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力克依也速該去對德薛禪說:“也速該想帖木真,好生心疼,教我來取。”德薛禪說:“既是想呵,教去見了便回。”遂引將回去了。
那年春間,俺巴孩皇帝的兩個夫人斡兒伯、莎合臺祭祀祖宗時,訶額侖去得落后了,祭祀的茶飯不曾與。訶額侖對說:“也速該死了,我的兒子將來怕長不大么道?大的每的胙肉分子為甚不與?眼看看的茶飯不與了,起營時不呼喚的光景做了也?”
斡兒伯、莎合臺那兩個夫人道:“你行無請喚的禮,遇著茶飯呵便吃。俺巴孩皇帝死了么道,被訶額侖這般說?
“論來呵,可將這母子每撇下在營盤里,休將他行!”第二日起行時,塔兒忽吉乞鄰禿黑、脫朵延吉兒帖等,果然將他母子每撇下了。當有察剌合名字老人勸時,脫朵延吉兒帖說道:“深水干了,明石碎了?!辈粡乃麆瘢鹆?,又將察剌合老人脊背上刺了一槍。
察剌合老人被傷在家里臥時,帖木真來看他。老人說:“你父親收的,并俺眾人的百姓,被他將去,因勸他的時分,被他傷了?!碧菊婵迣⒊鋈?。訶額侖親自上馬,教人拿了英槍,領著人去,將一半人邀下了。那一半邀下的人,也不肯停住,都隨著泰亦赤兀去了。
泰亦赤兀惕兄弟每將他母子撇下時,訶額侖好生能事,拾著果子,撅著草根,將兒子每養(yǎng)活了。這般艱難時分,養(yǎng)得兒子每長成了,都有帝王的氣象。
訶額侖菜蔬養(yǎng)來的兒子,都長進好了,敢與人相抗。為奉養(yǎng)他母親上頭,將針做鉤兒,于斡難河里釣魚,又結網捕魚,將母親奉養(yǎng)了。
一日,帖木真、合撒兒、別克帖兒、別勒古臺四兄弟同坐釣魚。時帖木真釣得一個金色魚兒,他異母弟別克帖兒、別勒古臺兩個奪要了。帖木真、合撒兒二兄弟回家對母親說:“我釣得一個金色魚,被別克帖兒、別勒古臺奪了?!彼赣H說:“您兄弟每如何那般?”做譬諭說道:“除影兒外無伴當,除尾子外無鞭子。咱每受泰亦赤兀兄弟每的苦,報不得時,如何恰似在前阿闌娘娘的五個孩兒般不和順?您每休那般做!”
自那里,帖木真、合撒兒兩兄弟,不喜他母親說,又說:“我昨前射得個雀兒,也被他奪了;今遭釣得個魚,又被他奪了。似這般呵,一處怎生過?”說了,兩兄弟將門簾子丟著出去。那時別克帖兒在小山上放馬坐著。帖木真自后隱著,合撒兒自前隱著,將箭抽著,要射他時,被別克帖兒見了,說:“泰亦赤兀兄弟的苦受不得,仇怎生能報?如何將我如眼中的毛,口中的梗,容不得?我死就死,您休將我別勒古臺棄了。”說訖,盤腳坐著,等他的箭。帖木真兩兄弟,自前自后,將別克帖兒射死了。
帖木真、合撒兒回到家里,他母親訶額侖見他兩個孩兒的顏色,心里覺了,說道:“您初生時,手里握著黑血塊生來。您每如吃胞衣的狗般,又如沖崖子的猛獸般,又如忍不得怒氣的獅子般,又如活吞物的蟒蛇般,又如影兒上沖的海青般,又如噤聲吞物的大重般,又如咬自羔兒后跟的風駝般,又如靠風雪害物的狼般,又如趕不動兒子將兒子吃了的鴛鴦般,又如護窠的豺狼般,又如不疑貳拿物的虎般,又如妄沖物的禽獸般。您除影子外無伴,當尾子外無鞭子。泰亦赤兀惕兄弟每的苦受不得,仇怎生般報得?思想間,您怎生過了,又這般做?”如此將老人每的言語引證著,將他兒子每怪了。
那般住間,泰亦赤兀惕乞鄰勒禿黑說道:“原撇下帖木真母子每,如今莫不似飛禽的雛兒般毛羽長了,走獸的羔兒般大了!”領著伴當來看。帖木真母子每見他每來,心上畏怕。別勒古臺于密林內將木頭折折,札做寨子,又將合赤溫、帖木格、帖木侖三個小的,藏在崖縫里。合撒兒與泰亦赤兀惕每相射斗間,泰亦赤兀惕大聲叫著說:“只將你哥哥帖木真來,其余的人我不要?!币虼颂菊嫖放?,上馬走入山林里去,被泰亦赤兀惕看見了,隨后趕到帖兒古捏名字的山行。帖木真鉆入密林里去了,泰亦赤入惕每不能入去,周圍守著。
