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卷七

熙朝新語 作者:(清)徐錫齡、錢泳


  正白旗漢軍陳夢球,康熙甲戌進(jìn)士,未與館選。上特召試《圣人之本論》一篇,稱旨,補(bǔ)選庶吉士。異數(shù)也。

  高安朱文端公軾,少好學(xué),用志不紛。塾師嘗會飲,公不與,讀書不輟。師命餉以酒內(nèi),置座間若無睹也。每于古大儒、名臣、循吏之行,輒筆記之。康熙癸酉領(lǐng)鄉(xiāng)薦第一,甲戌進(jìn)士,改庶吉士,累官文華殿大學(xué)士。有《可亭十三種》行于世。

  康熙甲戌,丹徒裴之仙偕數(shù)人入都會試,有善扶乩者同往。

  問中否,乩判一貴字,眾不解。后裴中會元,裴故眇一目,始悟向所判貴字,乃中一目人也。

  吳文簡公襄之父與一僧善,后僧患足疾坐山中。一日忽見僧自外至,徑趨入內(nèi)。跡之,則夫人方坐蓐。誕一子,即文簡公也。由癸巳翰林歷官禮部尚書??滴跞梢拢c千叟宴。

  《紀(jì)恩詩》云:“六旬今列千官宴,兩榜原登萬壽科?!?br />
  宋牧仲犖,先撫湖北,后撫江蘇,振拔名流,提挈后進(jìn),士林德之。性嗜古,精鑒賞,名人書畫一見即別真贗。嘗寫水墨蘭竹小幅,湯西崖題詩云:“竹箭美必采,澤蘭香宜紉。公乎鎮(zhèn)東南,空谷無幽人。偶然托墨妙,寫此平生心。咨嗟魏公儔,小筆乃爾神?!苯鑸D頌德,洵非諛語。

  康熙間梁溪陸生者,忘其名,少好學(xué),弱冠游庠。家小康,以好施故中落。妻父故富翁也,頗輕薄之,翁婿往還蹤跡日稀。

  后值鄉(xiāng)試,陸以無力納卷,且妻已有妊八月余,慮無人周顧,意不欲往。同人固強(qiáng)之,捐資以助,陸不能卻,陰屬人聞于妻父母,冀免內(nèi)顧憂,而翁夫婦若不聞也者。陸為同伴所迫,怏怏而去,倉卒終場。歸則妻患痢甚劇,醫(yī)決不起,陸徬徨無措。

  夜半,妻渴甚索飲,欲溫之,苦無薪,足下有破板,將取以燎火。板甫揭,見白蟻蠕動。撥視之,下有巨甕盛白鏹焉。喜欲告妻,聞扣扉甚急。啟關(guān)未及詢,眾擁而入,乃報錄人也。正錯愕間,又聞妻大聲作喘,視之,已生一子,呱呱在床矣。一息之間,三喜畢集。信所謂困極而享者耶。

  康熙四十一年九月十五日,兵部尚書兼都察院右都御史、總督河道軍務(wù)臣張鵬翮《河工告成疏》曰:“河工一事,每廑睿慮,親臨閱視,洞悉原委。宸衷獨斷,區(qū)畫精詳。拆攔黃壩以通??冢羲畨?。開陶莊引河,以導(dǎo)河北行。培高堰,筑六壩,以束淮敵黃。挑張??凇⑴峒覉?、張家莊等引河,以暢淮流。修歸仁堤,以節(jié)宣睢水。塞時家馬頭,以杜黃水旁溢。

  開王家營減水壩,挑鹽河,以泄黃淮漲水。鑿戚字堡諸引河,逢灣取直,以分水勢。杜邵伯更樓諸口,修運河兩岸排樁。浚深運河,改修中河,以利漕運。疏人字芒稻河,涇澗諸河,以泄運河漲水。挑海溝、蝦須等河,以泄下河積水。建高郵、南關(guān)、車邏諸滾水壩,以資蓄泄。工程次第完畢。今歲伏汛,黃淮并漲,逾月不消,水勢大過三十五年,而堤防保固,??谕〞常\道深通,民獲耕獲,黃童白叟,感戴圣恩,歡聲如雷,洋溢原野。此皆我皇上神謨睿慮,上與天通。燭照于事前,符驗于事后。用能臻地平天成,萬世永賴之鴻休偉績”等語。有旨,明歲閱視河工。四十二年,圣駕南巡。三月,以淮黃告成,頒詔天下。

