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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聚同志黎黃相逢 任私黨焦陳被害

民國野史 作者:(民國)蔭余軒放


  卻說黎都督宣布檄文之后,一面又向清軍下了戰(zhàn)書,訂于九月初三日繼續(xù)開戰(zhàn)。這天從早晨八點鐘起,兩軍開始攻擊,硝煙彈雨,彼此互有損傷。清軍倚仗著彈藥充足,越攻越猛,民軍陣亡隊官一人,什長一人,兵士約八九人。清軍得利,乘勢掩殺過來,竟被奪去機關炮一尊,民軍這邊一標三營看見,奮勇追趕,拼命上前奪回。兩軍損傷不少,暫為休息。到了九點鐘,清軍用暗渡陳倉法,雇用民船二艘,滿載兵士,由西河偷渡,打算抄出民軍之后,兩面夾攻。才過二道橋,早被民軍在堤上望見。清軍趕緊停櫓,欲想躲避,堤上已是一炮轟下,正中二船,連人沉下。岸上清軍瞭見,憤不能平,連開幾炮,向堤上轟擊。民軍猝不及防,死傷無算,其余均逃向壕中躲避。

  清軍得勝,停炮欲回,壕內(nèi)伏兵爭起還炮轟擊,清軍死傷亦不少??偹闫饋?,沒有什么大勝負,各自收隊。初四日在七里河開戰(zhàn),仍是相持不下。初五日清軍又加添援兵,進攻江岸停車場附近,前哨直抵一道橋,被民軍千余盡力擋住,未能取勝,彼此各守疆界不題。

  且說黎都督這天忽然接到黃興自廣東來信探問軍情,并言將軍鳳山已被民黨炸斃,不日可以到鄂,面談一切。軍中聽說,個個眉飛色舞,準備歡迎。又有胡漢民、孫君武、胡俠魂幾個老同志相聚一室,胡瑛也新從武昌府監(jiān)獄出來,共道獄中苦況,諸人相見,未免有今昔之感。果然不到幾天,黃興已經(jīng)到了武昌,元洪接見,暢談竟日,彼此相逢恨晚。黃興詳細查問軍務,慨然以前敵自任。

  原來初五之后,數(shù)日工夫,兩軍又戰(zhàn)過數(shù)十仗。初六日午前六點鐘,灄口駐屯清兵,向前進發(fā),到三道橋,與民軍守兵相遇,小戰(zhàn)片刻,民軍敗退,清軍追至一道橋,民軍轉(zhuǎn)身拒戰(zhàn)。

  只見清軍先將車站轟去,民軍炮隊欲還擊,無奈清軍炮術(shù)極精,彈無虛發(fā),民軍雖則開炮抵敵,終不及清軍炮火之猛。戰(zhàn)不多時,民軍死傷無數(shù),急忙退轉(zhuǎn),清軍且戰(zhàn)且追,炮彈飛來,如掃落葉。不及一刻,只見江岸及戴家山一帶、五陵地方,龍旗豎滿,大炮排列,都是清軍人馬。清軍對準車站,槍炮齊開,正戰(zhàn)得難解難分的時候,忽聽得江面上訇然一聲,又有炮彈射來,疑是飛將軍從天而下,原來是薩鎮(zhèn)冰電調(diào)楚有、海容、海型三兵艦,從陽邏趕到,與岸上清軍內(nèi)外夾攻,將車站打成一片瓦礫場。

