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成功下
大清康熙元年壬寅,六月,鄭錦入居思明州。靖南王耿繼茂、總督李率泰,遣信史招撫思明。思明大臣鄭泰、洪旭等議曰:“先王東征之日,猶欲權(quán)宜通好,今瀕海遷移,慘至此極,可不為桑梓計?”眾意皆合,錦下偽教曰:“先王開國東都,草創(chuàng)未半,遽爾厭世。余將東承遺緒,諸君茍能息兵安民,無墮先王一生孤忠苦節(jié),幸甚!”泰等乃議照朝鮮例,遣楊來嘉同入京待命。朝廷以錦灰燼垂滅,不許。于江浙閩廣,各設(shè)滿漢兵戶郎中一員,專司招輯。島上人望風投款,多張大其事,真?zhèn)蚊少Q(mào),文武官降者,俱降四級用。又有武改文之例,都督副總改副使僉事,參游改同知。其冬十月,錦入臺灣,討鄭襲,執(zhí)以歸。
初,鄭芝龍有子六人:長曰森,即成功、次曰渡、三曰恩,四曰蔭、五曰襲、六曰脈;恩,夫人顏氏出。及渡,蔭、脈,俱死燕市,惟襲在家。今年春,入臺灣,以其生事安置之。成功歿,諸將以錦在遠,推襲護理,襲謀自立。引黃昭、蕭拱宸為腹心,諸將多不附。錦聞知,即引兵東出。周全斌為五軍,以陳永華為咨議,參軍馮錫范為侍衛(wèi)。十月至臺灣,昭約諸將出御,皆陽諾。會大霧,東軍迷,后期。獨昭先至,沖錦營,
錦營多新募,戰(zhàn)小卻。全斌率親兵數(shù)十人力戰(zhàn),昭中流矢死。
俄霧開,則日午矣,眾驚曰:“吾君子也!”并投仗。錦入安平,遣人請襲,襲委罪于仆蔡云,云自縊死。收殺李應(yīng)德、曹從龍、蕭拱宸等數(shù)人,余悉不問,反側(cè)乃安。
康熙二年癸卯正月,錦自臺灣還思明,以內(nèi)難既平,祭告先王,申固守。
汛六月,殺其伯父戶官鄭泰。泰弟鳴駿,子纘緒來奔。秦先有與黃昭書,昭敗得書。及楊來嘉自北還,錦疑泰有異謀,泰不自安,稱病金門。錦率兵將入海澄,泰覘知,以為圖已也,舉家揚帆出金門。有勸泰勒兵入自明者,泰泣曰:“今日救死耳!稱兵重吾罪也。”或又勸之來降,曰:“先生已誤,豈容再誤?”艤舟待命。錦使吳慎賚印論之曰:“兩島之地,一以委伯,余棹欲東矣?!碧┆q豫受印,未敢入謝。鳴駿勸之人,錦待泰如舊。明日,置酒,伏甲執(zhí)泰,泰自縊。鳴駿大哭曰:“乃吾殺兄。”即引軍踉蹌遁,周全斌等追之不及。以舡二百,兵八千,文武官四百人,入泉州降。封鳴駿為遵義侯,纘緒為慕恩伯。由是蔡鳴雷、陳輝、楊富,何義先后舉軍降,錦勢益衰。
是歲魯王殂于金門。其世子及寧靖王諸宗,室悉避亂奔依臺灣。十月,大清耿繼茂、李率泰大發(fā)兵攻兩島,出同安;令提督馬得功統(tǒng)新降將及紅夷,出泉州;黃梧、施瑯出海澄。錦命周全斌當泉州兵,十九日,遇于金門烏沙。泉州船三百,紅夷船十四,全斌以二十舟深入北宗,往來沖擊。紅夷炮無一中者,余舟望見悉披靡,不敢進。得功殿后,為全斌所破,赴海死,眾兵遂貴。而同安、海澄兵大勝,直走島中。錦見不敵,退守銅山。大清師墮廈門金門城,焚掠而還。
甲辰正月,銅山糧盡,周全斌、黃廷復率所部降,親舊多
散,惟洪旭與陳永華、永華兄子繩武,侍衛(wèi)左右不去,引余眾東保臺灣。
偽改東都為東寧,僭置天興,萬年二州。委永華統(tǒng)庶事,分土列屯,征租均役,興魚鹽,申法禁,立學校,通市外國,安撫土民。然自后鄭氏之甲,竟不能出東甯,閩廣浙瀕海中外殊絕,民少安枕矣。是歲,前兵部尚書張煌言,移桃花山,被襲,檻車致杭州,不屈,死之。南海悉平。
明年,大清以施瑯為靖海將軍,督水師進攻臺灣,周全斌、楊富等皆隸之。出外洋,颶風大作,群舟漂沒,引還。未幾,瑯征入京,撤降兵分屯各省,嚴戍守界,不復以臺灣為意。后四年己酉,乃復遣明珠蔡毓榮至泉州,加興化知府慕天顏卿銜,兩入臺灣,許以如朝鮮封貢。錦遣柯平、葉亨報使,議卒不成。
康熙十二年癸丑,靖南王耿精忠懷逆謀,內(nèi)畏太妃周氏,未發(fā)。密遣番譯黃鏞使臺灣,請兵援,錦艤舟澎湖待之。冬,吳三桂反,上詔平靖二王留舊封,精忠謀益緩,乃辭錦,旋師。
甲寅春,靖南太妃周氏薨,反計遂決。復遣鏞聘臺灣,許歸全閩戈船,曰:“王將水,吾將陸,江浙不足平也?!?br />
三月望日,精忠坐府,召督撫以下計事。執(zhí)總督范承謨,殺福州知府王之儀。巡撫劉秉政請降,遂據(jù)福州。馳檄屬郡,自為總統(tǒng)兵馬上將軍,稱甲寅年。提督王進功以泉州,總兵劉炎以漳浦,趙得勝以海澄,各舉軍降。加進功平北將軍,炎寧遠將軍,得勝威遠將軍。海澄公黃梧已降,病疽死,封其子芳度為平和公。遣曾養(yǎng)性取福寧,略平陽,平陽總兵蔡朝佐降。
潮州總兵劉進忠密請兵,使劉炎會之,攻續(xù)順公沈瑞,并其軍。
以進忠為平粵將軍。
吳三桂至衡州,僭偽號,國號周,紀元昭武。
夏四月,錦遣禮官柯平如福州報聘。精忠始慮下游不服,
故藉錦聲援。已而旬月之間,全閩皆下;浙之溫處、江之廣信、粵之潮州,繼踵風靡,意更驕倨,乃欲負約。語柯平曰:“師來不惡,當分地自戰(zhàn)耳。”由是兩家兵端起矣。
精忠多忌,以王進功在閩日久,恐其為變,誘留福州。征諸鎮(zhèn)兵出關(guān),惟興化馬惟興先行。黃芳度遣其兄翼率千人從。
復征趙得勝兵,不及,以海澄待臺灣。錦遣侍衛(wèi)左都督馮錫范督諸軍人思明,得勝深交錫范,會取同安。五月,至同安,守將華尚蘭降。泉州守將張學克,家在同安,縶之以招學克。學克聞變,趨赴不及,遂以軍降。施鳳亦率舟師降。下游人心搖動,精忠大恐,以王進舊將有聲,擢為都尉使,鎮(zhèn)泉州。
是月,鄧錦人思明,以鄭省英知州事。敘海澄、同安功、趙得勝為興明伯,張學克為蕩滌將軍,華尚蘭為神武鎮(zhèn),楊威為尾宿營,施鳳亢宿營,鄧麟采知同安縣。舟航始集,部伍始成,舊人鄉(xiāng)戚,咸來問勞。而耿精忠閉福州,會城種帝。鹵簿警蹕,修飾儀衛(wèi),鑄“裕民通寶”錢。馬九王出仙霞,為制府李芝芳所遏,不得進。疆眾日蹙,方與鄭氏構(gòu)兵,如兩鼠斗于穴中,識者知東南事大定矣。
王進至泉州,步卒僅千人,與城守賴玉厚結(jié),專行威福,任戴國用為牙爪,勒王進功家屬入福州。進功子藩錫與楊青等計曰:“翁被留在省,聞福州兵又至,吾無噍類矣,盍先發(fā)?”