  賴塔拉巴圖魯從征耿逆,一日浴于溪,覺水底有物,槎枒如古木,因縛以繩引出之。乃一龍首,須鬣宛然,所縛者乃其角也。見者驚走,賴神色不變,徐解其縛。少頃,雷雨晦冥,龍騰空而上。自是人呼賴為縛龍巴圖魯。

  錢香樹陳群為翰林時,舟行失足入水,家人救以篙得免。

  謂人曰:“吾聞墜水者必有鬼物憑之,倘遇李太白,便把臂去矣?!贝稳者^李白樓,題云:“昨夜未曾逢李白,今朝乘興一登樓。樓中人已騎鯨去,樓影當(dāng)空占上游?!?br />
  海鹽徐個臣容,鄉(xiāng)試前祈夢于忠肅祠,神告之曰:“歸語汝祖,以吳三桂一事報汝也。”容心惡之,既而榜發(fā),竟入彀,而終不悟所謂吳三桂者。歸語其祖,年已及耄,亦茫然不知,久之乃曰:“是矣。三十余年前,有仆吳姓,與婢女名三桂者有私。汝曾祖母掠治之,吾力諫得免,即以三桂配吳。不謂為神明所鑒,貽福于汝。汝其勉之?!?br />
  武進(jìn)周清原,祈夢于忠肅祠,忠肅迎揖之,有童子立戶側(cè),吟“一片冰心在玉壺”句。讀壺為衡,竊訝之,不敢問。頃辭出,忠肅送及階,握手言曰:“余事在爾,爾事在余?!庇X后不解所謂。入都謁侍講董公訥,公一見如故,留館其家。先是,董公夢忠肅拜訪,若有所囑,未及咨而寤。質(zhì)明周至,故異而優(yōu)禮之。己未應(yīng)試鴻博,賦題《璿璣玉衡》。恍悟前夢,文思沛然,一如夙構(gòu)。遂取一等第九名,授檢討,纂修《明史》。

  周適分得《于忠肅傳》,同官有以易儲事議之者,周立辯其誣,論始定。初,周赴試后,有平韓卿者精于數(shù),董公使為周占之,當(dāng)?shù)眉谰?。董云太尊,曰:“否則助教。”及命下謝恩,章服未具,假之平原張良哉官助教者。始信平言有驗也。

  西藏達(dá)卜喇巖前有前朝《紀(jì)功碑》,漫漶剝蝕,僅存十六字云:“云山為劍,風(fēng)樹為旗。用彰我武,永靖邊夷?!辈恢ㄓ诤螘r。

  本朝康熙六十年,蒙古王貝勒貝子公臺吉及土伯特酋長以西藏平定,請于彼地建碑紀(jì)績,奉旨準(zhǔn)行。以御制碑文頌發(fā)泐石,仰見皇威廣播,聲教遐敷,千古為昭矣。

  康熙辛丑狀元聊城鄧悔廬鐘岳,工書法,友愛諸弟,或暮歸過時,必俟于門,諸弟不敢夜出。鄉(xiāng)黨重之。

  李文襄公之芳,由順治丁亥進(jìn)士官至文華殿大學(xué)士,剛正沉毅。總督浙江時,平定耿逆不動聲色,以身系天下之重,使數(shù)千里危而復(fù)安。真社稷臣也。

  黃陂王宗伯澤宏未第時,自黃岡赴京,過廬山宿蓮花宮。

  未晚而睡,夢坐大殿,見眾僧誦經(jīng),取案上棗數(shù)枚啖之,遂醒,口中尚有余味。正訝間,忽見眾僧掌燈列席。問之,是日乃此庵主凈月上人忌辰,眾方祭祀。宗伯大異,起視所供棗,頂上微缺如少數(shù)枚者,乃悟前身即凈月也。

  士未遇時,遭人白眼,得志后猶憶及之,甚或見諸語言文字間,要非盛德事也,然亦有足快人意者。德清蔡狀元啟僔.赴公車時,有同年為山陽令,投刺往謁。令批其刺,令閽人查明回復(fù),蔡怫然而去。及第后,令以厚帑謝過。卻之,寄詩云:“一肩行李上長安,風(fēng)雪誰憐范叔寒。寄語山陽賢令尹,查明須向榜頭看?!?br />
  孫侍郎在豐官侍講時,上命講“性相近也”。對曰:“性本圣愚一樣,但此論義理之性。若氣質(zhì)之性,便不能一樣?!?br />
  上曰:“義理、氣質(zhì)有兩個性乎?”對曰:“義理即在氣質(zhì)之中,二者一也?!鄙霞钨p之。