  江邊民軍此時被困垓心,見楚有、海容、海型三艦駛過,想要開炮,奈力量不足,彈子都向江中墜落,各兵艦來去自由,毫無損壞,只得腹背受敵。再加清軍所用的機關炮,民軍無有,因此受損不淺,頃刻已無戰(zhàn)斗能力,急忙遁往日本租界之后,以避炮火。一面到武昌請救兵,明知緩不濟急,清軍已逼近面前,只得拼命再戰(zhàn),又死去大半,所余殘兵無幾,偃旗棄械,沿鐵路敗走,一直退到大智門?;仡^望時,清軍還是排山倒海似的,追趕過來,遂把城門緊閉,清軍便占據(jù)江岸東站,又奪獲快槍大炮彈藥無數(shù)。這一惡戰(zhàn),清軍才喪百余人,可謂大獲全勝。當日午后一點鐘,民軍由武昌調(diào)到救兵六百人,攜帶機關炮、野炮數(shù)門,欲向江岸東站進攻。清軍得信,早已預備迎擊,由江岸車站,用野炮轟轟向大智門開發(fā)。民軍下緊急命令,冒彈猛進,分兩路前進,一軍出跑馬場,一軍沿鐵路線,出日本租界后。哪知清軍正在鐵路線上排列機關炮,專等民軍來攻,立時轟擊。民軍走近路線,已見炮彈好像風馳雨驟,劈面打來,萬難進攻,只得分伏跑馬場左右,等待清軍追近齊起開槍。清軍也分兩路還擊,勢極猛烈,死傷相當。

  少頃,清軍奮勇直進,步隊與炮隊相輔而行,炮隊得步隊之防護,頗為得手,可以專事開炮。民軍不支,節(jié)節(jié)退走。清軍追戰(zhàn)兩小時,待民軍力盡,乘勝向大智門沖擊,左馳右突,銳不可擋。民軍不肯再退,兩下逼近奮斗,短兵相接,各自為戰(zhàn),殺傷無算。民軍敗殘之余,自知勢不能敵,遂敗退大智門,清軍一擁而進,四面兜圍。及到大智門,已不見民軍跡影,便將大智門守住。時已夕陽西下,兵士血戰(zhàn)終日,都有饑疲之意,各各埋鍋造飯,民軍亦四散露宿。但見戰(zhàn)場尸體堆積,血染黃沙,兩軍死亡之數(shù),總在千余人以上。

  老遠的望過去,但見清軍旗幟飄揚,才曉得這天臨陣的乃是第四鎮(zhèn)與第三混成協(xié)的軍隊,共有六千余人,沿路有機關炮數(shù)十尊,戰(zhàn)術(shù)甚精,與初次的河南兵大不相同了。民軍臨陣的只有二千六百余人,攜有野炮十二門,機關炮兩架。當日敗信報到武昌,元洪急電湖南都督,調(diào)兵速來助戰(zhàn),一面仍令各軍在漢口備戰(zhàn)。

  次日天才破曉,又聽得大智門外炮聲絡繹不絕,知是清軍進攻,方在準備出戰(zhàn),已有探馬來報,清軍早進了大智門。民軍只有據(jù)住歆生街附近為根據(jù)地,所有各要路口均排列著大炮,對準來路開放,攔敵軍進路。清軍避開火線,先用野炮攻擊歆生街,霎時間如天崩地裂,將歆生街至后華樓一帶民房店鋪焚毀無遺。幸民軍竭力死守,清軍始不敢越過一步。兩下戰(zhàn)至正午,仍是相持不下。午后民軍一步隊欲攻清軍于大智門,奈清軍兵力甚厚,多發(fā)開花彈機關炮,民軍又被攻退,仍死守歆生街為根據(jù)地。直至五點鐘,民軍有敢死隊一隊,從別路再攻大智門,兩軍交鋒許久,到底為著寡不敵眾,民軍仍大敗而回,計陣亡一千數(shù)百人,被奪去大炮三十六尊,槍支彈藥無數(shù),這且慢表。

  卻說湖南接到鄂省告急電報,都督焦達峰道:“湘省有兵四鎮(zhèn),當分兵往援。”立刻下令,選精兵三千即日開拔,限一日到武昌。原來湘省兵力本來不過混成一協(xié),自從光復后,焦達峰以會匪頭目資格,冒稱革命黨孫總理派為,遂被舉為都督。

