡人，囚累受恩貸?！话矗骸短煳摹罚菏悄耆鹿锼龋浅鲋信_，貫河北，入東井沒，別有聲燭地。食頃又有星出天市垣中，人側(cè)東流入濁。四月乙巳，星出貫索，大如杯，沒于釣星側(cè)，光照地。又六月六日乙巳，客星出東北方，近濁。木星、太微有芒。彗至丁巳，凡十三日而沒。不知舜欽詩所指兇星者是何也?
壬子，詔：『內(nèi)外無得進(jìn)獻(xiàn)以求恩澤，及緣親戚通章表。若傳宣，有司實封覆奏。內(nèi)降官，輔臣審取處分。罷創(chuàng)修寺觀，毋進(jìn)乾元節(jié)香合及山儀?！坏凼加H覽庶政，裁抑僥幸，中外大悅。癸丑，召知應(yīng)天府龍圖閣學(xué)士刑部侍郎宋綬（知應(yīng)天事見《垂簾》）、通判陳州太常博士秘閣校理范仲淹赴闕（通判河南事見《垂簾》）。罷上御藥并上御藥供奉（事見《宦寺權(quán)寵》）。己未，宰臣呂夷簡判澶州，樞密使張耆判陳州。樞密副使夏竦知潁州，參知政事陳堯佐知永興軍，樞密副使范雍知陜州，樞密副使趙稹知河中府，參知政事晏殊知亳州，皆太后所任用也（呂夷簡罷相事，見《廢皇后郭氏》）。步軍副都指揮使、福州觀察使王德用為檢校太保、簽書樞密院事。始太后臨朝，有求內(nèi)降補軍吏者。德用曰：『補吏，軍政也，敢挾此以干軍政?不可與?！惶蠊逃c之，卒不奉詔，乃止。興國寺東火近張耆宅，耆乞兵防護(hù)，德用不遣。太后崩，有司請衛(wèi)士坐甲，德用曰：『故事，無為太后喪坐甲者?！挥植环钤t。上閱太后閣中，得德用前奏軍使事，奇之，以為可大用，故擢任樞密。德用謝曰：『臣武人，幸得以驅(qū)馳自效，賴陛下威靈，待罪行間足矣。且臣不學(xué)，不足以當(dāng)大任。』帝遣使者趨入院。降龍圖閣直學(xué)士、工部侍郎馬季良為濠州防御使，赴本州。始，太后疾加劇，侍御史孫祖德請還政。已而疾少間，祖德大恐。及太后崩，諸嘗言還政者多進(jìn)用。庚申，擢祖德為兵部員外郎兼起居舍人、知諫院，降殿中丞、知吉州方仲弓為太子中舍、監(jiān)豐國監(jiān)。仲弓嘗請如唐武后故事立七廟，太后讀其奏，怒曰：『不作此負(fù)祖宗事！』裂而擲之，猶用是得知吉州。上以累更赦宥，止薄責(zé)焉。真定府定州路都監(jiān)羅崇勛，主仲弓者也，亦降為鄂州都監(jiān)。其后復(fù)降仲弓為河州別駕，崇勛為太子右監(jiān)門率府率、永州安置。
七月辛巳，供備庫副使楊安節(jié)、東染院使張懷德并除名，配隸廣南。伎術(shù)人張永信杖脊，敕配沙門島，婁文恭敕配儋州。又降內(nèi)侍高品陳恩忠為西京高品、上清道士韓文成配廣南。初，莊獻(xiàn)臨朝，永信、文恭挾妖妄，因安節(jié)、懷德偽為禱祠，以規(guī)取金帛。文成亦因劉美家婢及思忠請托禁中。至是有司發(fā)其奸狀，故皆坐之。
八月丙申，以太常丞劉沆直集賢院。沆前同判舒州，章獻(xiàn)太后遣內(nèi)侍張懷信修山谷寺資圣浮屠，懷信挾詔命，督役嚴(yán)急，州將至移疾不敢出。沆奏罷懷信歸。贈工部員外郎曹修古為右諫議大夫。修古鯁直有風(fēng)節(jié)，當(dāng)章獻(xiàn)時，權(quán)幸用事，人人顧望畏忌，而修古遭事出言，無所回?fù)稀３踬H同判抗州，未行，改知興化軍，卒于官。帝思修古忠，故優(yōu)贈之，仍賜其家錢二十萬。修古無子，錄其婿劉勛為試將作監(jiān)主簿。