  康熙二十二年正月十四日,上御乾清門,宴內(nèi)閣大學(xué)士、學(xué)士、各部院等堂官、翰林院學(xué)士、講讀、日講、編檢、詹事坊局、科道掌印官九十三員。敕諸臣?xì)g忻暢飲,笑語無禁。宴畢,復(fù)命近御座前觀燈,更賜卮酒,霑醉者令內(nèi)官扶掖而行。

  明日御制《升平嘉宴詩序》,首唱“麗日和風(fēng)被萬方”句。群臣集太和殿下,仿柏梁體以次賦詩九十三韻。宣上德而通下情,雖卿云糺縵之辭不是過也。

  安溪李文貞公光地,未達(dá)時祈夢于神,贈以一聯(lián)云:“富貴無心想,功名總不成。”覺而惡之。后中康熙庚戌科進(jìn)士,官至相國。方知戌字似成而非成字,想字去心恰是相字。

  蔡宗伯升元《紀(jì)恩集》載其《傳臚詩》云:“入對彤廷策

  萬言,句臚高唱帝臨軒。君恩獨被臣家渥,十二年間兩狀元?!?br />
  一時傳誦,以為科名盛事。

  范忠貞公承謨撫浙時,杭之西溪有虎攫人,遣卒往捕不得,公患之。一日,自詣水月和尚卜之,告以故。和尚答云:“山頭大蟲任打,門內(nèi)大蟲莫惹?!惫晃?,未幾遷閩督,殉逆藩之難,乃悟門內(nèi)大蟲閩字也。事由前定,信然。

  易州范良鼒女,許字未婚而夫死,女聞之自縊。庭前海棠一株方花,甚秾艷,烈女死,花忽盡變?yōu)榘?。一時文士歌詠甚多。

  江南尤生將赴鄉(xiāng)試,而苦無貲。夜夢人告曰:“市橋下有白金二錠,重二十兩,五更可往取之?!比缪远瑹o所見。

  再夢,再往,亦如之。橋側(cè)有銀工某,怪其數(shù)早行,邀詢之,以實告,且嘆鬼神之弄人也。至晚又夢,且促其早往,至則果有白金如數(shù)。銀工覘得之,又邀而問焉,對以故,且示之金。

  銀工曰:“誤矣。吾昨聞君述夢以為癡,聊熔鉛錫以戲君耳,不意誤取篋中金以往。然神先告君,特假手于我。此定數(shù)也?!?br />
  即舉以相贈。是科尤領(lǐng)薦,乃倍酬銀工。

  順天萬維岳嵩,順治丁酉解元,康熙庚戌進(jìn)士。其入學(xué)題乃“夫子循循然善誘人。食餼,則博我以文,約我以禮。”丁酉領(lǐng)解,首題即“顏淵喟然章?!泵髂晔雷嬗?,題“克己復(fù)禮為仁?!弊灾^平生與復(fù)圣有因緣。比庚戌會試,題無顏子語,意頗不懌。及榜發(fā)中式,房師乃曲阜顏主事光敏也。

  宣城自本朝來,科甲最少??滴跫何?,施愚山閏章、高阮懷詠、孫予立卓以辟薦,茆楚畹薦馨以鼎甲,同時入翰林。時施園有梅,三月復(fù)開四花,恰應(yīng)四人所居方位。咸以為異,繪圖題詠焉。

