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紀十三】起玄黓涒灘，盡玄黓敦牂，凡十一年。
世宗孝武皇帝下之上
元封二年（壬申，公元前一零九年）
①冬，十月，上行幸雍，祠五畤，還，祝祠泰一，以拜德星。〔師古曰：拜而祠之，加祝辭?！?br />②春，正月，公孫卿言：“見神人東萊山，若云欲見天子?！碧熳佑谑切揖検铣?，〔緱，工侯翻。〕拜卿為中大夫，遂至東萊，宿留之，數(shù)日，無所見，〔宿留，音秀溜?！骋姶笕僳E云。復(fù)遣方士求神怪，采芝藥，以千數(shù)。〔復(fù)，扶又翻?！硶r歲旱，天子既出無名，乃禱萬里沙?！矐?yīng)劭曰：萬里沙神祠也，在東萊曲城。孟康曰：沙徑三百余里。杜佑通典：萬里沙在萊州掖縣界?！诚模脑?，還，過祠泰山。
③初，河決瓠子，〔河始決見十八卷元光二年?！澈蠖鄽q不復(fù)塞，〔復(fù)，扶又翻。塞，悉則翻；下同。〕梁、楚之地尤被其害?！脖?，皮義翻?！呈菤q，上使汲仁、郭昌二卿發(fā)卒數(shù)萬人塞瓠子河決。天子自泰山還，自臨決河，沈白馬、玉璧于河，〔沈，持林翻?！沉钊撼?、從官自將軍以下皆負薪，卒填決河?！矎模庞梅?。卒，子恤翻?！持m其上，名曰宣防宮。導(dǎo)河北行二渠，復(fù)禹舊跡，〔溝洫志：禹導(dǎo)河自積石，歷龍門，南到華陰，東下底柱及孟津、洛、汭，至于大伾。于是禹以為河所從來者高，水湍悍，難以行平地，數(shù)為敗，乃釃二渠以引其河，北載之高地，過洚水，至于大陸，播為九河，同為迎河入勃海。孟康曰：二渠，其一出貝丘西南，南折者也；其一則漯川也。河自王莽時遂空，惟用漯耳。釃，山支翻。漯，吐合翻。〕而梁、楚之地復(fù)寧，無水災(zāi)。
④上還長安。
⑤初令越巫祠上帝、百鬼，而用雞卜?！苍剿子秒u卜。李奇曰：持雞骨卜，如鼠卜。史記正義曰：雞卜法，用雞一狗一，生祝愿訖，即殺雞狗，煮熟又祭，獨取雞兩眼骨，上自有孔，裂似人物形則吉，不足則兇。今嶺南猶行此法。范成大桂海虞衡志：雞卜，南人占法，以雄雞雛執(zhí)其兩足，焚香禱所占，撲雞殺之，拔兩股骨，凈洗，線束之，以竹筳插束處，使兩骨相背于筳端，執(zhí)竹再祝。左骨為儂，儂，我也。右骨為人，人，所占事也。視兩骨之側(cè)所有細竅，以細竹筳長寸余插之，斜直偏正，各隨竅之自然，以定吉兇。法有十八變，大抵直而正、或近骨者多，吉；曲而斜、或遠骨者多，兇。亦有用雞卵卜者，握卵以卜，書墨于殼，記其四維；煮熟橫截，視當墨處，辨殼中白之厚薄以定儂、人吉兇。〕
⑥公孫卿言仙人好樓居，〔好，呼到翻?！秤谑巧狭铋L安作蜚廉、桂觀，甘泉作益壽、延壽觀，〔應(yīng)劭曰：蜚廉，神禽名，能致風(fēng)氣。晉灼曰：身似鹿，頭如爵，有角，而蛇尾，文如豹文。“桂觀”，漢志作“桂館”。師古曰：蜚廉、桂館、益壽、延壽，四館名。觀，古玩翻?！呈骨涑止?jié)設(shè)具而候神人。又作通天莖臺，〔通天臺在甘泉宮。漢舊儀曰：臺高五十丈，去長安二百里，望見長安城?！持渺艟咂湎?。更置甘泉前殿，益廣諸宮室。
⑦初，全燕之世，嘗略屬真番、朝鮮，〔徐廣曰：遼東有番污縣。應(yīng)劭曰：玄菟本真番國。番，普安翻。張晏曰：朝鮮有濕水、洌水、汕水三水，合為洌水。疑樂浪、朝鮮取名于此。括地志：高麗都平壤城，本樂浪郡王險城；又古云朝鮮。索隱曰：按朝，音潮，直驕翻。鮮，音仙，以有汕水故也。汕，一音訕?！碁橹美簦先??！矠?，于偽翻；下同?！城販缪?，屬遼東外徼?！册?，吉吊翻。〕漢興，為其遠難守，復(fù)修遼東故塞，至浿水為界，〔班志，浿水出遼東塞外，西南至樂浪縣西入海。水經(jīng)：浿水出樂浪鏤方縣，東南過臨浿縣，東入海。酈道元注曰：滿自浿水而至朝鮮，若浿水東流，無渡浿之理。余訪蕃使，言城在浿水之陽，其水西流，逕樂浪郡朝鮮縣，故志曰浿水西至增地縣入海，經(jīng)誤。浿，普蓋翻，又滂沛翻，普大翻。杜佑曰：浿，滂拜翻。〕屬燕。燕王盧綰反，入匈奴?！惨娛砀咦媸?。〕燕人衛(wèi)滿亡命，聚黨千余人，椎髻、蠻夷服而東走出塞，渡浿水，居秦故空地上下障，稍役屬真番、朝鮮蠻夷及燕亡命者王之，〔王，于況翻?！扯纪蹼U?！岔f昭曰：王險，故邑名。應(yīng)劭曰：遼東有險瀆縣，即滿所都，因水險，故曰險瀆。臣瓚曰：王險在樂浪郡浿水之東。師古曰：瓚說是。賢曰：即平壤城?！硶⒒?、高后時，天下初定，遼東太守即約滿為外臣，保塞外蠻夷，無使盜邊；諸蠻夷君欲入見天子，勿得禁止?！惨姡t遍翻；下同。〕以故滿得以兵威財物侵降其旁小邑真番、臨屯，皆來服屬，〔臨屯，帝后開為郡。注見下三年。降，戶江翻。〕方數(shù)千里。傳子至孫右渠，所誘漢亡人滋多，又未嘗入見；〔誘，音酉。見，賢遍翻；下同?！吵絿蠒娞熳?，又雍閼不通。〔師古曰：辰國，即辰韓之國雍，讀曰壅。閼，一曷翻。〕是歲，漢使涉何誘諭，〔涉，姓也。左傳晉有大夫涉佗?！秤仪K不肯奉詔。何去至界上，臨浿水，使御刺殺送何者朝鮮裨王長，〔刺，七亦翻。〕即渡，馳入塞，遂歸報天子曰：“殺朝鮮將?！鄙蠟槠涿溃矊?，即亮翻。為，于偽翻；下同?！臣床辉?，拜何為遼東東部都尉。〔遼東東部都尉治武次縣?！吵r怨何，發(fā)兵襲攻殺何。
⑧六月，甘泉房中產(chǎn)芝九莖，〔時芝產(chǎn)于甘泉齋房，九莖連葉。論衡：芝生于土，土氣和則芝草生。瑞命記：王者慈仁則芝草生?！成蠟橹馓煜?。
⑨上以旱為憂，公孫卿曰：“黃帝時，封則天旱，干封三年?！鄙夏讼略t曰：“天旱，意干封乎！”〔干，音干?！?br />⑩秋，作明堂于汶上。〔班志，泰山郡萊蕪縣。禹貢：汶水出西南入濟。桑欽所言又曰：瑯邪郡朱虛縣東泰山，汶水所出，東至安丘入濰；有五帝祠。師古曰：前言汶水出萊蕪入濟，此又言出朱虛入濰，將桑欽所言有異，或者有二汶水乎？余據(jù)班志，明堂在泰山奉高縣西南四里；又禹貢，“浮于汶，達于濟”；此明堂當在濟之汶上?，樞爸肴胗跒H，而濰入于海，其地僻遠，非立明堂處。汶，音問?！?br />上募天下死罪為兵，遣樓船將軍楊仆從齊浮渤海，〔仆從齊浮渤海。蓋自青、萊以北，幽、平以南，皆濱于海，其海通謂之渤海，非指渤海郡而言也?！匙髮④娷麇槌鲞|東，以討朝鮮。
初，上使王然于以越破及誅南夷兵威喻滇王入朝。滇王者，其眾數(shù)萬人，其旁東北有勞深、靡莫，皆同姓相杖，未肯聽?！舱龋绷练?。〕勞深、靡莫數(shù)侵犯使者吏卒。〔數(shù)，所角翻?！秤谑巧锨矊④姽?、中郎將衛(wèi)廣發(fā)巴、蜀兵擊滅勞深、靡莫，以兵臨滇。滇王舉國降，請置吏入朝，于是以為益州郡，〔續(xù)漢志：益州郡去雒陽五千六百里。魏、晉為南中、寧州之地，唐為昆州、姚州之地，后沒于南詔。師古曰：唐南寧州、昆州、裒州也。降，戶江翻。朝，直遙翻?！迟n滇王王印，復(fù)長其民?！矎?fù)，扶又翻，又如字。長，丁丈翻?！?br />是時，漢滅兩越，平西南夷，置初郡十七，〔臣瓚曰：元鼎六年，定南越地，以為南海、郁林、蒼梧、合浦、九真、日南、交趾、珠厓、儋耳郡；定西南夷，以為武都、牂柯、越巂、沈黎、汶山郡；及地里志、西南夷傳所置犍為、零陵、益州郡，凡十七?！城乙云涔仕字?，毋賦稅。南陽、漢中以往郡，各以地比，給初郡吏卒奉食、幣物、傳車、馬被具?！矌煿旁唬旱乇?，謂依其次第，自近及遠。比，頻寐翻。奉，扶用翻。傳，張戀翻。被，皮義翻?！扯蹩r時小反，殺吏，漢發(fā)南方吏卒往誅之，間歲萬余人，費皆仰給大農(nóng)。大農(nóng)以均輸、調(diào)鹽鐵助賦，故能贍之。然兵所過，縣為以訾給毋乏而已，〔訾，讀曰資?！巢桓已陨觅x法矣?！驳鄢鯎艉?，大司農(nóng)賦稅專以奉戰(zhàn)士，故有擅賦之法。〕
