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梁紀(jì)一〔起強(qiáng)圉單閼（丁卯），盡著雍執(zhí)徐（戊辰）七月，凡一年有奇?！?/em>
〔朱氏本碭山人。碭山，戰(zhàn)國時屬地。太祖以宣武節(jié)度使創(chuàng)業(yè)，宣武軍治汴州，古大梁也；寖益強(qiáng)盛，進(jìn)封梁王，國遂號曰梁。通鑑以前紀(jì)已有蕭梁，故稱曰後梁?！?/em>
太祖神武元聖孝皇帝上〔姓朱氏，名溫，宋州碭山午溝里人。背黃巢歸唐，賜名全忠。即位，改名晃?！?/em>
開平元年（丁卯、九〇七）是年四月即位，始改元。〕
1春，正月，辛巳，梁王休兵于貝州。〔自滄州，還休兵貝州，且因魏博糧餉也?！?/em>
2淮南節(jié)度使兼侍中、東面諸道行營都統(tǒng)弘農(nóng)邵王楊渥既得江西，〔謂并鍾匡時也。事見上卷天祐三年。〕驕侈益甚，謂節(jié)度判官周隱曰：「君賣人國家，何面復(fù)相見！」遂殺之。〔以隱言其不克負(fù)荷，欲屬國於劉威也。事見上卷天祐二年。復(fù)，扶又翻。〕由是將佐皆不自安。〔既逐王茂章，又殺周隱，宜餘人之不自安也?！?/em>
黑雲(yún)都指揮使呂師周與副指揮使綦章將兵屯上高，〔上高在洪州高安縣界，宋置上高縣，屬筠州，在州西南九十五里。宋白曰：上高縣本高安縣之上鎮(zhèn)，以地形高上，故曰上高。南唐昇元中立上高場，保大十年升為縣。〕師周與湖南戰(zhàn)，屢有功，渥忌之。師周懼，謀於綦章曰：「馬公寬厚，〔謂馬殷也?！?/em>吾欲逃死焉，可乎﹖」章曰：「茲事君自圖之，吾舌可斷，不敢泄！」〔斷，都管翻?！?/em>師周遂奔湖南，章縱其孥使逸去。〔路振九國志：呂師周父珂以勇敢事楊行密，累有功，拜黑雲(yún)都指揮使。珂卒，師周代之，自言「三代將家不可保富貴」，每恣為盃的，醉必起舞，或擊節(jié)狂歌，慷慨泣下。行密聞而疑之，密使人偵其動靜。師周不自安，乃謀於綦章而奔湖南。據(jù)此則為渥所疑，非行密也。孥，音奴，子也?！?/em>師周，揚(yáng)州人也。
渥居喪，〔居其父行密之喪也。〕晝夜酣飲〔酣，戶甘翻，樂飲也，湛嗜也，應(yīng)劭曰：洽也，張晏曰：中酒也?！?/em>作樂〔句斷?！?/em>然十圍之燭以擊毬，一燭費(fèi)錢數(shù)萬?；騿悟T出遊，從者奔走道路，不知所之。〔從，才用翻。之，往也?！?/em>左、右牙指揮使張顥、徐溫泣諫，〔蜀註曰：牙者，旗名，執(zhí)牙者因以名之。分左、右隊(duì)，故稱左、右牙。余謂牙兵以衛(wèi)府牙?！?/em>潯怒曰：「汝謂我不才，何殺我自為之！」二人懼。渥選壯士，號「東院馬軍」，廣署親信為將吏；所署者恃勢驕橫，〔橫，戶孟翻。〕陵蔑勳舊。顥、溫潛謀作亂。渥父行密之世，有親軍數(shù)千營於牙城之內(nèi)，〔蜀註曰：古者軍行有牙，尊者所在。後人因以所治為衙，曰牙城，即衙城也?！?/em>渥遷出於外，以其地為射場，顥、溫由是無所憚。〔史言楊渥自去其爪牙。〕
渥之鎮(zhèn)宣州也，〔天祐元年，楊渥鎮(zhèn)宜州，二年召為嗣?！?/em>命指揮使朱思勍、范思從陳璠將親兵三千；〔勍，渠京翻。璠，音番?！?/em>及嗣位，召歸廣陵。顥、溫使三將從秦裴擊江西，因戍洪州，誣以謀叛，命別將陳祐往誅之。〔史言張顥、徐溫又翦去渥之爪牙。〕祐間道兼行，〔間，古莧翻?！?/em>六日至洪州，微服懷短兵徑入秦裴帳中，裴大驚，祐告之故，〔告之以所以徑入之故?！?/em>乃召思勍等飲酒，祐數(shù)思勍等罪，〔數(shù)，所具翻；下因數(shù)同；俗從所主翻?！?/em>執(zhí)而斬之。渥聞三將死，益忌顥、溫，欲誅之。丙戌，渥晨視事，顥、溫帥牙兵二百，露刃直入庭中，〔帥，讀曰率?！?/em>渥曰：「爾困欲殺我邪﹖」對曰：「非敢然也，欲誅王左右亂政者耳！」因數(shù)渥親信十餘人之罪，曳下，以鐵檛擊殺之〔檛，側(cè)瓜翻。考異曰：歐陽史：「四年正月，渥視事，陳璠等侍側(cè)。溫、顥攡牙兵入，拽璠等下，斬之。渥不能止，由是失政?！拱喘[等已死於宣州。今從十國紀(jì)年。按通鑑本文，「宣州」當(dāng)作「洪州」?！?/em>謂之「兵諫」。〔左傳：鬻拳強(qiáng)諫楚子，不從；臨之以兵，懼而從之，遂自刖也。張顥、徐溫以兵諫自文，鬻拳之罪人也?！?/em>諸將不與之同者，顥、溫稍以法誅之，於是軍政悉歸二人，渥不能制。〔為顥、溫弒渥張本。〕
3初，梁王以河北諸鎮(zhèn)皆服，唯幽、滄未下，故大舉伐之，欲以堅(jiān)諸鎮(zhèn)之心。既而潞州內(nèi)叛，王燒營而還，〔事見上卷天祐三年。還，從宣翻，又如字?！?/em>威望大沮。〔沮，在呂翻?！?/em>死中外因此離心，欲速受禪以鎮(zhèn)之。丁亥，王入館于魏，〔館，古玩翻。〕有疾，臥府中；【章：十二行本「中」下有「魏博節(jié)度使」五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羅紹威死王襲之，入見王曰：「今四方稱兵為王患者，皆以，翼戴唐室為名，王不如早滅唐以絕人望。」王雖不許而心德之，乃亟歸。〔丞，紀(jì)力翻。〕壬寅，至大梁。
甲辰，唐昭宣帝遣御史大夫薜貽矩至大梁勞王，〔勞，力到翻?！?/em>貽矩請以臣禮見，〔見，賢遍翻?！?/em>王揖之升階，貽矩曰：「殿下功德在人，三靈改卜，〔三靈，天、地、人之靈也。言天、地、人之心皆已去唐室，改卜君而命之?！?/em>皇帝方行舜、禹之事，臣穴敢違！」乃北面拜舞於庭。王側(cè)身避之。貽矩還，言於帝曰：「元帥有受禪之意矣！」帝乃下詔，〔帝，皆謂唐昭宣帝。元帥，謂梁王?！?/em>以二月禪位于梁。又遣宰相以書諭王；王辭。