  康熙十六年四月十五日,內(nèi)大臣覺羅武、一等侍衛(wèi)兼親隨侍衛(wèi)首領(lǐng)耀色、一等侍衛(wèi)臣塞護(hù)禮、三等侍衛(wèi)臣索奉上諭:“長白山系本朝發(fā)祥之地,今乃無確知之人。爾等四人前赴鎮(zhèn)守兀喇地方將軍處,選取識路之人往看明白。以便酌量行禮。欽此?!睔J遵于五月初四日起行,八月二十一日回京復(fù)命。疏稱:“臣等于五月十四日至盛京,十六日由盛京起行,二十三日至兀喇地方。轉(zhuǎn)宣上諭于將軍等,隨查兀喇寧古塔及兀喇獵戶所居村莊等處,俱無確知長白山之人。僉云曾遠(yuǎn)望見。惟都統(tǒng)尼雅漢之宗族戴穆布魯原系采獵之人,今已老退閑,自稱:我輩原在額赫訥陰地方居住,我雖不曾躋長白山之巔,曾聞我父云:如往獵于長白山腳下,獲鹿肩負(fù)以歸,途中三宿,第四日可至家。以此度之,長白山離額赫訥陰地方不甚遙遠(yuǎn),我不知其他等語。因訪問,雖不曾至長白山,如赴額赫訥陰地方,水路幾日可至?陸路幾日可至?亦有知往額赫訥陰地方陸路之人否?據(jù)管獵戶噶喇大額黑等口稱:如乘馬由陸路前赴額赫訥陰地方,十日可至。如乘小舟由水路而往,途中全無阻滯,二十日可至,倘遇水漲阻滯,難計日期。有獵戶喀喇者知赴額赫訥陰地方陸路等語。臣等隨議每人攜三月糧而往,又思或三月糧盡,或馬匹倒斃,不能歸家亦不可定,隨語鎮(zhèn)守寧古塔將軍巴海,可載一船米于額赫訥陰地方豫備,我輩糧盡,以便于彼處取用。將軍巴海云:大船不能過松阿里河大險處,當(dāng)即載米十七小船,至額赫訥陰豫備。臣等即擬于六月初二日起行,又思由水路而往,倘遇水漲阻滯,稽遲時日,不能即至。因與噶剌大額黑約:我輩乘此馬匹肥壯,速由陸路往看,俟看過長白山回時,再由水路逆流而上,前赴額赫訥陰地方。約定。臣等帶領(lǐng)固山大薩布素于六月初二日起行,經(jīng)過文德痕河、阿虎山、庫勒訥林祁爾薩河、滹沱河、沙布爾堪河、納丹佛勒地方、輝發(fā)江法河、木敦林巴克塔河、納爾渾河、敦敦山、卓龍窩河等處,至訥陰地方江干。不意噶喇大額黑乘小舟而行,半月程途,七日齊至。因語固山大薩布素,我輩乘小舟由江中逆流前赴額赫訥陰地方,汝帶領(lǐng)官兵馬匹,由瓦努湖河逆流而上,由佛多和河順流而下,前來額赫訥陰相會。約定遣發(fā)去后,臣等于十一日至額赫訥陰地方,固山大薩布素等于初十日巳至。因前進(jìn)無路,一望林木,臣等與固山大薩布素商議,令薩布素閑散章京喀達(dá)與識路徑之喀喇,帶領(lǐng)每旗甲士二十名前行,伐木開路。

  并諭:如望見長白山,可將行幾日方得望見?有幾許路程?相度明確來報。我輩住二日亦即起行矣。隨于十二日遣發(fā)前行去后,本日據(jù)固山大薩布素差人顧素前來報稱:我等別大人們行三十里至一山頂上。望見長白山不甚遙遠(yuǎn),似止有一百七八十里等語。又續(xù)差艾喀來報,稱:先差人來后,又至一高山頂上,望見長白山甚明,約有百余里,山上見有片片白光等語。臣等趁未有雨水之時,急往看驗長白山。因留噶喇大額黑督捕珠蚌。

  于十三日起行。十四日與固山大薩布素等會于樹林中,揣摩開路前進(jìn)。十六日黎明,聞鶴鳴六七聲。十七日,云霧迷漫,不知山在何處,因向鶴鳴處尋路而行。知遇路蹊,由此前進(jìn)直至長白山腳下。見一處周圍林密,中央平坦而圓,有草無木,前面有水,其林離住紥處半里方盡。自林盡處有白樺木宛如栽植,香木叢生,黃花燦爛。臣等隨移于彼處住紥。步出林外,遠(yuǎn)望云霧迷山,毫無所見。臣等近前跪誦綸音,禮拜甫畢,云霧開散,長白山歷歷分明。臣等不勝駭異。又正值一路,可以躋攀,中間有平坦勝地,如筑成臺基。遙望山形長闊,近觀地勢頗圓,所見片片白光,皆冰雪也。山高約有百里,山頂有池,有五峰圍繞。臨水而立,碧水澄清,波紋蕩漾,殊為可觀。池畔無草木。臣等所立山峰,去池水約有五十余丈地。周圍寬闊,約有三四十里。池北岸有立熊一,望之甚小。其繞池諸峰,勢若傾頹,頗駭瞻視。正南一峰,較諸峰稍低,宛然如門,池水不流,山間處處有水,由左流者則為扣阿里兀喇河,右流者則為大訥陰河、小訥陰河。繞山皆平林,遠(yuǎn)望諸山皆低。相視畢,禮拜下山之際,峰頭有鹿一群,他鹿皆奔,獨有七鹿如人推狀,自山峰陸續(xù)滾至山下閑散章京畢楊武里等駐立之處。臣等不勝駭異,因思正在乏食,此殆山靈所賜,隨望山叩謝,收其七鹿。