是歲，以御史中丞南陽杜周為廷尉。〔姓譜：杜本陶唐氏劉累之后，在周為唐杜氏，有杜伯?！持芡鈱?，內(nèi)深次骨，〔李奇曰：其用法深刻至骨?！称渲未蠓艔垳??！惭源蟮忠婪艔垳病７?，甫往翻?！硶r詔獄益多，二千石系者，新故相因，不減百余人；廷尉一歲至千余章，〔章者，諸獄告劾之書，上之廷尉者也?！痴麓笳哌B逮證案數(shù)百，小者數(shù)十人，遠者數(shù)千、近者數(shù)百里會獄?！矌煿旁唬和皩σ病！惩⑽炯爸卸脊僭t獄逮至六七萬人，〔師古曰：中都官，凡京師諸官府也；獄辭所及進考問者六七萬人也?！忱羲黾?，十萬余人。〔師古曰：吏又于此外以文致之更增也?！?br />元封三年（癸酉，公元前一零八年）
①冬，十二月，雷；雨雹，大如馬頭?！灿?，于具翻?！?br />②上遣將軍趙破奴擊車師。破奴與輕騎七百余先至，虜樓蘭王，遂破車師，因舉兵威以困烏孫、大宛之屬。〔宛，于元翻。〕春，正月，甲申，封破奴為浞野侯。王恢佐破奴擊樓蘭，封恢為浩侯?！矎钠焙钰w破奴，元鼎五年坐酎金失侯，今以功復(fù)封浞野侯。浞野侯、浩侯，功臣表不書所食邑。浞，土角翻。〕于是酒泉列亭障至玉門矣。
③初作角抵戲、魚龍曼延之屬?！参姆f曰：名此樂為角抵，兩兩相當，角力、角技藝射御，蓋雜技樂也。師古曰：魚龍者，為舍利之獸，先戲于庭極。畢，乃入殿前，化成比目魚，跳躍漱水，作霧障日。畢，化成黃龍八丈，散戲于庭，炫耀日光。西京賦云：“海鱗變而成龍”，即謂此也。曼延，即西京賦所謂“巨獸百尋，是為曼延”者也。延，弋戰(zhàn)翻?！?br />④漢兵入朝鮮境，朝鮮王右渠發(fā)兵距險。樓船將軍將齊兵七千人先至王險。右渠城守，窺知樓船軍少，〔守，式又翻。少，詩沼翻?！臣闯龀菗魳谴粯谴姅∩?，遁山中十余日，稍求退【嚴：“退”改“收”?！可⒆洌瑥?fù)聚。左將軍擊朝鮮浿【章：十四行本“浿”作“浿”；孔本同；張校同；退齋校同。下三見均同?！克鬈?，未能破。天子為兩將未有利，〔為，于偽翻?！衬耸剐l(wèi)山因兵威往諭右渠。右渠見使者，頓首謝：“愿降，恐兩將詐殺臣；今見信節(jié)，請復(fù)降。”〔復(fù)，扶又翻。降，戶江翻；下同?！城蔡尤胫x，獻馬五千匹，獻馬五千匹，及饋軍糧；人眾萬余，持兵方渡浿水。使者及左將軍疑其為變，謂太子：“已服降，宜令人毋持兵。”太子亦疑使者、左將軍詐殺之，遂不渡浿水，復(fù)引歸。山還報天子，天子誅山。
左將軍破浿水上軍，乃前至城下，圍其西北。樓船亦往會，居城南。右渠遂堅守城，數(shù)月未能下。左將軍所將燕、代卒多勁悍，樓船將齊卒已嘗敗亡困辱，卒皆恐，將心慚，〔將，即亮翻。悍，下罕翻，又侯旰翻?！称鋰仪?，常持和節(jié)。左將軍急擊之，朝鮮大臣乃陰間使人私約降樓船，〔陰，暗密也。間，空隙也。言暗密遣使投空隙而出，與樓船約降。間，古莧翻。〕往來言尚未肯決。左將軍數(shù)與樓船期戰(zhàn)，〔數(shù)，所角翻；下同?！硺谴推浼s，不會。左將軍亦使人求間隙降下朝鮮，朝鮮不肯，心附樓船，以故兩將不相能。左將軍心意樓船前有失軍罪，〔意，疑也，億度也；料也?！辰衽c朝鮮私善，而又不降，疑其有反計，未敢發(fā)。
天子以兩將圍城乖異，兵久不決，使?jié)咸毓珜O遂往正之，〔濟，子禮翻。考異曰：史記作“征之”，蓋字誤；今從漢書?！秤斜阋说靡詮氖隆Ｋ熘?，左將軍曰：“朝鮮當下，久之不下者，樓船數(shù)期不會。”具以素所意告，曰：“今如此不取，恐為大害?！彼煲嘁詾槿?，乃以節(jié)召樓船將軍入左將軍營計事，即命左將軍麾下執(zhí)樓船將軍，并其軍；以報天子，天子誅遂?！部籍愒唬簼h書作“許遂”。按左將軍亦以爭功相嫉乖計棄市，則武帝必以遂執(zhí)樓船為非，漢書作“許”，蓋字誤，今從史記。〕
左將軍已并兩軍，即急擊朝鮮。朝鮮相路人、相韓陰、〔考異曰：漢書“陰”作“陶”，今從史記?！衬嵯鄥ⅰ④娡鯁k〔應(yīng)劭曰：凡五人；戎狄不知官紀，故皆稱相。師古曰：相路人，一也，相韓陶，二也，尼溪相參，三也，將軍王唊，四也，應(yīng)氏乃云五人，失之矣，不當尋下文乎！余據(jù)“韓陶”今作“韓陰”，蓋從史記。相，息亮翻。唊，音頰。〕相與謀曰：“始欲降樓船，樓船今執(zhí)，獨左將軍并將，〔將，即亮翻?！硲?zhàn)益急，恐不能與戰(zhàn)；王又不肯降?！标?、唊、路人皆亡降漢，路人道死。夏，尼溪參使人殺朝鮮王右渠來降。王險城未下，故右渠之大臣成己又反，復(fù)攻吏。〔復(fù)，扶又翻?！匙髮④娛褂仪娱L、降相路人之子最〔師古曰：右渠之子名長。路人先已降漢而死于道，故謂之降相，最者其子名?！掣嬷I其民，誅成己。以故遂定朝鮮，為樂浪、臨屯、玄菟、真番四郡。〔樂浪郡治朝鮮縣，蓋以右渠所都為治所也。臣瓚曰：茂陵書：臨屯郡治東暆縣，去長安六千一百三十八里，領(lǐng)十五縣。玄菟郡，本高句驪也，既平朝鮮，并開為郡，治沃沮城，后為夷貊所侵，徙郡句驪西北。真番郡治霅縣，去長安七千六百四十里，領(lǐng)十五縣。余據(jù)后廢臨屯、真番二郡。班志，東暆縣屬樂浪。霅縣無所考。樂，音洛。浪，音狼?！撤鈪闈鼻搴?，〔功臣表：澅清侯食邑于齊。澅，音獲，又戶卦翻?！酬帪槿c苴侯，〔班書功臣表作“荻苴侯”，食邑于勃海。此從史記作“萩”，音秋。苴，子余翻?！硢k為平州侯，〔功臣表：平州侯食邑于泰山梁父縣。〕長為幾侯，〔功臣表作“幾侯張洛”，食邑于河?xùn)|?！匙钜愿杆李H有功，為涅陽侯。〔涅陽縣屬南陽郡。涅，乃結(jié)翻?！?br />左將軍征至，坐爭功相嫉乖計，棄市。樓船將軍亦坐兵至列口，〔班志，列口縣屬樂浪郡。郭璞曰：山海經(jīng)，列水在遼東，余謂其地當列水入海之口?！钞敶髮④?，擅先縱，失亡多，當誅，贖為庶人。
班固曰：玄菟、樂浪、本箕子所封。〔武王封箕子于朝鮮?！澄艋泳映r，教其民以禮義，田蠶織作，為民設(shè)禁八條，〔為，于偽翻。〕相殺，以當時償殺；相傷，以谷償；相盜者，男沒入為其家奴，女為婢；欲自贖者人五十萬，雖免為民，俗猶羞之，嫁娶無所售。是以其民終不相盜，無門戶之閉，婦人貞信不淫辟?！脖?，讀曰僻?！称涮镆帮嬍骋曰e豆，都邑頗放效吏，往往以杯器食?！卜?，甫往翻?！晨こ跞±粲谶|東，吏見民無閉臧，〔臧，讀曰藏?！臣百Z人往者，〔賈，音古?！骋箘t為盜，俗稍益薄，今于犯禁寖多，至六十余條?？少F哉，仁賢之化也！然東夷天性柔順，異于三方之外。故孔子悼道不行，設(shè)浮桴于海，欲居九夷，〔并見論語。桴，編竹木為之，大者曰筏，小者曰桴。桴，芳無翻?！秤幸砸卜?！
⑤秋，七月，膠西于王端薨。〔端，景帝子，三年受封。謚法：能優(yōu)其德曰于?？籍愒唬很骷o“端”皆作“瑞”，今從漢書?！?br />⑥武都氐反，分徙酒泉?！捕庞釉唬贺嫡?，西戎別種?！?br />元封四年（甲戌，公元前一零八年）
①冬，十月，上行幸雍，祠五畤?！灿?，于用翻。畤，音止?！惩ɑ刂械?，遂北出蕭關(guān)，〔師古曰：回中在安定高平，有險阻；蕭關(guān)在其北。此蓋自回中通道以出蕭關(guān)。〕歷獨鹿、鳴澤，〔服虔曰：獨鹿，山名；鳴澤，澤名；皆在涿郡遒縣北界。水經(jīng)注：澤渚方十五里?！匙源€，幸河?xùn)|。春，三月，祠后土，赦汾陰、夏陽、中都死罪以下。
②夏、大旱。
