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卷三十二學術志一

日本國志 作者:清·黃遵憲


外史氏日:余觀周秦間儒者動輒日墨,日儒墨,以昌黎大儒推尊孟氏,謂不在禹下,而亦有"孔必用墨,墨必用孔"之言。竊意墨子之說,必有以鼓動天下之人使之尊信者。今觀于泰西之教而乃知之矣。余考泰西之學,其源蓋出于墨子。其謂"人人有自主權利",則墨子之"尚同"也;其謂"愛汝鄰如己",則墨子之"兼愛"也;其謂"獨尊上帝,保汝靈魂",則墨子之"尊天明鬼"也。至于機器之精,攻守之能,則墨子備攻備突、削鳶能飛之緒余也。而格致之學,無不引其端于《墨子·經上下篇》。當孟子時,天下之言,半歸于墨,而其教衍而為七。門人鄧陵、禽猾之徒,且蔓延于天下。其人于泰西,源流雖不可考,而泰西之賢智推衍其說,至于今日。而地球萬國行墨之道者,十居其七。距之辟之于二千余歲之前,逮今而駁駿有東來之意,嗚呼,何其奇也! 余足跡未至歐洲,又不通其語言文字,未由考其詳。顧余聞東西之人,盛稱泰西者,莫不日其國大政事、大征伐,皆舉國會議,詢謀僉同而后行。其薦賢授能,拜爵敘官,皆以公選。其君臣上下,無疾苦不達之隱,無壅遏不宣之情。其人皆樂善好施,若醫(yī)院,若義學,若孤獨園,林立于國中。其器用也,務以巧便勝;其學問也,實事求是,日進而不已。其君子小人,皆敬上帝,怵禍福。其法律詳而必行,其武備修而不輕言戰(zhàn)。余初不知其操何術致此,今而知為用墨之效也。余讀《墨子》諸篇,每引堯、舜、禹、湯之事以證其說。其說之善者,容亦有合于吾儒,而獨其立教之要旨,專在于尚同、兼愛,則大異。彼謂等天下而同之,擻遂萬物而利之,天下之人喜,人人得自伸其權,自謀其利,故便其說之行而樂趨之。交相愛則交相利,茍利于眾,則同力合作,故事易舉。無所甚親于父兄,無所甚厚于子孫,故推其愛于一國,而君臣上下無甚差別。相維相系,而民氣易固。學問則相長也,工巧則相示也,故互相觀摩,互相競爭,而技藝日新。而又慮其以同裨同,無所統(tǒng)而易于爭亂也,故稱天以臨之,使人人知所敬而不敢肆,由是而教誡修焉。明法以范之,立義以制之,使人人知所循而不敢逞;講武以防之,使人人有所憚而不敢犯。由是而政令肅焉,由是而武備修焉。彼欲行其尚同、兼愛之說,而精詳如此,行之者其效又如此,胥天下而靡然從之,固無足怪。 然吾以為其流弊不可勝言也,推尚同之說,則謂君民同權,父子同權矣;推兼愛之說,則謂父母兄弟,同于路人矣。天下之不能無尊卑,無親疏,無上下,天理之當然,人情之極則也。圣人者知其然而序以別之,所以已亂也。今必欲強不可同、不能兼者兼而同之,是啟爭召亂之道耳。幸而今日泰西各國物力尚豐,民氣尚樸,其人尚能自愛,又恃其法令之明,武備之修,猶足以維持不敗。浸假而物力稍絀,民氣日囂,彼以無統(tǒng)一無差等之民,各出其爭權貪利之心,佐以斗狠好武之習,紛然其競起,天之不畏,法之不修,義之不講,卒之尚同而不能強同,兼愛而無所用愛,必推而至于極分裂、極殘暴而后已。執(zhí)尚同、兼愛以責人,必有欲行均貧富,均貴賤,均勞逸之說者。吾觀歐羅巴諸國,不百年必大亂。當其亂則視君如弈棋,視親如贅旒。而每一交鋒,蔓延數十年,伏尸百萬,流血千里,更有視人命如草菅者,豈人性殊哉?亦其教有以使之然也。 前夫今日,爭亂之事吾已見之矣;后乎今日,無道以救之,吾未知其爭亂之所底止也。然則韓子之用墨,舉其善而言之也;孟子之辟墨,舉其弊而言之也。日本之學術先儒而后墨,余故總論其利弊如此,作《學術志》。一,漢學。二,西學。三,文字。四,學制。 漢 學 日本之習漢學,蓋自應神時始。時阿直岐自百濟來,帝使教太子菟道稚郎子以經典。十五年,又征博士王仁,帝謂阿直岐曰:"汝國有愈于汝者乎?"曰:"有,王仁者,邦之秀也。"遂征王饑仁始赍《論語》十卷、《千文》一卷而來。應神十五年當晉武帝太康五年??祭铄摺陡晌淖ⅰ啡眨?鐘繇始作《千文》∥此蓋鐘氏《千文》也。至繼體七年,百濟又遣五經博士段揚爾。十年,復遣漢安茂,于是始傳五經。據《日本記》,以《禮》、《樂》、《書》、《論語》、《孝經》為五經。繼體七年,當梁天監(jiān)十二年,是時始傳《書經》,相傳日本有逸書者謬矣。日本于孝武、光武時,均通驛使,及魏并封王賜詔。而崇神時,有任那國入貢,垂仁時,有新羅王子歸化,當時均不聞赍歸漢籍,至君房所赍之書更荒遠不可考矣。歐陽公《日本刀歌》曰:"徐福行時書未焚,逸書百篇今尚存。令嚴不許傳中國,舉世無人識古文。"亦儒生好奇想像之辭耳。然漢籍初來時,僅令王子、大臣受學,第行于官府而已。及通使隋、唐,典章日備,教化益隆。逮夫大寶益崇斯文,自京師至于邦國,莫不有學,京師有大學,學有博士。國博士每國一人,學生大國五十人,上國四十人,中國三十人,下國二十人。自神龜以降,令博士兼三四國。學必藏經典,神護景云三年,太宰府言:"此府為天下一大都會,其學徒稍眾,而府中惟蓄五經,未有三史正本。志在涉獵,道尚不廣,伏請列代諸史各給一本,以興學業(yè)。"詔賜《史記》、《漢書》、《后漢書》、《三國志》、《晉書》各一部??芍褰浀燃?,國學皆藏之也。才必為貢人。其教之之法,有《周易》、《尚書》、《周禮》、《儀禮》、《禮記》、《毛詩》、《春秋左氏傳》之七經,七經皆立之學官,《易》立鄭康成、王弼注,《書》立孔安國、鄭康成注,《三禮》、《毛詩》立鄭康成注,《左傳》立服虔、杜預注。《禮記》、《左傳》為大經,《毛詩》、《周禮》、《儀禮》為中經,《周易》、《尚書》為小經。而《孝經》、《論語》則令學者兼習?!缎⒔洝妨⒖装矅?、鄭康成注,《論語》立鄭康成、何晏注。寶字元年,特敕令天下家藏《孝經》一本,若有不孝不順者配諸陸奧、出羽。貞觀二年,敕《孝經》用明皇御注。敕曰:"大唐開元十年撰御注《孝經》,作新疏三卷??际纻鬣嵶?,比之他經,義理殊非。又稽之鄭《志》,康成不注《孝經》。安國之本,梁亂而亡。今之所傳,出自劉炫,事義紛薈,誦習尤難。故玄宗為之訓注,冀闡微言。乃敕學士僉議可否,碩德儒林成共嗟伏,應自今立諸學官。"考日本惟《公》、《谷》二傳不列于學,后有遣唐使直講博士伊與部家守傳二傳以歸,于是家守初講三傳,然未建以為例。