4河?xùn)|兵猶屯長子，欲窺澤州。〔九域志：長子，西南至澤州一百四十里?！?/em>王命保平節(jié)度使康懷貞悉發(fā)京兆、同華之兵屯晉州以備之。〔宋太宗皇帝太平興國元年始改保義軍為保平軍，避藩邸舊名也。此因史臣避廟諱而書之。然觀令康懷貞發(fā)京兆、同華兵屯晉州，則恐自鄜州而東發(fā)兩鎮(zhèn)兵屯晉州。蓋懷貞若自邢州發(fā)京兆、同華兵，道里隔涉，邢州與潞州相近，亦當(dāng)備河?xùn)|兵之來，無緣使懷貞離邢州而屯晉州。竊謂「保平」亦當(dāng)作「保大」。據(jù)歐史懷英傳亦書「保義」，蓋以美原之捷方除保義節(jié)。朱全忠急於篡唐，未暇舉兵攻潞州，自備而已，故潞州益得以嚴(yán)備?！?/em>
5二月，唐大臣共奏請昭宣帝遜位。壬子，詔宰相帥百官詣元帥府勸進(jìn)；〔梁王建元帥府于大梁。相帥，讀曰率。〕王遣使郤之。於是朝臣、藩鎮(zhèn)乃至湖南、嶺南上牋勸進(jìn)者相繼。〔朝，直遙翻。上，時掌翻。〕
6三月，癸未，王以亳州刺史李思安為北路行軍都統(tǒng)，將兵擊幽州。〔擊劉仁恭也?！?/em>
7庚寅，唐昭宣帝詔薜貽矩再詣大梁諭禪位之意，又詔禮部尚書蘇循齎百官牋詣大梁。
8鎮(zhèn)海、鎮(zhèn)東節(jié)度使吳王錢鏐遣其子傳褄、傳瓘討盧佶於溫州。〔褄，力小翻，又力弔翻。，佶吉翻?！?/em>
9甲辰，唐昭宣帝降御札禪位于梁。〔考異曰：實(shí)錄、薜居正五代史、唐餘錄皆云四月，唐帝御札敕宰臣張文蔚等備法駕奉迎梁朝，而無日。五代通錄云四月丁未。丁未，四月一日也。舊唐書云三月甲辰。甲辰，三月二十七日也。唐年補(bǔ)錄：三月二十七日甲子降此御札，四月戊辰朱全忠即位。尤為差誤。按此年三月戊寅朔，四月丁未朔。今從舊唐書?！?/em>以攝中書令張文蔚為冊禮使，禮部尚書蘇循副之；〔冊禮使，奉傳禪冊寶，押金吾使衛(wèi)、太常鹵蒪等?！?/em>攝侍中楊涉為押傳國寶使，〔唐有傳國八寶。武后惡璽字，改為寶，其受命傳國八寶並改雕寶字?！?/em>翰林學(xué)士張策副之；御史大夫薜貽矩為押金寶使，〔唐六典曰：天子八寶，其用以玉，其封以泥?；屎蠹疤又旁粚?，其用以金。〕尚書左丞趙光逄副之；帥百官備法駕詣大梁。〔唐六典：大駕備五輅，五輅皆有副車；又有指南車、記里鼓車、白鷺車、鷥旗車、辟惡車、皮軒車、耕根車、安車、四望車、羊車、黃鉞車、豹尾車，屬車一十有二。若法駕則減五副輅，白鷺、辟惡、安車、四望車，四分屬車之一。帥，讀曰率?！?/em>
楊涉子宜史館凝式〔貞觀三年，置史館於門下省，以他官兼領(lǐng)，或卑位有才者亦以直館稱，以宰相麘脩撰。天寶後，怹官兼史職者曰史館脩撰，初入為直館。元和元年，宰臣裴垍建議，登朝領(lǐng)史職者為脩撰，以官高人判館事，未登朝者為直館。〕言於涉曰：「大人為唐宰相，而國家至此，不可謂之無過。況手持天子璽綬與人，雖保富貴，柰千載何！盍辭之！」〔璽，斯氏翻。緩，音受。載，子亥翻。考異曰：陶岳五代史補(bǔ)曰：「凝式恐事泄，即日佯狂，時謂之『風(fēng)子』。」按周世宗實(shí)錄凝式本傳，仕梁未嘗有疾；唐同光初知制誥，始以心疾罷。明宗時及清泰帝末，俱以心恙罷官。天福初致仕在洛，有「風(fēng)子」之號。非梁初佯狂也。今不取?！?/em>涉大駭曰：「汝滅吾族！」神色為之不寧者數(shù)日。〔楊涉之相也，知必為凝式之累；今乃駭凝式之言，何邪﹖為，于偽翻?！?/em>
策，敦煌人。〔敦，徒門翻?！?/em>光逄，隱之子也。〔趙隱見二百五十二卷懿宗咸通之十三年?！?/em>
10盧龍節(jié)度使劉仁恭，驕侈貪暴，常慮幽州城不固，築館於大安山，〔薜史：幽州西有名山曰大安山?！?/em>曰：「此山四面懸絕，可以少制眾?！蛊溟顗邀?，擬於帝者。選美女實(shí)其中。與方士鍊丹藥，求不死。悉斂境內(nèi)錢，瘞於山顛；令民間用菫?zāi)酁殄X。〔瘞，於計翻。菫，幾隱翻。菫?zāi)?，黏土也?！?/em>又禁江南茶商無得入境，自采山中草木為茶，鬻之。
仁恭有愛妾羅氏，其子守光通焉。仁恭杖守光而斥之，不以為子數(shù)。〔不齒之於諸子之列?！?/em>李思安引兵入其境，所過焚蕩無餘。夏，四月，己酉，直抵幽州城下。仁恭猶在大安山，城中無備，幾至不守。〔幾，居依翻。〕守光自外引兵入，登城拒守；又出兵與思安戰(zhàn)，思安敗退。守光遂自稱節(jié)度使，令部將李小喜、元行欽將兵攻大安山。仁恭遣兵拒戰(zhàn)，為小喜所敗。〔敗，補(bǔ)邁翻?！?/em>虜仁恭以歸，囚於別室。仁恭將佐及左右，凡守光素所惡者皆殺之。〔惡，烏路翻。〕
銀胡踺都指揮使王思同帥部兵三千，〔踺，盧谷翻。胡踺，箭室也。帥，讀曰率?！?/em>山後八軍巡檢使李承約帥部兵二千〔盧龍以媯、檀、新、武四州為山後。〕奔河?xùn)|；〔奔李克用?！?/em>守光弟守奇奔契丹，未幾，亦奔河?xùn)|。〔幾，居豈翻。為劉守奇引河?xùn)|兵伐燕張本。〕河?xùn)|節(jié)度使晉王克用以承約為匡霸指揮使，思同為飛騰指揮使。思同母，仁恭之女也。〔匡霸、飛騰，皆晉王所置軍都之號。〕
