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子臣于莊公,公不說,飲酒,令召晏子。晏子至,入門,公令樂人奏歌曰:「已哉已哉!寡人不能說也,爾何來為〔一〕?」晏子入坐,樂人三奏,然後知其謂己也。遂起,北面坐地。公曰:「夫子從席,曷為坐地?」晏子對曰:「嬰聞訟夫坐地,今嬰將與君訟,敢毋坐地乎?嬰聞之,眾而無義,彊而無禮,好勇而惡賢者,禍必及其身〔二〕,若公者之謂矣〔三〕。且嬰言不用,願請身去。」遂趨而歸〔四〕,管籥其家者納之公,財(cái)在外者斥之市。曰:「君子有力于民,則進(jìn)爵祿,不辭富貴;無力于民而旅食,不惡貧賤?!顾焱叫卸鴸|〔五〕,耕于海濱。居數(shù)年,果有崔杼之難〔六〕。
〔一〕 孫星衍云:「『已』、『說』、『來』為韻?!埂蛱K時(shí)學(xué)云:「『來為』當(dāng)作『為來』,『哉』與『來』協(xié)也。」◎文廷式云:「當(dāng)以『哉』、『來』為韻,孫說誤?!?/em>
〔二〕 孫星衍云:「『義』、『禮』,『賢』、『身』,各為韻。」
〔三〕 于鬯云:「『者』字羨?!?/em>
〔四〕 則虞案:楊本作「趣」。
〔五〕 則虞案:元本「遂」誤「逐」。
〔六〕 則虞案:此亦寓言也。晏子之父桓子卒於襄公十七年,左傳正義謂晏子時(shí)猶未為大夫,時(shí)齊靈公二十六年也。逾年,晉人來伐,靈公入臨菑,晏子止公,見齊世家。是晏子入仕,在靈公二十七年,又逾年,崔杼立莊公,在位先後五年,而崔子弒君,晏子哭尸。晏子於此時(shí),並未去朝居?xùn)|海,此不可信者一;古無臣與君訟之理,晏子既以無禮為諫,而己復(fù)以無禮要君,必?zé)o其事,此不可信者二;觀其諍諫之辭,膚廓而不切於事,其辭人人能言之,亦毋庸坐地而後發(fā),此不可信者三;崔氏之擅權(quán),早在靈公之時(shí),不待智者皆知崔氏之患,況崔氏之弒,發(fā)於莊公之好色邪僻,與此樂人奏歌若不相涉,此不可信者四。此乃後人託詞為之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