十月辛亥，司封員外郎、秘閣校理吳遵路為開封府推官。始，莊獻(xiàn)太后稱制，下莫敢言得失。遵路條奏十余事，語皆切直。忤太后意，出知崇州。庚申，詔自今每日御前殿視事，其休務(wù)并假日并如舊制。上即位之初，尚循真宗晚年故事，惟只日御殿故也。
景祐元年正月壬申，以太常博士滕宗諒為左正言。宗諒，先與劉越同上莊獻(xiàn)太后疏請歸政者也。
莊惠嗣尊號
自入宮至稱太后（詳見《莊獻(xiàn)垂簾》）。景祐元年八月，尚、楊二美人有寵，楊太后亟以為言，卒去之。初，蔡齊力爭削遺詔中太后參決軍國大事之語，呂夷簡嘆曰：『蔡中丞不知，吾豈樂為此哉?上方年少，恐禁中事莫有主張者耳。』及二美人爭寵恣橫，卒賴太后排遣之?；蛑^夷簡意實在此，然議者以為：人主既壯而母后聽政，自非國家令典。雖或能整齊禁中，而垂簾之后，外戚用事，亦何所不至?齊之力爭，不為失也。
逐二美人據(jù)《記聞》，呂夷簡諭蔡齊據(jù)《龍川別志》。
太后納陳氏女許立為后（見《立皇后曹氏》）。九月壬子，詔名皇太后所居殿曰保慶宮，自今并以保慶皇太后為稱。
二年三月壬子，加贈保慶皇太后三代[4]。
十二月戊午，贈保慶皇太后三代。
三年七月己卯，新作延寧觀。觀本王中正舊第，保慶太后出奩中物，市其地而建之。癸卯，泗州新作普濟(jì)院成，詔給田十頃，保慶太后施錢所建也。
十一月戊寅，保慶皇太后崩。始，上在乳保，莊獻(xiàn)使后護(hù)視上起居飲食，后必與之俱，所以擁佑扶持，恩意勤備。性慈仁，謙謹(jǐn)寡過。帝嘗召其侄永節(jié)、永德見禁中，欲授諸司副使，后辭曰：『小兒豈勝大恩?儻小官可也?！荒嗣⒘ψ蟆⒂沂探?。莊獻(xiàn)崩，后嗣享尊號，上奉箋稱臣，后固辭之。又歲奉緡錢二萬助湯沐，后又辭曰：『此皆出民力，愿留以瞻軍?！簧蠌闹?。上未有嗣，后從容勸上選宗子養(yǎng)宮中，由是英宗自宮邸，未齠齔養(yǎng)后所。后無疾而終，殯于皇儀殿。知樞密院事王隨為園陵監(jiān)護(hù)使。禮官請為后服緦麻，帝改用唐武宗服義安王太后故事[5]，加服小功，以五日易月而除，不視前后殿朝凡八日，不朝前殿四日。御素紗巾幞、淺黃袍、黑革帶，俟虞主祔奉慈廟，始復(fù)常服。內(nèi)出緡錢十萬佐園陵費。上謚曰莊惠，祝、冊文并稱『孝子嗣皇帝』。壬辰，禮院言：『奉慈廟堂六間，莊獻(xiàn)明肅太后、莊懿太后室各兩間。殿之東西夾室舊藏尊號冊寶，今請冊寶止藏于本室，而分二間以奉安保慶太后神主?！粡闹?。
四年二月己酉，祔葬莊惠皇太后于永安陵之西北隅。己未，祔莊惠太后神主于奉慈廟。
二月丙申，內(nèi)出莊惠太后閣金千余兩，市莊園邸舍，以給萬壽觀。時于萬壽觀建廣愛殿，奉安莊惠御容故也。
廢皇后郭氏 范仲淹孔道輔等諫附
天圣二年九月庚子，皇太后手詔賜中書門下，以故中書令郭崇孫女為皇后。詔輔臣曰：『自古外戚之家，鮮能以富貴自保，故茲選于衰舊之門，庶免他日或撓圣政也。』十一月己丑，立皇后郭氏。
三年正月丁亥，加贈皇后曾祖中書令郭崇為尚書令兼中書令，追封祖守璘及父允恭并為節(jié)度使，母、祖母、曾祖母國太夫人。
四年四月。天圣初，驍衛(wèi)上將軍張美曾孫女與郭后同入宮。上屬意之，特選為后。而太后固立郭后，于是以張氏為才人。
六年九月癸丑，以才人張氏為美人。時張氏已被疾，后五日卒。
明道二年三月，皇太后劉氏崩。