  呼朋引類,頓成四鎮(zhèn),又舉陳作新為副都督,彼此引用私黨,欲推翻新軍,利用防營,彼此遂成水火。

  九月初三這天,兩軍因口角起釁,登時暴動,幾至開戰(zhàn)。

  兩都督大懼,陳作新首先向參議院交卸副都督之職,焦都督亦請交卸正督之職,潛謀逃走。初四日大開選舉,紳商各界均托故不到,只有焦黨仍舉達峰為都督,將副都督名義取銷,達峰遂不辭職。自此以后,終日將都督印一顆帶在身旁,人皆笑他,他也不管。

  初十這天,新軍到署報告道:“城外和豐公司因鈔票過多,銀根日緊,一時兌現(xiàn)不及,謠言甚盛,擁擠至數(shù)萬人,恐有意外之虞,請都督交自出城彈壓?!边_峰道:“此等些須小事,何勞我去??!”作新在旁道:“某愿代都督一行?!边_峰道:“甚好,你就督隊去走一趟,我也放心。”作新聞言,興高采烈,行至轅門,扳鞍上馬,身上穿了一件黃緞盤金短襖,底下束了兩片紅色戰(zhàn)裙,衛(wèi)隊十六人前呼后擁,到得公司門前,果見兌標的人山人海,叫罵喧嘩,便在馬上大喊道:“你們休得擾亂,快快解散,否則我便要拿辦了?!北娙嘶仡?,見是作新,更加火上添油,有向他謾罵的,有拋擲瓦礫的。作新大怒,命衛(wèi)隊拿住兩個,當場殺死,眾人才鉗住了嘴。作新?lián)芑伛R來,剛走到城門口,忽見大隊新軍攔住去路。作新見來勢不善,喝問何事,為首的道:“來取你的腦袋??!”

  一語未了,已將作新砍于馬上,割取首級,回至都督府,向達峰道:“陳作新辦事不公正,各軍士已代都督正法,請都督出去安慰一番。”達峰還想支吾,早被眾人擁出轅門斬首。

  軍士曉得焦黨手下人還不少,隨放排槍示威,使他們不敢暴動。

  全城商民聽得槍聲,知有亂事,紛紛攜老扶幼,向城外逃命,當日出城的不下萬人,異常嘩噪。新軍又在達峰尸身上搜出都督印信一顆,曉得省城不可一日無主,都說湖南大都督,非舉譚延闿不可。當下一倡百和,歡呼雷動,派出目兵八名,向路旁奪了一乘破轎,一人捧印,跑到譚府,齊聲向延闿道:“請大都督進署辦公 !”一人已將印獻上。延闿還要謙讓,早被軍士七手八腳,不由分說,擁進轎內(nèi),抬起便跑。家中老小見此情形,不知為著何事,都以為是兇多吉少,放聲大哭,后來打聽得延闿已經(jīng)正式就都督任,始得放心。延闿首先出示安民,一面消弛亂黨,方才安靜下來。

  內(nèi)中有援噪聲的一支軍隊,本是焦達峰派出來的,起初聞得焦陳被殺,故鄉(xiāng)擾亂,很不自安,后來看見黎都督賞罰嚴明,辦事公正,個個感激涕零,情愿效力。元洪也見湘軍銳氣方新,正是民軍勁旅。又想起連日致敗之由,新招之兵與老兵相間,新兵不知槍法,每傷同隊之人,遂令調(diào)回訓練。湘軍既到,全軍精神大振。九月初八日午前六點鐘,撥湘軍三千人,命老將李克果統(tǒng)帶;又撥武昌精兵二千人,命健將金長統(tǒng)帶,向大智門一帶進攻。湘軍軍容甚壯,沖打頭陣,武昌兵追隨在后。