延歷十七年,式部省奏:"竊檢唐令《易》、《書》、《詩》、《三禮》、《三傳》,各為一經,今請以二傳準小經,永聽教授。"詔允之。此外有算學,以《孫子》、《五曹》、《九章》、《海島》、《六章》、《綴術》、《三開》、《重差》、《周髀》、《九司》各為一經。有書學,以巧秀為宗,不講字體。有律學,有音學,日本之傳漢籍,有漢音,有吳音。漢音蓋王、段博士之所授者,吳音則傳于百濟尼法,明初來對馬,以吳音誦經,故吳音又呼為對馬讀。有唐人袁晉卿者,于天平七年從遣唐使來歸,通《爾雅》、《文選》音,因授大學音博士。延歷十年,詔令明經之徒習音。十七年,又詔諸讀書一用漢音,勿用吳音。有天文、陰陽、歷、醫(yī)等學。其養(yǎng)之之法,于大學置勸學田數百町,以資費用;于大炊寮每日給百度飯一石五斗,以賞其勞。其取之之法,有秀才、明經、進士、明法、書算,其大學生取五位以上子孫及東西史部謂漢直、河內、文首爸姓之類,漢直之先為同知使王,文首之先為王仁,皆出劉漢之后。累世繼業(yè),或為史官,或為博士,因賜之姓,總謂之史部。史部所居在帝城左右,故曰東西。以補于式部。國學生取郡司子弟以補于國司,國司既試,則隨朝集使造于官,至則引見于辦官,并付式部試,而得第則敘官。而朝廷之上,自帝王以至公卿,皆喜為詩文,以相提倡。文武帝嘗謁學行釋奠禮,清和帝并詔修釋奠式于五畿七道,以示尊崇圣教之意。大學、國學皆以歲時祀先圣孔子,初稱孔宣父,神護景云二年亦謚日文宣王。大學配以先師為顏淵,從祀者九座,則閔子騫、冉伯牛、仲弓、冉有、季路、宰我、子貢、子游、子夏也。國學專祀先圣、先師,惟太宰府學三座為先圣、先師、閔子騫。所有典章制度一仿唐制,而遣唐學生所得學術歸輒以教人,以故人材蔚起,延喜、天歷之間,彬彬乎稱極盛焉。王綱解紐,學校漸廢,及保、元以降,區(qū)宇云擾,士大夫皆從事金革。源、乎迭起,互爭雄霸,一切以武斷為治,無暇文字。惟足利氏嘗建一校,匯藏古書而已。世所謂足利學校是也。爾時惟緇流略習文字,國家有典章詞令皆命僧徒充其役,斯文一線之傳,僅賴浮屠氏得不墜地者三百余年。逮德川氏興,投戈講藝,專欲以詩書之澤銷兵革之氣。于是崇儒重道,首拔林忠于布衣,命之起朝儀,定律令,忠出藤原肅之門。時尚未有講宋學者,忠年十八,遂聚徒講朱注于西京,博士舟橋秀賢日:"自古無敕許不得講書,朝紳猶然,況處士抗顏講新說乎?"議欲逐之。家康聞之日:"林某可謂特達之識。"遂召見,被寵遇。俾世司學事,為國祭酒。及其孫信篤,遂變僧服種發(fā),稱大學頭,而儒教日尊。先是,文藝之事一歸于僧徒,藤原肅始倡程、朱學,然初亦為僧。及林信勝出,有僧人知其聰穎,強其父命之剃度,信勝堅執(zhí)不可。德川氏既定國,儒者乃別立名目,然猶指為制外之徒,禿其顱不列于士林。信篤慨然以謂:"儒之道即人之道,人之外非有儒之道,而斥為制外,可謂敝俗,乃請于德川常憲,始許種發(fā)。此元祿四年正月十四日事廿。幕府既崇儒術,首建先圣祠于江戶,德川常憲自書"大成殿"字于上,鳥革翠飛,輪奐俱美。諸藩聞風仿效,各建學校。由是人人知儒術之貴,爭自濯磨,文治之隆,遠越前古。自藤原肅始為程朱學,肅,字斂夫,號惺窩,播磨人。初削發(fā)入釋,后歸于儒。時海內喪亂,日尋干戈,文教掃地,而惺窩獨唱道學之說。先是,講宋學者以僧元惠為始,而其學不振,自惺窩專奉朱說,林羅山、那波活所皆出其門,于是乎朱學大興。物茂卿曰:昔在邃古,吾東方之國泯泯乎罔知覺。有王仁氏而后民始識字,有黃備氏而后經藝始傳,有營原氏而后文史可誦,有惺窩氏而后人人知稱天語圣。四君子者,雖世尸祝乎學宮可也O'師其說者凡百五十人,尤著者日林信勝、一名忠,字子信,號羅山,西京人。林春勝、一名恕,字之道,號鵝峰,信勝子。林信篤、一名戇,字直民,號鳳岡,春勝子。林衡、字德銓,號述齋,本巖村城主,嗣林氏,為信勝八世孫。木下貞干、字直夫,號錦里,西京人。新井君美、字在中,號白石,江戶人。室直清、字師禮,號鳩巢,江戶人。柴野邦彥、字彥輔,號栗山,贊岐人。那波觚、字道圓,號活所,播磨人。山崎嘉、字敬義,號同齋,西京人。淺見安正、字綱齋,近江人。德川光國、字子龍,號常山,水戶藩主。安積覺、字子光,號澹泊齋,世仕水戶藩。貝原篤信、字子誠,號益軒,世仕筑前藩。中井積善、字子慶,號竹山,大坂人。佐藤塑字大道,號惟一齋,江戶人。尾藤孝肇字志尹,號二洲,伊豫人。古賀樸、字純風,號精里,世仕佐賀藩。古賀煜、號侗庵,樸子。賴襄。字子成,號山陽外史,安藝人。 為陽明之學者凡六人,中江原為之首,原字惟命,號藤樹,近江人。年甫十一,一日讀《大學》至"壹是皆以修身為本",慨然日:"圣人豈不可學而至乎?"初治程、朱學,既而喜陽明王氏之說,教誨弟子以勿泥格套,去膠柱之見,以體認本心。又以《孝經》為標旨,揭出愛、敬二字。藤樹為人溫厚,無賢愚皆服其德,嘗遇盜,告以姓名,賊皆投71羅拜。又之京師道中與輿夫說心學,輿夫感動流涕,一時稱為近江圣人。其徒之善者日熊澤自繼。字子介,號蕃山,西京人。又有伊藤維楨,字原佐,號仁齋,西京人。初潛心宋學,既而有疑,乃參伍出入,沈思有年,恍然日:"《大學》之書非孔氏之遺書,凡明鏡止水、沖漠無朕、虛靈不昧,以及體用、理氣諸說,皆佛、老緒余,非圣人意也。"其學專以《論語》為主,《孟子》次之。平居教學者以明道術、達治體乃為有用之材,而以流于記誦,騖于空文為戒。廣開門戶,來者輻輳,信者以為間世偉人,疑者以為陸、王余說。仁齋處乎其間,是非毀譽怡然不問,專以繼往開來為任。不甚喜宋儒,而講學自樹一幟。其徒七十人,尤者日伊藤長允。字元藏,號東涯,維楨子。物茂卿之學,蔌生氏,名雙松,以字行,號徂徠,又號萱園,江戶人。其先有仕南朝為物部者,以官為族,稱物部氏,或單稱物氏。初,伊藤仁齋倡古學于平安,徂徠乃著《萱園隨筆》以距古學。既而讀明人李、王之書,有所感發(fā),以古文辭為古經階梯,創(chuàng)立一家言,自稱復古學。日:"古言不與今言同,遍采秦、漢以上古言,玩味六經,則宋儒之妄,章章乎明矣。"又日:"道者,文章而已,六經亦此物。舍此而他求,后儒所以不知道也。"又日:"孔子之道,先王之道也。其教則詩、書、禮、樂四術。自子思、孟子與諸子爭乃降為儒家者流矣。"