11梁【章：十二行本「梁」上有「庚戌」二字；乙十一行本同；退齋校同?！?/em>王始御金祥殿，〔王溥五代會要：梁受禪都大梁，改正衙殿為崇元殿，東殿為玄德殿，內(nèi)殿為金祥殿，萬歲堂為萬歲殿，門如殿名。薜史曰：梁自謂以金德王，又以福建上獻(xiàn)鸚鵡，諸州相繼上白烏、白兔洎白蓮之合蒂者，以為金行應(yīng)運(yùn)之兆，故名殿曰金祥?！?/em>受百官稱臣，〔此梁所自置百官也?！?/em>下書稱教令，自稱曰寡人。辛亥，令諸牋、表、簿、籍皆去唐年號，但稱月、日。〔去，羌呂翻?！?/em>丙辰，張文蔚等至大梁。
12盧售聞錢傳褄等將至，將水軍拒之於青澳。〔青澳在溫州東北海中，俗謂之青澳門。由青澳門而進(jìn)舟則入溫州，其外則大洋也。澳，烏到翻。海之隈篋曰澳?！?/em>錢傳瓘曰：「售之精兵盡在於此，不可與戰(zhàn)?！鼓俗园补虙沃?，間道襲溫州。〔安固，後漢之章安也。間，古莧翻?！?/em>戊午，溫州潰，擒售斬之。〔天祐二年，盧售陷溫州，至是敗亡?！?/em>吳王鏐以都監(jiān)使吳璋為溫州制置使，〔監(jiān)，古銜翻?！?/em>命傳褄等移兵討盧約於處州。
13壬戌，梁王更名晃。〔更，工衡翻。薜史曰：時將受禪，下教以本名二字異帝王之稱，故改名。〕王兄全昱聞王將即帝位，謂王曰：「朱三，爾可作天子乎！」
甲子，張文蔚、楊涉乘輅自上源驛從冊寶，諸司各備儀衛(wèi)鹵簿前導(dǎo)，百官從其後，〔此唐之百官。從，才用翻。〕至金祥殿前陳之。王被袞冕，〔被，皮義翻。〕即皇帝位。張文蔚、蘇循奉冊升殿進(jìn)讀，楊涉、張策、薜貽矩、趙光逄以次奉寶升殿，讀已，〔已者，畢也?！?/em>降，帥百官舞蹈稱賀。〔帥，讀曰率?！?/em>帝遂輿文蔚等宴於玄德殿。帝舉酒曰：「朕輔政未久，此皆諸公推戴之力。」文蔚等慚懼，府伏不能對，獨(dú)蘇循、薜貽矩及刑部尚書張禕〔禕，許韋翻?！?/em>盛稱帝功德宜應(yīng)天順人。
帝復(fù)與宗戚飲博於宮中，〔宗，同姓也；戚，異姓之親也。復(fù)，扶又翻?！?/em>酒酣，朱全昱忽以投瓊擊盆中迸散，〔鮑太博經(jīng)曰：楚辭琨蔽象碁有六博。琨蔽，玉著也，各投六著，行六鑭，故云六博。用十二鑭，六鑭白，六鑭黑，所擲頭謂之瓊。瓊有五采，刻為一畫者謂之塞，刻為兩畫者謂之白，刻為三畫者謂之黑。不刻者，五塞之間，謂之五塞。據(jù)歐史，此所謂投瓊，即骰子也。迸，北孟翻?？籍愒唬和跞试Ｓ裉瞄f話曰：「骰子數(shù)匝，廣王全昱忽駐不擲，顧而白梁祖，再呼『朱三』，梁祖動容。廣王曰：『你愛他爾許大官職，久遠(yuǎn)家族得安否﹖』於是大怒，擲戲具於階下，抵其盆而碎之，暗嗚眥睚，數(shù)日不止?！菇駨耐跤韨犖宕逢I文?！?/em>睨帝曰：「朱三，汝本碭山一民也，從黃巢為盜，天子用汝為四鎮(zhèn)節(jié)度使，〔梁王始兼四鎮(zhèn)，見二百六十二卷唐昭宗天復(fù)元年?！?/em>富貴極矣，柰何一旦滅唐家三百年社稷，〔唐武德元年受禪，歲在著雍攝提格，禪位于梁，歲在強(qiáng)圉單闕，享國二百九十年?！?/em>自稱帝王！行當(dāng)族滅，奚以博為！」帝不懌而罷。
乙丑，命有司告天地、宗廟、社稷。丁卯，遣使宣諭州、鎮(zhèn)。〔皆言受禪於唐也?！?/em>戊辰，大赦，〔考異曰：梁實(shí)錄、編遣錄、薜史、唐餘錄皆不云大赦；今從歐陽史?！?/em>改元，〔改元開平?！?/em>國號大梁。奉唐昭宣帝為濟(jì)陰王，〔曹州濟(jì)陰郡。濟(jì)，子禮翻?！?/em>皆如前代故事；唐中外舊臣官爵並如故。以汴州為開封府，命曰東都；以故東都為西都；癈故西京，以京兆府為大安府，置佑國軍於大安府。〔唐以長安為西京，洛陽為東京。今梁都大梁，在洛陽之東，故以洛陽為西都，大梁為東都，而以長安為大安府。〕更名魏博曰天雄軍。〔通鑑二百六十四卷昭宗天祐元年四月，已書「更命魏博曰天雄軍」，蓋亦出朱全忠之意，此複出也，但未知更軍額的在何年。更，工衡翻?！?/em>遷濟(jì)陰王于曹州，栫之以棘，〔用左傳語。栫，在甸翻，圍也?！?/em>使甲士守之。
14辛未，以武安節(jié)度使馬殷為楚于。〔馬殷不由郡王，徑封國王，即位之初特恩也?！?/em>
15以宣武掌書記、太府卿敬翔知崇政院事，〔梁崇政院即唐樞密院之職，後遂癈區(qū)密院入崇政院?！?/em>似備顧問，參謀議，於禁中承上旨，宣於宰相而行之。宰相非進(jìn)對時有所奏請及已受旨應(yīng)復(fù)請者，皆具記事因崇政院以聞，得旨則復(fù)宣於宰相。翔為人沈深〔沈，持林翻?！?/em>有智略，在幕府三十餘年，〔僖宗光啟間，敬翔入汴幕，至此時二十年，史誤以「二十」為「三十」耳?！?/em>軍謀、民政，帝一以委以之。翔盡心勤勞，晝夜不寐，自言惟馬上乃得休息。帝性暴戾難近，〔近，其靳翻?！?/em>人莫能測，惟翔能識其意趣?；蛴兴豢桑栉磭L顯言，但微示持疑；帝意已悟，多為之改易。〔為，于偽翻?！?/em>禪代之際，翔謀居多。
16追尊皇高祖考、妣以來皆為帝、后；〔五代會要：梁以舜臣朱虎為始祖，四十二代至黯，追尊肅祖宣元皇帝，妃范氏諡宣僖皇后；黯子茂琳諡敬祖光獻(xiàn)皇帝，妃楊氏諡孝皇后；茂琳子信諡憲祖昭武皇帝，妃劉氏諡昭懿皇后，信子誠?！?/em>皇考誠為烈祖文穆皇帝，妣王氏為文惠皇后。
17初，帝為四鎮(zhèn)節(jié)度使，凡倉庫之籍，置建昌院以領(lǐng)之；至是，以養(yǎng)子宣武節(jié)度副使友文為開封尹、判院事，掌凡國之金榖。友文本康氏子也。
18乙亥，下制削奪李克用官爵。〔李克用稱唐官，用唐年號，豈梁得而削奪之哉！史姑書梁之初政耳?！?/em>是時惟河?xùn)|、鳳翔、淮南稱「天祐」，西川稱「天復(fù)」年號；〔天復(fù)四年，梁王劫唐昭宗遷洛，改元曰天祐。河?xùn)|、西川黯劫天子遷都者梁也，天祐非唐號，不可稱，乃稱天復(fù)五年。是歲梁滅唐，河?xùn)|稱天祐四年，西；川仍稱天復(fù)?！?/em>餘皆稟梁正朔，稱臣奉貢。