四月己未，門下侍郎兼吏部尚書、平章事呂夷簡罷為武勝節(jié)度使、同平章事、判澶州。帝始親政，夷簡手疏陳八事，曰正朝綱、塞邪徑、禁賄賂、辨佞壬、絕女竭【杰按：竭，謁之誤?！?、疏近習(xí)、罷力役、節(jié)冗費，其勸帝語甚切。帝與夷簡謀，以張耆、夏竦等皆太后所任用，悉罷之。退告郭皇后，后曰：『夷簡獨不附太后耶?但多機(jī)巧，善應(yīng)變耳！』由是并罷夷簡。及宣制，夷簡方押班，聞唱其名，大駭，不知其故。而夷簡素厚內(nèi)侍副都知閻文應(yīng)，因使為中詞，久乃知事由皇后云。
十月戊午，武勝軍節(jié)度使、同平章事、判陳州呂夷簡為門下侍郎兼吏部尚書、平章事。
十一月乙丑，追冊美人張氏為皇后，上雅意所屬故也。仍命內(nèi)園使岑守素即故塋為陵闕，而不立廟。
十二月。初，郭皇后之立非上意，浸見疏。而后挾章獻(xiàn)勢，頗驕后宮，為章獻(xiàn)所禁遏，希得進(jìn)。及章獻(xiàn)崩，上稍自縱，宮人尚氏、楊氏驟有寵。后性妬，屢與忿爭。尚氏嘗于上前出不遜語侵后，后不勝忿，起批其頰，上亦起救之，后誤批上頸[6]。上大怒，有廢后意。內(nèi)侍副都知閻文應(yīng)白上出爪痕示執(zhí)政、近臣與謀之。呂夷簡以前罷相故怨后，而范諷方與夷簡相結(jié)，諷乘間言：『后立九年無子，當(dāng)廢?！灰暮嗁澠溲浴Ｉ弦馕礇Q。外人籍籍，頗有聞?wù)?。右司諫范仲淹因?qū)?，極諫其不可，且曰：『宜早息此議，不可使聞于外也?！痪泳弥硕ㄗh廢后，夷簡先勅有司毋得受臺諫章疏。乙卯，詔稱皇后以無子，愿入道，特封凈妃、玉京沖妙仙師，賜名清悟[7]，別居長寧宮。臺諫官章疏果不得入。仲淹即與權(quán)御史中丞孔道輔率知諫院孫祖德、侍御史蔣堂、郭勸、楊偕、馬絳、殿中侍御史段少連、左正言宋郊、右正言劉渙詣垂拱殿門，伏奏皇后不當(dāng)廢，愿對以盡其言。扈殿門者闔扉，不得通。道輔撫銅環(huán)大呼曰：『皇后被廢，奈何不聽臺諫入言?』尋有詔宰相召臺諫，諭以皇后當(dāng)廢狀。道輔等悉詣中書，語夷簡曰：『人臣之于帝后，猶子事父母也。父母不和，固宜諫止，奈何順父出母乎?』眾嘩然，爭致其說。夷簡曰：『廢后自有故事?！坏垒o及仲淹曰：『公不過引漢光武勸上耳，是乃光武失德，何足法也?自余廢后，皆前世昏君所為。上躬堯舜之資，而公顧勸之效昏君所為，可乎?』夷簡不能答，拱立曰：『諸君更自見上力陳之?！坏垒o、仲淹退，將以明日留百官揖宰相廷爭[8]，而夷簡即奏臺諫伏閣請對非太平美事，乃議道輔等罪。丙辰旦，道輔等始至待漏院，詔道輔出知泰州，仲淹知睦州，祖德等各罰銅二十斤。故事，罷中丞必有告辭。至是，直以勅除。道輔比還家，勅隨至，又遣使押道輔及仲淹亟出城，仍詔諫官御史自今并須密具章疏，毋得相率請對，駭重中外。絳，平陰人也。偕奏乞與道輔、仲淹俱貶，勸及少連再上疏，皆不報。少連疏曰：『臣初聞非時召兩府大臣議皇后入道，一日之內(nèi)，都下喧然，以為母儀天下，固無入道之理。翌日又聞兩府列狀，乞降后為凈妃。臣與孔道輔、范仲淹等恐詔命一行，難于追復(fù)，是以群臣詣殿閣上疏。而執(zhí)政進(jìn)說，使臣等不獲面對，令就中書商量。宰相雖知其誤，然猶責(zé)臣等翻復(fù)率易，故道輔、仲淹斥守外郡，臣等例皆蒙罰。陛下親政以來，進(jìn)用直臣，辟言路，天下無不歡忻。一旦以諫官、御史伏閣遽行黜責(zé)，中外皆以為非陛下意，蓋執(zhí)政大臣假天威以出道輔、仲淹，而絕來者之說也。竊睹《戒論》，自今有章，宜如故事密上，毋得群詣殿門請對。且伏閣上疏，豈非故事?