其教人讀書,六經之外專以《史》、《漢》,謂其言近古,易以識古人之意。其詩文專宗李、王,以步趨盛唐,視宋、元人文不啻如仇讎也。所著有《論語征》、《辨道》、《辨名》等書,大詈宋儒,并及思、孟。其門人安藤東野、山縣周南之輩從而鼓蕩之,聲號藉甚,震撼一世。嘗題孔子像贊,自稱曰:"日本國夷人物茂卿拜手稽首"云。由《史》、《漢》以上求經典,學識頗富,近伊藤而指斥宋儒空談則過之。門徒六十四人,尤者日太宰純、字德夫,號春臺,信濃人。服部元喬、字子遷,號南郭,西京人。龜井魯、字道載,號南溟,筑前人。帆足萬里。字鵬卿,號愚亭,世仕日出城主。 更有古學家專治漢、唐注疏,共六十人,尤者日細井德民、字世馨,號平洲,尾張人。豬飼彥博、字希文,號敬所,西京人。中井積德、字處寂,號履軒,大坂人。藤田一正、字子定,號幽谷,水戶人。藤田彪、字斌卿,號東湖,一正子。會澤安、字伯民,號正志齋,水戶人。松奇復、字明復,號慊堂,肥后人。安井衡、字仲平,號息軒,世仕飫肥城主。鹽谷世弘。字毅侯,號宕陰,江戶人。此外則為史學者,有源光國、著《大日本史》。賴襄、著《日本政記》、《日本外史》。巖垣松苗。著《國史略》。 為古文之學者,有物茂卿、賴襄、鹽谷世弘、安井衡、齋藤謙、字有終,號北堂,伊勢人。古賀樸,皆卓然能成一家言,余外則林孺、字長孺,號鶴梁,江戶人。柴野邦彥、尾藤孝肇、室直清、太宰純、服部元喬、山縣孝孺、字次公,號周南,長門人。中井積善、中井積德、木下貞干、新井君美、安藤煥圖、字東壁,號東野,野州人。佐藤坦、安積信、思順,號艮齋,陸奧人。柴野允升、字應登,號碧海,邦彥子占賀煜、藤田彪、伊藤維楨、伊藤長允、中江原、松永遐年、字昌三,號尺五堂,西京人。熊澤伯繼、安積覺、山崎嘉、湯淺元楨、字之祥,號常山,備前人。皆愿、字伯恭,號淇園,西京人。賴惟寬、字千秋,號春水,襄父。貝原篤信、龜井魯、千葉元之、字子元,號蕓閣,西京人。龍公美、字君玉,號草廬,山城人。細井德民、齋藤馨、字子德,號竹堂,仙臺人。長野確、字孟確,號山,伊豫人。藤森大雅、字純風,號宏庵,江戶人。藤澤輔、字元發(fā),贊岐人。廣瀨謙、字吉甫,號旭莊,后人。筱崎弼、字永弼,小竹,浪華人。坂井華、字公實,號虎山,安藝人。野田逸、字子明,號笛浦,丹后人。青山延于、字子世,號拙齋,水戶人。青山延光、字伯卿,號佩弦齋,延于子。中村和、水戶人。貫名苞、字君茂,號海屋,阿波人。摩島弘、字子毅,號松南,西京人。松崎復、太田元貞、字公干,號錦城,加賀人。太田墩、字叔復,號睛軒,元貞子。朝鼎、字五鼎,號善庵,江戶人。龜田興、字公龍,號鵬齋,上野人。山本信有、字喜六、號北山,江戶人。秦鼎、字士鉉,號滄浪,尾張人。春田嵩、字九泉,號真庵。蘇我章、字子明,號耐軒,江戶人。大橋頃、字順藏,號訥庵,江戶人。佐久間啟。字子明,號象山,信濃人。為詩詞之學者有新井君美、著有《自石詩稿》。梁田邦美、字景鸞,號蛻巖,江戶人,有《蛻巖文集》。祗園瑜、字伯玉,號南海,紀伊人,有《南海集》。秋上儀、字子羽,號玉山,豐后人,有《玉山詩集》、《玉山遺稿》。菅晉師、字禮卿,號茶山,備后人,有《黃葉夕陽村舍詩稿》。賴惟柔、字千祺,號杏坪,安藝人。廣瀨建、字子基,號淡窗,豐后人。賴襄、梁孟緯、字公圖,號星巖,美濃人,有《星巖集》。市河子靜、號寬齋,上毛人。大洼天民、號詩佛,有《詩圣堂集》。柏木昶、字永日,號如亭,信濃人,有《晚睛堂集》。菊池五山。有《五山堂詩話》。 著述之富,汗牛充棟,不可勝數,今特取其說經之書備志于后。 三百年來,國家太平,優(yōu)游無事,士夫每立一義、創(chuàng)一說,則別樹一幟,如宋明人聚徒講學之風。為之黨徒者若蟻慕膻,以千百計,及其黨羽已盛,名望已成,則王公貴人、列藩侯伯,爭賁束帛、饋兼金,或自稱門下,或冀得其尺牘手書以為榮。其上者拔之草茅,命參機密;其次者廣借聲譽,亦得溫飽。而此徒彼黨,往往負氣不相下,各著書說,昌言排擊。即共居一門,亦有同室操戈、兄弟鬩墻以相狎侮者。甚則師弟之間反顏相向,或隙末而削籍,或師死而背去,又比比然也。既各持其說,無以相勝,則曲托賈豎,郵呈詩文于中國士大夫,得其一語褒獎,乃夸示同人,榮于華袞。而朝鮮信使偶一來聘,又東西奔走,求一接謦款,以證其所學之精。其騖聲氣,好排擠,日本之習漢學其弊有如此者。惟是,將軍顓政,歷數百載,舉國士夫不復知有名義。自德氏好文尚學,親藩德川光國著《大日本史》,隱然寓斥武門、崇王室之意。其后高山彥九郎、蒲生君平、賴襄,概以此意著書立說,子孫徒黨繼續(xù)而起,浸淫漸積,民益知義。 逮外舶事起,始主攘夷,繼主尊王以攘夷,終主尊王。 皆假借《春秋》論旨,以成明治中興之功,斯亦崇漢學之效也。維新以來,廣事外交,日重西法,于是又斥漢學為無用,有昌言廢之者。雖當路諸公知其不可,而漢學之士多潦倒擯棄,卒不得志。明治十二三年,西說益盛,朝廷又念漢學有益于世道,有益于風俗,于時有倡斯文會者,專以崇漢學為主,開會之日,親王大臣咸與其席,來會者凡數千人云。 經說書目 《讀易私記》一卷、《讀易圖例》一卷、《周易義例卦變考》一卷、《周易經翼通解》十八卷、《復性辨》一卷、《辨疑錄》四卷、《圣語述》一卷、《讀易圖例》一卷、《論孟古義標注》四卷、《中庸發(fā)揮標釋》二卷、《大學定本釋義》一卷、《語孟字義標注》二卷、《周易傳義考異》九卷、《四書集注標注》六卷、《春秋胡氏傳辨疑》二卷、《經說》二卷、《經學文衡》三卷、《詩經說約》二十八卷、《詩經正文》二卷、《大禹謨辨》一卷,伊藤長允著?!遁^定孝經》一卷、《經義擁說》一卷、《經義擁說緒余》四卷、《古文尚書考》十卷、《中庸辨》一卷、《經說》十卷、《大學弁》二卷、《論語正義》無卷數、《孝經集覽》二卷、《經義書》一卷、《古文尚書勤王師》三卷、《春秋孔志》一卷、《李鼎祚易解義疏》十八卷、《三禮古器考》三卷、《論語說》五卷、《易象義解》五卷、《書叢》十卷、《尚書勤王師》無卷數、《學庸正義》無卷數,山本信有著?!端臅n說》十二卷、《周易程傳鈔說》四卷、《孝經示蒙句解》一卷、《四書示蒙句解》二十八卷、《詩經示蒙句解》十八卷、《小學示蒙句解》十卷、《筆記周易本義》十六卷、《筆記易學啟蒙》四卷、《筆記讀易要領》四卷、《筆記書經集傳》十二卷、《筆記詩經集傳》十六卷、《筆記春秋胡傳》四卷、《筆記禮記集說》十五卷、《筆記大學或問》一卷、《易學啟蒙翼傳》一卷、《家禮訓蒙疏》五卷、《孝經集解》一卷,中村欽著?!