  臣等上山之時原有七人也。自得鹿之處退至二三十步,回首瞻望,又忽然云霧迷山。臣等因清凈勝地,不宜久留,于十八日言旋?;匾曄韧婇L白山之處,因云霧蒙籠,遂不得復(fù)見山光矣。二十一日回至二訥陰河合流之處,二十五日回至恰庫河,此河乃訥陰東流會合之所。二十八日正行之際,適遇頒到敕旨。

  臣等不勝歡忭,捧讀敕旨,感激靡盡,當(dāng)經(jīng)叩頭謝恩訖。二十九日,因馬瘦不堪馳驅(qū),自恰庫河水路乘小舟而歸。經(jīng)過色克騰險處、圖白黑險處、噶爾漢險處、噶大渾險處、薩滿險處、薩克錫險處、法克錫險處、松阿里大險處、多渾險處,乘一葉小舟,歷此大江九險,得以無恙而渡者,皆仰賴皇上洪福之所致也。七月初二日,回至兀喇地方,又往看寧古塔等處地方。

  于十二日至寧古塔,遍看會寧府等處地方畢,于七月十七日自寧古塔起行回京。臣等奉命于人跡罕到之處創(chuàng)辟路徑,行于不見日色深林之內(nèi),無一日阻滯,得見長白山,皆我皇上敬念祖宗,誠心感格神明之效也。謹(jǐn)疏奏聞。”奉旨:長白山祖宗發(fā)祥重地,奇跡甚多。山靈宜加封號,永著祀典,以昭國家茂膺神貺之意。著禮部議奏。禮部議覆,應(yīng)將長白山封為長白山之神,相擇吉地建祠。照五岳例,每年春秋二季致祭,祭祀所行禮儀應(yīng)用等物,亦照五岳。今未建祠之前,應(yīng)特遣大臣往封致祭。其封神祭文及每年春秋二次祭文,交與翰林院撰擬,工部酌量題請建造祠宇成日,始行春秋二祭可也。

  侯官陳解庵學(xué)夔,康熙己酉舉人。耿逆之變,抗節(jié)匿橘園洲三年,不受偽職。尋丁父憂,廬墓側(cè),任司寇克溥首薦之。

  略曰:“昔長安賣賦,洛陽之紙頓貴。今全節(jié)罵賊,睢陽之舌猶存?!睍r服未闋,郡縣迫之赴京,吁乞終喪,得請歸。后授寧陽令,興利除弊。撫臣錢公玨疏薦,升兵部。

  朱竹垞檢討研經(jīng)博學(xué),上徹九重。其所著述,固巳風(fēng)行海內(nèi)矣。即一二緒余,亦有穎異獨絕者。幼時塾師舉“王瓜”使屬對,即應(yīng)聲曰“后稷”。師怒之,而心服其對之工。在京師時與人會飲,各舉古人男女成對者為酒令,得太白小青、無咎莫愁、灌夫漂母、武子文君、東野西施等字。又嘗舉《四書》一句合四聲,得“康子饋藥,兵刃既接”二語。又除夕集唐作對聯(lián)云:“且將酩酊酬佳節(jié),未有涓埃答圣朝。”罷官后集聯(lián)云:“圣朝無棄物,余事作詩人?!?br />
  湯文正公為庶子時,夜夢登高山,已陟其半,忽一人自后越之,湯鼓勇至山巔,有室懸《麻姑仙壇記》。既覺不知所謂。

  癸亥冬閣學(xué)缺出,特用左春坊王鴻緒。甲子閣學(xué)又出缺,湯遂繼擢。是年六月,特簡江蘇巡撫。蓋麻姑壇在撫州,而蔡經(jīng)家在吳縣洞庭山也。事之前定如此。