今遽絕之，則國家復(fù)有大事，誰敢旅進(jìn)而言者?昔唐陽城王仲舒伏閣雪陸贄、崔元亮叩殿陛理宋申錫，前史以為美。今陛下未忍廢皇后，而兩府列狀議降為妃，諫官、御史安敢默默?陛下深維：道輔等所言，為阿黨乎?為忠亮乎?』又上疏曰：『高明粹清，凝德無累，天之道也。然氛祲蔽翳，晦明偶差，乃陰陽之沴耳。象天德者，君之體也。治陰陽者，臣之職也。陛下秉一德，臨萬方，有生之類，莫不浸涵德澤。而氛祲蔽翳，偶差晦明，以累圣德者，由大臣懷祿而不諫，小臣畏罪而不言。臣獨何人，敢貢狂瞽?竊痛陛下履仁圣之具美，乏骨鯁之良輔，因成不忍之忿，又稽不遠(yuǎn)之復(fù)，臣是以瀝肝瞻，披情素，為陛下廓清氛祲蔽翳之類?！兑住吩唬骸阜蚍驄D婦而家道正，正家而天下定。」《詩》曰：「刑于寡妻，以御于家邦?！谷羧?，則君天下修化本者，莫不自內(nèi)而刑外也。昨者二府大臣晚出民間，喧傳中宮被譴入道，又傳降為妃而離宮廷矣。臣與道輔等皆在言職，以謂皇后母儀萬方，非有大過而動搖，則風(fēng)教凌遲，況聞入道降妃之議出自臣下?且后妃有罪，出則告宗廟，廢則為庶人，安有不示之于天下、不告之于祖宗，而陰行臣下之議乎?且皇后以小過降為妃，則臣下之婦有小過者，亦當(dāng)降為妾矣。比抗章請對，不蒙賜召，豈非奸邪小人離間陛下耶?臣等前詣中書時，執(zhí)政之臣謂后有妬忌之行，始議入道，終降為妃。兼云有上封者慮后不利于圣躬，故筑高垣，置在別館。臣言備言中外之議以為未可，宜速降明詔，復(fù)中宮位號，以安民心。翌日詔出，乃云：「中宮有過，掖廷具知。特示含容，未行廢黜。置之別館，俾自省循。供給之間，一切如故?！怀嘉磳忳碇脛e館為后為妃?詔書不言，安所取信?況皇后事陛下一紀(jì)有余，而輔臣倉卒以降黜之議惑于宸聽，縉紳循默，無敢為陛下言者。臣所謂氛祲蔽翳以累圣德，蓋臣職有曠耳。夫中宮動搖，有大不可者二：內(nèi)外文臣以至戚里皆萌覬覦之心，或進(jìn)女口以希選納，或巧事寵愛以結(jié)內(nèi)援，則使陛下惑女色而亂紀(jì)綱。紀(jì)綱之亂，變故以生，社稷可得安乎?《易》曰：『三人行則損一人，一人行則得其友?！顾勾蟛豢烧咭灰?。陛下舉事為萬世法，茍因掖庭爭寵而遂廢后，何以書策示子孫?況祖宗以來，未嘗有廢后之事?！对姟吩疲骸笩o念爾祖，聿修厥德?！顾勾笙隆窘馨矗合聻檠芪摹！坎豢烧叨?。臣竊恐奸佞之人引漢武幽陳皇后故事以陷惑陛下。且漢武驕奢淫縱之主，固不足踵其行事。而為人臣者，思致君如堯舜，豈致君如漢武哉?今皇后置別館，必恐懼修省，陛下仁恕之德施于天下，而獨不加于中宮乎?愿詔復(fù)中宮位號，杜絕讒間，待之如初。天地以正，陰陽以和，人神共懼，豈不美哉?茍為邪臣所蔽，不加省察，臣恐高宗王后之枉必見于他日，宮闈不正之亂未測于將來。惟圣神慮焉?！挥櫜粓蟆?br />
正史、《實錄》并云范諷權(quán)御史之丞。按：廢后時，諷罷中丞兩月矣。當(dāng)云權(quán)三司使。又恐諷前有此議。今沒其官而不書，庶不相牴牾。《郭勸傳》云：『郭后廢，議納陳氏。勸進(jìn)諫曰：「正家以御天下，自后妃始。郭氏非有大故不當(dāng)廢，陳氏無世閥，不可儷宸極。」疏入，后已廢，而陳氏議遂寢。』按：議納陳氏在明年秋，不與廢郭后同時，今不取也。