  只見清軍棚賬棋布星羅,一望無際,約有一萬五千余人。

  中軍帳內(nèi)有一面馮字帥旗,迎風飄飐。原來清廷自從聞得各省獨立,到處都是民軍萬歲的聲浪,攝政王急得一籌莫展,除卻揩眼抹淚,沒有第二件本領。內(nèi)閣總理慶親王奕劻與協(xié)理徐世昌見這樣子,只有仍保袁世凱,說得他有旋乾轉(zhuǎn)坤的手段,安邦定國的能為。攝政王別無他法,又降旨加袁世凱欽差大臣頭銜,所有赴援海陸各軍統(tǒng)歸調(diào)遣。又派了馮國璋總統(tǒng)第一軍,段琪瑞總統(tǒng)第二軍,同赴前敵,歸袁世凱節(jié)制。袁世凱仍推病不起,清廷越發(fā)惶急,便由內(nèi)閣總協(xié)理,公同寫了一封信,竭力勸駕,派專員阮忠樞專程賚送。一面又命蔭昌馳往項城,當面見袁,動以公義私情,殷勤勸駕,才得袁世凱慨然應允,擇日起行。蔭昌大喜,稱謝而出,當即電達清廷。閣中得信,如獲至寶,以為有了泰山之靠,可以指日蕩平,復電令蔭昌俟袁到軍前,即行交替北返。

  再說馮、段兩人所統(tǒng)的軍隊都是袁世凱在小站訓練的舊部,馮國璋段琪瑞也是他麾下的將弁,幾經(jīng)保薦,方至今職。

  現(xiàn)在聽說袁公出來督師,個個摩拳擦掌,振刷精神,都想立些功勞,在主帥前急個體面。因此馮國璋所統(tǒng)的軍隊奮勇當先,直入劉家廟戰(zhàn)地,民軍見了,都說道:“滿大臣中知兵的只有鳳山和蔭昌兩人,鳳山已被炸死,蔭昌又調(diào)回去,今換了袁、馮等人來,明明是用漢人殺漢人的詭計?!钡菚r眾人憤氣百倍,乃向大智門進攻,勢極猛烈。清軍見這首先沖鋒的,都用黑布包頭纏腳,曉得是湘軍打扮,很為詫異,因此格外留意,不敢輕敵?!≌谙喑值臅r候,清軍后面又添了生力軍趕到,各各精神抖擻,奮力上前。民軍知難力取,放了一排槍,即詐敗退下,伏在民房中及要路口,待清兵走過,從窗洞及墻后開槍,彈多命中,清軍死傷不少,仍退守原地。見大智門劉家廟一帶連同鐵路全線車站,盡被民軍奪回,當下令急速前進,馮國璋亦親到劉家廟附近駐扎。民國槍炮子彈糧食均不甚充足,只有仍伏在民房中開槍,或從屋面射擊。清軍開野炮將民房轟毀,頃刻化為平地,民軍無處躲避。正在危急,清軍步隊隨后趕到,民軍只得敗走,因此跑馬場附近一帶至市街前面,盡被清軍占據(jù),民軍退至市街中緊守舊地,一步不敢放松。

  清軍既連戰(zhàn)得利,便想進攻漢陽。只見華界方面已有民軍駐守,次日清軍用火攻之法,先放火將華界民房燒毀。漢陽民軍見火勢燎原,一面盡力救滅,一面出兵抵御。到底因為兵力單弱,攔擋不住,清軍攻入華界的已有四五千人,民軍且戰(zhàn)且走,只剩三千余人。初十日火勢仍不熄,只見鐵路兩旁及玉帶門車站附近,都是清軍布滿,機關槍排列得密密層層,對準華界,嚴陣以待。這天馮國璋正因連戰(zhàn)得勝,殺得高興,想要進攻武昌,忽然接到袁欽差的電報,限即日停戰(zhàn),禁止他非法胡行。國璋不知是何緣故,大為掃興,但因軍令難違,只得收隊等候。正是:十萬貔貅方奏凱,一封羽檄忽停兵。

  要知袁世凱因何下令停戰(zhàn),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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