③匈奴自衛(wèi)、霍度幕以來，〔度幕見十九卷元狩四年。〕希復(fù)為寇，〔復(fù)，扶又翻；下同?！尺h徙北方，休養(yǎng)士馬，習(xí)射獵，數(shù)使使于漢，〔數(shù)，色角翻。使使，疏吏翻。〕好辭甘言求請和親。漢使北地人王烏等窺匈奴，烏從其俗，去節(jié)入穹廬，〔去，羌呂翻。師古曰：穹廬，氈帳也。索隱曰：蓋以氈為廬，崇穹然。而宋均曰：穹，獸名，亦異說也?！硢斡趷壑?，佯許甘言，為遣其太子入漢為質(zhì)?！操|(zhì)，音致。〕漢使楊信于匈奴，信不肯從其俗，單于曰：“故約漢嘗遣翁主，給繒絮食物有品，以和親，〔師古曰：品，謂等差也?！扯倥嗖粩_邊。今乃欲反古，〔師古曰：反，違也。〕令吾太子為質(zhì)，無幾矣。”〔師古曰：言遣太子為質(zhì)，則匈奴國中所余者無幾，皆當盡也。余謂匈奴蓋自謂本與漢為鄰敵之國，今乃令以太子為質(zhì)，是其國勢削弱，所余無幾也。幾，居豈翻。〕信既歸，漢又使王烏往，而單于復(fù)讇以甘言，〔師古曰：讇，古諂字?！秤嗟脻h財物，紿謂王烏曰：“吾欲入漢見天子面，相約為兄弟。”王烏歸報漢，漢為單于筑邸于長安?！矟h為，于偽翻?！承倥唬骸胺堑脻h貴人使，吾不與誠語。”〔師古曰：誠，實也。〕匈奴使其貴人至漢，病，漢予藥，欲愈之，〔予，讀曰與?！巢恍叶馈h使路充國佩二千石印綬往使，因送其喪，厚葬，直數(shù)千金，曰：“此漢貴人也。”單于以為漢殺吾貴使者，乃留路充國不歸。諸所言者，單于特空紿王烏，〔師古曰：特，但也?！呈鉄o意入漢及遣太子。于是匈奴數(shù)使奇【張：“奇”作“騎”?！勘址笣h邊。〔數(shù)，所角翻?！衬税莨秊榘魏鷮④?，及浞野侯屯朔方以東，備胡。
元封五年（乙亥，公元前一零六年）
①冬，上南巡狩，至于盛唐，〔文穎曰：按地理志不得，疑當在廬江左右，縣名。韋昭曰：在南郡。余據(jù)唐地理志，壽州有盛唐縣，蓋以古地名名縣。宋白曰：壽州六安縣，楚之潛也，在漢為盛唐縣，西十五里有盛唐山?！惩胗菟从诰乓?。〔地理志：九疑山在零陵營道縣南，亦名蒼梧山；九峰相似，望而疑之，故曰九疑。相傳舜死于蒼梧，因葬焉，故望祀之?！车菫澨熘剑舶嘀?，灊縣屬廬江郡，天柱山在南，帝以為南岳。灊，音潛。唐之舒州。〕自尋陽浮江，〔班志，尋陽縣屬廬江郡。禹貢九江在南，皆東合為大江。沈約曰：尋陽，因水名縣，水南注江。余據(jù)漢尋陽縣在大江之北，自晉立尋陽郡于江南之柴桑，而江北尋陽之名遂晦。杜佑曰：漢舊尋陽縣在江北，今蘄春郡界；晉溫嶠移于江南?！秤H射蛟江中，獲之?！矌煿旁唬候裕垖僖?。郭璞說其狀云：“似蛇而有腳，細頸有白嬰，大者數(shù)圍，卵生，子如二石大甕，能吞人?！鄙?，而亦翻。〕舳艫千里，薄樅陽而出，〔李斐曰：舳，舡后持柁處；艫，船前刺棹處。言其船多，前后相銜，千里不絕也。舳，音逐。艫，音盧。班志，樅陽縣屬廬江郡。宋白曰：舒州桐城縣，漢為樅陽縣也；梁置樅陽郡。師古曰：樅，千容翻。〕遂北至瑯邪，〔瑯邪郡，秦置；唐為沂州，其余地入海、萊、密州界?！巢⒑?，〔并，步浪翻?！乘^禮祠其名山大川。春，三月，還至太山，增封。甲子，始祀上帝于明堂，配以高祖；因朝諸侯王、列侯，受郡、國計?！矌煿旁唬河嫞艚裰T州計帳也。朝，直遙翻?！诚模脑?，赦天下，所幸縣毋出今年租賦。還，幸甘泉，郊泰畤。
②長平烈侯衛(wèi)青薨?！部籍愒唬簼h武故事云：“大將軍四子皆不才，皇后每因太子涕泣請上削其封。上曰：『吾自知之，不令皇后憂也?！簧僮泳棺菀D。上遣謝后，通削諸子封爵，各留千戶焉。”按青四子無坐奢淫誅者，此說妄也?！称疒?，象廬山?！矎]山，蓋即盧山。楊雄所謂“填盧山之壑”者也。師古曰：盧山，匈奴中山名。衛(wèi)青冢在茂陵東，次霍去病冢之西，相并者是也?！?br />③上既攘卻胡、越，開地斥境，乃置交趾、朔方之州，及冀、幽、并、兗、徐、青、揚、荊、豫、益、涼等州，凡十三部，皆置刺史焉?！怖m(xù)漢志：秦有監(jiān)郡御史，監(jiān)諸郡；漢興省之，但遣丞相史分刺諸州，無常官。孝武帝初置刺史十三人，秩六百石。古今注曰：常以春分行部，郡、國各遣一吏迎界上。漢舊儀曰：詔書舊典，刺史班宣，周行郡國，省察治政，黜陟能否，斷理冤獄，以六條問事，非條所問，即不省。一條，強宗豪右田宅逾制，以強陵弱，以眾暴寡。二條，二千石不奉詔書、遵承典制，倍公向私，旁詔牟利，侵漁百姓，聚斂為奸。三條，二千石不恤疑獄，風(fēng)厲殺人，怒則任刑，喜則任賞，煩擾苛暴，剝戮黎元，為百姓所疾；山崩石裂，妖祥訛言。四條，二千石選置不平，茍阿所愛，蔽賢寵頑。五條，二千石子弟怙恃榮勢，請托所監(jiān)。六條，二千石違公下比，阿附豪強，通行貨賂，割損政令。續(xù)漢志又曰：諸州常以八月巡行郡國，錄囚徒，考殿最。初，歲盡詣京都奏事，中興，但因計吏。與古今注異。據(jù)晉志，帝改禹貢雍州曰涼州，梁州曰益州，又置徐州，復(fù)禹貢舊號，北置朔方，南置交趾，與荊、揚、兗、豫、青、冀、幽、并為十三州。春秋元命包及晉書地理志，昴、畢散為冀州。其地有險有易，帝王所都，亂則冀安，弱則冀強，荒則冀豐?；巧橛闹荩员狈教?，故以幽冥為號。營室流為并州，不以衛(wèi)水為號，又不以恒山為稱，而云并者，蓋以其在兩谷之間也。五星流為兗州。端也，信也；又云，蓋取沇水以名焉。天氐流為徐州，蓋取舒緩之義；或云因徐丘以立名。虛、危流為青州；周禮曰：正東曰青州，蓋取地居少陽，其色青，故名。牽牛流為揚州，以為江南之氣躁勁，厥性輕揚；亦云州界多水，水波輕揚也。軫星散為荊州，強也，言其氣躁強；亦曰警也，言南蠻數(shù)為寇逆，其人有道后服，無道先強，常警備也；又云，取名于荊山。鉤鈐星別為豫州；豫者，舒也，言稟中和之氣，性理安舒也。參、伐流為益州；益之言厄，言其所在之地險厄；亦曰疆壤益大，故以名焉。涼州，以地處西方，常寒涼也。〕
④上以名臣文武欲盡，乃下詔曰：“蓋有非常之功，必待非常之人。故馬或奔踶而致千里，〔師古曰：奔，走也。踶，蹈也。奔踶者，乘之則奔，立則踶人也。踶，徒計翻。〕士或有負俗之累而立功名。〔晉灼曰：負俗，謂被世譏論也。累，力瑞翻?！撤蚍厚{之馬，〔師古曰：泛，覆也；與覂同。言馬有逸氣者多能覆車。泛，方勇翻?！弛棾谥浚踩绱驹唬菏啃杏凶慨惒蝗胨?，弛而見斥逐者。師古曰：跅者，跅落無檢局也；弛者，放廢不遵法度也。跅，音跖。弛，式爾翻?！骋嘣谟?。其令州、郡察吏、民有茂才、異等〔應(yīng)劭曰：舊言秀才，避光武諱稱茂才。異等者，超等軼群，不與凡同也。師古曰：茂，美也?！晨蔀閷?、相及使絕國者?！薄彩?，疏吏翻。〕
元封六年（丙子，公元前一零五年）
①冬，上行幸回中。
②春，作首山宮?！矐?yīng)劭曰：首山在上郡，于其下立宮廟也。文穎曰：在河?xùn)|蒲界。師古注漢書曰：尋此下詔文及依地理志，文說是?！?br />③三月，行幸河?xùn)|，祠后土，赦汾陰殊死以下。
④漢既通西南夷，開五郡，〔五郡：犍為、越巂、沈黎、汶山、益州。〕欲地接以前通大夏，歲遣使十余輩出此初郡，皆閉昆明，〔杜佑曰：昆明在越巂西南，諸爨所居?！碁樗鶜?，奪幣物。于是天子赦京師亡命，令從軍，遣拔胡將軍郭昌將以擊之，斬首數(shù)十萬。后復(fù)遣使，竟不得通。〔將，即亮翻。復(fù)，扶又翻。〕
⑤秋，大旱，蝗。
⑥烏孫使者見漢廣大，歸報其國，〔元鼎二年，烏孫遣使隨張騫入謝天子?！称鋰艘嬷貪h。匈奴聞烏孫與漢通，怒，欲擊之；又其旁大宛、月氏之屬皆事漢；烏孫于是恐，使使愿得尚漢公主，為昆弟。天子與群臣議，許之。烏孫以千匹馬往【章：十四行本無“往”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科笣h女。漢以江都王建女細君為公主，往妻烏孫，〔江都王建，易王非之子。妻，七細翻；下同。〕贈送甚盛；烏孫王昆莫以為右夫人。匈奴亦遣女妻昆莫，以為左夫人。公主自治宮室居，〔治，直之翻?！硽q時一再與昆莫會，置酒飲食。昆莫年老，言語不通，公主悲愁思歸，天子聞而憐之，間歲遣使者以帷帳錦繡給遺焉。〔師古曰：間歲者，謂每隔一歲而往也。間，古莧翻。遺，于季翻?！忱ツ唬骸拔依?，”欲使其孫岑娶尚公主?！彩酚涀鳌搬ⅰ?，漢書作“岑陬”。師古曰：岑，士林翻。陬，子侯翻。余據(jù)漢書，岑陬者，其官名也，本名軍須靡。〕公主不聽，上書言狀。天子報曰：“從其國俗，欲與烏孫共滅胡?！贬⑺炱薰?。昆莫死，岑娶代立，為昆彌?！矠鯇O建國之王曰昆莫。班史云：昆莫，王號也，名獵驕靡，后書“昆彌”云。顏注曰：昆莫本是王號，而其人名獵驕靡。