六月九日,誘玉、國用、李尚文入軍門,執(zhí)之。遂攻王進,進意氣自若,走登南門,競死斗。提標無統(tǒng)帥,相持竟日,暮,進遙望揚帆,恐海舶來攻,乃夜?jié)?。得省中援軍,整甲徐還惠安,守將邀走之。殺賴玉于市,百姓臠其肉殆盡。絞戴國用,泉民德李尚文,為請,乃釋之。迎島師入城,以藩錫兄弟為指揮使,假理提督軍務(wù),余官皆復舊職。
黃芳度在漳州,聞風欲降,念其父罪重,懼不免死。錦使
告之曰:“時際光復,事屬爾父,果抒誠悃,當棄前愆?!蹦藲⒊鞘貏⒈顔⑷莩兄?,封德化公。前提督有請,靡不從。
芳度終不安,間道密表于朝,錦亦羈縻之。漳屬皆下,獨漳浦為劉炎所據(jù)。于是鄭氏據(jù)有漳泉二州,及思明金門。平南兵圍劉進忠于潮州,潮福路斷,進忠由海道獻款思明,錦使后鎮(zhèn)金漢臣舟師援之,以進忠為定北伯,兼右提督。
秋七月,精忠兩遣使至思明,行和求泉州。九月,遣王進自興化,別將由上游會劉炎協(xié)攻泉,錦使右武衛(wèi)劉國軒出御。
進素輕南兵,泉州之役曰:“是眾寡不當,愿益兵?!逼谌∪孕?。步騎二萬,鼓行至惠安,恣焚掠。國軒嚴陣以侍,相守越旬,進退屯楓亭,連營二十余里,軍勢甚盛。國軒率輕騎覘之,猝遇于涂嶺,許耀少卻,國軒分諸軍搏戰(zhàn),自辰至已,兩軍殊死斗,進兵遂潰,追奔至興化,軍郭外,三日夜乃還。
十一月,錦以劉炎在漳浦,為右臂患,遣興明伯趙得勝、侍衛(wèi)馮錫范,由海澄進師。炎與云霄鎮(zhèn)劉成龍、福州親軍都尉徐鴻弼,合師迎戰(zhàn)于羅山嶺。右虎衛(wèi)何祐揮兵擊之,炎等大敗,走入漳浦城。島師環(huán)陣攻圍,三將皆出降。遂引兵西救潮州。
先是,金漢臣救潮州,一軍盡沒。會耿鄭禍結(jié),外援不至。
城壞百余丈,劉進忠悉力守御,中外隔絕已半載。至是,趙得勝統(tǒng)軍入潮,與廣兵戰(zhàn)于黃岡,破之。廣兵燒營而遁,潮圍始解。得勝班師。
先是,三桂初反,遣帛書一入福州,一人臺灣,會兵。錦使監(jiān)紀推官陳克岐、副將陳文煥報之。三桂復遣禮曹員外錢黯通問。值島師入泉,再遣禮曹周文驥來解兵,曰:“天下事重,無操同室戈,貽敵笑?!奔熬衣匄欏龅葦?,乃使潘曰興修好。
錦報曰:“耿王能如約者聽。”竟未決。
鄭氏自成功時,即置六官,多僭帝制。錦再出思明,更多
設(shè)偽官。以陳永華為御史總制,留守臺灣,以六官協(xié)理,洪旭子洪磊吏官、楊榮戶官、鄭斌禮官、柯平刑官、楊賢工官,惟不設(shè)兵官。置六科都事察言,承宣賓客。諸司親軍,曰侍衛(wèi),以馮錫范為之;曰勇衛(wèi),留守永華攝之;曰左右武衛(wèi),薛進思、劉國軒為之;曰虎衛(wèi),何祐、許耀為之;曰五衛(wèi),施福為之;曰鑾儀,艾禎祥為之。又有果毅、折沖、五常、五行、五兵、左右先鋒、前鋒、后勁、中權(quán)、戎旗二十八宿營制,聽五提督節(jié)調(diào)。凡文武事宜,皆贊畫參軍陳繩,武侍衛(wèi)錫范主之。前取餉于東寧,比得漳泉,轉(zhuǎn)運不繼,始用六官征催富民紳士。以鄭省英為宣慰使,統(tǒng)督各郡錢糧。前昌密道吳慎為屯田道,清收屯租,諸縣令以六科都事為之,皆臺灣來者。人月輸銀五分,名曰毛丁。船計丈尺,名曰梁頭。督造采船料,鹽司分管鹽場。
以陳達章司泉州,馮錫圭司漳州,鄭珍英司潮州。鹽石直二錢,征餉四錢,餉司科雜稅給軍。
康熙十四年乙卯,春正月,精忠遣張文韜如泉州賀年,以五艘如約。遣鄭斌報使,立條誓楓亭為界,自是耿鄭文好。
二月,錦殺永春民呂花?;ㄊ疡R跳地險,不服征索,避科斂者依之。錦使左武衛(wèi)薛進思攻圍,三月不下。永春知縣鄭時英,遣人招諭,許以不死,花出降。釘之,沒其家產(chǎn)。
是月,續(xù)順公沈瑞以饒平降臺灣。瑞叔母尚氏,平南王女也,降耿時遷至漳浦,瑞尚留詔安。廣兵圍潮,瑞趨饒平。及潮州圍解,劉進忠移師攻之,不克。廣兵來援,左虎衛(wèi)何祐遇于百子橋,敗廣兵,瑞乃降改封懷安侯。
五月,錦率師次于海澄。饒平之捷,劉進忠密啟于錦,請討黃芳度。錦亦以黃氏必死之寇,終無降理。是月六日,發(fā)泉州,入海澄,實圖漳州。留駐二十日,芳度不敢入見,遣其中軍朱武奉啟,意覘軍勢。錦使鄭斌入漳宣慰,或率兵從征,或
束身自詣,終不至。且召黃翼于關(guān)外,密使歸漳。耿移書來征,又以病辭。遂定計攻城。
是月,劉國軒大敗廣東于鱟母山,國軒自涂嶺之役,率所都入潮,同劉進忠行徇屬縣。諸縣堅守,國軒兵老糧乏,欲退守潮州后圖,平南揮步騎來追,國軒及何祐等設(shè)伏以待。會吏官洪磊宣慰廣東,厚貲增募,驍勇迎戰(zhàn)鱟母山,伏發(fā),廣兵大敗。
六月,黃芳度據(jù)漳歸朝。錦自海澄移軍萬松關(guān),芳度剃發(fā)守陴,使弟芳泰入廣告急。賴升守平和為之聲援,島人攻漳城不克。后鎮(zhèn)萬宏中炮死。何祐自潮州攻平和,賴升降,漳屬皆復為臺灣。芳度孤守漳城。
是歲,番舶互市于思明。先是中左所為諸洋利藪,島破,夷舶不至。甲寅,鄭氏復島,英圭黎萬、暹羅、安南諸國,皆獻方物互市,中左煙火市里,幾復其舊。