洞髮W略鈔》一卷、《大學要旨》一卷、《四書五經要語鈔》三卷、《論語摘語》一卷、《大學鈔》一卷、《論語解》無卷數、自學而"至"里l三。《大學解》二卷、《中庸解》三卷、《春秋劈頭論》一卷、《四書集注》十卷、《周禮》三卷、《儀禮》三卷、《孝經》一卷、《孟子養(yǎng)氣知言解》一卷、《周易手記》六卷、《四書集注鈔》三十卷、《七書講義私考》八卷、《三體諺解》二卷,林信勝著。《古文孝經標注》一卷、《古文孝經參疏》三卷、《大學古義》一卷、《中庸古義》一卷、《大學解廢疾》、《中庸解廢疾》、《古文尚書考疑》、《尚書類考》、《左氏獨得》、《論語征膏盲》、《孟子說》均無卷數,《合刻四書》四卷、《論語正文》二卷、《孟子正文》七卷、《毛詩正文》三卷、《古文尚書正文》二卷、《禮記正文》五卷,片山世墻著?!端臅蚩肌匪木怼ⅰ洞髮W啟蒙集》七卷、《孟子要略》四卷、《朱易衍義》三卷、《小學蒙養(yǎng)集》三卷、《孝經外傳》一卷、《孝經詳略》二卷、《孝經刊誤附考》一卷、《四書點》十四卷、《孝經點》一卷、《小學點》一卷、《五經點》十一卷、《周易本義》十卷、《易學啟蒙》二卷、《論孟精義》二十八卷、《洪范全書》六卷,山崎嘉著。《古易斷》十卷、《古易時言》四卷、《古易精義》一卷、《古易一家言》一卷、《古易一家補》一卷、《古易通》無卷數、《周易精蘊》無卷數、《易學歲編》三卷、《易學小筌》一卷、《梅花心易評注》一卷、《古3孝經發(fā)》三卷、《書經通考》、《國字箋》、《左國易說》、《論訝匯考》、《詩經解》、《廣易學必讀》均無卷數,新井佑登著《周易本義首書》七卷、《周易私考》十三卷、《孟子諺解》三十三卷、《論語諺解》三十一卷、《易啟蒙私考》四卷、《大等諺解》一卷、《詩經私考》、《書經私考》、《春秋私考》、《豐私考》、《周易私考》、《周易程傳考》、《周易程傳翼》、《周荔新見》均無卷數,林春勝著。《周易繹解》十卷、《易原》二卷《蓍卜考誤弁正》一卷、《書經繹解》六卷、《詩經繹解》十王卷、《詩經助字法》二卷、《左傳助字法》三卷、《儀禮繹解:八卷、《大學繹解》一卷、《中庸繹解》一卷、《論語繹解》寸卷、《孟子繹解》十四卷、《易學開物》無卷數,皆川愿著?!墩l語古訓外傳》二十卷、《詩書古傳》三十四卷、《朱氏詩傳營盲》二卷Ⅲ、《周易反正》十二卷、《易道撥亂》一卷、《古支孝經孔安國傳》一卷、《古文孝經正文》一卷、《論語古訓十卷、《易占要略》一卷、《春秋三家異同》、《春秋擬釋例》、《六經略說》、《春秋歷》均無卷數,太宰純著?!囤W⑿⒔洝芬痪怼ⅰ缎⒔浐妥钟枴芬痪?、《冢注論語》十卷、《論經群疑考》十卷、《冢注家語》十卷、《冢注詩經》五卷、《冢注尚書》六卷、《冢注六記》六卷、《孟子斷》二卷、《國語增注》六卷、《大學國字解》一卷、《中庸國字解》一卷,冢田虎著?!渡袝C》一卷、《孝經證》五卷、《中庸證》六卷、《論語證》四卷、《詩經證》三卷、《易學簡理證》、《論語人物證》、《尚書人物證》、《詩經人物證》、《九經釋例》、《麟經探概》、《爾雅證》均無卷數,高橋女閡慎著?!断缔o詳說》二卷、《三論異同》一卷、《論語大疏》二十卷、《大學考》二卷、《易解》無卷數、《壁經辨正》十二卷、《論語作者考》一卷、《論語名義考》一卷、《中庸說》二卷、《中庸考》二卷、《九經談》十卷,大田元貞著?!段褰泩D解》十二卷、《書經天度辨》四卷、《書經天文圖說》二卷、《周易指掌大成》無卷數、《周易一生記》五卷、《周易日用掌中指南》一名《本卦指南》。五卷、《梅花心易掌中指南》五卷、《八卦掌中指南》四卷、《易學啟蒙圖說》一卷、《斷易指南》一名《初字擲錢鈔》。十卷,馬場信武著?!兑仔g夢斷》一卷、《易術傳》十卷、《周易解》五卷、《易林圖解》二卷、《左傳占例考》一卷、《易術明畫》二卷、《易術便蒙》一卷、《易術手引草》一卷、《易術妙鏡》一卷,片M基成著?!兑资觥贰ⅰ稌浭觥?、《詩經述》、《二禮述》、《春秋述》、《孝經述》、《論語述》、《家語述》、《禮記述》均無卷數,赤松弘著?!墩撜Z征余言》、《周易約說》、《周易古斷》、《系辭傳辨解》、《書經考》、《詩經考》、《左傳考》、《國語考》均無卷數,戶崎哲著?!吨芤渍f》、《尚書說》、《毛詩說》、《春秋說》、《禮記說》、《孝經說》、《論語說》、《毛詩品物考》均無卷數,古屋鼎著,《孝經集說》一卷、《大學古義》一卷、《易學弁疑》一卷、《經義折衷》一卷、《經義緒言》一卷、《論語集說》、《三禮斷》、《左氏傳筮說》一卷,井上立元著?!墩撜Z新注》四卷、《論語撬》一卷、《論語會意》一卷、《禮記說約》十五卷、《禮記節(jié)注》六卷、《孝經余論》一卷、《詩鐫》無卷數,豐島干著?!洞髮W小解》一卷、《中庸小解》二卷、《論語小解》七卷、《孟子小解》七卷、《孝經小解》二卷、《易經小解附卦原》七卷、《大學或問》一號《經濟弁》。二卷、《孝經外傳或問》二卷,熊澤伯繼著?!端臅俊肥怼ⅰ端臅颉芬痪?、《孝經之部》一卷、《小學之部》五卷、《詩經之部》八卷、《經典余師》、《六經用字例》無卷數,溪世尊著?!缎⒔泦⒚伞芬痪怼ⅰ洞髮W啟蒙》一卷、《大學解》一卷、《大學考》一卷、《中庸解》一卷、《論語解》一卷、《鄉(xiāng)黨篇翼傳》三卷,中江原著?!洞髮W定本》一卷、《中庸發(fā)揮》一卷、《論語古義》十卷、《孟子古義》七卷、《論語字義》二卷、《周易乾坤古義》一卷、《春秋經傳通解》二卷,伊藤維楨著?!恫芬淄ㄉ炭肌芬痪?、《增補周易通商考》一卷、《周易卦爻象解》二十卷、《周易風俗通》一卷、《周易彖解》一卷、《易林獨步》無卷數,吉川佑三著。《辨大學非孔書弁》一卷、《批大學弁斷》一卷、《大戴禮記》三卷、《詩藪》十卷、《小學講義》六卷、《喪禮小記》一卷,淺見安正著.、《四書俚諺鈔》十卷、《四書集注俚諺鈔》五十卷、《孟子井田弁》一卷、《孝經增補首書》二卷、《孝經評略大全》四卷、《易學啟蒙合解評林》七卷,毛利瑚珀著?!洞髮W解》二卷、《中庸解》二卷、《論語征》十卷、《論語弁書》四卷、《辨道》一卷、《辨名》一卷,蔌生雙松著?!