故書云昆彌；昆取昆莫，彌取驕靡，彌、靡音有輕重耳，蓋本一也。后遂以昆彌為王號。滅，綿結(jié)翻?！?br />是時，漢使西逾蔥嶺，抵安息。安息發(fā)使，以大鳥卵及黎軒善眩人獻于漢，〔應(yīng)劭曰：大鳥卵如一二石甕。師古曰：如汲水甕，無一二石也。郭義恭廣志曰：大爵，頸及身、膺、蹄都似橐駝，舉頭高七八尺，張翅丈余，食大麥，其卵如甕，即今之駝鳥也。黎軒，亦曰黎靬，東漢為大秦國，唐為拂菻國，在安息、烏弋之西，隔大海。眩，與幻同，即今吞刀、吐火、植瓜、種樹、屠人、截馬之術(shù)皆是。魚豢魏略曰：大秦國，俗善幻，口中出火，自縛自解，跳十二丸，巧妙非常。靬，音軒，又巨連翻?！臣爸T小國驩潛、大益、車〔姑〕師、扜冞、蘇謝之屬〔據(jù)史記，驩潛、大益在大宛西。扜冞國治扜冞城，去長安九千二百八十里，西通于窴二百九十里，后漢曰寧冞。蘇?，康居小王國，治蘇?城，去陽關(guān)凡八千二十五里。扜，音烏。冞，與彌同。謝，下戒翻?！辰噪S漢使獻見天子，〔見，賢遍翻?！程熳哟髳?。西國使更來更去，〔師古曰：遞互來去，前后不絕。更，工衡翻?！程熳用垦册骱Ｉ?，悉從外國客，大都、多人則過之，散財帛以賞賜，厚具以饒給之，以覽示漢富厚焉?！矌煿旁唬貉允局?，令其觀覽?！炒蠼堑郑銎鎽?、諸怪物，多聚觀者?！矌煿旁唬壕鄱家厝肆钣^看，以夸示之。觀，工喚翻；下同?！承匈p賜，酒池肉林，令外國客觀名【嚴：“名”改“各”。】倉庫府藏之積，見漢之廣大，傾駭之?！矌煿旁唬阂?，顯示也。藏，徂浪翻?！炒笸鹱笥叶嗥烟眩梢詾榫?；多苜蓿，〔苜蓿，草名。苜，音目。蓿，音宿。〕天馬嗜之；漢使采其實以來，天子種之于離宮別觀旁，極望。然西域以近匈奴，常畏匈奴使，待之過于漢使焉?！步浣?。〕
⑦是歲，匈奴烏維單于死，子烏師廬立，年少，號“兒單于”。自此之后，單于益西北徙，左方兵直云中，右方兵直酒泉、敦【章：十四行本“敦”作“燉”；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炕涂?。〔匈奴左方兵本直上谷以東，右方兵直上郡以西，單于庭直代、云中；今徙去而西北，故左右方亦徙?！?br />太初元年（丁丑，公元前一零四年）
①冬，十月，上行幸泰山。十一月，甲子朔旦，冬至，祠上帝于明堂。東至海上，考入海及方士求神者莫驗；然益遣，冀遇之。
②乙酉，柏梁臺災(zāi)。〔天火曰災(zāi)，人火曰火。〕
③十二月，甲午朔，上親禪高里，〔伏儼曰：高里，山名，在泰山下。師古曰：此“高”字自作高下之“高”，而死人之里謂之蒿里，字即為蓬蒿之“蒿”，或呼為下里者也?；蛘呒纫娞┥缴耢`之府，高里山又在其旁，即誤以高里為蒿里。混同一事，陸士衡尚不免，況余人乎？今流俗漢書本有作“蒿”字者，妄增耳?！踌艉笸?，臨勃海，將以望祀蓬萊之屬，冀至殊廷焉?！矌煿旁唬号钊R，仙人之庭也。〕春，上還，以柏梁災(zāi)，故朝諸侯、受計于甘泉?！矌煿旁唬菏芸嫌嫴疽病３?，直遙翻。〕甘泉作諸侯邸。
越人勇之曰：“越俗，有火災(zāi)復(fù)起屋，必以大，用勝服之?！庇谑亲鹘ㄕ聦m，〔師古曰：建章宮在未央宮西，俗所呼貞女樓即建章之闕。余據(jù)戾太子傳，建章宮在長安城西，周回二十里，上林之地也。括地志：建章宮在雍州長安縣西二十里，長安故城西?！扯葹榍чT萬戶?！捕?，大各翻?！称鋿|則鳳闕，〔三輔黃圖曰：鳳闕高二十五丈。關(guān)中記曰：一名別風(fēng)闕，以言別四方之風(fēng)。西京賦閶闔之內(nèi)，別風(fēng)嶕峣是也。三輔舊事曰：北有圜闕，高二十丈，上有銅鳳凰，故曰鳳闕也?！掣叨嗾伞！哺?，居豪翻?！称湮鲃t唐中，數(shù)十里虎圈?！参鞫假x：前唐中而后太液。索隱曰：如淳云：中唐有甓，鄭玄注：唐，堂庭也。爾雅以廟中路謂之唐，西京賦前開唐中，彌望廣潒是也。毛氏詩傳曰：唐，堂涂也。正義曰：唐，是門內(nèi)之路。釋宮云，廟中路謂之唐，堂涂謂之陳。班史作“商中”。師古曰：商，金也，于序在秋。如淳謂商中為商庭，蓋以西方之庭也。數(shù)十里，言廣。于菟亦西方之獸，故于此置圈。圈，求遠翻。〕其北治大池，漸臺高二十余丈，命曰太液池，〔治，直之翻。漸臺，在太液池中。師古曰：為水所漸漬，故曰漸臺。漸，子廉翻。臣瓚曰：太液池，言承陰陽津液以作池也。師古曰：太液池者，言其津潤所及廣也?！持杏信钊R、方丈、瀛洲、壺梁，象海中神山、龜魚之屬。〔三輔故事：池北面有石魚，長三丈，高五尺。南岸有石龞三枚，長六尺?！称淠嫌杏裉?、璧門、大鳥之屬。〔漢武故事：玉堂，基與未央前殿等，去地十二丈。黃圖曰：璧門，薄以璧玉，因曰璧門。大鳥，立條支所產(chǎn)大鳥之象?！沉⑸衩髋_、井干樓，度五十丈，〔漢宮閣疏：神明臺，高五十丈，上有九室，置九天，道士百人。然則神明、井干俱高五十丈也。井干樓，積木而高為樓，若井干之形也。井干者，井上木欄也，其形或四角，或八角。西京賦井干疊而百層，即此樓也?！齿偟老鄬傺伞！矊伲?。〕
④大中大夫公孫卿、壺遂、〔姓譜：晉大夫受邑壺口，其后以為氏。〕太史令司馬遷等言：“歷紀壞廢，〔箕子敘大法九章，而五紀明歷法，故自古以來，創(chuàng)業(yè)改制，咸正歷紀?！骋烁恼?。上詔兒寬與博士賜等共議，以為宜用夏正?！矟h初用秦正，以建亥之月為歲首。夏正以建寅之月為歲首。〕夏，五月，詔卿、遂、遷等共造漢太初歷，以正月為歲首，色上黃，數(shù)用五，〔時議者謂漢以土德旺，土色黃而數(shù)五，故上黃而用五。張晏曰：用五，謂印文也。若丞相曰“丞相之印章”，諸卿及守、相印文不足五字者，以“之”字足之。〕定官名，協(xié)音律，定宗廟百官之儀，以為典常，垂之后世云。
⑤匈奴兒單于好殺伐，國人不安；又有天災(zāi)，畜多死?！埠?，呼到翻。畜，許救翻?！匙蟠蠖嘉臼谷碎g告漢曰：〔間，古莧翻?！场拔矣麣斡诮禎h，〔降，戶江翻?！碀h遠，即兵來迎我，我即發(fā)?！鄙夏饲惨驏f將軍公孫敖筑塞外受降城以應(yīng)之?！卜唬阂驏f，匈奴地名，因所征以為將軍之名，杅，與俱翻。受降城在居延北?！?br />⑥秋，八月，上行幸安定?！苍Χ曛冒捕ぃ瑢贈鲋?；唐為原、會、涇州地?！?br />⑦漢使入西域者言：“宛有善馬，在貳師城，〔張晏曰：貳師，大宛城名。宛，于元翻?！衬洳豢吓c漢使?！碧熳邮箟咽寇嚵畹瘸智Ы鸺敖瘃R以請之?！残兆V以為車姓本于田千秋，據(jù)此則已自有車姓?！惩鹜跖c其群臣謀曰：“漢去我遠，而鹽水中數(shù)敗，〔服虔曰：鹽水，水名，道從水中行。師古曰：沙磧之中不生草木，水又咸苦，即今敦煌西北惡磧者也。數(shù)有敗，言每自死亡也。孔文祥曰：鹽澤也，言水廣遠或致風(fēng)波而數(shù)敗也。裴矩西域記曰：鹽水在西州高昌縣東，東南去瓜州一千三百里，并砂磧之地，道路不可準，惟以人畜骸骨及馳馬糞為標驗，由此數(shù)有死亡?！吵銎浔庇泻埽銎淠戏λ?，又且往往而絕邑，〔師古曰：言近道之處無城郭之居也。〕乏食者多，漢使數(shù)百人為輩來，而常乏食，死者過半，是安能致大軍乎！無柰我何。貳師馬，宛寶馬也?！彼觳豢嫌铦h使。〔予，讀曰與?！碀h使怒，妄言，椎金馬而去。〔謂妄發(fā)言以詬詈之，且椎破金馬而去也?！惩鹳F人怒曰：“漢使至輕我！”遣漢使去，令其東邊郁成王遮攻，殺漢使，取其財物。
于是天子大怒。諸嘗使宛姚定漢等言：“宛兵弱，〔姚，舜姓也。左傳有鄭大夫姚句耳?！痴\以漢兵不過三千人，強弩射之，〔射，而亦翻?！晨杀M虜矣?！碧熳訃L使浞野侯以七百騎虜樓蘭王，以定漢等言為然；而欲侯寵姬李氏，〔師古曰：欲封其兄弟?！衬税堇罘蛉诵謴V利為貳師將軍，發(fā)屬國六千騎及郡國惡少年數(shù)萬人，以往伐宛?！矌煿旁唬簮荷倌?，謂無行義者?！称谥临E師城取善馬，故號貳師將軍。趙始成為軍正，故浩侯王恢使導(dǎo)軍，而李哆為校尉，制軍事?！捕?，昌也翻，索隱音尺奢翻?！?br />臣光曰：武帝欲侯寵姬李氏，而使廣利將兵伐宛，其意以為非有功不侯，不欲負高帝之約也。夫軍旅大事，國之安危、民之死生系焉。茍為不擇賢愚而授之，欲徼幸咫尺之功，藉以為名而私其所愛，不若無功而侯之為愈也。然則武帝有見于封國，無見于置將；〔高祖曰：置將不善，一敗涂地。將，即亮翻。〕謂之能守先帝之約，臣曰過矣。