康熙十五年丙辰,大清兵入福州,耿精思出降。王師進克泉州,黃芳度以漳州后來會。劉國軒復來爭泉州,攻圍兩月不下。芳度遣兵復平和,屢攻黃瑞鑣于漳平,不克。七月,將軍喇哈達師次漳平,瑞鑣無援,始出降。喇哈達間道永安,援泉州,湖頭李光地練鄉(xiāng)兵自守,為鄉(xiāng)導。巡撫吳興祚自仙游復永春,提督楊捷自興化下惠安。林賢、黃鎬、陳子威以舟師出閩安鎮(zhèn),克期救泉州,國軒水陸布御,恐分兵力薄,乃引退,趨長泰,諸縣皆棄還。林賢等進復定海,島將章元勛戰(zhàn)死,蕭琛退泊海山。錦召琛還,斬以徇。遣左鎮(zhèn)陳諒、后鎮(zhèn)陳起明、督朱天貴等御林賢。
九月,大清師敗劉國軒于漳州之溪西。國軒自泉退師,墮同安城,進兵溪西。滿漢盡銳迎戰(zhàn),至午,國軒步卒饑乏,鐵騎橫沖,首尾不相顧,遂棄長泰,出江東,扼守三叉河玉洲水
頭鎮(zhèn)門。王師軍壘相望,督造江東橋。
冬十月,督撫遣漳州進士張雄如思明議和。時漳泉郡縣皆復,獨海澄未下,度島人必爭,難猝攻。乃為公書以生民涂炭,勸令息兵歸臺灣,如先王時。雄還,又遣泉紳黃志美人議約,必得海澄,始可成好,錦不聽。
康熙十六年丁已春,大清師攻救海澄,錦復破之,遂圍泉州。錦下偽教敘諸將功,以中提督劉國軒為武平伯,征遠將軍,后提督吳淑為平遠伯、寧北將軍,左虎衛(wèi)何祐為左武衛(wèi),前虎衛(wèi)林升為右武衛(wèi),右虎衛(wèi)江勝為左虎衛(wèi),俱授左都督。余鎮(zhèn)營各加級有差。
某月,大清師克復海澄,擊破鄭錦兵于泉州,錦撒兵還思明,閩地悉定。十二月,詔復遷各省沿海人民于內(nèi)地,置戍,禁出入。甲寅之亂,閩省遷民悉還故地,至是閩平,復議遷界。
康親王疏稱遷界累民,請罷之,已報可。后島人就掠內(nèi)地,督撫提鎮(zhèn)請仍從順治十八年例遷,值破海澄,圍泉州,事暫停。
及泉圍解,遂行遷界之令,益不聊生。唯廣東尚王力請不遷,得已。
康熙十八年已未,春正月,詔筑沿邊界寨,自福寧及詔安,率一二十里置寨。量地險要,截內(nèi)外,濱海數(shù)十里,無復人煙。
二月,鄭錦復取海澄,以張廷輝知縣事,劉國軒使吳淑率諸軍據(jù)果塘寨。廿九日,大軍敗于定海,是日旦,朱天貴、陳諒自海壇乘南風進泊定海,北舟大小百余艘,由五虎門銜尾而進。天貴與陳啟明率熕船先澄,啟明船遭風失舵,還泊海山。
三月,鄭錦旌思明義輸寡婦辛氏。兩島地狹,數(shù)戰(zhàn)征輸繁重,丁已之役,州民人月輸米一斗,至是,月輸米三斗,不堪命。中提督劉國軒辭月俸,自餉轄兵三月。吳淑、何祐等皆效之。水師五鎮(zhèn)蔡仲琱守惠安,駕小舸逃入泉州,投巡撫吳興祚,
降。漳州守備呂韜降于臺灣。鞱守江東橋,敗歸。劉國軒進軍海澄,陰以漳郡通款事泄,羈候,將入省待理。鞱遣人要英毅鎮(zhèn)林彪請援,行至同安界,彪伏兵取之以歸,以為折沖左鎮(zhèn),移其家入臺灣。
初,蔡寅詭稱三太子,起兵,耿逆故將紀朝佐、同安武生鄭奇勛,從之。后同歸臺灣。未幾寅死,二人請再舉,入山召募,為大軍所困,不能出,詣總督姚啟圣降。鄭氏南北汛防,多以缺船餉為辭,征調(diào)不至。于是上及普陀,下及廣東,平海大蓬,皆遣官監(jiān)紀,歸鹵獲婦女寧民。
夏四月,鄭氏以長子克{臧土}居守臺灣,總制陳永華言:“克{臧土}長成,蒞事明達,請循君行則守之典,立為監(jiān)國?!?br />
錦從之。時年十六,偽號監(jiān)國世孫。
六月,以屯田道鄭時英監(jiān)理鹽法,駐東石。大清師筑靈水寨以逼東石,右武衛(wèi)楊忠率兵趨潯尾南北場掘鹽,口貪利,舍舟開至深滬。閱兩日夜,泉州大軍侵晨驟擊,忠殊死御,不敵,中炮沒于海。
秋七月,鄭氏筑潯尾寨。溽尾在同安,咫尺直廈門,高崎。
癸卯之役,大清師從此過島,劉國軒請筑寨其地,一夜成之。
同安出兵爭,不得,筑石城一,土城一,復筑兩洲城。
八月水師提督萬正色至福州。初,施瑯督水師,瑯征入京,官亦裁。丁已冬,以海澄公黃芳世兼水師提督,及灣腰樹戰(zhàn)敗,病死。督撫請瑯復任,朝廷不許。擢鎮(zhèn)江將軍伯王之鼎,以嘗任漳浦知閩事也。之鼎入閩,屢疏不諳水戰(zhàn),更授四川提督,以正色代之。正色泉州晉江人,頂投誠銜紥,累升岳州總兵。
及湖南平,乃有是命。
初漳浦江機與楊一豹結(jié),約聚兵江石,耿精忠以為左軍都督。耿敗,置壘江西浙閩交界。據(jù)深險,時出酷掠。江西制府
董衛(wèi)國屢遣兵討之,不克。走款臺灣,授征夷將軍。機跛,號江拐子。浙江制府李之芳,懸重募解散其黨。機引余眾奔閩中建寧,城守劉起龍御之,陣傷而死。
九日,大軍取東石塞。丁已春,鄭氏使右武衛(wèi)林升守東石。
明年,移升攻海澄,以楊忠代之。及大軍設(shè)兵防界,又欲筑靈水寨,忠懼兵單難守,請檄升回汛。忠死,升復出征。以施廷、陳申守之,才余疲卒二百,精銳皆挑以行。有降人入泉,言東石空虛可取狀。發(fā)滿步數(shù)千,以廿六日平明填濠,四面環(huán)攻,廷被創(chuàng),申力戰(zhàn)死,遂奪東石。增筑三寨。
于是鄭氏失險,議守思明。調(diào)州中鄉(xiāng)兵團練,州經(jīng)殘破,新復,入籍甫千許,以康熊、吳桂統(tǒng)之。桂北人,歸鄭為亢宿營,故守同安思明。丁已之役,桂獨斂兵完,島授建威中鎮(zhèn)。