对娊泧纸狻肥?、《詩經古注標注》二十卷、《古文尚書標注》十三卷、《左傳纂疏》六十卷、《左傳魯歷考》一卷,宇野成之著?!兑讓W通解》二卷、《易學時考指南》二卷、《易學卦象自在》三卷、《易學余考》一卷、《歲卦斷》一卷,井田龜學著。《周易鄭氏注》三卷、《易乾鑿度》二卷、《尚書大傳》五卷、《儀禮逸經傳》一卷、《訂正爾雅》十卷,木村孔恭著?!度Y口訣》二卷、《四書集注》十卷、《五經》十一卷、《小學句讀》四卷、《孝經大義》一卷,貝原篤信著?!对娊洿笥枴?、《詩經小訓》、《詩經夷考》、《毛鄭異同考》均無卷數,《詩經古傳》五卷,細井德民著?!遏斦撚薜媒狻芬痪怼ⅰ逗榉扼叻ā芬痪?、《讀易雜鈔》四卷、《書十一篇傍訓》一卷、《入易門庭》一卷,蔌生道濟著?!吨芤捉狻肥怼ⅰ稌浂浣狻范?、《詩經毛傳補義》十卷、《孟子解》七卷、《左傳篩》十卷,岡龍白駒著?!蹲x易要領》無卷數、《讀詩要領》一卷、《孟子考證》一卷、《大學衍義考證》十卷,中村明遠著?!吨芤字v義》、《四書講義》均無卷數、《周易新疏》十卷、《大學新疏》二卷、《中庸新疏》二卷、室直清著?!镀绞洗呵铩范怼ⅰ蹲x論語》十卷、《大學考》十卷、《易筮探賾》一卷、《孝經考》一卷,諸葛氏著?!洞髮W考》、《中庸古注》、《書今文定本》、《春秋三傳比考》、《小爾雅》均無卷數,南宮岳著?!段褰浖⑹讜肺迨呔?、《小學集說鈔》六卷、《春秋胡傳集解》三十卷、《四書事文實錄》十四卷,松永遐年著?!督泴W要字箋》三卷、《四書國字解》、《五經國字解》均無卷數,穗積次貫著,,《大學證》、《大學考證》、《四書考證》均無卷數,星野璞著?!对鲎⒋髮W》一卷、《增注中庸》一卷、《國語訂字》一卷,岡島順著?!睹娬鳌芬痪?、《論語譯》、《論語闕》無卷數、龍公美著。《學庸解》一卷、《論孟解》、《至誠一貫之圖》均無卷數,手島信著?!端臅阒v》六卷、《大學全蒙釋言》一卷、《孟子盡心口義》一卷,佐藤直方著?!兑资钟洝范怼ⅰ秷虻浜歪尅芬痪?、《古本大學校》一卷,三輪希賢著。《論語室》二卷、《論語堂》五卷、《孟子選》二卷,河合元著?!墩撜Z何晏集解》植字本,菅氏古鈔本。二卷、《論語集解考異》四卷、《經籍通考》無卷數,吉田坦著?!对娊浌抛ⅰ范?、《左傳異名考》一卷、《周易古注?!肥?,井上通熙著。《左傳音釋》一卷、《四書集注點》十卷、《五經》十一卷,后藤世鈞著?!吨芤滓袅x》一卷、《尚書音義》一卷、《國語略說》四卷,陶修齡著?!洞髮W諸注集覽》四卷、《中庸諸注集覽》四卷、《論語朱氏新注正誤》十卷,鈴木行義著?!蹲髠靼孜男!菲呔?、《儀禮圖鈔》無卷數,服部元喬著?!端臅笕范?、《四書存疑點》十五卷,鵜飼信之著?!端臅渥x大全》二十卷、《七書諺解》三十八卷,山鹿義臣著?!洞髮W明德之圖》一卷、《四書詳論》無卷數,山岡元鄰著?!洞呵锲卟荨芬痪怼ⅰ蹲髠髅锝狻窡o卷數,后藤光生著?!对娊浢锉娼狻菲呔怼ⅰ吨芤妆玖x國字解》五卷,江村如圭著?!对娊泩D》一卷、《經說》無卷數,新井君美著?!兑讓W啟蒙諺解》七卷、《書言俗解》六卷,}神原立輔著?!缎⒔浌劈c》、《大學古點》無卷數,久川資衡著?!俄n文公論語筆解考》二卷、《論語征正文》一卷,伊東龜年著?!墩撜Z說藪》、《經論珠璣》無卷數,入江平馬著?!多嵶⑿⒔洝芬痪怼ⅰ缎⒔浺C》一卷,岡田挺之著?!墩撜Z撮解》一卷、《大學私衡》一卷,龜田嶼著。《鰲頭四書集注》十卷、《小學詳解》十四卷,宇都宮的著?!墩撜Z考》六卷、《左傳考》三卷,宇野鼎著?!蹲髠鬏嬦尅范?、《論語集說》六卷,安井衡著。《四書通辨》八卷,伊藤元基著?!对娊浶∽R》五卷,稻生宣義著?!洞髮W養(yǎng)老編》三卷,入江忠囿著。《詩經古義》無卷數,西湖小角著?!队輹鴼v象俗解》二卷,西川忠英著?!镀呓?、孟子考文補遺》三十一卷,山井鼎著,蔌生觀補遺。鼎字君彝,觀字叔達,茂卿之弟,故又自稱物氏。日本上毛有參議小野篁遺址,足利氏興,因其地建學校,頗藏古書。鼎偕其友根遜志往探,獲《七經》、《孟子》古本,蓋唐時所赍來者,又獲宋本《五經正義》。遂作考文。物茂卿為之序,享保中官命觀等搜集諸本為之補遺,此書已錄《四庫書目》,故特詳之。《四書唐音弁》二卷,岡島明敬著?!锻ㄋ姿臅⒁艨肌芬痪?,那波方后著?!洞呵飩餍U啡恚遣◣熢?。《易林集注鈔》二十四卷,名古屋元醫(yī)著?!抖Y記王制地理圖說》一卷,長久元珠著。《三禮儀略》四卷,村土宗章著?!段褰浥杂枴肥木?,清田綸著?!豆盼男⒔泧纸狻芬痪恚瑢m瀨維干著。《五經童子問》無卷數,人見壹著?!稌凑芬痪?,伊藤長堅著?!缎⒔淉S氏傳》二卷,齋宮必簡著?!洞呵锛o要》無卷數,岡崎信好著?!端臅笕^書》二十二卷,藤原肅著。《孝經翼》一卷。中村和著。 外史氏日:日本之習漢學,萌于魏,盛于唐,中衰于宋、元,復起于明季,迨乎近日,幾廢而又將興。蓋自王、段博士接踵而來,于是有《論語》、《五經》而人始識字。隋唐遣使,冠蓋相望,于是習文章辭賦,而君臣上下始重文。惟中間佛教盛行,武門迭起,士夫從事金革不知有儒,漢學一線之延,僅賴浮屠氏得以不墜。而迨德川氏興,投戈講藝,藤、林諸人,卓然崛起,于是有為程朱學者,有為陸王學者,有為韓柳之文、王李之詩者,益彬彬稱極盛焉。夫日本之傳漢學也如此其久,其習漢學也如此其盛,而今日顧幾幾欲廢之,則以所得者,不過無用之漢學,芻狗焉耳,糟粕焉耳,于先王經世之本,圣人修身之要,未嘗用之,亦未嘗習之也。 自唐以來,惟習詩文,自明以來,兼及語錄。夫辭章之末藝,心性之空談,皆儒者末流之失,其去道本不可以道里計;而日本之學者,乃惟此是求。千余年來,豈謂無一人焉欲舉修齊治平之道見之施行者?而以武門竊權、仕者世祿之故,朝廷終不能起儒者于草莽,破格而用之。儒者自知其無用,亦惟窮而在下者,區(qū)區(qū)掇拾而逐其末。 舉國之人,以讀書者少,群奉為難能可貴;而儒者以少為貴,遂益高自位置,峻立崖岸,詡詡然夸異于人日:"吾通漢學。"而究其拘迂泥古,浮華鮮實,卒歸于空談無補。有識之士固既心焉鄙之,一旦有事,終不能驅此輩清流,使之誦經以避賊,執(zhí)筆以卻敵。復見夫西人之槍炮如此,輪舶如此,聞其國富強又如此,則益以漢學者流為支離無足用,于是有廢之之心。