⑧中尉王溫舒坐為奸利，罪當族，自殺；時兩弟及兩婚家〔婦家曰婚?！骋喔髯宰锒濉９獾搫仔熳詾樵唬骸驳鄹睦芍辛顬楣獾搫住?yīng)劭曰：光，明也；祿，爵也；勛，功也。如淳曰：胡公曰：勛之言閽也；閽者，古主門官也。光祿主宮門。師古曰：應(yīng)說是也?！场氨颍」庞腥?，而王溫舒罪至同時而五族乎！”〔師古曰：溫舒與兄弟同三族，而兩妻各一，故曰五族也?！?br />⑨關(guān)東蝗大起，飛西至敦煌。〔敦煌郡屬涼州，唐瓜州、沙州地。敦，音屯。〕
太初二年（戊寅，公元前一零三年）
①春，正月，戊申，牧丘恬侯石慶薨?！采蚣s曰：恬亦謚法所不載?！?br />②閏月，丁丑，以太仆公孫賀為丞相，封葛繹侯?！操R始以功封南奅侯，元鼎五年坐酎金免；今以為相，封葛繹侯，功臣表不書所食邑?！硶r朝廷多事，督責(zé)大臣，自公孫弘后，丞相比坐事死?！苍魑迥?，丞相李蔡有罪自殺。元鼎二年，丞相莊青翟自殺。五年，丞相趙周下獄死。師古曰：比，頻也。比，毗寐翻?！呈瘧c雖以謹?shù)媒K，然數(shù)被譴?！矓?shù)，所角翻。被，皮義翻。〕賀引拜為丞相，不受印綬，頓首涕泣不肯起。上乃起去，賀不得已拜，出曰：“我從是殆矣！”〔師古曰：殆，危也?！?br />③三月，上行幸河?xùn)|，〔河?xùn)|郡屬司隸，三河之一也，唐蒲、晉、解、隰州地。〕祠后土。
④夏，五月，籍吏民馬補車騎馬。
⑤秋，蝗。
⑥貳師將軍之西也，既過鹽水，當?shù)佬鞒鞘?，不肯給食，攻之不能下；下者得食，不下者數(shù)日則去。比至郁成，〔比，必寐翻；及也?！呈恐琳卟贿^數(shù)千，皆饑罷。〔罷，讀曰疲。〕攻郁成，郁成大破之，所殺傷甚眾。貳師將軍與李哆、趙始成等計：“至郁成尚不能舉，況至其王都乎！”引兵而還。至敦煌，〔燉，音屯。〕士不過什一二?！矌煿旁唬菏酥幸欢说眠€?！呈故股蠒裕骸暗肋h乏食，且士卒不患戰(zhàn)而患饑，人少，不足以拔宛，愿且罷兵，益發(fā)而復(fù)往?！薄矎?fù)，扶又翻?！程熳勇勚?，大怒，使使遮玉門曰：“軍有敢入者輒斬之！”貳師恐，因留敦煌。
⑦上猶以受降城去匈奴遠，遣?；鼘④娳w破奴將二萬余騎出朔方西北二千余里，期至?；蕉€?！矐?yīng)劭曰：?；皆谖渫?，匈奴常以為障蔽?？?，音峻。稽，音雞。余據(jù)班史，匈奴中有東、西?；?，東?；皆邶埨账稀！充芬昂罴戎疗?，左大都尉欲發(fā)而覺，單于誅之，發(fā)左方兵擊浞野侯。浞野侯行捕首虜，得數(shù)千人，還，未至受降城四百里，匈奴兵八萬騎圍之。浞野侯夜自出求水，匈奴間捕生得浞野侯，〔間，古莧翻?！骋蚣睋羝滠姡娎粑吠鰧⒍D，莫相勸歸者，軍遂沒于匈奴。兒單于大喜，因遣奇兵攻受降城，不能下，乃寇入邊而去。
⑧冬，十二月，兒寬卒?！矁?，五兮翻?！?br />太初三年（己卯，公元前一零二年）
①春，正月，膠東太守延廣為御史大夫?！材z東郡屬青州，唐入青、萊州界。延廣，史逸其姓。守，式又翻。〕
②上東巡海上，考神仙之屬皆無驗，令祠官禮東泰山?！矕|泰山在瑯邪郡朱虛縣界?！诚?，四月，還，修封泰山，禪石閭?！矐?yīng)劭曰：石閭，在泰山下址南方，方士以為仙人之閭?！?br />③匈奴兒單于死，子年少，匈奴立其季父右賢王呴犁湖為單于。〔“呴”，漢書作“句”。師古曰：音鉤。史記作“呴”，音同，又音吁?！?br />④上遣光祿勛徐自為出五原塞數(shù)百里，〔史記正義曰：即五原郡榆林塞也，在勝州榆林縣西北四十里?！尺h者千余里，筑城、障、列亭，西北至廬朐，〔晉灼曰：地理志，從五原稒陽縣北出石門障即得所筑城。師古曰：廬朐，山名。杜佑曰：廬朐，在麟州銀城縣北，猶謂之光祿塞。銀城，漢圁陰縣地?！扯褂螕魧④婍n說、長平侯衛(wèi)伉屯其旁；使強弩都尉路博德筑居延澤上。〔班志，居延澤在張掖居延縣東北，古文以為流沙。括地志：居延海在甘州張掖縣東北六十四里，甘州在長安西北二千四百六十里。說，讀曰悅。伉，音抗?！城?，匈奴大入定襄、云中，〔定襄、云中二郡屬并州。〕殺略數(shù)千人，敗數(shù)二千石而去，行破壞光祿所筑城、列亭、障；〔敗，補邁翻。壞，音怪。〕又使右賢王入酒泉、張掖，〔酒泉、張掖二郡屬涼州。〕略數(shù)千人。會軍正任文擊救，盡復(fù)失所得而去?！矌煿旁唬簱艟日?，擊匈奴以救漢人。任，音壬。〕
⑤是歲，睢陽侯張昌坐為太常乏祠，國除?！舶鄷Τ急砑肮浔斫宰鳌邦×旰睢?。高祖功臣張敖封宣平侯，傳國至曾孫壬失侯，元光三年，封其弟廣為睢陵侯，紹國。昌，廣之子也。睢陵縣，屬臨淮郡。師古曰：乏祠，祠事有闕也。睢，音雖?！?br />初，高祖封功臣為列侯百四十有三人。時兵革之余，大城、名都民人散亡，戶口可得而數(shù)，裁什二三?！矌煿旁唬翰茫c才同，十分之內(nèi)才有二三也?！炒蠛畈贿^萬家，小者五六百戶。其封爵之誓曰：“使黃河如帶，泰山若厲，國以永存，爰及曲裔?！薄矐?yīng)劭曰：封爵之誓，國家欲使功臣傳祚無窮也。帶，衣帶也。厲，砥石也。河當何時如衣帶，山當何時如厲石，言如帶厲，國猶永存，以及后世之子孫也?！成暌缘牛匾园遵R之盟。及高后時，盡差第列侯位次，藏諸宗廟，副在有司?！矌煿旁唬焊?，貳也。其列侯功籍已藏于宗廟，副貳之本又在有司?！炒摹⒕?，四五世間，流民既歸，戶口亦息，列侯大者至三四萬戶，小國自倍，〔師古曰：謂舊五百戶，今者至千戶也。曹參初封萬六百戶，至后嗣宗免時，有戶二萬三千，是蕃息故也。他皆類此?！掣缓袢缰！矌煿旁唬貉云滟Y財亦益富厚如戶口之多?！匙訉O驕逸，多抵法禁，隕身失國，至是見侯裁四人，〔酇侯蕭壽成、繆侯酈世宗、汾陽侯靳石封并睢陵侯張昌為四人耳。見，賢遍翻。〕罔亦少密焉?！采?，詩沼翻。〕
⑥漢既亡浞野之兵，公卿議者皆愿罷宛軍，專力攻胡。天子業(yè)出兵誅宛，宛小國而不能下，則大夏之屬漸輕漢，而宛善馬絕不來，烏孫、輪臺易苦漢使，〔晉灼曰：易，輕也。師古曰：輪臺，亦國名。余按輪臺在車師西千余里，又西即大宛。易，以豉翻?！碁橥鈬?，乃案言伐宛尤不便者鄧光等?！矌煿旁唬喊雌渥锒辛P?！成馇敉?，發(fā)惡少年及邊騎，歲余而出敦煌者六萬人，〔師古曰：興發(fā)部署，歲余乃得行。〕負私從者不與，〔師古曰：負私糧食及私從者不在六萬人數(shù)中也。從，才用翻。與，讀曰預(yù)?！撑Ｊf，馬三萬匹，驢、橐駝以萬數(shù)，赍糧、兵弩甚設(shè)?！矌煿旁唬菏埳蹙咭?。〕天下騷動，轉(zhuǎn)相奉伐宛五十余校尉。宛城中無井，汲城外流水，于是遣水工徙其城下水，空以穴其城?！矌煿旁唬嚎?，孔也。徙其城下水者，令從他道流，不迫其城也?？找匝ㄆ涑钦撸瑖ブ?，令作孔使穿穴也。下云決其水原移之，又云圍其城攻之，皆再敘其事也。一曰：既徙其水不令于城下流，而因其舊引水入城之孔，攻而穴之。余謂此書遣水工將以徙水穴城也，下書決水原攻城，正行其初計耳，非再敘其事也?！骋姘l(fā)戍甲卒十八萬酒泉、張掖北，置居延、休屠屯兵以衛(wèi)酒泉，〔班志，居延縣屬張掖郡，休屠縣屬武威郡。屠，音儲。〕而發(fā)天下吏有罪者、亡命者及贅婿、賈人、故有市籍、父母大父母有市籍者凡七科，適為兵；〔贅，之芮翻。賈，音古。適，讀曰謫。〕及載糒給貳師，〔師古曰：糒，干飯也；音備。〕轉(zhuǎn)車人徒相連屬；〔屬，之欲翻。〕而拜習(xí)馬者二人為執(zhí)、驅(qū)馬校尉，〔師古曰：習(xí)，猶便也。一人為執(zhí)馬校尉，一人為驅(qū)馬校尉?！硞淦仆饟袢∑渖岂R云。