以姻親陳愷叛,引嫌辭兵,歸其子箕宿營吳天祿。至是,復起授協(xié)理五軍,與總監(jiān)營康熊分督州兵。
北人畏劉國軒如虎,兩軍相持,閱歲,互殺傷。大軍十萬,國軒才萬人,營壘咫尺,指揮自如。國軒以果堂地要,夜,于其后版尾加筑一寨。督撫提鎮(zhèn)將軍率滿漢數(shù)萬爭之,國軒、吳淑以二千人依寨進,且戰(zhàn)且守,害章京巴石免等。十一月,臺灣后提督平遠伯吳淑卒于營。淑前戰(zhàn)創(chuàng)甚,版尾新筑,諸衛(wèi)鎮(zhèn)畏不敢守,淑毅然請自守之。大軍筑壘環(huán)攻,炮日夜不絕。淑神氣自若。會霖雨墻壞,淑揮左右使避,自據(jù)胡床寢,竟壓死。
尸至思明,錦親臨哭,盡哀。以其子天駟為建威石鎮(zhèn),統(tǒng)其兵。
是年,詔封賀蘭國王,請夾板船圖思明。初,江毛失臺灣,常思恢復。癸卯間,李率泰使人招撫紅毛,許以先平兩島,后取臺灣歸之。紅毛喜,自備舟仗糧肉助戰(zhàn),且請于廈門互市。
率泰為后防,不許,第令數(shù)年一貢。至是,總督姚啟圣請如癸卯借紅毛合攻事例,報可。乃遣知府劉仔,偕通事林奇逢、黃
鏞等,往封賀蘭,并請夾板船會攻。
十二月,鄭氏遣右武衛(wèi)林升督舟師出思明。時福州造戰(zhàn)艦四百余艘,會江浙舡各一百,潮州碣石船一百,克期大舉。鄭氏悉發(fā)官私及洋艘炮船,以升為總督,江勝、朱天貴為副總督,配兵北上。
先是,耿精忠之變,漳南道陳啟泰密啟陳耿陰事于范承謨。
后耿搜得書,啟泰懼禍,殺其家屬十余人而自縊。鄭氏入漳,葬之。丁已,大軍復漳,啟泰子汝器將入城負骸回京,為東石守將年獲,羈臺灣,贖以萬金,乃始得歸。鄭氏之貪利失大體,多類此。
辛酉壬戌,總督啟圣巡撫興祚,會提督瑯正色攻克廈門中左所。鄭錦退守臺灣,復進兵攻之,錦卒。癸亥,錦子克塽奉表,以臺灣降。
前四日,寧靖王術(shù)桂謂宮眷曰:“此地已破,更無他往,吾以身殉,若等可自為計。”夫人袁氏、王氏及侍姬三,皆對曰:“愿從死,請予尺帛?!惫隗窍瓤O,王具含殮,明日,五棺出葬于郡南山,校隸扶櫬至,王翼善冠,衣■,腰王系綏,以寧靖王實持付克塽,拜辭天地祖宗??と耸繜o幼老皆入拜,王答拜。乃登帛自絕,面無變?nèi)荨?br />
諸宗室隨克塽內(nèi)遷。詔存先代后,給屯田種牛,占籍河南。
魯王世子得許州。術(shù)桂無子,繼益王后宗位于儼鉁,年七歲,屯 巳縣。術(shù)桂死年六十有六,與元妃羅氏,合葬竹滬。
○鄭鴻逵
鄭鴻逵字高儀,芝龍親弟。以崇禎三年武舉,隸天津巡撫
鄭宗周,為坐營。轉(zhuǎn)屬都督孫應(yīng)龍,登州反,應(yīng)龍失機,從系天津獄。已辨釋,隸大同巡撫張拱廷麾下,用兄芝龍平紅夷功,得錦衣衛(wèi),掌印千戶。復與計偕,十四年庚辰,成進士。故事,勛衛(wèi)射策武甲科加三級,進都指揮使。十六年,授副總兵,設(shè)南贛兵三千,以鴻逵統(tǒng)之。十七年正月,前兵科都給事中曾應(yīng)麟薦鴻逵緩急可用,詔益南贛兵二千,配鴻逵鎮(zhèn)守。
福王嗣位南都,檄守采石,以左軍都督領(lǐng)水師掛鎮(zhèn)海將軍印,封靖魯伯。邂逅唐王聿鍵京口,心相善。及南都敗,退走,又遇王錢塘江干,泰之入閩。以王賢明可繼大業(yè),遂與兄芝龍及巡撫張肯堂等,戴王建號。爵鴻逵侯,尋晉定國公。
時八閩由鄭氏,鴻逵不以家勢陵耀同列。然性雅懦,不能與芝龍立同異。唐王筑壇,具殊禮,命與永勝伯彩督師,分道出關(guān),竟不進。芝龍亦不發(fā)餉,乃黜鴻逵爵。彩數(shù)敗退,又好掠,時議多罪彩,頗恕鴻逵。大軍度仙霞,芝龍竟賣關(guān),且招子成功同北行,鴻逵陰逸之。成功建義,鴻逵有力焉。
大清順治四年八月,會成功攻泉州,已引兵西據(jù)揭陽。明年,還廈門。會馬得功襲破廈門,鴻逵軍適至,得功不得退,以好語來說鴻逵,因縱之。居二日,成功自平海還,按失島罪,斬守將叔芝筦.鴻逵愧謝,退居白沙,筑寨名曰華角。芝龍京師屢寓書,使勸成功歸朝,否者家屬見屠。鴻逵復以“養(yǎng)病退閑,無與人事,大侄意堅,勸之無益?!睘檎f。鴻逵有足疾,修園亭,種花木,高吟度曲,品笙自娛。丙申,貝子入泉州,別將攻白沙,鴻逵移榻金門。明年三月十六日,病甚,卒,年四十五。子耀基,亦隆武賜姓。時稱成功國姓,而耀基為小國姓,死臺灣。芝筦子省英,為偽天興尹。
大清康熙元年壬寅,六月,鄭錦入居思明州。靖南王耿繼茂、總督李率泰,遣信史招撫思明。思明大臣鄭泰、洪旭等議曰:“先王東征之日,猶欲權(quán)宜通好,今瀕海遷移,慘至此極,可不為桑梓計?”眾意皆合,錦下偽教曰:“先王開國東都,草創(chuàng)未半,遽爾厭世。余將東承遺緒,諸君茍能息兵安民,無墮先王一生孤忠苦節(jié),幸甚!”泰等乃議照朝鮮例,遣楊來嘉同入京待命。朝廷以錦灰燼垂滅,不許。于江浙閩廣,各設(shè)滿漢兵戶郎中一員,專司招輯。島上人望風投款,多張大其事,真?zhèn)蚊少Q(mào),文武官降者,俱降四級用。又有武改文之例,都督副總改副使僉事,參游改同知。其冬十月,錦入臺灣,討鄭襲,執(zhí)以歸。