其幾廢也,夫亦彼習漢學者有以招之也。雖然,坐井觀天日天小者,非天小也,彼徒見日本之學者,亦遂疑漢學不過爾爾。至使狂吠之士,詆謨狎侮,以儒為戲。甚且以仁義道德為迂闊,以堯、舜、孔、孟為狹隘,而《孝經》、《論語》舉束高閣。其見小不足與較,吾哀夫功利浮詐之習,中于人心,未知遷流所至也。且即以日本漢學論,亦未嘗無用也。今朝野上下通行之文,何一非漢字?其平假名、片假名,何一不自漢文來?傳之千余年,行之通國,既如布帛菽粟之不可一日離,即使深惡痛絕,固萬萬無廢理。況又辭章之末藝,心性之空談,在漢學固屬無用,而日本學者,正賴習辭章、講心性之故,耳濡目染,得知大義。尊王攘夷之論起,天下之士,一倡百和,卒以成明治中興之功。則已明明收漢學之效矣,安在其無用也耶?此其事當路諸公宜若未忘,吾是以知漢學之必將再興也。方今西學盛行,然不通漢學者,至不能譯其文。年來都鄙諸黌,爭聘漢學者為之師,而文人學士,亦不如前此無進身之階,漢學之興,不指日可待乎?吾愿日本之治漢學者,益騖其遠大者,以待時用可也。 西 學 西學之濫觴,蓋始于寶永年間。德將軍家宣云,自耶穌教作亂于天草,設為厲禁,教士悉加驅逐,西書概行涂抹。及是有羅馬教士若望至,幕府命新井君美就詢海外事,君美始著《采覽異言》一書。寶永戊子,洋舶來薩州,載教士一人置之夜久島而去。既而出乞食,土人捕得送之長崎,尋送到官。有司歷問海商和蘭以為羅馬國人也。時家宣為儲副,以問君美,君美答曰:"彼來求我,茍不通言語,何以達其志?然彼亦人耳,豈同鳥語獸言,莫能悉其意也。"家宣既嗣位,遂命送致江戶,使君美按驗之。君美就之咨諏方俗,其人出懷中小冊,檢閱以答,蓋西人所譯日本方言也。久而益熟日本語,君美于是筆其所述,作《采覽異言》,即西學之始也。君美又著有《西洋圖說》、《西洋紀聞》、《西學推問》、《西學考略》、《和蘭紀事》、《阿蘭陀》、《風土記》諸書。既而和蘭船主至,君美復奉命私問之。嗣后船主問歲一人覲,君美輒就問,沿為例,復續(xù)為后語,世始知有和蘭學。尋命醫(yī)官桂甫筑、儒官青木文藏、長崎人西如見等,從蘭人習其語言,或醫(yī)術、歷算等學。而前野良澤、杉田元白等諸子各研究其術,由是西學漸行于世。自君美始倡和蘭學,然以和蘭字蚊腳蟹行,未易通解。文藏以為其說必有可取,特往長崎質譯者,習其書,始得蕃薯,請于官種之各島。民感其惠,稱曰"甘薯先生"。文藏又習種痘方。所著有《和蘭文字略考》三卷,《和蘭話譯》二卷。前野、杉田皆習蘭醫(yī),前野氏所著有《和蘭譯文略》、《蘭譯筌》、《蘭語隨筆》,杉田氏所著有《解體約圖》、《解體新書》行于世。有小石元俊者嘆其精絕,特從前野、杉田討論蘭學。名醫(yī)山脅東洋素疑蘭醫(yī),論臟腑與漢說異,召元俊使弟子數十人論難,元俊依問辨析,竟乞于官,解剖刑余尸以征之,自臟腑位置、形狀及骨節(jié)微細之處一如蘭醫(yī)所說,于是東洋及弟子乃服。關以西據蘭說以解尸以是為始,其后西京、大坂蘭學之行,則元俊首倡之也。大概元澤《六物新志》曰:"和蘭學一涂草創(chuàng)于新井白石,中興于青木文藏,休明于前野蘭化,隆盛于杉田鶴齋。近世以蘭學著者,實淵源于四先生"云。大概氏亦精蘭學,所著有《蘭學階梯》、《泰西醫(yī)說》、《蘭說夜話》、《蘭譯要訣》、《環(huán)海異聞》、《泰西新話》諸書。延享元年,將軍吉宗始建天文臺于江戶.神田又制簡天儀,后迭經廢置,更于淺草建二臺,九段坂建一臺。凡歷算推步之事,悉命司掌。處士若間長涯、麻田剛立輩亦頗習西術,故當時遂采西法以改歷焉。 外舶迭來,海疆多事,當路者皆以知彼國情,取彼長技為當務之急。文化八年始置翻譯局于淺草,天文臺中特舉蘭學者數名專譯和蘭文書,稱為蕃書和解方。安政三年丙辰,又改稱翻譯局為蕃書調所,更于翻譯之外講授蘭書。幕府尋諭:凡士人愿入學者聽。又諭諸藩,士有愿入學者亦聽。未幾英吉利、法蘭西、普魯士、魯西亞諸書并令講授,漸次設置化學、物產學、數學等三科,又命編纂英、和對譯書。文久二年壬戌,又改為洋書調所。六月.遣教授手傳津、田真一郎、西周助于和蘭留學,后二年乃歸馴。遣生徒留學外國以是為始。八月,更改校名為開成所。癸亥,又遣生徒市川文吉、小澤圭次郎、緒方四郎、大筑彥五郎等于魯西亞留學。慶應二年丙寅,又遣生徒箕作奎吾、箕作大麓、外山舍八、市川森三郎、億川一郎等于英國留學。是年特聘和蘭人特馬為理學、化學教師,延外國人為教授,蓋于此權輿。明治元年,將軍奉還政權,當幕府時,所習西學,以天文、歷算、醫(yī)術為宗,率以荷蘭人為師,逮其末造,兼及他術,并師他國。然一二西學學校,皆為官學,諸藩猶未之知。當時諸藩,若薩摩,若長門,皆力主攘夷,既麂島、馬關戰(zhàn)輒失利,則爭遣藩士,擇其翹楚,厚其資裝,俾留學外國。今之當路諸公,大率從外國學校歸來者也。維新以后,壹意外交,既遣大使巡覽歐美諸大國,目睹其事物之美,學術之精,益以崇尚西學為意。明治四年,設立文部省,尋頒學制,于各大學區(qū)分設諸校。有外國語學校,以英語為則。先是,習外國語者多從傳教士習學,通計全國教士書塾不下數百。及是官立語學校,民間聞風慕效,爭習英語.故英語最為盛行。有小學校,其學科日讀書、日習字、日算術、日地理、日歷史、日修身,兼及物理學、生理學、博物學之淺者,益以野畫、唱歌、體操謂秋千、蹴鞠之類,所以使身體習勞者。諸事。有中學校,其學科亦如小學,而習其等級之高者,術藝之精者。有師范學校,則所以養(yǎng)成教員以期廣益右也。自學制改習西學,苦于無師,舊日師長惟習漢經史,而于近時之地理、歷史、物理、算術,知者甚稀。故文部省議以養(yǎng)成教師為急務。美國有師范學校,所以教為人師者,特仿其學制并聘其國人開師范學校。凡小學教師皆于是撰取焉。有專門學校,則所以研窮學術,以期專精者也。庚午十一月,始議置專門學科,先于所聘外國教師中,舉其尤者為專門校長。壬申正月,遂開專門學校,場創(chuàng)置于/靜岡藩邸,大募生徒。既以生徒應募者不多,姑令閉場三月。國皇始臨御學校,召集師生親加詢問。癸酉,又改校名為開成學校。四月,設立法學、理學、工學、諸藝學、礦山學,為專門五科,定以法、理、工之三科以英語教授,諸藝學以佛語教授,礦山學以獨乙語教授。