蜀王與弘農(nóng)王移檄諸道，〔淮南楊渥爵弘農(nóng)王?！?/em>云欲與岐王、晉王會兵興復(fù)唐室，卒無應(yīng)者。〔卒，子恤翻?！?/em>蜀王乃謀稱帝，下教諭統(tǒng)內(nèi)吏民；又遺晉王書云：〔還，唯季翻。〕「請各帝一方，俟朱溫既平，乃訪唐宗室立之，退歸藩服。晉王復(fù)書不許，曰：「誓於此生靡敢失節(jié)?！?em>〔史言李克用雖出於夷狄而終身為唐臣，亦天性之忠純也。〕
唐末之誅宦官也，訒書至河?xùn)|，晉王匿監(jiān)軍張承業(yè)於斛律寺，斬罪人以應(yīng)訒。〔見二百六十四卷唐昭宗天復(fù)三年。斛律寺，蓋高齊建霸府於晉陽，斛律氏貴監(jiān)時所立?！?/em>至是，復(fù)以為監(jiān)軍，待之加厚，承業(yè)亦為之竭力。〔為，于偽翻?！?/em>
岐王治軍甚寬，待士卒簡易。〔治，直之翻。易，以鼓翻。〕有告部將符昭反者，岐王直詣其家，悉去左右，熟寢經(jīng)宿而還；〔還，從宣翻?！?/em>由是眾心悅服；然御軍無紀(jì)律。及聞唐亡，以兵羸地蹙，〔羸，倫為翻。〕不敢稱帝，但開岐王府，置百官，名其所居為宮殿，妻稱皇后，〔李茂貞自為岐王，而妻稱皇后，妻之貴踰於其夫矣。卒伍之雄，乘時竊號，私立名字以相署置，豈可與之言禮乎哉！〕將吏上書稱牋表，鞭、扇、號俴多擬帝者。〔鞭，鳴鞭；扇，雉尾扇也。唐制：天子視朝，從禁中出則鳴鞭傳警；既出西序門索扇，扇合，天子升御座；扇開，百官畢朝。〕
鎮(zhèn)海節(jié)度判官羅隱說吳王鏐舉兵討梁，〔說，式芮翻?！?/em>曰：「縱無成功，猶可退保杭、越，自為東帝；柰何交臂事賊，為終古之羞乎！」鏐始以隱為不遇於唐，必有怨心，及聞其言，雖不能用，心甚義之。
19五月，丁丑朔，以御史大夫薜貽矩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
20加武順節(jié)度使趙王王鎔守太師，天雄節(jié)度使鄴王羅紹威守太傅，義武節(jié)度使王處直兼侍中。
21契丹遣其臣袍笏梅老來通好，〔好，呼到翻。〕帝遣太府少卿高頎報之。〔頎，渠希翻。〕
初，契丹有八部，〔歐陽修曰：契丹君長曰大賀氏，後分為八部：一曰但利皆部，二曰乙室活部，三曰實(shí)活部，四日納尾部，五曰頻沒部，六曰內(nèi)會雞部，七曰集解部，八曰奚嗢部。部之長號大人。路振九國志：契丹，古匈奴之種也。代居遼澤之中，潢水南岸，南距愉關(guān)一千一百里，榆關(guān)南距幽州七百里?？籍愒唬禾K逢吉漢高祖實(shí)錄曰：「契丹本姓大賀氏，後分八族：一曰利皆邸，二曰乙失活邸，三曰實(shí)活邸，四曰納尾邸，五曰頻沒邸，六曰內(nèi)會雞邸，七曰集解邸，八曰奚嗢邸。管縣四十一，縣有令。八族之長，皆號大人，稱刺史，常推一人為王，建旗鼓以尊之。每三年，第其名以相代。」莊宗列傳曰：「咸通末，其王曰習(xí)爾，疆士稍大，累來朝貢，光啟中，其王曰欽德，乘中原多故，北邊無備，遂蠶食諸部，達(dá)靼、奚、室韋之屬，咸被驅(qū)役?！?jié)h高祖實(shí)錄、唐餘錄皆曰：「僖、昭之際，其王邪律阿保機(jī)怙強(qiáng)恃勇，距諸族不受代，自號天皇王。後諸族邀之，請用舊制。保機(jī)不得已，傳旗鼓，且曰：『我為長九年，所得漢人頗眾，欲以古漢城領(lǐng)本族，率漢人守之，自為一部?！恢T族諾之。俄設(shè)策復(fù)併諸族，僭稱皇帝，土地日廣。大順中，後唐武皇遣使與之連和，大會於雲(yún)州東城，延之帳中，約為昆弟?！骨f宗列傳又曰：「及欽德政衰，阿保機(jī)族盛，自稱國王。天祐二年，大寇我雲(yún)中。太祖遣使連和，因與之面會於雲(yún)州東城，延入帳中，約為兄弟，謂曰：『唐室為賊臣所篡，吾以今冬大舉，弟助我精騎二萬，同收汴、洛?！槐C(jī)許諾。保機(jī)既還，欽德以國事傳之。」賈緯備史云：「武皇會保機(jī)故雲(yún)州城，結(jié)以兄弟之好。時列兵相去五里，使人馬上持盃往來，以展酬酢之禮。保機(jī)喜，謂武皇曰：『我蕃中酋長，舊法三年則罷，若他日見公，復(fù)相禮否﹖』武皇曰：『我受朝命鎮(zhèn)太原，亦有遷移之制，但不受代則可，何憂罷乎！』保機(jī)由此用其教，不受諸族之代?！冠w志忠虜庭雜紀(jì)云：「太祖諱億，番名阿保謹(jǐn)，又諱斡里。太祖生而智，八部落主愛其雄勇，遂退其舊主阿輦氏歸本部，立太祖為王?！褂衷疲骸阜擦⑼?，則眾部酋長皆集會議，其有德行功業(yè)者立之?；?yàn)?zāi)害不生，群牧孳盛，人民安堵，則王更不替代；茍不然，其諸酋會眾部別選一名為王；故王以番法，亦甘心退焉，不為眾所害?！褂衷唬骸赣许n知古、韓穎、康枚、王奏事、王郁，皆中國人，井勸太祖不受代?！剐绿茣d契丹八部名與漢高祖實(shí)錄所載八部名多不同，蓋年祀相遠(yuǎn)，虜語不常耳，其實(shí)一也。阿保機(jī)云「我為長九年」，則其在國不受代久矣，非因武皇之教也。今從漢高祖實(shí)錄。又唐餘錄前云「乾寧中，劉仁恭鎮(zhèn)幽州，保機(jī)入寇，仁恭擒其妻兄述律阿揼，由此十餘年不能犯塞」，下乃云「大順中與武皇會於雲(yún)中」，按大順在乾寧前，乾寧二年仁恭方為幽州節(jié)度，天順中未也。又武皇謂曰：「唐室為賊臣所篡，吾以今冬大舉。」此非大順中事，唐餘錄誤也。