初,鄭芝龍有子六人:長曰森,即成功、次曰渡、三曰恩,四曰蔭、五曰襲、六曰脈;恩,夫人顏氏出。及渡,蔭、脈,俱死燕市,惟襲在家。今年春,入臺灣,以其生事安置之。成功歿,諸將以錦在遠,推襲護理,襲謀自立。引黃昭、蕭拱宸為腹心,諸將多不附。錦聞知,即引兵東出。周全斌為五軍,以陳永華為咨議,參軍馮錫范為侍衛(wèi)。十月至臺灣,昭約諸將出御,皆陽諾。會大霧,東軍迷,后期。獨昭先至,沖錦營,
錦營多新募,戰(zhàn)小卻。全斌率親兵數(shù)十人力戰(zhàn),昭中流矢死。
俄霧開,則日午矣,眾驚曰:“吾君子也!”并投仗。錦入安平,遣人請襲,襲委罪于仆蔡云,云自縊死。收殺李應(yīng)德、曹從龍、蕭拱宸等數(shù)人,余悉不問,反側(cè)乃安。
康熙二年癸卯正月,錦自臺灣還思明,以內(nèi)難既平,祭告先王,申固守。
汛六月,殺其伯父戶官鄭泰。泰弟鳴駿,子纘緒來奔。秦先有與黃昭書,昭敗得書。及楊來嘉自北還,錦疑泰有異謀,泰不自安,稱病金門。錦率兵將入海澄,泰覘知,以為圖已也,舉家揚帆出金門。有勸泰勒兵入自明者,泰泣曰:“今日救死耳!稱兵重吾罪也。”或又勸之來降,曰:“先生已誤,豈容再誤?”艤舟待命。錦使吳慎賚印論之曰:“兩島之地,一以委伯,余棹欲東矣?!碧┆q豫受印,未敢入謝。鳴駿勸之人,錦待泰如舊。明日,置酒,伏甲執(zhí)泰,泰自縊。鳴駿大哭曰:“乃吾殺兄。”即引軍踉蹌遁,周全斌等追之不及。以舡二百,兵八千,文武官四百人,入泉州降。封鳴駿為遵義侯,纘緒為慕恩伯。由是蔡鳴雷、陳輝、楊富,何義先后舉軍降,錦勢益衰。
是歲魯王殂于金門。其世子及寧靖王諸宗,室悉避亂奔依臺灣。十月,大清耿繼茂、李率泰大發(fā)兵攻兩島,出同安;令提督馬得功統(tǒng)新降將及紅夷,出泉州;黃梧、施瑯出海澄。錦命周全斌當泉州兵,十九日,遇于金門烏沙。泉州船三百,紅夷船十四,全斌以二十舟深入北宗,往來沖擊。紅夷炮無一中者,余舟望見悉披靡,不敢進。得功殿后,為全斌所破,赴海死,眾兵遂貴。而同安、海澄兵大勝,直走島中。錦見不敵,退守銅山。大清師墮廈門金門城,焚掠而還。
甲辰正月,銅山糧盡,周全斌、黃廷復率所部降,親舊多
散,惟洪旭與陳永華、永華兄子繩武,侍衛(wèi)左右不去,引余眾東保臺灣。
偽改東都為東寧,僭置天興,萬年二州。委永華統(tǒng)庶事,分土列屯,征租均役,興魚鹽,申法禁,立學校,通市外國,安撫土民。然自后鄭氏之甲,竟不能出東甯,閩廣浙瀕海中外殊絕,民少安枕矣。是歲,前兵部尚書張煌言,移桃花山,被襲,檻車致杭州,不屈,死之。南海悉平。
明年,大清以施瑯為靖海將軍,督水師進攻臺灣,周全斌、楊富等皆隸之。出外洋,颶風大作,群舟漂沒,引還。未幾,瑯征入京,撤降兵分屯各省,嚴戍守界,不復以臺灣為意。后四年己酉,乃復遣明珠蔡毓榮至泉州,加興化知府慕天顏卿銜,兩入臺灣,許以如朝鮮封貢。錦遣柯平、葉亨報使,議卒不成。
康熙十二年癸丑,靖南王耿精忠懷逆謀,內(nèi)畏太妃周氏,未發(fā)。密遣番譯黃鏞使臺灣,請兵援,錦艤舟澎湖待之。冬,吳三桂反,上詔平靖二王留舊封,精忠謀益緩,乃辭錦,旋師。
甲寅春,靖南太妃周氏薨,反計遂決。復遣鏞聘臺灣,許歸全閩戈船,曰:“王將水,吾將陸,江浙不足平也?!?br />
三月望日,精忠坐府,召督撫以下計事。執(zhí)總督范承謨,殺福州知府王之儀。巡撫劉秉政請降,遂據(jù)福州。馳檄屬郡,自為總統(tǒng)兵馬上將軍,稱甲寅年。提督王進功以泉州,總兵劉炎以漳浦,趙得勝以海澄,各舉軍降。加進功平北將軍,炎寧遠將軍,得勝威遠將軍。海澄公黃梧已降,病疽死,封其子芳度為平和公。遣曾養(yǎng)性取福寧,略平陽,平陽總兵蔡朝佐降。
潮州總兵劉進忠密請兵,使劉炎會之,攻續(xù)順公沈瑞,并其軍。
以進忠為平粵將軍。
吳三桂至衡州,僭偽號,國號周,紀元昭武。
夏四月,錦遣禮官柯平如福州報聘。精忠始慮下游不服,
故藉錦聲援。已而旬月之間,全閩皆下;浙之溫處、江之廣信、粵之潮州,繼踵風靡,意更驕倨,乃欲負約。語柯平曰:“師來不惡,當分地自戰(zhàn)耳。”由是兩家兵端起矣。
精忠多忌,以王進功在閩日久,恐其為變,誘留福州。征諸鎮(zhèn)兵出關(guān),惟興化馬惟興先行。黃芳度遣其兄翼率千人從。
復征趙得勝兵,不及,以海澄待臺灣。錦遣侍衛(wèi)左都督馮錫范督諸軍人思明,得勝深交錫范,會取同安。五月,至同安,守將華尚蘭降。泉州守將張學克,家在同安,縶之以招學克。學克聞變,趨赴不及,遂以軍降。施鳳亦率舟師降。下游人心搖動,精忠大恐,以王進舊將有聲,擢為都尉使,鎮(zhèn)泉州。
是月,鄧錦人思明,以鄭省英知州事。敘海澄、同安功、趙得勝為興明伯,張學克為蕩滌將軍,華尚蘭為神武鎮(zhèn),楊威為尾宿營,施鳳亢宿營,鄧麟采知同安縣。舟航始集,部伍始成,舊人鄉(xiāng)戚,咸來問勞。而耿精忠閉福州,會城種帝。鹵簿警蹕,修飾儀衛(wèi),鑄“裕民通寶”錢。馬九王出仙霞,為制府李芝芳所遏,不得進。疆眾日蹙,方與鄭氏構(gòu)兵,如兩鼠斗于穴中,識者知東南事大定矣。
王進至泉州,步卒僅千人,與城守賴玉厚結(jié),專行威福,任戴國用為牙爪,勒王進功家屬入福州。進功子藩錫與楊青等計曰:“翁被留在省,聞福州兵又至,吾無噍類矣,盍先發(fā)?”