于是貳師后復(fù)行，〔復(fù)，扶又翻?！潮啵列挥?，出食給軍。至輪臺，輪臺不下，攻數(shù)日，屠之。自此而西，平行至宛城，〔師古曰：平行，言無寇難。〕兵到者三萬。宛兵迎擊漢兵，漢兵射敗之，〔射，而亦翻。敗，補賣翻。〕宛兵走入，保其城。貳師欲攻郁成城，恐留行而令宛益生詐．〔師古曰：留行，謂留止軍廢其行?！衬讼戎镣穑瑳Q其水原移之，則宛固已憂困，圍其城，攻之四十余日。宛貴人謀曰：“王毋【退：“毋”作“母”?！抗涯渖岂R，殺漢使，〔師古曰：毋寡，宛王名。〕今殺王而出善馬，漢兵宜解；即不解，乃力戰(zhàn)而死，未晚也?！蓖鹳F人皆以為然，共殺王。其外城壞，虜宛貴人勇將煎靡?！矌煿旁唬和鹬F人為將而勇者，名煎靡。煎，子延翻?！惩鸫罂郑呷氤侵?，持王毋寡頭，遣人使貳師約曰：“漢無攻我，我盡出善馬恣所取，而給漢軍食。即不聽，我【章：十四行本重“我”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盡殺善馬，康居之救又且至，至，我居內(nèi)，康居居外，與漢軍戰(zhàn)。孰計之，何從？”〔師古曰：令貳師孰計之，而欲攻戰(zhàn)乎，欲不攻而取馬乎？孰，與熟同，古字通用?！呈菚r，康居候視漢兵尚盛，不敢進。貳師聞宛城中新得漢人，知穿井，而其內(nèi)食尚多，計以為“來誅首惡者毋寡，毋寡頭已至，如此不許則堅守，而康居候漢兵罷來救宛，〔罷，讀曰疲?！称茲h兵必矣；”乃許宛之約。宛乃出其馬，令漢自擇之，而多出食食漢軍?！矌煿旁唬合率?，讀曰飼?！碀h軍取其善馬數(shù)十匹，中馬以下牝牡三千余匹，而立宛貴人之故時遇漢善者名昧蔡為宛王，〔服虔曰：蔡，音楚言蔡。師古曰：昧，音本末之末。蔡，音千曷翻?！撑c盟而罷兵。
初，貳師起敦煌西，〔起，發(fā)也。謂發(fā)敦煌而西也。〕分為數(shù)軍，從南、北道。校尉王申生將千余人別至郁成，郁成王擊滅之，數(shù)人脫亡，走貳師?！沧撸糇?；下同?！迟E師令搜粟都尉上官桀往攻【章：十四行本“攻”下有“破”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坑舫?，〔帝置搜粟都尉，屬大司農(nóng)。姓譜：楚莊王少子為上官大夫，其后以為氏；秦滅楚，徙隴西之上邽?！秤舫赏跬鲎呖稻樱钭分量稻??？稻勇劃h已破宛，出郁成王與桀，桀令四騎士縛守詣貳師。上邽騎士趙弟恐失郁成王，〔班志，上邽縣屬隴西郡，故邽戎邑也。邽，音圭?！嘲蝿魯仄涫?，追及貳師。
太初四年（庚辰，公元前一零一年）
①春，貳師將軍來至京師。貳師所過小國聞宛破，皆使其子弟從入貢獻，見天子，〔見，賢遍翻。〕因為質(zhì)焉?！操|(zhì)，音至。〕軍還，入馬千余匹?！矟h書李廣利傳云：軍還，入玉門者萬余人，馬千余匹。文為詳明?！澈笮?，〔既還敦煌而再出師，故曰后行?！耻姺欠κ?，戰(zhàn)死不甚多，而將吏貪，不愛卒，侵牟之，〔師古曰：言如牟賊之食苗也。〕以此物故者眾。天子為萬里而伐，不錄其過，乃下詔封李廣利為海西侯，〔班志，海西縣屬東?？??！撤廒w弟為新畤侯，〔功臣表，新畤侯食邑于齊地。畤，音止?！骋陨瞎勹顬樯俑?，軍官吏為九卿者三人，諸侯相、郡守、二千石百余人，千石以下千余人，奮行者官過其望，〔孟康曰：奮，迅也，自樂而行者。〕以謫過行，皆黜其勞，〔師古曰：言以罪謫而行者，免其所犯，不敘其勞?！呈孔滟n直四萬錢?！矌煿旁唬夯蛞运斘锍渲?，故云直?！?br />匈奴聞貳師征大宛，欲遮之，貳師兵盛，不敢當，即遣騎因樓蘭候漢使后過者，欲絕勿通。時漢軍正任文將兵屯玉門關(guān)，捕得生口，知狀以聞。上詔文便道引兵捕樓蘭王，將詣闕簿責(zé)。王對曰：“小國在大國間，不兩屬無以自安，愿徙國入居漢地?！鄙现逼溲?，〔師古曰：以其言為直?！城矚w國，亦因使候司匈奴，〔司，讀曰伺?！承倥允遣簧跤H信樓蘭。
自大宛破后，西域震懼，漢使入西域者益得職?！矌煿旁唬嘿p其勤勞，皆得拜職也。余謂顏說非也，此言漢使入西域，諸國不敢輕辱，為得其職耳。得職者，不失其職也?！秤谑亲远鼗臀髦聋}澤往往起亭，而輪臺、渠犁〔渠犁在輪臺東，東南與且末接，南與精絕接。〕皆有田卒數(shù)百人，置使者、校尉領(lǐng)護，〔師古曰：統(tǒng)領(lǐng)保護屯田之事也?！骋越o使外國者?！矌煿旁唬菏掌湮骞纫怨┲?。使，疏吏翻?！?br />后歲余，宛貴人以為昧蔡善諛，〔以其遇漢善而得王也。〕使我國遇屠，乃相與殺昧蔡，立毋寡昆弟蟬封為宛王，而遣其子入侍【章：十四行本“侍”作“質(zhì)”；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坑跐h。漢因使使賂賜，以鎮(zhèn)撫之。蟬封與漢約，歲獻天馬二匹。
②秋，起明光宮?！踩o黃圖：明光宮在長樂宮后，南與長樂宮相聯(lián)屬，北通桂宮?！?br />③冬，上行幸回中。
④匈奴呴犁湖單于死，匈奴立其弟左大都尉且鞮侯為單于?！矌煿旁唬呵遥佑喾?。鞮，丁奚翻。〕天子欲因伐宛之威遂困胡，乃下詔曰：“高皇帝遺朕平城之憂，〔平城事見十一卷高祖七年。遺，于季翻，又如字?！掣吆髸r，單于書絕悖逆?！彩乱娛砘莸廴辍ｃ?，蒲內(nèi)翻?！澄酏R襄公復(fù)九世之讎，春秋大之?！薄补騻鳎呵f四年春，齊襄公滅紀，復(fù)讎也。襄公之九世祖為紀侯所譖而烹殺于周，故襄公滅紀也。九世猶可以復(fù)讎乎？曰：雖百世可也?！城翼L侯單于初立，恐漢襲之，乃曰：“我兒子，安敢望漢天子，漢天子，我丈人行也?！薄矌煿旁唬赫扇耍鹄现Q。行，戶浪翻?！骋虮M歸漢使之不降者路充國等，〔充國被留見上元封四年?！呈埂緩垼骸笆埂鄙先薄扒摇弊??！渴箒慝I。
天漢元年（辛巳、前一零零年）〔應(yīng)劭曰：時頻年苦旱，故改元為天漢，以祈甘雨。師古曰：大雅有云漢之詩，周大夫仍叔所作，以美宣王遇旱災(zāi)，修德勤政而能致雨，故依以為年號也?！?br />①春，正月，上行幸甘泉，郊泰畤。三月，行幸河?xùn)|，祠后土。
②上嘉匈奴單于之義，遣中郎將蘇武送匈奴使留在漢者，因厚賂單于，答其善意。武與副中郎將張勝及假吏?；莸染?，〔師古曰：假使，猶言兼吏也；時權(quán)為使之吏，若今之差人充使典矣。姓譜：常姓，黃帝相常先之后?！臣戎列倥?，置幣遺單于?！策z，于季翻?！硢斡谝骝?，非漢所望也?！矟h望其回心鄉(xiāng)善，今乃益驕，故曰非漢所望。〕
會緱王與長水虞常等〔緱王者，匈奴渾邪王姊子，與渾邪王俱降漢，后隨浞野侯沒匈奴中。漢有長水校尉，掌長水胡騎。師古曰：長水，胡名。其注戾太子傳則又曰：今鄠縣東有長水。余據(jù)水經(jīng)注，長水出杜縣白鹿原，北入霸水。胡騎蓋屯于此，非胡名也。戾傳說是。虞常蓋亦先沒于匈奴。緱，工侯翻。〕及衛(wèi)律所將降者，陰相與謀劫單于母閼氏歸漢?！步担瑧艚?。閼氏，音煙支?！承l(wèi)律者，父故長水胡人，律善協(xié)律都尉李延年，延年薦言律使于匈奴，使還，聞延年家收，遂亡降匈奴。〔考異曰：延年傳云：誅延年兄弟宗族。按是后李廣利尚為將帥，蓋止誅延年及弟季妻子耳。〕單于愛之，與謀國事，立為丁靈王。〔魏略曰：丁靈，在康居北，去匈奴廷接習(xí)水七千里。匈奴蓋以丁靈王封衛(wèi)律耳。〕虞常在漢時素與副張勝相知，私候勝曰：“聞漢天子甚怨衛(wèi)律，常能為漢伏弩射殺之。〔為，于偽翻。射，而亦翻。〕吾母、弟在漢，〔言其母與其弟也?！承颐善滟p賜?！睆垊僭S之，以貨物與常。后月余，單于出獵，獨閼氏、子弟在，虞常等七十余人欲發(fā)，其一人夜亡告之。單于子弟發(fā)兵與戰(zhàn)，緱王等皆死，虞常生得?！矌煿旁唬海罕粓?zhí)獲也?！?br />單于使衛(wèi)律治其事?！仓危敝??！硰垊俾勚?，恐前語發(fā)，以狀語武。〔狀語，牛倨翻?！澄湓唬骸笆氯绱?，此必及我，見犯乃死，重負國。”欲自殺，勝、惠共止之。虞常果引張勝。〔見犯，言被匈奴侵犯然后乃死，是為更負漢國，故欲先自殺，而勝、惠止之。引，謂辭及之也。重，直用翻?！硢斡谂?，召諸貴人議，欲殺漢使者。左伊秩訾曰：“即謀單于，何以復(fù)加！〔臣瓚曰：左伊秩訾，胡官之號。余據(jù)匈奴傳，呼韓邪之敗，其右伊秩訾王使之降漢，則此乃胡王之號。師古曰：言謀衛(wèi)律而殺之，其罰太重也。復(fù)，扶又翻?！骋私越抵??！薄步?，戶江翻；下同。〕單于使衛(wèi)律召武受辭。〔師古曰：致單于之命而取其對也。〕武謂惠等：〔謂，猶語也；武語惠等也。〕“屈節(jié)辱命，雖生，何面目以歸漢！”引佩刀自刺?！泊?，七亦翻。〕衛(wèi)律驚，自抱持武，馳召醫(yī)，鑿地為坎，置熅火，〔師古曰：熅，謂聚火無焰者也。熅，于云翻?！掣参淦渖?，〔師古曰：覆身于坎上也。覆，音方目翻?！车钙浔骋猿鲅?。武氣絕，半日復(fù)息?！矌煿旁唬合ⅲ^出氣也?！郴莸瓤?，輿歸營。單于壯其節(jié)，朝夕遣人候問武，而收系張勝。