五月,建筑專門講習校于錦町。甲戌九月,改正教規(guī),更以法學、化學、T學,分本科、預科,別編課程。于是生徒得入本科,總計二十四人,法學九人,化學九人,工學六人,是專門生徒嚆矢也。乙亥八月,選拔文部省本校生徒十一名,命留學各國,米國九名,佛國一名,獨國一名,令各于所習之學科,分門研究,此專門學生留學外國之始也。有東京大學校,即舊幕府時之洋書調所,維新以后改稱為大學南校。庚午四月,令以大坂洋學所、化學所屬于南校。七月,大政官令諸藩舉年十六以上、二十以下之俊秀入南校,稱為貢進生。其制十五萬石以上大藩三人;五萬石以上中藩二人;一萬石以上小藩一人。既而罷之,學中制度、程課亦改革不一。至明治六年,定為法學、理學、文學三學部。于是學中規(guī)模頗近似歐美大學。分法學、理學、文學三學部。各科課程分為四年,生徒階級亦分四等,定制將來用國語教導,惟現今暫用英語,且于法蘭西、日耳曼二語中兼習其一,惟法學部必兼學法蘭西語。法學專習法律,以日本法律為主,并及法蘭西律、英吉利律、唐律、明律、大清律。并及公法。若列國交際法,結約法、航海法、海上保險法之類。理學分為五科,一化學科,二數學、物理學及星學科,三生物學科,四工學科,五地質學及采礦學科。其第一年課程,各科所習無甚異同,后三年間則各隨其體質專修一科。文學分為二科,一哲學、謂講明道義。政治學及理財學科,二和漢文學科。皆兼習英文或法蘭西語、或日耳曼語。凡習文學科者第一年課程大同小異,第二年即分科專修。其東京醫(yī)學校并隸于本校焉。此外有工部大學校,以教電信、鐵道、礦山之術。有海陸軍兵學校,以教練兵、制器、造船之術。天文中葡萄牙船來大隅,始得鳥銃,島主種子島久時命工摸造之而不成,明年船又來,乃得其法。其后薩摩得之,雄于九州,北條氏得之,遂并關八州。慶安四年,將軍家綱命北條正房,就和蘭人學戰(zhàn)法及大炮、火箭之法,正房錄為一書以獻。然以時方治平,無講求其術者。迨海疆事起,蘭學者流爭譯炮術諸書以傳其法。當時水戶藩源齊昭最重其器,有請銷梵鐘悉以鑄炮之疏。信濃人佐久間啟,嘗作炮卦,仙臺人大概磐溪亦習炮術,皆鑄而試之有效。幕府既知西國兵事之精,乃遣矢田崛景、藏勝麟太郎于長崎,就和蘭人學操汽船術,又遣梗本釜次郎、赤松太三郎往和蘭學海軍,大鳥圭介往法國學陸軍,蓋爾時已習西法矣。維新以后,日以擴充,遂專設兵校,馀詳《兵志》中。有農學校,以教種植。教之物性,教之土宜,教之地質,教之栽種之法,培養(yǎng)之方。于勸農局設植物園,羅聚五洲種植之品親試驗之。日本自開蘭學,亦有為本草學者,第舉外國異種,辨其名與其性耳,未及種植之法也。明治七年,澳國開博覽會,委員津田仙從農學家荷衣伯連得三新法,一日氣筒,疊磚如筒藏于地中。俾大氣吸入土中,則地質增肥,物益茂盛。一曰樹枝偃曲法,凡果實花時,取其枝之向上,以繩縛之,令其偃曲而傾下,使枝減生力,則本干長大,新芽發(fā)生,花實穰盛,一一皆如意所欲。一日配合法,亦于果實初花時,用蜂蜜各物涂于花,使雌雄蕊合,如此則結果大而多,施之谷類,收獲亦數倍,歸試于國頗有效云。商學校,以教貿易。教之算數,教之溥,教之款援酬酢之法,投機射利之方。目本不慣營兩,其術殊拙,維新以來,始有士族豪家從事于此者,近日商學校甚盛。工學校,以教技巧。多習西人以機器制作之法,凡金石草木之工,變更利器,亦多摸西制。女學校,以教婦職。多習纂組縫紉之T,并及音樂。初,開拓次官黑田清隆歸自美國,極陳教育婦女之要,政府從其言,選女子五名,命以官費留學美國,又于東京設女子師范學校,其后各地慕效,女學校益多。凡學校無論官立、出于官費者為官立。公立、各地方、郡區(qū)、町村聯合而設立者為公立。私立,出于私費者為私立。皆受轄于文部,學規(guī)教則命文部卿監(jiān)督之。朝廷既崇重西學,爭延西人為之教師。明治六七年間,各官省所聘,府縣所招,統(tǒng)計不下五六百人。初征諸藩貢進生留學外國,既乃擇專門學生、大學生學之小成者,以官費留學。初遣留學生擇年少聰穎未嘗學問者,而其中輕佻浮躁之徒,未有進益,先染惡習。政府以所費多而所得少,乃悉召還,再以學優(yōu)者遣往。而各府縣子弟,以私費學于外國者尤眾。既廣開黌校,延師督教,朝夕有課,講誦有程。而隸于學校者,有動物室、植物室、金石室、古生物室、土木機械模型室、制造化學諸品室、古器物室,羅列各品以供生徒實地考驗之用。 各官省爭譯西書,若法律書、農書、地理書、醫(yī)書、算學書、化學書、天文書、海陸軍兵書,各刊官板以為生徒分科學習之用。外交以后,福澤諭吉始譯刊英文,名《西洋事情》,世爭購之。近年鉛制活板盛行,每月發(fā)行書籍不下百部,其中翻譯書最多,各府縣小學教科書概以譯書充用。明治五年,仿西法設出版條例,著書者給以版權,許之專賣,于是士夫多以著書謀利益者?,F今坊間所最通行者為法律書、農書及小學教科書。復有書籍館,匯聚古今圖書以縱人觀覽,統(tǒng)計全國官、私書籍館為數十六所,藏和、漢書凡二十六萬九千六余卷,洋書十八萬二百余卷,館中各有章程,有愿讀某書者悉許入覽,惟不許攜出。博物館陳列歐亞器物以供人考證,辛未五月,始于九段坂上物產園開小博覽會,以物產掛田芳男等董其事,是為博覽會之始。自是年至十一年六月,所開博覽會共四十五處。新聞紙論歹內外事情以啟人智慧。明治十一年,計東京及府縣新聞紙共二百三十一種,是年發(fā)賣之數計三千六百一十八萬零一百二十二紙。在東京最著名者為《讀賣新聞》、《東京日日新聞》、《郵便報知新聞》、《朝野新聞》、《東京曙新聞》,多者每歲發(fā)賣五百萬紙,少者亦二百萬紙云。先是,文久三年,橫濱既通商,岸田吟香始編雜志,同時外國人亦編《萬國新聞》。明治元午,西京始刊《太政官日志》,蘭學者柳川春三又于江戶刊《中外新聞》,米國人某亦于橫濱著《藻鹽草》,然爾時世人未知其益也。四年,廢藩立縣,改革政體,新聞論說頗感動人心。其明歲,英人貌剌屈作《目新真事志》,始用洋紙與歐美相類。繼而《東京日日新聞》、《報知新聞》等接踵而起,日肆論說,由是頗誹毀時政,摘發(fā)人私,政府乃設讒謗律,新聞條例,有毀成法、害名譽者,或禁獄,或罰金。