六月九日,誘玉、國用、李尚文入軍門,執(zhí)之。遂攻王進,進意氣自若,走登南門,競死斗。提標無統(tǒng)帥,相持竟日,暮,進遙望揚帆,恐海舶來攻,乃夜?jié)?。得省中援軍,整甲徐還惠安,守將邀走之。殺賴玉于市,百姓臠其肉殆盡。絞戴國用,泉民德李尚文,為請,乃釋之。迎島師入城,以藩錫兄弟為指揮使,假理提督軍務(wù),余官皆復舊職。
黃芳度在漳州,聞風欲降,念其父罪重,懼不免死。錦使
告之曰:“時際光復,事屬爾父,果抒誠悃,當棄前愆?!蹦藲⒊鞘貏⒈顔⑷莩兄?,封德化公。前提督有請,靡不從。
芳度終不安,間道密表于朝,錦亦羈縻之。漳屬皆下,獨漳浦為劉炎所據(jù)。于是鄭氏據(jù)有漳泉二州,及思明金門。平南兵圍劉進忠于潮州,潮福路斷,進忠由海道獻款思明,錦使后鎮(zhèn)金漢臣舟師援之,以進忠為定北伯,兼右提督。
秋七月,精忠兩遣使至思明,行和求泉州。九月,遣王進自興化,別將由上游會劉炎協(xié)攻泉,錦使右武衛(wèi)劉國軒出御。
進素輕南兵,泉州之役曰:“是眾寡不當,愿益兵?!逼谌∪孕?。步騎二萬,鼓行至惠安,恣焚掠。國軒嚴陣以侍,相守越旬,進退屯楓亭,連營二十余里,軍勢甚盛。國軒率輕騎覘之,猝遇于涂嶺,許耀少卻,國軒分諸軍搏戰(zhàn),自辰至已,兩軍殊死斗,進兵遂潰,追奔至興化,軍郭外,三日夜乃還。
十一月,錦以劉炎在漳浦,為右臂患,遣興明伯趙得勝、侍衛(wèi)馮錫范,由海澄進師。炎與云霄鎮(zhèn)劉成龍、福州親軍都尉徐鴻弼,合師迎戰(zhàn)于羅山嶺。右虎衛(wèi)何祐揮兵擊之,炎等大敗,走入漳浦城。島師環(huán)陣攻圍,三將皆出降。遂引兵西救潮州。
先是,金漢臣救潮州,一軍盡沒。會耿鄭禍結(jié),外援不至。
城壞百余丈,劉進忠悉力守御,中外隔絕已半載。至是,趙得勝統(tǒng)軍入潮,與廣兵戰(zhàn)于黃岡,破之。廣兵燒營而遁,潮圍始解。得勝班師。
先是,三桂初反,遣帛書一入福州,一人臺灣,會兵。錦使監(jiān)紀推官陳克岐、副將陳文煥報之。三桂復遣禮曹員外錢黯通問。值島師入泉,再遣禮曹周文驥來解兵,曰:“天下事重,無操同室戈,貽敵笑?!奔熬衣匄欏龅葦?,乃使潘曰興修好。
錦報曰:“耿王能如約者聽。”竟未決。
鄭氏自成功時,即置六官,多僭帝制。錦再出思明,更多
設(shè)偽官。以陳永華為御史總制,留守臺灣,以六官協(xié)理,洪旭子洪磊吏官、楊榮戶官、鄭斌禮官、柯平刑官、楊賢工官,惟不設(shè)兵官。置六科都事察言,承宣賓客。諸司親軍,曰侍衛(wèi),以馮錫范為之;曰勇衛(wèi),留守永華攝之;曰左右武衛(wèi),薛進思、劉國軒為之;曰虎衛(wèi),何祐、許耀為之;曰五衛(wèi),施福為之;曰鑾儀,艾禎祥為之。又有果毅、折沖、五常、五行、五兵、左右先鋒、前鋒、后勁、中權(quán)、戎旗二十八宿營制,聽五提督節(jié)調(diào)。凡文武事宜,皆贊畫參軍陳繩,武侍衛(wèi)錫范主之。前取餉于東寧,比得漳泉,轉(zhuǎn)運不繼,始用六官征催富民紳士。以鄭省英為宣慰使,統(tǒng)督各郡錢糧。前昌密道吳慎為屯田道,清收屯租,諸縣令以六科都事為之,皆臺灣來者。人月輸銀五分,名曰毛丁。船計丈尺,名曰梁頭。督造采船料,鹽司分管鹽場。
以陳達章司泉州,馮錫圭司漳州,鄭珍英司潮州。鹽石直二錢,征餉四錢,餉司科雜稅給軍。
康熙十四年乙卯,春正月,精忠遣張文韜如泉州賀年,以五艘如約。遣鄭斌報使,立條誓楓亭為界,自是耿鄭文好。
二月,錦殺永春民呂花?;ㄊ疡R跳地險,不服征索,避科斂者依之。錦使左武衛(wèi)薛進思攻圍,三月不下。永春知縣鄭時英,遣人招諭,許以不死,花出降。釘之,沒其家產(chǎn)。
是月,續(xù)順公沈瑞以饒平降臺灣。瑞叔母尚氏,平南王女也,降耿時遷至漳浦,瑞尚留詔安。廣兵圍潮,瑞趨饒平。及潮州圍解,劉進忠移師攻之,不克。廣兵來援,左虎衛(wèi)何祐遇于百子橋,敗廣兵,瑞乃降改封懷安侯。
五月,錦率師次于海澄。饒平之捷,劉進忠密啟于錦,請討黃芳度。錦亦以黃氏必死之寇,終無降理。是月六日,發(fā)泉州,入海澄,實圖漳州。留駐二十日,芳度不敢入見,遣其中軍朱武奉啟,意覘軍勢。錦使鄭斌入漳宣慰,或率兵從征,或
束身自詣,終不至。且召黃翼于關(guān)外,密使歸漳。耿移書來征,又以病辭。遂定計攻城。
是月,劉國軒大敗廣東于鱟母山,國軒自涂嶺之役,率所都入潮,同劉進忠行徇屬縣。諸縣堅守,國軒兵老糧乏,欲退守潮州后圖,平南揮步騎來追,國軒及何祐等設(shè)伏以待。會吏官洪磊宣慰廣東,厚貲增募,驍勇迎戰(zhàn)鱟母山,伏發(fā),廣兵大敗。
六月,黃芳度據(jù)漳歸朝。錦自海澄移軍萬松關(guān),芳度剃發(fā)守陴,使弟芳泰入廣告急。賴升守平和為之聲援,島人攻漳城不克。后鎮(zhèn)萬宏中炮死。何祐自潮州攻平和,賴升降,漳屬皆復為臺灣。芳度孤守漳城。