帖木真在密林內過了三宿,牽著馬出來時,將鞴的鞍子脫落在地?;厝タ春?,扳胸肚帶,依舊扣著。說道:“肚帶扣著,鞍子脫落呵,猶可。扳帶扣著,鞍子如何脫落的?莫不是天止,當住我么?”復回去住了三日。又出來時,密林口子,帳房般一塊大白石倒下塞著。帖木真說:“莫不是天止當我么?”又復回去住了三日。前后共住了九日,無吃的茶飯,說道:“這般無名如何死了,不如出去?!睂⑷】谧邮叺哪?,用削箭刀子割開,牽著馬下山來,被泰亦赤兀惕守的人拿將去了。
塔兒忽臺乞鄰勒禿黑將帖木真拿去,于他百姓內傳了號令,教每營里住一宿,徇著行。時正當四月十六日,泰亦赤兀惕每于斡難河岸上做筵會,日頭落時散了。此時教一個年小軟弱的人守著帖木真。帖木真見人散了,將那年小弱的人用枷梢于頭上打倒,走了,走到斡難河邊林內臥著,恐怕人見,又入斡難河水的溜道里仰臥著,身在水里,但露出面來。那個失了人的人大聲叫著說:“拿住的人脫走了么道!”叫時,散了的泰亦赤兀惕聚來著,白日般月明里,斡難河邊樹林里挨排著尋。帖木真在溜道里臥著,速勒都孫姓氏鎖兒罕失剌名字的人經過尋時,正見著,說道:“正為你這般有見識了,所以上泰亦赤兀惕兄弟每妒害你。你謹慎,只那般臥著,我不告你?!蹦前阏f了,過去了。
泰亦赤兀惕每再回排尋共說時,鎖兒罕失剌再說:“你每白日里失了人,如今黑夜里如何尋的?再回原行的路上去,將不曾見處仔細排尋了,散著,明日再聚著尋,這帶枷的人那里去?”這般說了,再回去尋時,鎖兒罕失剌再經過,對帖木真說:“我每只這一遍排尋,回去了,明日再來尋。如今我每散了后,你自尋你母親、兄弟去,若見人時,休說我見你來?!闭f訖,過去了。
他每散了后,帖木真心里想著說:“昨前每營里輪流著教看守我時,鎖兒罕失剌家里宿呵,他的沈白、赤老溫名字的兩個兒子,心里憐憫我,夜里與我脫了枷,教散宿來。如今鎖兒罕失剌將我見了,又不肯對人說,幾次經過去了。如今只他那里去,必救了我?!彼皂樦与y河,尋鎖兒罕失剌去了。
他家的記號,打馬奶子,自夜到明。聽著這記號行呵,聽得打馬奶子聲,到他家里。入去呵,鎖兒罕失剌說:“我教你尋你母親、兄弟去,你如何又來?”他的沈白、赤老溫兩個兒子說:“雀兒被龍多兒趕入叢草去呵,叢草也能救他性命。草尚能如此,咱每行來的人不能救他呵,反不如叢草?”所以將帖木真枷開著燒了,于他后面盛羊毛的車子里藏了,分付他合答安名字的妹子看著,說:“任誰行,休對他說?!?
第三日,泰亦赤兀惕兄弟每說:“帖木真莫不是人藏了他,將俺自火里搜一搜!于是搜到鎖兒罕失剌家,房里、車里、床下都搜遍了,落后搜到載羊毛的車上,將車門內的羊毛掀出,掀到車后時,鎖兒罕失剌說:“似這般熱天氣,羊毛里若有人,如何當的?”搜的人所以下車去了。
搜的人去了后,鎖兒罕失剌對帖木真說:“你險些將我斷送得煙消火滅,如今你母親、兄弟行尋去?!迸c了他一個無鞍子甘草黃白口不生駒的騍馬,再煮熟了一個吃兩母乳得肥羔兒,皮桶里盛著,與了馬奶子,更與了一張弓、兩只箭,不曾與他火鐮,這般打發(fā)教去了。
帖木真去了,到他原把的寨子處蹤跡,逆著翰難河踏將去了。有乞沐兒合名字的河,西通著斡難河。見那小河邊,有行的蹤跡,就逆那小河尋將去。那小河邊,有別帖兒名字的山,那山根前有豁兒出恢名字的孤山,那里與他母親、兄弟每相遇著了。
帖木真那里相遇著了,又去不兒罕山前有古連勒古名字的山,那山里有桑沽兒河,河邊有合剌只魯格名字的小山,有個青海子,做營盤住其間,打捕土撥鼠、野鼠,吃著過活了。