將作監(jiān)丞富弼上疏曰：『郭皇后自居中宮，不聞有過。陛下忽然廢斥，物議騰涌。自太祖、太宗、真宗三后撫國凡七十年，未嘗有此。陛下為人子孫，不能守祖宗之訓(xùn)，而遂有廢后之事，治家而尚不以道，奈天下何?范仲淹為諫官，所極陳者，乃其職也，陛下何故罪之?假使所諫不當(dāng)，猶須含忍，以招諫諍，況仲淹所諫，大愜億萬人之心。陛下縱私忿，不顧億萬人之議，取笑四方，臣甚為陛下不取也。昔莊獻(xiàn)臨朝，陛下受制，事體太弱，而莊獻(xiàn)不敢行武后故事，蓋賴一二忠臣救護(hù)之，使莊獻(xiàn)不得縱其欲。陛下可以保其位，實忠臣之力也。今陛下始獲暫安，遂忌舊日忠臣，羅織其罪而譴逐之。陛下以萬乘之尊，設(shè)廢一婦人甚為小事，然所損之體則極大也。夫廢后謂之家事而不聽外臣者，此乃唐奸臣許敬宗、李世勣諂佞之辭，陛下何足取法?陛下必欲廢后，但可不納所諫，何必加責(zé)，以重己過?今匹庶之家或出妻，必告父母，父母許，然后敢出之。陛下貴為天子，莊獻(xiàn)、莊懿山陵始畢，墳土未干，便以色欲之心廢黜后氏而不告宗廟，是不敬父母也。今陛下舉一事而獲二過于天下，廢無過之后，一也；逐忠臣，二也。此二者，皆非太平之世所行，臣實痛惜之。莊獻(xiàn)太后臨朝，以劉從德死恩典太重，臺諫曹修古等四人連名上章極諫，莊獻(xiàn)大怒，陛下不得已，遂貶此四人，然心甚惜其去。莊獻(xiàn)才往，陛下立行召命，優(yōu)與恩獎，復(fù)處憲署。修古雖死，厚加贈典。如此者，蓋陛下憐其忠耿，不避禍難耳。今仲淹所諫，又甚于修古等所陳。修古等追用而仲淹黜棄，陛下何所見前后之異也?況仲淹以忠直不撓，莊獻(xiàn)時論冬仗事，大正君臣之分，陛下以此自擢用之。既居諫列，或聞累曾宣諭，使小大之事必諫無隱，是陛下欲聞過失，雖古先哲王，亦無以過此。今仲淹聞過遂諫，上副宣諭之意，而反及于禍，是陛下誘而陷之。不知自今后何以使臣?雖日加宣諭，諫臣以仲淹為戒，必不信矣。諫臣不諫，大非朝廷之福。今百執(zhí)所為皆一司一局，雖常常者，皆能干之，是易為也。如仲淹者，乃為臣之難能者也。今干一司一局者，皆坐取遷陟，立居顯要，而仲淹不惜性命為陛下論事，而遠(yuǎn)徒外郡，臣恐百辟化之，皆務(wù)為易者而不為難者。陛下一旦有難為之事，不知何人為陛下為之?居諫官者，務(wù)要訐直，乃號稱職，依違者為曠職。今循默者居顯要，而訐直者尚居散地。茍如是，不若廢諫官。如不欲廢，即循默者可去，訐直者可用。請陛下急圖之。今天下兇歉，盜賊如麻，國用空虛，人心惶擾。奸臣觀此，已有窺覬之心。陛下當(dāng)兢兢惕惕，宵衣旰食，日與臣僚講論安天下之計猶恐不及，而乃自作弗靖，廢嫡后，逐諫臣，使此丑聲聞于四方，知陛下不納諫臣，朝政不舉，則奸雄益喜，以為內(nèi)外皆亂，事勢相符，必可集事。臣一念至此，心寒骨顫。此已然之兆，固非臣之臆說也。望陛下審思之，明察之。廢后已行，雖未能悔過，臣愿陛下急且追還仲淹，復(fù)其諫職，減二過之一，庶乎諫路不絕，紀(jì)綱復(fù)振，使奸雄不能窺陛下淺深，社稷之慶也。臣昨免父喪赴闕，途中聞此。今至京師，未及陛見，乃忘不出位之責(zé)而昧死有聞于陛下者，臣實不惜一仲淹，蓋惜陛下所舉錯耳?！皇枞?，不報。
景祐元年八月壬申，詔凈妃郭氏出居于外。
十月癸酉，以凈妃玉京沖妙仙師清悟為金庭教主、沖凈元師，美人楊氏聽入道，賜名宗妙，并居安和院。仍改賜院名曰瑤華宮。
二年八月己卯，右諫議大夫、知兗州孔道輔為龍圖閣直學(xué)士。時近臣有獻(xiàn)詩百篇者，執(zhí)政請除龍圖閣直學(xué)士，上曰：『是詩雖多，不如孔道輔一言。』遂以命道輔，議者因知前日之斥果非上意也。