武益愈，單于使使曉武，欲降之，〔師古曰：喻說令武降也?！硶撚莩＃虼藭r降武；劍斬虞常已，律曰：“漢使張勝謀殺單于近臣，〔師古曰：近臣，衛(wèi)律自謂也?！钞斔溃瑔斡谀冀嫡呱庾??！迸e劍欲擊之，勝請降。律謂武曰：“副有罪，當相坐?！蔽湓唬骸氨緹o謀，又非親屬，何謂相坐！”復(fù)舉劍擬之，〔復(fù)，扶又翻；下同?！澄洳粍印Ｂ稍唬骸疤K君！律前負漢歸匈奴，幸蒙大恩賜號稱王，擁眾數(shù)萬，馬畜彌山，〔師古曰：彌，滿也。畜，許又翻?！掣毁F如此！蘇君今日降，明日復(fù)然；空以身膏草野，〔膏，古號翻?！痴l復(fù)知之！”武不應(yīng)。律曰：“君因我降，與君為兄弟；今不聽吾計，后雖欲復(fù)見我，尚可得乎！”武罵律曰：“汝為人臣子，不顧恩義，畔主背親，〔背，蒲妹翻?！碁榻堤斢谛U夷，何以汝為見！〔師古曰：言何用見汝為也?！城覇斡谛湃?，使決人死生，不平心持正，反欲鬬兩主，觀禍敗。南越殺漢使者，屠為九郡；宛王殺漢使者，頭縣北闕；朝鮮殺漢使者，即時誅滅；〔南越事見上卷元鼎五年、六年。宛事見上太初三年。朝鮮事見上元封二年?？h，讀曰懸。〕獨匈奴未耳。若知我不降明，〔師古曰：若，汝也。言汝知我不降明矣?！秤顑蓢喙ィ倥湉奈沂家?。”律知武終不可脅，白單于，單于愈益欲降之。乃幽武置大窖中，〔師古曰：舊米粟之窖而空者也。窖，工孝翻。〕絕不飲食；天雨雪，武臥，嚙雪與旃毛并咽之，〔師古曰：飲，于禁翻。食，讀曰飼。雨，于具翻。嚙，魚結(jié)翻。咽，音宴，吞也。〕數(shù)日不死。匈奴以為神，乃徙武北海上無人處，使牧羝，曰“羝乳乃得歸?！薄矌煿旁唬呼?，牡羊也。羝不當產(chǎn)乳，故設(shè)此言，示絕其事，若燕太子丹烏白頭，馬生角之比也。羝，音丁奚翻。乳，音人喻翻?！硠e其官屬?；莸?，各置他所。
③天雨白牦?！矌煿旁唬宏?，毛之強曲者；音力之翻?！?br />④夏，大旱。
⑤五月，赦天下。
⑥發(fā)謫戍屯五原?！参逶俨⒅荨＠ǖ刂荆簞僦葸B谷縣，本秦九原郡，漢武帝更名五原?！?br />⑦浞野侯趙破奴自匈奴亡歸?！蔡踉辏婆珵樾倥@?！?br />⑧是歲，濟南太守王卿為御史大夫?！矟峡偾嘀?，唐淄、青、齊州地。濟，子禮翻。守，式又翻。考異曰：“七月，閉城門大搜?！背辑懽⑽涞奂o曰：“漢帝年記，六月禁逾侈，七月大搜?！眲t搜索逾侈者不必閉城門大搜，蓋搜奸人耳?！?br />天漢二年（壬午，公元前九九年）
①春，上行幸東海。〔東?？傩熘?；唐為海州地?！场跣一刂??！舱拢菏男斜究崭褡鳌斑€”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退齋校同?！俊?br />②②夏，五月，遣貳師將軍廣利以三萬騎出酒泉，擊右賢王于天山，〔晉灼曰：天山在西域，近蒲類國，去長安八千里。師古曰：即祈連山也。匈奴謂天曰“祈連”。西河舊事：白山冬夏有雪，匈奴謂之天山。括地志：天山，一名白山，今名折羅漫山，在伊吾縣北百二十里。伊州在長安西北四千四百一十六里。余據(jù)唐志，祁連山在甘州張掖縣，與天山似是兩處。騎，音渠吏翻?！车煤滋斎f余級而還?！策€，從宣翻，又如字?！承倥髧E師將軍，漢軍乏食數(shù)日，死傷者多。假司馬隴西趙充國〔隴西郡屬涼州；唐河、渭、岷州地?！撑c壯士百余人潰圍陷陳，〔陳，讀曰陣?！迟E師引兵隨之，遂得解。漢兵物故什六七，充國身被二十余創(chuàng)。貳師奏狀，詔征充國詣行在所，帝親見，視其創(chuàng)，〔被，皮義翻。創(chuàng)，初良翻?！赤祰@之，拜為中郎。
漢復(fù)使因杅將軍敖出西河，〔西河郡屬并州?！硰姟菊拢菏男斜尽皬姟鄙嫌小芭c”字；乙十一行本同；張校同；退齋校同。】弩都尉路博德會涿涂山，〔徐廣曰：涂，音邪。索隱曰：涿，音卓。邪，以奢翻。漢書作“涿邪山”，在高闕塞北千里?！碂o所得。
初，李廣有孫陵，為侍中，善騎射，愛人下士。帝以為有廣之風(fēng)，拜騎都尉，〔續(xù)漢志：騎都尉比二千石。杜佑曰：奉車都尉、駙馬都尉、騎都尉并漢武帝置；東晉省奉車、騎都尉，惟留駙馬，尚主者為之?！呈箤⒌り?、楚人五千人，〔丹陽，秦鄣郡地，元封二年更名丹陽，屬揚州；唐宣、歙、池、升、睦州之地。〕教射酒泉、張掖以備胡。及貳師擊匈奴，上詔陵，欲使為貳師將輜重?！矊?，即亮翻；下同。重，直用翻。〕陵叩頭自請曰：“臣所將屯邊者，皆荊楚勇士奇材劍客也，力扼虎，〔扼，捉持也?！成涿?，〔師古曰：所指名處即中之也。中，竹仲翻?！吃傅米援斠魂?，到蘭于【章：十四行本“于”作“干”；乙十一行本同；退齋校同?！可侥弦苑謫斡诒??！蔽懔顚｀l(xiāng)貳師軍?！薄侧l(xiāng)，讀曰向?！成显唬骸皩合鄬傩?！〔將，如字。惡，烏路翻?！澄岚l(fā)軍多，無騎予女。”陵對：“無所事騎，〔師古曰：猶言不須騎也。予，讀曰與。女，讀曰汝?！吵荚敢陨贀舯?，步兵五千人涉單于庭?！鄙蠅讯S之，因詔路博德將兵半道迎陵軍。博德亦羞為陵后距，奏言：“方秋，匈奴馬肥，未可與戰(zhàn)，愿留陵至春俱出。”上怒，疑陵悔不欲出而教博德上書，乃詔博德引兵擊匈奴于西河。詔陵以九月發(fā)，出遮虜障，〔遮虜障在張掖居延縣，路博德所筑。括地志：漢居延故城，在甘州張掖縣之東北一千五百三十里，有遮虜障?！持翓|?；侥淆埨账?，〔班志，敦煌龍勒縣有龍勒水，出南羌中，東北入澤，溉民田，蓋其下流北至?；较?。〕徘徊觀虜，即無所見，還，抵受降城休士?！蔡踉?，公孫敖筑受降城?！沉暧谑菍⑵洳阶湮迩?，出居延，北行三十日，至?；街範I，舉圖所過山川地形，使麾下騎陳步樂還以聞。步樂召見，道陵將率得士死力，〔將率，猶言將領(lǐng)也。將，即亮翻。率，如字?！成仙鯋?，拜步樂為郎。