一日,帖木真的慘白騸馬八匹在家被賊劫將去了。又有一個甘草黃馬,他兄弟別勒古臺騎著,捕土撥鼠去了。到晚馱著土撥鼠回來。帖木真說:“我的馬被人劫去了?!闭f了,別勒古臺說:“我趕去?!焙先鰞赫f:“你不能,我趕去?!碧菊嬗终f:“您都不能,我去。”就騎著那甘草黃馬,踏著那八個馬的掃道,襲將去,行了三宿。那一日清早,路上多馬群中,見一個爽利后生擠馬乳,問他:“你曾見慘白騸馬八匹來么?”那后生說:“今早日未出時,有這樣八匹馬自這里趕過去了。去的蹤跡,我指與你!”說了,他將帖木真騎的馬放了,換與他一個黑脊白馬騎了。他也不去自家里,將他擠乳的皮桶、皮斗著草蓋了,對帖木真說:“你來好生艱難,男子的艱難都一般,我與你做伴,一同趕去。我的父名字喚做納忽伯顏,止有我一個兒子,我的名喚做孛斡兒出。”說了后,踏著蹤跡,又行了三宿。至日晚時,到一個百姓圈子行,見他那八個馬在圈子外立著。帖木真說:“伴當!你這里立著,我去把這馬趕出來?!必梦觾撼稣f:“我既與做伴來了,如何我這里立?”一同跑著馬入去,將馬趕出去了。
隨后人每陸續(xù)趕將來,一個騎白馬的人,手里執(zhí)著套馬竿,將次趕到根前。孛斡兒出說:“你弓箭將來,我與他廝射!”帖木真說:“為我的上頭,恐傷著你,我與他廝射!”便回去與他廝射。那騎白馬的人,將套馬竿指著帖木真說:“立住了?!彪S后那賊每的伴當,也都趕將來。見日落黃昏,天色黑了,那后來的人都立住著,落后了。
那夜兼行了三晝夜,回到納忽伯顏處,帖木真對孛斡兒出說:“不是你呵,我這馬如何得?咱兩人可以分,你要多少?”孛斡兒出說:“我見你辛苦著來,所以濟助做伴去,如何做外財般要你的?我父親只我一個兒子,置的家財與我盡勾。我不要你的!若要你的呵,與你做伴來的濟甚事?”說了。
到納忽伯顏家里,見他為失了兒子孛斡兒出,垂著淚哭。忽然見他每到了,將他兒子看看,一邊廂哭,一邊廂怪。他兒子孛斡兒出說:“我不知為甚么?見這好伴當艱難著來,便與他做伴去了來,如今來了也。”說訖,走著馬去,將原蓋下的擠乳的皮桶、皮斗來了,殺了一個吃二母乳的肥羔兒,又皮桶里盛了馬奶子,馱的般整治了,與帖木真做行糧。納忽伯彥說:“你兩個年小的,常相顧盼,明后休相棄!”帖木真辭去,行了三晝夜,到桑沽兒河邊家里。他母親訶額侖并合撒兒兄弟每正愁間,見他回來,好生歡喜了。
初,帖木真九歲時,與德薛禪的女兒孛兒帖兀真相離了來。此時與弟別勒古臺順著客魯漣河尋去,到扯克徹兒、赤忽兒忽山兩間,尋著德薛禪家。德薛禪見了帖木真,好生大歡喜,說:“知得泰亦赤兀兄弟每嫉妒你,我好生愁著,絕望了來,今日僅得見你。”說了,將孛兒帖女兒與帖木真做了妻。德薛禪與他妻搠壇同送帖木真夫妻回去了。到客魯漣河兀剌黑啜勒的邊隅,德薛禪回家來了。搠壇直送他女兒到帖木真家里。
搠壇送他女兒到帖木真家,回去了。后帖木真欲要孛斡兒出做伴,使別勒古臺喚去。勃斡兒出見了別勒古臺,又不對他父說,騎著個拱脊黃馬,馱著個青毛襖子,與別勒古臺一同來了。自那里做伴,后再不曾相離。
自桑古兒河邊起了,到客魯漣河源頭不兒吉名字的地岸根前,做下營盤住了,搠壇的女孛兒帖兀真行上見公姑的禮物,將一個黑貂鼠襖子有來。帖木真說:“在前俺的父也速該皇帝與客列亦惕種姓的王罕契合,便是父一般,他如今在土兀剌河邊黑林子里住著,我將這襖子與他?!庇谑翘菊嫘值苋齻€,將著那襖子送去。見了王罕,帖木真說:“在前日子,你與我父親契合,便是父親一般,今將我妻上見公姑的禮物,將來與父親?!彪S即將黑貂鼠襖子與了。王罕得了襖子,大歡喜著說道:“你離了的百姓,我與你收拾;漫散了的百姓,我與你完聚。我心下好生記著?!闭f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