然購讀者益多,發(fā)行者益盛,乃至村僻荒野亦爭傳誦,皆謂知古知今益人智慧莫如新聞,故數年驟增,其數至二百余種之多。計其中除論說時事外,專述宗教者二十六,官令法律六,理財通商二十九,醫(yī)學、工藝二十六,文事、兵事十九。多每日刊行者,亦有每旬、每月刊布者。又洋文新聞英文三種,法文二種。當政府設立新聞條例之初,有《萬國新志》系以英人編纂和文,犯例而不甘受罰,謂外國人按約無遵奉日本法律之理。政府告之英國公使,謂茍如此則日本新聞假名于外人,例將為虛設。公使從其言,乃布告英民,除英文新聞外,如以日本文刊行者,即應遵日本罰則云。附識于此。 由是西學有蒸蒸日上之勢。西學既盛,服>其教者漸多,漸染其說者益眾。論宗教則謂敬事天主,即儒教所謂敬天;愛人如己,即儒教所謂仁民;保汝靈魂,即儒教所謂明德。士夫緣飾其說,甚有謂孔子明人倫,而耶穌兼明天道者。論義理,則謂人受天地之命以生,各有自由自主之道;論權利,則謂君民、父子、男女各同其權。淺學者流張而恣之,甚有以綱常為束縛,以道德為狹隘者。異論蜂起,倡一和百,其勢浸淫而未已,若夫國家政體多采西法,則他志詳之矣。 外史氏日:以余討論西法,其立教源于墨子,吾既詳言之矣。而其用法類乎申韓,其設官類乎《周禮》,其行政類乎《管子》者,十蓋七八。若夫一切格致之學,散見于周秦諸書者尤多。余考泰西之學,墨翟之學也。"尚同、兼愛,明鬼事天",即耶穌十誡所謂"敬事天主,愛人如己"。他如化征易若蛙為鶉,五合水、火、土,雖然鑠金、腐水、離木,同重,體合類異,二體不合不類,此化學之祖也。均發(fā)均縣輕重而發(fā)絕不均也,均其絕也莫絕,此重學之祖也。一少于二,而多于五,說在重非半弗。新倍二尺,余尺去其一,圓一中同。長方柱隅四歡,圓規(guī)寫殳,方柱見股,重其前弦,其股法意規(guī)圓三。此算學之祖也。臨鑒立景,二光夾一光,足被下光,故成景于上首;被上光,故成景于下鑒;近中則所鑒大,遠中則所鑒小,此光學之祖也。皆著《經·上下篇》。《墨子》又有《備攻》、《備突》、《備梯》諸篇,《韓非子》、《呂氏春秋》備言墨翟之技,削鳶能飛,非機器攻戰(zhàn)所自來乎?又如《大戴禮》:曾子日:"如誠天圓而地方,則是四角之不掩也。"《周髀注》:"地旁沱四隋,形如覆架。"《素問》:"地在天之中,大氣舉之。"《易乾鑿度》:"坤母運軸。"《蒼頡》云:"地日行一度,風輪扶之。"《書考靈曜》:"地恒動不止而人不知。"《春秋元命苞》:"地右轉以迎天。"《河圖括地象》:"地右動起于畢。"非所謂地球渾圓,天靜地動乎?《亢倉子》日:"蛻地謂之水,蛻水謂之氣。"《關尹子》日:"石擊石生光,雷電緣氣而生,可以為之。"《淮南子》日:"黃埃青曾、赤丹白磐,元砥歷歲生鴻,其泉之埃上為云,陰陽相薄為雷,激揚為電,上者就下,流水就通而入于海。煉土生木,煉木生火,煉火生云。煉云生水,煉水反土。"中國之言電氣者又詳矣。機器之作,《后漢書》:張衡作候風地動儀,施關發(fā)機,有八龍銜丸,地動則振龍發(fā)機吐丸,而蟾蜍銜之?!对贰罚喉樀鬯鞂m漏,有玉女捧時刻籌,時至則浮水上,左右二金甲神,一懸鐘,一懸鉦,夜則神人按更而擊。奇巧殆出西人上。若黃帝既為指南車,諸葛公既為木牛流馬。楊么既為輪舟,固眾所知者。相土宜,辨人體,窮物性,西儒之絕學,然見于《大戴禮》、《管子》、《淮南子》、《抱樸子》及史家方伎之傳,子部藝術之類,且不勝引。至天文、算法,本《周髀》蓋天之學,彼國談幾何者,譯稱借根方為東來法,火器之精,得于普魯斯人,為元將部下卒,彼亦具述源流。近同文館丁韙良說電氣,道本于磁石引針、琥珀拾芥。凡彼之精微,皆不能出吾書也。蓋中土開國最先,數千年前環(huán)四海而居者,類皆蠻夷戎狄,鶉居蛾伏,混沌芒昧。而吾中土既圣智輩出,凡所以厚生利用者,固已無不備。其時,儒者能通天、地、人,農夫戍卒能知天文、工執(zhí)藝事,得與坐而論道者,居六職之一。西人之學,未有能出吾書之范圍者也。西人每謂中土泥古不變,吾獨以為變古太驟。三代以還,一壞于秦之焚書,再壞于魏晉之清談,三壞于宋明之性命,至詆工藝之末為卑無足道,而古人之實學益荒矣。大清龍興,圣祖崛起,以大公無外之心,用南懷仁、湯若望為臺官,使定時憲。經生之兼治數學者,類多融貫中西,闡竭幽隱,其精微之見于吾書者皆無不樂用其長。特憾其時西人藝術猶未美備,不獲博采而廣用之耳。 百年以來,西國日益強,學日益盛,若輪舶,若電線,日出奇無窮。譬之家有秘方,再傳而失于鄰人,久而跡所在,或不憚千金以購還之。今輪舶往來,目擊其精能如此,切實如此,正當考求古制,參取新法,藉其推闡之妙.以收古人制器利用之助。乃不考夫所由來,惡其異類而并棄之,反以通其藝為辱,效其法為恥,何其隘也!夫弓矢不可敵大炮,槳櫓不可敵輪舶,惡西法者亦當知之。特未知今日時勢之不同,古人用夏變夷之說深入于中,誠恐一學西法,有如日本之改正朔,易服色,殊器械以從之者,故鰓鰓然過慮。欲并其善者而亦棄之,固亦未始非愛國之心。顧以我先王之道德,涵濡于人者至久;本朝之恩澤,維系于人者至深。所謂天不變道亦不變,終不至盡棄所學而學他人。彼西人以器用之巧,藝術之精,資以務財、訓農,資以通商、惠工,資以練兵,遂得縱橫倔強于四海之中。天下勢所不敵者,往往理反為之屈,我不能與之爭雄,彼挾其所長,日以欺侮我,凌逼我,終不能有簪筆雍容坐而論道之日,則思所以捍衛(wèi)吾道者,正不得不藉資于彼法以為之輔,以中土之才智,遲之數年即當遠駕其上,內則追三代之隆,外則居萬國之上,吾一為之而收效無窮矣。曾是一慚之不忍,而低首下心、沁沁睨睨,為民吏羞乎?且器用之物,原不必自為而后用之,泰西諸國以互相師法而臻于日盛,固無論矣,日本蕞爾國耳,年來發(fā)憤自強,觀其學校分門別類,亦駁駁乎有富強之勢。則即謂格致之學,非我所固有,尚當降心以相從,況古人之說,明明具在,不恥術之失其傳,他人之能發(fā)明吾術者反惡而拒之,指為他人之學,以效之法之為可恥,既不達事變之甚,抑亦數典而忘古人之實學,本朝之掌故也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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