又編遺錄：「開平二年五月，契目王阿保機(jī)及前國王欽德貢方物?！谷粍t於時七部猶在也?！?/em>部各有大人，相與約，推一人為，建旗鼓以號令諸部，每三年則以次相代。咸通末，有習(xí)爾者為王，土宇始大。其後欽德為王，乘中原多故，時入盜邊。及阿保機(jī)為王，尤雄勇，五姓奚〔五姓奚，一阿會部，二處和部，三奧失部，四度稽部，五元俟折部，各有辱紇主為之酋領(lǐng)。歐陽修曰：奚當(dāng)唐末居陰涼川，在營府之西，幽州之西北，皆數(shù)百里，分居陰涼川，東去營府五百里，西南去幽州九百里，東南接海，山川三千里。後徙居琵琶川?！?/em>及七姓室韋、〔室韋本有二十餘部，其近契丹者七姓。〕達(dá)靼咸役屬之。阿保機(jī)姓邪律氏，〔歐史四夷附錄曰：阿保機(jī)以其所居棋帳地名為姓，曰世里。世里，譯者謂之邪律。〕恃其強(qiáng)，不肯受代。久之，阿保機(jī)擊黃頭室韋還，七部劫之於境上，求如約。〔如三年一代之約?！?/em>阿保機(jī)不得已，傳旗鼓，且曰：「我為王九年，得漢人多，請帥種落〔帥，讀曰率。種，章勇翻?！?/em>居古漢城，與漢人守之，別自為一部?！蛊卟吭S之。漢城，故後魏滑鹽縣也。〔漢志，滑鹽縣屬漁陽郡。後漢明帝改曰鹽田。水經(jīng)註：大榆河自密雲(yún)城南東南流，逕後魏安州舊漁陽邵之滑鹽縣南?；}，世謂之斛鹽城，西北去禦夷鎮(zhèn)二百里。歐陽修曰：漢城城在炭山東南欒河上。宋白曰：契丹居遼澤之中，潢水南岸。遼澤去渝關(guān)一千一百三十里，渝關(guān)去幽州一百七十四里。其地東南接海，東際遼河，西包冷陘，北界松陘山。東西三千里，地多松柳，澤多蒲葦。阿保機(jī)居漢城，在檀州西北五百五十里。城北有龍門山，山北有炭山，炭山西是契丹、室韋二界相連之地。其地濼河上源，西有鹽泊之利，則後魏滑鹽縣也。〕地宜五縠，有鹽池之利。其後阿保機(jī)稍以兵擊滅七部，復(fù)併為一國。又北侵室韋、女真，〔女真，肅慎氏之遺種，黑水靺鞨即其地也。入遼東著籍者號熟女真，界外野處者號生女真，極邊遠(yuǎn)者號黃頭女真?！?/em>西取突厥故地，擊奚，滅之，復(fù)立奚王而使契丹監(jiān)其兵。〔監(jiān)，古銜翻?！?/em>東北諸夷皆畏服之。
是歲，阿保機(jī)帥眾三十萬寇雲(yún)州，晉王與之連和，面會東城，約為兄弟，延之帳中，縱酒，渥手盡歡，約以今冬共擊梁。〔考異曰：唐太祖紀(jì)年錄：「太祖以阿保機(jī)族黨稍盛，召之。天祐二年五月，阿保機(jī)領(lǐng)其部族三十萬至雲(yún)州東城，帳中言事，握手甚歡，約為兄弟，旨日而去。留男骨都舍利、首領(lǐng)沮稟梅為質(zhì)，約冬初大舉渡河反正，會昭宗遇盜而止?！箽W陽史曰：「梁將篡唐，晉王李克用使人聘于契丹，阿保機(jī)以兵三十萬會克用於雲(yún)州東城，握手約為兄弟，期共舉兵擊梁?！谷绱藙t應(yīng)在天祐元年昭宗崩已前，不應(yīng)在二年也。且昭宗遇盜則尤宜興兵討之，何故止也。按武皇云「唐室為賊臣所篡」，此乃四年語也；其冬武皇寢疾，蓋以此不果出兵耳。今從之?！?/em>或勸晉王：「因其來，可擒也，」王曰：「讎敵未滅而失信夷狄，自亡之道也。」阿保機(jī)留旨日乃去，晉王贈以金繒數(shù)萬。阿保機(jī)留馬三千匹，雜畜萬計以酬之。阿保機(jī)歸而背盟，更附于梁，〔繒，慈陵翻。畜，許救翻。背，蒲妹翻。更，工銜翻。遣使通好，是附梁也。〕晉王由是恨之。〔通鑑於唐紀(jì)書「李克用」，君臣之分也；於梁紀(jì)書「晉王」，敵國之體也。吳、蜀義例同?！?/em>
22己卯，以河南尹兼河陽節(jié)度仗張全義為魏王；鎮(zhèn)海、鎮(zhèn)東節(jié)度使吳王錢鏐為吳越王；加清海節(jié)度使劉隱、威武節(jié)度王審知兼侍中，〔「威武節(jié)度」之下當(dāng)有「使」字?！?/em>仍以隱為大彭王。〔自宋武帝以彭城之裔興於江南，後多以彭城之劉為名族。劉隱封大彭王，意蓋取此。〕
癸未，以權(quán)知荊南留後高季昌為節(jié)度使。荊南舊統(tǒng)八州，〔荊、歸、硤、夔、忠、萬、灃、朗，共八州。〕乾符以來，寇亂相繼，諸州皆為鄰道所據(jù)，獨(dú)餘江陵。季昌到官，城邑殘毀，戶口彫耗。季昌安集流散，民皆復(fù)業(yè)。
23乙酉，立兄全昱為廣王，子友文為博王，友珪為郢王，友璋為福王，友貞為均王，友雍為賀王，友徽為建王。〔友文以養(yǎng)子居諸子之上，友珪弒逆，禍胎於此?！?/em>
24辛卯，以東都舊第為建昌宮，改判建昌院事為建昌宮使。〔薜史曰：初，帝創(chuàng)業(yè)之時，以四鎮(zhèn)兵馬倉庫籍繁總，因置建昌院以領(lǐng)之，至是改為宮，蓋重其事也。宋白曰：是年中書門下奏改判建昌院事為建昌宮使，仍請?jiān)诰┥吓f邸為建昌宮?！?/em>
26甲午，詔廢樞密院，其職事皆入於崇政院，以知院事敬翔為院使。〔考異曰：實(shí)錄：「四月辛未，以翔知崇政院事，五月甲午，訒樞密院宜改為崇政院，始命翔為院使。」蓋崇政院之名先已有之，至是始併樞密院職事悉歸崇政院耳。〕
27禮部尚書蘇循及其子起居郎楷自謂有功於梁，〔唐昭宣帝天祐二年蘇循鼓成禪代代之事，故自以為有功?！?/em>當(dāng)不次擢用；循朝夕望為相。帝薄其為人，〔舊唐書帝紀(jì)：昭宣帝天祐二年，蘇楷上議駮昭宗諡。全忠雄猜鑒物，自楷駮諡後深鄙之，既傳代之後，父子皆斥逐，不令在朝?！?/em>敬翔及殿中監(jiān)李振亦鄙之。翔言於帝曰：「蘇循，唐之鴟梟，賣國求利，不可以立於惟新之朝?！?em>〔朝，直遙翻。〕戊戌，詔循及刑部尚書張禕等十五人並勒致仕，楷斥歸田里。循父子乃之河中依朱友謙。〔為同光之初蘇循詔唐莊宗張本?！?/em>