十一月戊子，金庭教主沖凈元師郭氏薨。后之獲罪也，上直以一時之忿，且為閻文應(yīng)等所讒，故廢之。既而悔之。后居瑤華宮，上累遣使勞問，于是又為樂府詞以賜后。后和答，語甚凄愴，文應(yīng)大懼，會后小疾，文應(yīng)與太醫(yī)診視，遷嘉慶院[9]，數(shù)日，遽不起，中外疑文應(yīng)進(jìn)毒，然不得實。其時上致齋南郊，不即以聞，及聞，深悼之。詔以后禮葬。其兄中和、中庸并加遷擢。右正言、直集賢院王堯臣請推舉【杰按：推舉，應(yīng)為推鞠?！孔笥沂提t(yī)者，不報。
十二月辛亥，昭宣使、恩州團(tuán)練使、入內(nèi)都都知閻文應(yīng)領(lǐng)嘉州防御使，落都都知，為泰州鈐轄，尋改鄆州鈐轄。其子入內(nèi)供奉、管勾當(dāng)御藥院士良為內(nèi)殿崇班，罷御藥院。時諫官姚仲孫、高若訥劾文應(yīng)：『方帝宿齋太廟，而文應(yīng)叱醫(yī)官，聲聞行在。郭皇后暴薨，中外莫不疑文應(yīng)寘毒者，請并士良出之?！还视惺敲?。文應(yīng)專恣，事多矯旨付外，執(zhí)政不敢違。天章閣侍制范仲淹將劾奏其罪，即不食，悉以家事屬其長子曰：『吾不勝，必死之?！蛔渎犞傺?，竄文應(yīng)嶺南，尋死于道。
三年正月壬辰，追冊故金庭教主沖凈元師郭氏為皇后，命知制誥丁度、內(nèi)侍押班藍(lán)元用同護(hù)葬事。尋詔中書門下停其謚冊祔廟。
丁酉，葬于奉先資福院側(cè)，鹵簿、儀物并用孝章皇后故事。
嘉祐四年。上始欲于景靈宮建后影殿，禮官言其不可，遂寢。既而翰林侍讀楊安國請賜謚冊祔于后廟，劉敞等又言其不可，議遂格。
美人尚氏楊氏爭寵
明道二年十二月，美人尚氏、楊氏驟有寵。尚氏嘗于上前出不遜語侵皇后郭氏，后不勝忿，起批其頰，誤查上頸，后以是坐廢。
景祐元年四月丁酉，殿中侍御史龐籍為開封府判官，尚美人遣內(nèi)侍稱教旨，免工人市租。籍言：『祖宗以來，未有美人稱教旨下府者?！坏蹫檎葍?nèi)侍，切責(zé)美人。詔有司自今宮中傳命，毋得輒受。庚子，美人尚氏父繼斌為右侍禁，從父繼恩、繼能并為右班殿直。
按《實錄》：明道元年五月乙未，以后宮尚氏父延福為國子助教。今尚氏父又名繼斌，不知何故。本傳亦云繼斌，無所謂延福者，豈延福別一尚氏父耶?當(dāng)考。
八月壬申，詔凈妃郭氏出居于外，美人尚氏為道士，居洞真宮，楊氏別宅安置。曩者母后臨朝，臣僚戚屬多進(jìn)文曰入內(nèi)，今悉遣還其家。長秋之位，不可久虛，當(dāng)求德門，以正內(nèi)治，郭后既廢，尚、楊美人益有寵，每夕侍上寢，上體為之弊，或累日不進(jìn)食。中外憂懼，皆歸罪二美人。楊太后亟以為言，上未能去。入內(nèi)都都知閻文應(yīng)早暮侍上，言之不已。上不勝其煩，乃頷之。文應(yīng)即命氈車載二美人出。二美人泣涕詞說云云，不肯行。文應(yīng)搏其頰，罵曰：『宮婢尚何言!』驅(qū)使登車。翌日，降是詔。初，蔡齊力爭削遺誥中『太后參決軍國大事』之語，呂夷簡嘆曰：『蔡中丞豈不知，吾豈樂為此哉?上方年少，恐禁中事莫有主張者耳。』及二美人爭寵恣橫，卒賴太后排遣之?；蛑^夷簡意實在此，然議者以為人主既壯而母后聽政，自非國家令典，雖或能整齊宮中，而垂簾之后，外戚用事，亦何所不至?齊之力爭，不為失也。
逐二美人，據(jù)《記聞》，呂夷簡諭蔡齊，據(jù)《龍川別志》。