  康熙二十四年十月丙午,五色慶云見。時方克復(fù)雅克薩城,命薩布素等撤兵,鄂羅斯遣使乞和。

  康熙二十五年,諭禮部翰林院:“自古帝王致治隆文,典籍具備,猶必博采遺書,用充秘府,益以廣見聞而資掌故,甚盛事也。朕留心藝文,晨夕披覽,雖內(nèi)府書籍篇目粗陳,而裒集未備。因思通都大邑應(yīng)有藏編,野乘名山豈無善本,今宜廣為訪輯。凡經(jīng)史子集,除尋常刻本外,其有藏書秘錄,作何給值采集及借本鈔寫事宜,爾部院會同詳議具奏。務(wù)令搜羅罔軼,以副朕稽古崇文之至意。”閏四月,禮部等遵旨議覆:“購求遺書,應(yīng)令直隸各省督撫出示曉諭,如得遺書,令各有司會同儒學(xué)教官,轉(zhuǎn)詳督學(xué)及該督撫酌定價值,匯送禮部。其無刻板者,亦令各有司雇募繕寫,交翰林院進(jìn)呈。有愿自行呈送者,交禮部匯繳?!钡弥迹骸白怨沤?jīng)史書籍,所重發(fā)明心性,裨益政治,必精覽詳求,始成內(nèi)圣外王之學(xué)。朕披閱載籍,研究義理,凡厥指歸,務(wù)期于正。諸子百家,泛濫奇詭,有乖經(jīng)術(shù)。

  今搜訪藏書善本,惟以經(jīng)學(xué)史乘實有關(guān)系修齊治平、助成德化者方為有用,其他異端稗說,概不準(zhǔn)收錄。該部院即遵諭行?!?br />
  汪苕文琬,以鴻詞科改翰林院編修,入史館僅六十日,講史傳一百七十余篇,遽以疾請歸,終不復(fù)出。甲子冬,圣祖南巡至蘇州,在籍諸臣恭迎圣駕于河干。上召撫臣湯斌諭曰:“汪琬久在翰林院,文名甚著。近又聞其居鄉(xiāng),不與聞外事??杉??!辟n御書一軸以榮之。

  凡翰林賜宴瀛臺,定在暑節(jié)。每趁早涼入西苑門,大柳星稀,高槐露下,宮墻緣岸間安步徐行。菰蒲四面,水禽啁哳,與江南水鄉(xiāng)無異。暨渡板橋,則荷香襲衣,閘流滴耳,宛在夢中聽箏筑聲。然后復(fù)從內(nèi)苑墻入小紅門,剨然大湖。有紅板長橋橫跨水面,橋夾朱欄,欄外維列魚罾,凡朝官渡橋者,俱許抽罾捉魚,得即攜歸。于是迤邐達(dá)瀛臺門。惟賜宴時則詔從閘口北上,直西浮道通梁,中有層亭,兩面帳房如號舍排列。上命登舟,泛太液池。即從過船亭登舟,芰荷十里,望如蕃錦。

  北面望金色搖曳,則別一境地矣。李石臺來泰《應(yīng)制詩》云:“紅橋循蟻渡,綠樹貫魚歸。”蓋紀(jì)實也。

  臺州洪虞鄰若皋,敬事呂祖。順治戊子領(lǐng)鄉(xiāng)薦,壬辰會試前,與鄰生何陳二姓同禱于呂祖,問南宮捷否。拜起,見爐灰書“中阿”二字,是科僅中陳何,始悟析二姓之半而成阿字也。

  乙未會試前,洪夢神贈以詩云:“大固崔巍正展旗,春光逗發(fā)遠(yuǎn)為期。君家福分非輕淺,先報瓊林第一枝?!笔强乒荨?br />
  萬柳堂為益都馮相國溥別業(yè)。每逢不巳,輒與朝士修稧其中,飲酒賦詩。壬戌上巳,益都將有致政之意,《首倡詩》第六句云:“水萍風(fēng)約故沿留?!毙旖♀执悍缓驮疲骸氨M日行吟步屟留?!笔┥邪资讨v和云:“回溪時有斷云留?!标懥x山編修和云:“落花香倩蝶須留。”方渭仁編修和云:“煙宿含山翠欲留。”徐華隱檢討和云:“小雨泥看履印留?!备呷顟褭z討和云:“羽觴泛泛去還留?!蓖趄蚤T主事和云:“輕陰時為落花留。”林玉巖中書和云:“檻拂垂楊叫栗留?!彬G妍角勝,佳句如云。相國嘆賞不絕,而意似未屬。后至潘稼堂檢計和云:“東山身為草堂留?!毕鄧陌付?,稱為第一。