28盧約以處州降吳越。〔僖宗中和元年，盧約據(jù)處州，至是而亡。降，戶江翻?！?/em>
29弘農(nóng)王以鄂岳觀察使劉存為西南面都招討使，岳州刺史陳知新為岳州團(tuán)練使，廬州觀察使劉威為應(yīng)援使，別將許玄應(yīng)為監(jiān)軍，將水軍三萬以擊楚。楚王馬殷甚懼，靜江軍使楊定真賀曰：「我軍勝矣！」殷問其故，定真曰：「夫戰(zhàn)懼則勝，驕則敗。今淮南兵直趨吾城，〔趨，七喻翻?！?/em>是驕而輕敵也；而王有懼色，吾是以知其必勝也?！?br />
殷命在城都指揮使秦彥暉〔在城都指揮使，盡統(tǒng)潭州在城之兵。〕將水軍三萬浮江而下，水軍副指揮使黃璠帥戰(zhàn)艦三百屯瀏陽口。〔吳分長沙置瀏陽縣隋廢；景龍二於故城復(fù)置，屬潭州。九域志：縣在州東北一百六十里。水經(jīng)註：湘水北過漢臨湘縣西，瀏水從縣西北流注之，有瀏口戍。璠，孚袁翻。瀏，力周翻?！?/em>六月，存等遇大雨，引兵還至越堤北，彥暉夾水而陳，〔陳，讀曰陣?！?/em>存遙呼曰：〔呼，火故翻?！?/em>「殺降不祥，公獨(dú)不為子孫計耶！」彥暉曰：「賊入吾境而不擊，奚顧子孫！」鼓譟而進(jìn)。存等走，黃璠自瀏陽【章：十二行本「陽」下有「引兵」二字；乙十一行本同。】絕江，與彥暉合擊，大破之，執(zhí)存及知新，〔考異曰：編遺錄：「天祐四年四月，湖南軍陳鄝告捷。淮南、朗州水陸合勢奔衝其境，馬殷出舟師於瀏陽江口大破賊黨，生擒偽鄂州節(jié)度使劉存?！拱崔凳妨杭o(jì)，馬殷奏破淮寇在六月；十國紀(jì)年吳史，劉存攻楚在五月，敗在六月，楚史亦然；編遺錄誤也?！?/em>裨將死者百餘人，士卒死者以萬數(shù)，獲戰(zhàn)艦八百艘。威以餘眾循歸，彥暉遂拔岳州。〔陳知新取岳州見上卷上年。艦，戶黯翻。艘，蘇遭翻。〕殷釋存、知新之縛，忍諭之。二人皆罵曰：丈夫以死報主，肯事賊乎！」遂斬之。〔史言劉存、陳知新忠壯。〕敨玄應(yīng)，弘農(nóng)王之腹心也，常預(yù)政事，張顥、徐溫因其敗，收斬之。
30楚王殷遣兵會吉州刺史彭玕攻洪州，不克。〔彭玕附楚見上卷唐昭宣帝天祐三年?！?/em>
31康懷貞至潞州，晉昭義節(jié)度使李嗣昭、副使李嗣弼閉城拒守。懷貞晝夜攻之，半月不克，乃築壘穿蚰蜒塹而守之，〔塹，七豔翻?！?/em>內(nèi)外斷絕。晉王以蕃、漢都指揮使周德威為行營都指揮使，〔周德威盡統(tǒng)蕃、漢之兵，河?xùn)|大將也。〕帥馬軍都指揮使李嗣本、馬步都虞候李存璋、先鋒指揮使史建瑭、鐵林都指揮使安元信、〔五季之世，詣鎮(zhèn)各有都指揮使，而命官之職分有不同者，如周德威蕃、漢都指揮使，則蕃、漢之兵皆受指揮也；行營都指揮使，則行營兵皆受指揮也；鐵林都指揮使安元信，則鐵林軍一都之指揮使耳。讀史者宜各以義類求之?！?/em>棋衝指揮使李嗣源、騎將安女全救潞州。〔史言晉傾國救潞州。帥，讀曰率?！?/em>嗣弼，克脩之子；〔克脩，晉王之弟，見唐僖、昭紀(jì)?！?/em>嗣本，本姓張；建瑭，敬思之子；〔史敬思見二百五十五卷唐僖宗中和四年?！?/em>金全，代北人也。
32晉兵攻澤州，〔攻澤州以擬康懷貞之後?！?/em>帝遣左神勇軍使范居實(shí)將兵救之。
33甲寅，以平盧節(jié)度使韓建守司徒、同平章事。
34武貞節(jié)度使雷彥恭會楚兵攻江陵，荊南節(jié)度使高季昌引兵屯公安，〔公安，漢孱陵縣。漢末，劉備屯於此，改名公安。唐屬江陵府。九域志：在府南九十里?！?/em>絕其糧道；彥恭敗，楚兵亦走。
35劉守光既囚其父，〔事見上四月?！?/em>自稱盧龍留後，遣使請命。秋，七月，甲午，以守光為盧龍節(jié)度使、同平章事。
36靜海節(jié)度使曲裕卒，〔曲裕即曲承裕?！?/em>丙申，以其子權(quán)知留後顥為節(jié)度使。〔考異曰：諸書不見顥於裕何親。按薜史：「六月，丙辰，裕卒，七月，丙申，以靜海行營司馬權(quán)知留後曲顥起復(fù)為安南都護(hù)，充節(jié)度使?！辜仍啤钙饛?fù)」，知其子也?！感袪I」當(dāng)作「行軍」?！?/em>
37雷彥恭攻岳州，克。〔雷彥恭既與楚攻荊南，尋又攻楚岳州，可以見其反覆矣?！?/em>
38丙【章：十二行本「丙」上有「八月」二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em>午，賜河南尹張全義名宗爽。〔帝舊名全忠，故更全義名宗爽?！?/em>
39辛亥，以吳越王鏐兼淮南節(jié)度使，楚于殷兼武昌節(jié)度使，各充本道招討制置使。〔欲使兩浙、湖南攻弘農(nóng)王楊渥，先分授以楊氏所統(tǒng)二鎮(zhèn)?！?/em>
40晉周德威壁于高河，〔高河在潞州屯留縣東南?！?/em>康懷貞遣親騎都頭秦武將兵擊之，武敗。〔親騎，梁之親兵，馬軍也?！?/em>
丁巳，帝以亳州刺史李思安代懷貞為潞州行營都統(tǒng)，黜懷貞為行營都虞候。思安將河北兵西上，〔上黨地高，在河北諸鎮(zhèn)之西，故曰西上。上，時掌翻?！?/em>至潞州城下，更築重城，〔重，直龍翻。〕內(nèi)以防奔突，外以拒援兵，謂之夾寨。調(diào)山東民饋軍糧，德威日以輕騎抄之，〔調(diào)，徒弔翻。抄，楚交翻?！?/em>思安乃自東南山口築甬道，屬於夾寨。﹖〔屬，之欲翻。〕德威與諸將互往攻之，排牆填塹，一晝夜間數(shù)十發(fā)，梁兵疲於奔命。夾寨中出芻牧者，德威輒抄之，於是梁兵閉壁不出。