甲戌，降六宅使從演為六宅副使，東八作副使從湜為內(nèi)殿承制，仍絕朝謁。母莒國夫人和氏坐不能訓(xùn)導(dǎo)，自今毋得入內(nèi)。右侍禁尚繼斌、左班殿直尚繼恩、繼能并除名。從演嘗以婢遺尚美人，從湜受美人所寄金，又為訪求其母，故皆責(zé)之。丙子，編管繼斌于鄭州，繼恩湖州，繼能滁州。從湜、從演皆德芳孫也。逾年，乃復(fù)從湜、從演官，仍許朝謁。壬午，降皇城使、英州刺史王懷節(jié)為左驍騎上將軍，坐令弟懷德婦待貨私遺尚美人求管軍。上以其父繼忠嘗陷契丹，不欲重貶之。戊申，詔入內(nèi)內(nèi)侍省以所估尚氏等位金帛二十余萬賜三司給軍費。
十月癸酉，美人楊氏聽入道，賜名宗妙，居安和院。
皇祐二年七月丁亥，贈美人尚氏為充儀。是月，美人楊氏為婕妤。景祐初聽入道，居瑤華宮，至是復(fù)位號。
立皇后曹氏
景祐元年九月甲子，宰相呂夷簡等上表請立皇后。尚、楊二美人之出宮也，帝令參知政事宋綬面作詔云：『當(dāng)求德門，以正內(nèi)治?！患榷笥乙龎壑莶枭剃愂吓雽m，綬諫曰：『陛下乃欲以賤者正位宮中，不亦與前日詔語相戾乎?』后數(shù)日，樞密使王曾入對，又奏引納陳氏為不可。上曰：『宋綬亦如此言?！辉紫鄥我暮?、副樞密蔡齊相繼論諫，兼侍御史知雜事楊偕、同知諫院郭勸復(fù)上疏，卒罷陳氏?；蛟唬宏愂细柑栮愖映恰Ｊ拐呤家驐钐蠹{女宮中，太后嘗許以為后矣。至掖廷將進(jìn)御，勾當(dāng)御藥院閻士良聞之，遽見上。上方披百葉擇日，士良曰：『陛下閱此何為?』上曰：『汝奚問?』士良曰：『臣聞陛下欲納陳氏為后，信否?』上曰：『然?！皇苛荚唬骸罕菹轮映鞘购喂?』上曰：『不知也?！皇苛荚唬骸鹤映鞘梗蟪技遗凸倜?。陛下若納奴之女為后，豈不愧公卿大夫耶?』上遽命出之，士良，文應(yīng)子也。
甲辰，詔立皇后曹氏，贈尚書令、冀王彬之孫女也。郭后廢，始聘后入宮。乙巳，命宰相李迪為冊禮使，參知政事王隨副之。宋綬撰冊文，并書冊寶。有司奏用冬至日行冊禮，監(jiān)察御史里行會稽孫沔言：『莊獻(xiàn)三年之喪未除，請終制而后行?！幻貢┣嗑敢嘁詾檠?，不報。
王巖叟《元祐系年錄》云：呂相白太后曰：『亦明聞仁宗罷陳子城親事否?』太母曰：『仁皇圣明，御藥閻安說得子細(xì)，其父士良當(dāng)時正親近?！灰蝗?，仁皇曰：『你可不賀我?』士良曰：『賀甚事?』曰：『賀我尋得皇后?！皇苛荚唬骸赫l家?』曰：『陳子城家?！皇苛荚唬骸鹤映枪俾毮伺`也，富民用錢買到?！蝗驶叔嵩唬骸簬缀蹂e了！』明日，以語呂夷簡，夷簡賀圣明。又言夷簡先見，非也，卻見仁皇說與圣明如此。余曰：『愿陛下體此意。』引相亦云然。太后問曰：『當(dāng)時因甚去明肅服內(nèi)納后，大臣怎肯?神宗曾問，不知何故，如此，便是臣庶家也不肯?！粎蜗嗟冉圆粚ΑＶ獦忻茉合认掠嗾Z，韓師樸曰：『適來事先令公，嘗說及，今再欲上奏?！患葟?fù)對，師樸奏：『適來圣問明肅服內(nèi)納后，先臣卻曾說與王巖叟?！挥嘣唬骸撼紘L聞韓琦說此事?！划?dāng)呂夷簡作宰相，范仲淹作諫官。仲淹語琦曰：『呂相又勸上做一件不是當(dāng)?shù)质乱?，須共理會?！恢傺屯娨暮?，面?zé)之。夷簡曰：『固知非理，司諫卻不知里面事。上春秋盛，妃嬪已雜進(jìn)。不早立后無以制，非所以愛上?！恢傺蜔o所復(fù)言。見韓琦，曰：『呂相幸自不是，被他有說，然沒可奈何?！惶笮υ籟10]：『元來卻是恁地?！豁n師樸又曰：『應(yīng)是恐妃嬪中進(jìn)起來作后。』太后[11]：『那門識甚事體[12]?』余曰：『須立后，則事體自然正?！话矗毫⒉芎髸r，范仲淹已責(zé)知睦州。結(jié)【杰按：結(jié)，應(yīng)為責(zé)。】夷簡者，必非仲淹也。巖叟誤記。