是歲,番舶互市于思明。先是中左所為諸洋利藪,島破,夷舶不至。甲寅,鄭氏復島,英圭黎萬、暹羅、安南諸國,皆獻方物互市,中左煙火市里,幾復其舊。
康熙十五年丙辰,大清兵入福州,耿精思出降。王師進克泉州,黃芳度以漳州后來會。劉國軒復來爭泉州,攻圍兩月不下。芳度遣兵復平和,屢攻黃瑞鑣于漳平,不克。七月,將軍喇哈達師次漳平,瑞鑣無援,始出降。喇哈達間道永安,援泉州,湖頭李光地練鄉(xiāng)兵自守,為鄉(xiāng)導。巡撫吳興祚自仙游復永春,提督楊捷自興化下惠安。林賢、黃鎬、陳子威以舟師出閩安鎮(zhèn),克期救泉州,國軒水陸布御,恐分兵力薄,乃引退,趨長泰,諸縣皆棄還。林賢等進復定海,島將章元勛戰(zhàn)死,蕭琛退泊海山。錦召琛還,斬以徇。遣左鎮(zhèn)陳諒、后鎮(zhèn)陳起明、督朱天貴等御林賢。
九月,大清師敗劉國軒于漳州之溪西。國軒自泉退師,墮同安城,進兵溪西。滿漢盡銳迎戰(zhàn),至午,國軒步卒饑乏,鐵騎橫沖,首尾不相顧,遂棄長泰,出江東,扼守三叉河玉洲水
頭鎮(zhèn)門。王師軍壘相望,督造江東橋。
冬十月,督撫遣漳州進士張雄如思明議和。時漳泉郡縣皆復,獨海澄未下,度島人必爭,難猝攻。乃為公書以生民涂炭,勸令息兵歸臺灣,如先王時。雄還,又遣泉紳黃志美人議約,必得海澄,始可成好,錦不聽。
康熙十六年丁已春,大清師攻救海澄,錦復破之,遂圍泉州。錦下偽教敘諸將功,以中提督劉國軒為武平伯,征遠將軍,后提督吳淑為平遠伯、寧北將軍,左虎衛(wèi)何祐為左武衛(wèi),前虎衛(wèi)林升為右武衛(wèi),右虎衛(wèi)江勝為左虎衛(wèi),俱授左都督。余鎮(zhèn)營各加級有差。
某月,大清師克復海澄,擊破鄭錦兵于泉州,錦撒兵還思明,閩地悉定。十二月,詔復遷各省沿海人民于內(nèi)地,置戍,禁出入。甲寅之亂,閩省遷民悉還故地,至是閩平,復議遷界。
康親王疏稱遷界累民,請罷之,已報可。后島人就掠內(nèi)地,督撫提鎮(zhèn)請仍從順治十八年例遷,值破海澄,圍泉州,事暫停。
及泉圍解,遂行遷界之令,益不聊生。唯廣東尚王力請不遷,得已。
康熙十八年已未,春正月,詔筑沿邊界寨,自福寧及詔安,率一二十里置寨。量地險要,截內(nèi)外,濱海數(shù)十里,無復人煙。
二月,鄭錦復取海澄,以張廷輝知縣事,劉國軒使吳淑率諸軍據(jù)果塘寨。廿九日,大軍敗于定海,是日旦,朱天貴、陳諒自海壇乘南風進泊定海,北舟大小百余艘,由五虎門銜尾而進。天貴與陳啟明率熕船先澄,啟明船遭風失舵,還泊海山。
三月,鄭錦旌思明義輸寡婦辛氏。兩島地狹,數(shù)戰(zhàn)征輸繁重,丁已之役,州民人月輸米一斗,至是,月輸米三斗,不堪命。中提督劉國軒辭月俸,自餉轄兵三月。吳淑、何祐等皆效之。水師五鎮(zhèn)蔡仲琱守惠安,駕小舸逃入泉州,投巡撫吳興祚,
降。漳州守備呂韜降于臺灣。鞱守江東橋,敗歸。劉國軒進軍海澄,陰以漳郡通款事泄,羈候,將入省待理。鞱遣人要英毅鎮(zhèn)林彪請援,行至同安界,彪伏兵取之以歸,以為折沖左鎮(zhèn),移其家入臺灣。
初,蔡寅詭稱三太子,起兵,耿逆故將紀朝佐、同安武生鄭奇勛,從之。后同歸臺灣。未幾寅死,二人請再舉,入山召募,為大軍所困,不能出,詣總督姚啟圣降。鄭氏南北汛防,多以缺船餉為辭,征調(diào)不至。于是上及普陀,下及廣東,平海大蓬,皆遣官監(jiān)紀,歸鹵獲婦女寧民。
夏四月,鄭氏以長子克{臧土}居守臺灣,總制陳永華言:“克{臧土}長成,蒞事明達,請循君行則守之典,立為監(jiān)國?!?br />
錦從之。時年十六,偽號監(jiān)國世孫。
六月,以屯田道鄭時英監(jiān)理鹽法,駐東石。大清師筑靈水寨以逼東石,右武衛(wèi)楊忠率兵趨潯尾南北場掘鹽,口貪利,舍舟開至深滬。閱兩日夜,泉州大軍侵晨驟擊,忠殊死御,不敵,中炮沒于海。
秋七月,鄭氏筑潯尾寨。溽尾在同安,咫尺直廈門,高崎。
癸卯之役,大清師從此過島,劉國軒請筑寨其地,一夜成之。
同安出兵爭,不得,筑石城一,土城一,復筑兩洲城。
八月水師提督萬正色至福州。初,施瑯督水師,瑯征入京,官亦裁。丁已冬,以海澄公黃芳世兼水師提督,及灣腰樹戰(zhàn)敗,病死。督撫請瑯復任,朝廷不許。擢鎮(zhèn)江將軍伯王之鼎,以嘗任漳浦知閩事也。之鼎入閩,屢疏不諳水戰(zhàn),更授四川提督,以正色代之。正色泉州晉江人,頂投誠銜紥,累升岳州總兵。
及湖南平,乃有是命。
初漳浦江機與楊一豹結(jié),約聚兵江石,耿精忠以為左軍都督。耿敗,置壘江西浙閩交界。據(jù)深險,時出酷掠。江西制府
董衛(wèi)國屢遣兵討之,不克。走款臺灣,授征夷將軍。機跛,號江拐子。浙江制府李之芳,懸重募解散其黨。機引余眾奔閩中建寧,城守劉起龍御之,陣傷而死。
九日,大軍取東石塞。丁已春,鄭氏使右武衛(wèi)林升守東石。