41九月，雷彥恭攻涔陽、公安，〔九域志：江陵府公安縣有涔陽鎮(zhèn)。涔，鋤針翻?！?/em>高季昌擊敗之。〔敗，補(bǔ)邁翻?！?/em>彥恭貪殘類其父，〔雷彥恭，滿之子也。〕專以焚掠為事，荊、湖間常被其患；〔被，皮義翻?！?/em>又附於淮南。丙申，詔削彥恭官爵，命季昌與楚王殷討之。
42蜀王會將佐議稱帝，皆曰：「大王雖忠於唐，唐已亡矣，此所謂『天與不取』者也！「馮涓獨(dú)獻(xiàn)議請以蜀王稱制，曰：「朝興則未爽稱臣，〔朝，直遙翻。爽，乖也。言若唐朝復(fù)興，則為臣之節(jié)未乖也。〕賊在則不同為惡?！雇醪粡?，涓杜門不出。〔馮涓，馮宿之孫，於唐室既亡之後，義存故主，視韋莊、張格輩有間矣。〕王用安撫副使、掌書記韋莊之謀，帥吏民哭三日；〔帥，讀曰率。〕己亥，即皇帝位，〔王建字光圖，許州舞陽人?？籍愒唬呵f宗列傳：「太祖厭代，建自帝於成都，年號武成?！罐凳贰⑻起N錄：「天祐五年九月，建自帝於成都，年號武成?！咕艊荆骸复四昶咴录椿实畚唬髂旮脑??！顾螕C紀(jì)年通譜：「天祐四年秋稱帝，次年改元?！箽W陽史、十國紀(jì)年：「天復(fù)七年九月即位，明年改元?！菇駨闹?。〕國號大蜀。辛丑，以前東川節(jié)度使兼侍中王宗售為中書令，韋莊為左散騎常侍、判中書門下事，閬州防禦使唐道襲為內(nèi)樞密使。莊，見素之孫也。〔韋見素，天寶之末為相?！?/em>
蜀主雖目不知書，好與書生談?wù)摚?em>〔好，呼到翻?！?/em>粗曉其理。〔粗，坐五翻?！?/em>是時唐衣冠之族多避亂在，蜀主禮而用之，使脩舉故事，故其典章文物有唐之遺風(fēng)。〔史言蜀主起於卒伍而能親用儒生。〕
蜀主長子校書郎宗仁幼以疾廢，立其次子祕書少監(jiān)宗懿為遂王。
43冬，十月，高季昌遣其將倪可福會楚將秦彥暉攻朗州，雷彥恭遣使乞降於淮南，且告急，弘農(nóng)王遣將泠業(yè)將水軍屯平江，〔泠，盧經(jīng)翻，姓也。平江縣本漢羅縣地，後漢分立漢昌縣，孫吳立漢昌郡，後又為吳昌縣，隋省。唐神龍?jiān)攴窒骊幹貌h，屬岳州，五代改曰平江。蓋後唐既滅梁，楚人為之避廟諱昌字也。九域志：平江縣在岳州東南二百五十七里?！?/em>李饒將步騎屯瀏陽以救之，楚王殷遣岳州刺史許德勳將兵拒之。泠業(yè)進(jìn)屯朗口，〔朗水西南自辰、錦州入朗州界，經(jīng)州城入大江，謂之朗口。〕德勳使善游者五十人，以木枝葉覆其首，〔覆，扶又翻?！?/em>持長刀浮江而下，夜犯其營，且舉火，業(yè)軍中驚擾。德勳以大軍進(jìn)擊，大破之，追至鹿角鎮(zhèn)，擒業(yè)；又破瀏陽寨，擒李饒；掠上高、唐年而歸。〔唐天寶二年開山洞，置唐年縣，屬鄂州?！?/em>斬業(yè)、饒於長沙市。
44十一月，甲申，夾馬指揮使尹皓攻晉江潛嶺寨，拔之。〔梁西都有夾馬營。江潛嶺在潞州長子縣西，由北路達(dá)鵰窠嶺。〕
45義昌節(jié)度使釗守文聞其弟守光幽其父，集將吏大哭曰：「不意吾家生此梟獍！〔梟，堅(jiān)堯翻，不孝鳥也，食母；獍，讀如鏡。破獍，惡獸也，食父。〕吾生不如死，誓與諸君討之！「乃發(fā)兵擊守光，互有勝負(fù)。
天雄節(jié)度使王鄴王紹威謂其下曰：「守光以窘急歸國，〔窘，巨隕翻。謂上七月劉守光遣使請命也?！?/em>守文孤立無援，滄州可不戰(zhàn)服也。」乃遺守文書，〔遣，唯季翻。〕諭以禍福。守文亦恐梁乘虛襲其後，戊子，遣使請降，以子延祐為質(zhì)。帝拊手曰：「紹威折簡，勝十萬兵！」〔質(zhì)，音致。折，之舌翻?！?/em>加守文中書令，撫納之。
46初，帝在藩鎮(zhèn)，用法嚴(yán)，將校有戰(zhàn)沒者，所部兵悉斬之，謂之跋隊(duì)斬，〔將，即亮翻。校，戶教翻。跋，卜末翻，又蒲末翻?！?/em>士卒失主將者，多亡逸不敢歸。帝乃命凡軍士皆文其面以記軍號。軍士或思鄉(xiāng)里逃去，關(guān)津輒執(zhí)之〔關(guān)，往來必由之要處；津，濟(jì)度必由之要處。〕送所屬，無不死者，其鄉(xiāng)里亦不敢容。由是亡者皆聚山澤為盜，大為州縣之患。壬寅，詔赦其罪，自今雖文面亦聽還鄉(xiāng)里。盜減什七八。
47淮南右都押牙米志誠等將兵渡淮襲穎州，克其外郭。刺史張實(shí)據(jù)子城拒守。
48晉王命李存璋攻晉州，以分上黨兵勢。十二月，壬戌，詔河中、陝州發(fā)兵救之。〔陝，失冉翻?！?/em>
50丁卯，晉兵寇洺州。〔此救潞州之遊兵也?！?/em>
51淮南兵攻信州，刺史危仔倡求救於吳越。〔危全諷以仔倡守信州之地。仔，子之翻。倡，音昌，又尺亮翻?！?/em>
二年（戊辰、九〇八）
1春，正月，癸酉朔，蜀主登興義樓。有僧抉一目以獻(xiàn)，蜀主命飯僧萬人以報之。〔抉，於決翻。飯，扶晚翻?！?/em>翰林學(xué)士張格曰：「小人無故自殘，赦其罪已幸矣，不宜復(fù)崇獎以敗風(fēng)俗?！?em>〔復(fù)，扶又翻。敗，補(bǔ)邁翻?！?/em>蜀主乃止。
2丁丑，蜀以韋莊為門下侍郎、同平章事。
3辛巳，蜀主祀南郊；壬午，大赦，改元武成。