  米紫來漢雯,順治辛丑進(jìn)士,授長葛令。到任后清靜無事,民皆安之。米故善度曲。時有剃頭待詔羅漢者。業(yè)既猥而貌又甚寢,人咸侮之。一日,方為米剃發(fā),家童有吹笛者,羅漢忽曰:“誤矣?!泵饕慌?,甚妙。又令吹笙,曰:“必胡琴和之乃可。”翌日,自制胡琴,和而吹之,果異凡調(diào),雖吳中曲師不能過也。米由是異之,常與究極音律??滴豕锍?,米在長葛見邸報中會試題,其孟子題乃“盡其心者”一節(jié),米嘆其難。

  適羅漢在側(cè),為闡發(fā)傳注,名理燦然。又曰:“此章與宗門某公案相發(fā)明。”因引《諸尊宿語錄》如翻水,米益奇之,叩其所學(xué),頗記唐人詩數(shù)百首,兼曉篆隸,米以賓禮館之。一日忽辭去,自言有母在河北,當(dāng)來一別,即往五臺不歸矣。后竟不來。

  吳江徐電發(fā)釚幼穎敏,年十三賦詩,即有驚人句。由翰林外用,乞歸,著書自娛。有《菊莊樂府》,早行于世。朝鮮貢使仇元吉見之,以金餅購去。有詩云:“中朝攜得《菊莊詞》,讀罷煙霞照海湄。北宋風(fēng)流何處是,一聲鐵笛起相思?!逼錇檫h(yuǎn)人所慕如此。

  山陽張毅文鴻烈,康熙己未薦舉授檢討。二十三年十月,黃河漲發(fā),淮水下注。山陽、鹽城、高郵、寶應(yīng)、興化、泰州、江都七邑受害。御史李時謙奏請疏?;磽P下河,以拯七邑之民。

  恭值圣祖南巡,相度地勢,發(fā)帑救民,遣官督理。張上疏言:“淮揚水患,關(guān)系運道民生?;窗惨阅蟿t山陽、鹽城、高郵、寶應(yīng)、興化、泰州、江都七邑受害,淮安以北則清河、桃源、宿遷、邳州、雎寧、沭陽、安東、海州八邑受害。今皇上準(zhǔn)臺臣李時謙條議,疏浚淮揚下河,以救七邑之民。適值圣駕省方親過淮揚,洞察情形。特命大臣查勘后復(fù)經(jīng)會議,發(fā)帑經(jīng)理。

  大哉帝德,如天好生,七邑之黎何幸至此。但臺臣祇知淮安以南七邑之害,而不知淮安以北八邑之害,其苦一也。祇知七邑民田昔受決口之水,今受滾壩之水,而不知八邑民田,在黃河岸以內(nèi)者其苦尤甚也。臣籍隸淮安,何忍不為八邑生靈再請命于圣主之前乎?伏氣皇上命總河確勘,具題到日再議?!鄙蠌闹?。

  京城觀象臺上,舊有元郭守敬所制渾天儀、簡儀、銅球、量天尺諸器。本朝康熙二年,以舊儀年久,多不可用,御制新儀凡六:曰天體儀,曰赤道儀、曰黃道儀、曰地平經(jīng)儀、曰地平緯儀、曰紀(jì)限儀。陳于臺上,至今遵用。其舊儀移藏臺下。

  龍中允燮作《瓊?cè)A夢傳奇》,盛行于時。一日,置酒招王阮亭輩觀之。阮亭酒酣,賦詩,有“自掐檀痕親顧曲,江東誰似阿龍超”之句。蔣靜山仁錫和云:“玉昆侖碎為檀超。”阮亭嘆絕。

  宋漫堂中丞選江左十五子詩,厥后其中大魁一人,官大宗伯者一人、大學(xué)士者一人,其余任宮坊、人翰林者指不勝屈。

  高郵李百藥必恒獨以諸生終,然其詩格之高、才力之大,實為十五人之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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