明年,移升攻海澄,以楊忠代之。及大軍設(shè)兵防界,又欲筑靈水寨,忠懼兵單難守,請檄升回汛。忠死,升復出征。以施廷、陳申守之,才余疲卒二百,精銳皆挑以行。有降人入泉,言東石空虛可取狀。發(fā)滿步數(shù)千,以廿六日平明填濠,四面環(huán)攻,廷被創(chuàng),申力戰(zhàn)死,遂奪東石。增筑三寨。
于是鄭氏失險,議守思明。調(diào)州中鄉(xiāng)兵團練,州經(jīng)殘破,新復,入籍甫千許,以康熊、吳桂統(tǒng)之。桂北人,歸鄭為亢宿營,故守同安思明。丁已之役,桂獨斂兵完,島授建威中鎮(zhèn)。
以姻親陳愷叛,引嫌辭兵,歸其子箕宿營吳天祿。至是,復起授協(xié)理五軍,與總監(jiān)營康熊分督州兵。
北人畏劉國軒如虎,兩軍相持,閱歲,互殺傷。大軍十萬,國軒才萬人,營壘咫尺,指揮自如。國軒以果堂地要,夜,于其后版尾加筑一寨。督撫提鎮(zhèn)將軍率滿漢數(shù)萬爭之,國軒、吳淑以二千人依寨進,且戰(zhàn)且守,害章京巴石免等。十一月,臺灣后提督平遠伯吳淑卒于營。淑前戰(zhàn)創(chuàng)甚,版尾新筑,諸衛(wèi)鎮(zhèn)畏不敢守,淑毅然請自守之。大軍筑壘環(huán)攻,炮日夜不絕。淑神氣自若。會霖雨墻壞,淑揮左右使避,自據(jù)胡床寢,竟壓死。
尸至思明,錦親臨哭,盡哀。以其子天駟為建威石鎮(zhèn),統(tǒng)其兵。
是年,詔封賀蘭國王,請夾板船圖思明。初,江毛失臺灣,常思恢復。癸卯間,李率泰使人招撫紅毛,許以先平兩島,后取臺灣歸之。紅毛喜,自備舟仗糧肉助戰(zhàn),且請于廈門互市。
率泰為后防,不許,第令數(shù)年一貢。至是,總督姚啟圣請如癸卯借紅毛合攻事例,報可。乃遣知府劉仔,偕通事林奇逢、黃
鏞等,往封賀蘭,并請夾板船會攻。
十二月,鄭氏遣右武衛(wèi)林升督舟師出思明。時福州造戰(zhàn)艦四百余艘,會江浙舡各一百,潮州碣石船一百,克期大舉。鄭氏悉發(fā)官私及洋艘炮船,以升為總督,江勝、朱天貴為副總督,配兵北上。
先是,耿精忠之變,漳南道陳啟泰密啟陳耿陰事于范承謨。
后耿搜得書,啟泰懼禍,殺其家屬十余人而自縊。鄭氏入漳,葬之。丁已,大軍復漳,啟泰子汝器將入城負骸回京,為東石守將年獲,羈臺灣,贖以萬金,乃始得歸。鄭氏之貪利失大體,多類此。
辛酉壬戌,總督啟圣巡撫興祚,會提督瑯正色攻克廈門中左所。鄭錦退守臺灣,復進兵攻之,錦卒。癸亥,錦子克塽奉表,以臺灣降。
前四日,寧靖王術(shù)桂謂宮眷曰:“此地已破,更無他往,吾以身殉,若等可自為計。”夫人袁氏、王氏及侍姬三,皆對曰:“愿從死,請予尺帛?!惫隗窍瓤O,王具含殮,明日,五棺出葬于郡南山,校隸扶櫬至,王翼善冠,衣■,腰王系綏,以寧靖王實持付克塽,拜辭天地祖宗??と耸繜o幼老皆入拜,王答拜。乃登帛自絕,面無變?nèi)荨?br />
諸宗室隨克塽內(nèi)遷。詔存先代后,給屯田種牛,占籍河南。
魯王世子得許州。術(shù)桂無子,繼益王后宗位于儼鉁,年七歲,屯 巳縣。術(shù)桂死年六十有六,與元妃羅氏,合葬竹滬。
○鄭鴻逵
鄭鴻逵字高儀,芝龍親弟。以崇禎三年武舉,隸天津巡撫
鄭宗周,為坐營。轉(zhuǎn)屬都督孫應(yīng)龍,登州反,應(yīng)龍失機,從系天津獄。已辨釋,隸大同巡撫張拱廷麾下,用兄芝龍平紅夷功,得錦衣衛(wèi),掌印千戶。復與計偕,十四年庚辰,成進士。故事,勛衛(wèi)射策武甲科加三級,進都指揮使。十六年,授副總兵,設(shè)南贛兵三千,以鴻逵統(tǒng)之。十七年正月,前兵科都給事中曾應(yīng)麟薦鴻逵緩急可用,詔益南贛兵二千,配鴻逵鎮(zhèn)守。
福王嗣位南都,檄守采石,以左軍都督領(lǐng)水師掛鎮(zhèn)海將軍印,封靖魯伯。邂逅唐王聿鍵京口,心相善。及南都敗,退走,又遇王錢塘江干,泰之入閩。以王賢明可繼大業(yè),遂與兄芝龍及巡撫張肯堂等,戴王建號。爵鴻逵侯,尋晉定國公。
時八閩由鄭氏,鴻逵不以家勢陵耀同列。然性雅懦,不能與芝龍立同異。唐王筑壇,具殊禮,命與永勝伯彩督師,分道出關(guān),竟不進。芝龍亦不發(fā)餉,乃黜鴻逵爵。彩數(shù)敗退,又好掠,時議多罪彩,頗恕鴻逵。大軍度仙霞,芝龍竟賣關(guān),且招子成功同北行,鴻逵陰逸之。成功建義,鴻逵有力焉。
大清順治四年八月,會成功攻泉州,已引兵西據(jù)揭陽。明年,還廈門。會馬得功襲破廈門,鴻逵軍適至,得功不得退,以好語來說鴻逵,因縱之。居二日,成功自平海還,按失島罪,斬守將叔芝筦.鴻逵愧謝,退居白沙,筑寨名曰華角。芝龍京師屢寓書,使勸成功歸朝,否者家屬見屠。鴻逵復以“養(yǎng)病退閑,無與人事,大侄意堅,勸之無益?!睘檎f。鴻逵有足疾,修園亭,種花木,高吟度曲,品笙自娛。丙申,貝子入泉州,別將攻白沙,鴻逵移榻金門。明年三月十六日,病甚,卒,年四十五。子耀基,亦隆武賜姓。時稱成功國姓,而耀基為小國姓,死臺灣。芝筦子省英,為偽天興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