十月甲申，以選納皇后，賜在京諸軍班特支。
十一月己丑，冊皇后。戊申，贈皇后三代祖彬進(jìn)封魯王，父玘為太傅兼侍中。庚戊，封皇后祖母唐氏為延安郡太夫人。辛亥，東上閤門使、榮州刺史曹琮為衛(wèi)州團(tuán)練使。琮兄女為后。禮皆琮主辦，于是奏曰：『陛下方以至公厲天下，臣既被后族，不宜冒恩澤，亂朝廷法。族人敢因緣請托，愿寘于理?！粫r論稱之。尋出為環(huán)慶路部署、知邠州。
十二月己未，步軍都虞候、康州防御使、涇原路副都部署曹儀為耀州觀察使，落管軍。皇后既立，儀自乞罷軍職。從之。
二年十二月戊午，贈皇后三代，又進(jìn)封延安郡夫人唐氏為舒國太夫人。
慶歷八年十月，王贄以衛(wèi)氏之變動搖宮中（見《貴妃張氏寵幸》）。初，帝以閏月之望，欲為禁中再張燈，后力諫止。其后三日，衛(wèi)士數(shù)人踰屋至寢殿。時后侍帝，夜半聞變，帝遽欲出，后閉閣，特遣宮人馳召都知王守忠等以兵入衛(wèi)。賊至福寧殿下，斫宮人傷臂，聲徹帝所?；抡吆纬杏脩]帝驚，始奏宮人歐小子。后叱之曰：『賊在殿下殺人，帝且欲出，敢妄言耶?』后知賊必縱火，乃遣宦者持水踵賊，賊果以燭焚簾，水隨滅之。是夕所遣宦者，后親剪其發(fā)以為識，諭之曰：『賊平加賞，以汝發(fā)為證?！还驶抡郀幈M死力，賊即擒。倉卒處置，一出于后。后閣侍女有與黃衣卒亂者，事覺當(dāng)誅，求哀于帝左右。帝欲赦之，后具衣冠見帝，固請誅之。帝曰：『痛杖之，足以懲矣?！缓蟛豢?，曰：『如此，無以肅清禁庭矣！』帝命后坐，后立請幾移兩辰，帝乃許之，遂誅于東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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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謚 原本作『謐』，據(jù)《長編》卷一一二改。
[2]章懿 原本作『莊懿』，據(jù)《長編》卷一一三改。
[3]章獻(xiàn) 原本作『莊獻(xiàn)』，據(jù)《長編》卷一一三改。
[4]三代 《長編》卷一一六作『二代』。
[5]唐武宗 原本『宗』字為墨丁，據(jù)《長編》卷一一九補。
[6]誤批 原本『批』字為墨丁，據(jù)《長編》卷一一三補。
[7]賜名 原本脫『賜』字，據(jù)《長編》卷一一三補。
[8]揖宰相 原本『揖』字為墨丁，據(jù)《長編》卷一一三補。
[9]嘉慶院 原本『嘉慶』二為二墨丁，據(jù)《長編》卷一一七補。
[10]太后 原本作『太母』，據(jù)《長編》卷一一五改。
[11]太后 原本作『太母』，據(jù)《長編》卷一一五改。
[12]那門 原本『那』字為墨丁，據(jù)《長編》卷一一五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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