陵至浚稽山，與單于相值，騎可三萬圍陵軍，軍居兩山間，以大車為營。陵引士出營外為陳，〔陳，讀曰陣?！城靶谐株?、盾，后行持弓、弩?！残?，戶剛翻。盾，食尹翻?！程斠姖h軍少，直前就營。陵搏戰(zhàn)攻之，〔如淳曰：手對戰(zhàn)也?！城у缶惆l(fā)，應(yīng)弦而倒，虜還走上山，〔上，時掌翻?！碀h軍追擊殺數(shù)千人。單于大驚，召左、右地兵八萬余騎攻陵。陵且戰(zhàn)且引南行，數(shù)日，抵山谷中，〔師古曰：抵，當也，至也?！尺B戰(zhàn)，士卒中矢傷，三創(chuàng)者載輦，兩創(chuàng)者將車，一創(chuàng)者持兵戰(zhàn)，復(fù)斬首三千余級?！仓校裰俜?。創(chuàng)，初良翻。將，如字，詩，無將大車，鄭氏曰：將，猶扶進也。復(fù)，扶又翻?！骋鴸|南，循故龍城道行，四五日，抵大澤葭葦中，〔師古曰：葭，即蘆也。釋名曰：初生為葭，長大為蘆，成則名為葦。〕虜從上風(fēng)縱火，陵亦令軍中縱火以自救。〔師古曰：預(yù)燒自陳前葭葦，則虜火不得而延及也?！衬闲兄辽较?，單于在南山上，使其子將騎擊陵。陵軍步鬬樹木間，復(fù)殺數(shù)千人，因發(fā)連弩射單于，〔服虔曰：三十弩共一弦也。張晏曰：三十絭共一臂也。貢父曰：皆無此理。蓋如今之合蟬，或并兩弩共一弦之類。余據(jù)魏氏春秋，諸葛亮損益連弩，以鐵為矢，矢長八寸，一弩十矢俱發(fā)。今之劃車弩、梯弩蓋亦損益連弩而為之，雖不能三十臂共一弦，亦十數(shù)臂共一弦。射，而亦翻。〕單于下走。是日捕得虜，言“單于曰：『此漢精兵，擊之不能下，日夜引吾南近塞，得無有伏兵乎？』〔近，其靳翻?！持T當戶君長皆言：〔師古曰：當戶，匈奴官名。余據(jù)匈奴之官有左右當戶、骨都侯，凡二十四長?！场簡斡谧詫?shù)萬騎擊漢數(shù)千人不能滅，后無以復(fù)使邊臣，〔復(fù)，扶又翻；下同?！沉顫h益輕匈奴。復(fù)力戰(zhàn)山谷間，尚四五十里，得平地，不能破，乃還?！弧?br />是時陵軍益急，匈奴騎多，戰(zhàn)一日數(shù)十合，復(fù)傷殺虜二千余人。虜不利，欲去，會陵軍候管敢為校尉所辱，〔續(xù)漢志：凡領(lǐng)軍皆有部曲；部有校尉，部下有曲，曲有軍候一人。〕亡降匈奴，具言：“陵軍無后救，射矢且盡，獨將軍麾下及校尉成安侯韓延年〔韓延年以父千秋死南越封，事見上卷元鼎五年?！掣靼税偃藶榍靶?，以黃與白為幟；當使精騎射之〔行，戶剛翻。射，而亦翻?！臣雌埔??！眴斡诘酶掖笙?，使騎并攻漢軍，疾呼曰：“李陵、韓延年趣降！”〔呼，火故翻。趣，讀曰促?！乘煺诘兰惫チ?。陵居谷中，虜在山上，四面射，矢如雨下。漢軍南行，未至鞮汗山，一日五十萬矢皆盡，〔師古曰：鞮，音丁奚翻。漢書作“百五十萬矢皆盡”。〕即棄車去。士尚三千余人，徒斬車輻而持之，〔師古曰：徒，但也。輻，音福?！耻娎舫殖叩丁菊拢菏男斜尽暗丁毕掠小暗稚健倍郑灰沂恍斜就?；孔本同；張校同。】入狹谷，單于遮其后，乘隅下壘石，〔服虔曰：壘石，山名也。師古曰：此說非也，言放石以投人，因山隅曲而下也。壘，盧對翻?！呈孔涠嗨溃坏眯??；韬螅瓯阋陋毑匠鰻I，〔蘇林曰：褰衣卷袖而行也。師古曰：便衣，謂著短衣小袖也。〕止左右：“毋隨我，丈夫一取單于耳！”〔師古曰：言一身獨取也?！沉季?，陵還，太息曰：“兵敗，死矣！”于是盡斬旌旗，及珍寶埋地中，陵嘆曰：“復(fù)得數(shù)十矢，足以脫矣。今無兵復(fù)戰(zhàn)，〔師古曰：兵即謂矢及矛戟之屬也?！程烀?，坐受縛矣，各鳥獸散，猶有得脫歸報天子者?！绷钴娛咳顺侄L，一片冰，〔師古曰：時冬寒有冰，持之以備渴也。糒，音備?！称谥琳谔斦险呦啻??！才c軍士期，有先至遮虜障者留駐以待后至也。〕夜半時，擊鼓吉士，鼓不鳴。陵與韓延年俱上馬，壯士從者十余人，虜騎數(shù)千追之，韓延年戰(zhàn)死。陵曰：“無面目報陛下！”遂降。軍人分散，脫至塞者四百余人。
陵敗處去塞百余里，〔史記正義曰：遮虜障北百八十里直居延西北，長老相傳，云是李陵戰(zhàn)處?！尺吶月?。上欲陵死戰(zhàn)；后聞陵降，上怒甚，責(zé)問陳步樂，步樂自殺。群臣皆罪陵，上以問太史令司馬遷，遷盛言：“陵事親孝，與士信，常奮不顧身以徇國家之急，〔師古曰：徇，營也；一曰：從也。〕其素所畜積也，〔言其胸中素所畜積者如上所言也?！秤袊恐L(fēng)。今舉事一不幸，全軀保妻子之臣隨而媒蘗其短，〔服虔曰：媒，音欺，謂詆欺也。孟康曰：媒，酒教；蘗，曲也；謂釀成其罪也。師古曰：孟說是也。齊人名曲餅曰媒。賈公彥曰：齊人名曲餅為媒者，曲麩和合得成酒醴，名之為媒?！痴\可痛也！且陵提步卒不滿五千，深蹂戎馬之地，〔師古曰：蹂，人九翻，踐也?！骋謹?shù)萬之師，虜救死扶傷不暇，悉舉引弓之民共攻圍之，轉(zhuǎn)斗千里，矢盡道窮，士張空弮，〔文穎曰：弮，弓弩弮也。師古曰：音去權(quán)翻，又音眷?！趁鞍兹校笔谞幩罃常矌煿旁唬好?，犯也。北首，北向也。冒，音莫北翻。首，音式救翻?！车萌酥懒Γm古名將不過也。身雖陷敗，然其所摧敗亦足暴于天下?！矌煿旁唬核輸?，敗匈奴之兵也。暴者，猶章也。摧敗，補賣翻?！潮酥凰溃庇卯斠詧鬂h也?！薄矌煿旁唬貉杂⒐σ援斪镆??！成弦赃w為誣罔，欲沮貳師，為陵游說，下遷腐刑?！簿?，在呂翻。為，于偽翻。說，式芮翻。下，遐嫁翻。如淳曰：腐，宮刑也。丈夫割勢不復(fù)能生子，如腐木不生實。腐，音附?！?br />久之，上悔陵無救，曰：“陵當發(fā)出塞，乃詔強弩都尉令迎軍；坐預(yù)詔之，得令老將生奸詐。”〔孟康曰：坐預(yù)詔博德迎陵，博德老將，出塞不至，令陵見沒也。余謂此說非也。帝意既悔，追思前事，以為當陵發(fā)出塞之時，方可詔博德繼其后以迎陵軍，乃于陵未行之時預(yù)詔之，使博德羞為陵后距，得生奸詐上奏，而遂令博德別出西河，使陵軍無救也。〕乃遣使勞賜陵余軍得脫者?！矂?，力到翻?！?br />③上以法制御下，好尊用酷吏，〔好，呼報翻?！扯?、國二千石為治者大抵多酷暴，〔治，直之翻?！忱裘褚孑p犯法；東方盜賊滋起，大群至數(shù)千人，攻城邑，取庫兵，〔漢郡、國各有庫兵。〕釋死罪，縛辱郡太守、都尉，殺二千石，小群以百數(shù)掠鹵鄉(xiāng)里者，不可勝數(shù)，〔勝，音升?！车缆凡煌?。上始使御史中丞、丞相長史督之，弗能禁；〔督，察也。禁，居禽翻?！衬耸构獾摯蠓蚍独ゼ肮示徘鋸埖碌纫吕C衣，持節(jié)，虎符，發(fā)兵以興擊?！矌煿旁唬阂攒娕d之法而討擊也。衣繡，于既翻?！硵厥状罂せ蛑寥f余級，及以法誅通行、飲食當連坐者，諸郡甚者數(shù)千人。數(shù)歲，乃頗得其渠率，〔師古曰：渠，大也。率，所類翻?！成⒆涫鰪?fù)聚黨阻山川者往往而群居，無可柰何。于是作沈命法，〔應(yīng)劭曰：沈，沒也。敢蔽匿盜賊者沒其命也。孟康曰：沈，藏匿也。命，亡逃也。師古曰：應(yīng)說是。沈，持林翻?！吃唬骸叭罕I起，不發(fā)覺，發(fā)覺而捕弗滿品者，〔師古曰：品，率也，以人數(shù)為率也?！扯韵轮列±簦髡呓运??！逼浜笮±粑氛D，雖有盜不敢發(fā)，恐不能得，坐課累府，府亦使其不言?！矌煿旁唬嚎h有盜賊，府亦并坐，故使縣不言之也。累，力瑞翻。〕故盜賊寖多，上下相為匿，以文辭避法焉。
是時，暴勝之為直指使者，所誅殺二千石以下尤多，威震州郡?！脖?，周卿士暴公之后。〕至勃海，〔勃?？儆闹荩咦嬷?。師古曰：在勃海之濱，因以為名；唐為滄、景州之地?！陈効と穗h不疑賢，〔師古曰：雋，音徂兗翻，又辭兗翻，姓譜有雋姓。〕請與相見。不疑容貌尊嚴，衣冠甚偉，勝之躧履起迎，〔文穎曰：躧，音纚。師古曰：履不著跟曰躧。躧，謂納履未正，曳之而行。躧，音山爾翻?！车翘米?，不疑據(jù)地曰：“竊伏海瀕，聞暴公子舊矣，〔師古曰：瀕，厓也。公子，勝之字也。舊，久也?！辰衲顺蓄伣愚o。凡為吏，太剛則折，〔折，而設(shè)翻?！程釀t廢，威行，施之以恩，然后樹功揚名，〔樹，立也。〕永終天祿?！眲僦罴{其戒；及還，表薦不疑，上召拜不疑為青州刺吏。濟南王賀亦為繡衣御史，〔濟，子禮翻?！持鸩段嚎と罕I，〔魏郡，高帝置，屬冀州，唐為相、魏、澶、衛(wèi)州地。〕多所縱舍，以奉使不稱免，〔師古曰：不稱，謂不副所委。稱，尺正翻。〕嘆曰：“吾聞活千人，子孫有封，吾所活者萬余人，后世其興乎！”〔為王氏子孫以外戚篡漢張本?！?br />④是歲，以匈奴降者介和王成娩為開陵侯，〔降，戶江翻。師古曰：娩，音晚，又音免。班志，開陵，侯國，屬臨淮郡?！硨翘m國兵擊車師；匈奴遣右賢王將數(shù)萬騎救之，漢兵不利，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