4晉王疽發(fā)於首，病篤。周德威等退屯亂柳。〔亂柳在潞州屯留縣界?！?/em>晉王命其弟內(nèi)外蕃漢都知兵馬使，振武節(jié)度使克寧、監(jiān)軍張承業(yè)、大將李存璋、吳琪、〔琪，居勇翻?！?/em>掌書記盧質(zhì)立其子晉州刺史存勗為嗣，〔考異曰：五代史闕文：「世傳武皇臨甍，以三矢付莊宗曰：『一矢討劉仁恭，汝不先下幽州，河南未可圖也。一矢擊栔丹，且曰阿保機(jī)與吾把臂而盟，結(jié)為兄弟，誓復(fù)唐家社稷，今背約附梁，汝必伐之。一矢滅朱溫。汝能成善志，死無恨矣！』莊宗藏三矢于武皇廟庭。及討劉仁恭，命幕吏以少牢告廟，請一矢，盛以錦囊，使親將負(fù)之以為前驅(qū)。凱族之日，隨俘馘納矢于太廟。伐契丹，滅朱氏，亦如之?！拱崔凳菲醯鳎骸盖f宗初嗣位亦遣使告哀，賂以金繒，求騎軍以救潞州。契丹答其使曰：『我與先王為兄弟，兒即吾兒也，寧有父不助子邪！』許出師，會潞平而止?！箯V本：「劉守光為守文所攻，屢求救於晉，晉王遣將部兵五千救之?！谷粍t於時莊宗未與契丹及守光為仇也。此蓋後人因莊宗成功，撰此事以誇其英武耳。余按晉王實(shí)怨燕與契目，垂沒以屬莊宗，容有此理。莊宗之告哀於阿保機(jī)與遣兵救劉守光，此兵法所謂「將欲取之、必固與之」也，其心忘父之治命哉！觀後來之事可見已。〕曰：「此子志氣遠(yuǎn)大，必能成吾事，爾曹善教導(dǎo)之！」辛卯，晉王謂存勗曰：「嗣昭厄於重圍，〔謂李嗣昭為梁兵圍於潞州也。重，直龍翻。〕吾不及見矣。俟葬畢，汝與德威輩速竭力救之！」又謂克寧等曰：「以亞子累汝！」〔累，良瑞翻。〕亞子，存勗小名也。言終而卒。〔年五十三。〕克寧綱紀(jì)軍府，中外無敢諠譁。
克寧久總兵柄，有次立之勢，〔兄死弟及，以長幼之次，有自立之勢。〕時上黨圍未解，軍中以存勗年少，多竊議者，人情忷忷。〔少，詩昭翻。忷，許勇翻?！?/em>存勗懼，以位讓克寧?？藢幵唬骸溉曦X嗣也，且有先王之命，誰敢違之！」將吏欲謁見存勗，〔見，賢遍翻?！?/em>存勗方哀哭未出。張承業(yè)入謂存勗曰：「大孝在不墜基業(yè)，多哭何為！」因扶存勗出，襲位為河?xùn)|節(jié)度使晉王。〔張承業(yè)之扶李存勗出嗣位，猶張昭之孫權(quán)也?！?/em>李克寧首帥諸將拜賀，〔帥，讀曰率?！?/em>王悉以軍府事委之。
以李存璋為河?xùn)|軍城使、馬步都虞候。先王之時，多寵借胡人及軍士，侵?jǐn)_市肆，〔先王，謂李克用?！?/em>存璋既領(lǐng)職，執(zhí)其尤暴橫者戮之，〔橫，戶孟翻。〕旬月間城中肅然。
5吳越王鏐遣兵攻淮南甘露鎮(zhèn)，以救信州。〔牽制淮南之兵，使之不得急攻危仔倡。〕
6蜀中書令王宗佶，於諸假子為最長，〔王宗佶本姓甘，王建為忠武軍卒，掠得之，養(yǎng)以為子；及長為將，數(shù)有功。長，知兩翻?！?/em>且恃其功，專權(quán)驕恣。唐道襲已為樞密使，宗售猶以名呼之；道襲心銜之而事之逾謹(jǐn)。宗佶多樹黨友，蜀主亦惡之〔惡，烏路翻。〕二月，甲辰，以宗佶為太師，罷政事。〔為王宗佶見殺張本。〕
7蜀以戶部侍郎張格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格為相，多迎合主意；有勝己者，必以計排去之。〔去，羌呂翻。為張格亂蜀張本?！?/em>
8初，晉王克用多養(yǎng)軍中壯士為子，寵遇如真子。及晉王存勗立，諸假子皆年長握兵，心怏怏不伏，〔長，知兩翻。怏，於兩翻?！?/em>或託疾不出，或見新王不拜。李克寧權(quán)位既重，人情多向之。假子李存顥陰說克寧曰：〔說，式芮翻；下同?！?/em>「兄終弟及，自古有之。〔殷人之制，兄終弟及。自周以來，父子相繼，未有能易之者也。李存顥以殷制動克寧耳?！?/em>以叔拜姪，於理安乎！天與不取，後悔無及！」克寧曰：「吾家世以慈孝聞天下，〔聞，音問?！?/em>先王之業(yè)茍有所歸，吾復(fù)何求！〔復(fù)，扶又翻?！?/em>汝勿妄言，我且斬汝！」克寧妻孟氏，素剛悍，〔悍，下罕翻，又侯旰翻?！?/em>諸假子各遣其事入說孟氏，〔李克用義兒百餘人必不盡然，獨(dú)存顥等為此耳。史概言之曰諸假子?！?/em>孟氏以為然，且慮語泄及禍，數(shù)以迫克寧。克寧性怯，朝夕惑於眾言，心不能無動；又與張承業(yè)、李存璋相失，數(shù)誚讓之；〔數(shù)，所角翻。誚，才笑翻。〕又因事擅殺都虞候李存質(zhì)；又求領(lǐng)大同節(jié)度使，以蔚、朔、應(yīng)州為巡屬。〔唐末置應(yīng)州，領(lǐng)金堿、混（渾）源二縣。蔚，紆勿翻。〕晉王皆聽之。
李存顥等為克寧謀，因晉王過其第，〔為，于偽翻。過，音戈?！?/em>殺承業(yè)、存璋，奉克寧為節(jié)度使，舉河?xùn)|九州附于梁，〔河?xùn)|領(lǐng)并、遼、沁、汾、石、忻、代、嵐、憲九州。〕執(zhí)晉王及太夫人曹氏送大梁。太原人史敬鎔，少事晉王克用，居帳下，見親信，〔少，詩照翻?！?/em>克寧欲知府中陰事，召敬鎔，密以，謀告之。敬鎔陽許之，入告太夫人，太夫人大駭，召張承業(yè)，指晉王謂之曰：「先王把此兒臂授公等，如聞外間謀欲負(fù)之，但置吾母子有地，勿送大梁，自他不以累公?！?em>〔累，力瑞翻?！?/em>承業(yè)惶死曰：「老奴以死奉先王之命，此何言也！」晉王以克寧之謀告，且曰：「至親不可自相魚肉，吾茍避位，；則亂不作矣。」承業(yè)曰：「克寧欲投大王母子於虎口，不除之豈有全理！」乃召李存璋、吳琪及假子李存敬、長直軍使朱守殷，使陰為之備。壬戌，置酒會諸將於府舍，伏甲執(zhí)克寧、存顥於座。晉王流涕數(shù)之曰：「數(shù)，所具翻?！场竷簳谝攒姼屖甯?，叔父不取。今事已定，柰何復(fù)為此謀，〔復(fù)，扶又翻；下同。〕忍以吾母子遺仇讎乎！」〔遺，唯季翻。仇讎，謂梁也。〕克寧曰：「此皆讒人交構(gòu)，夫復(fù)何言！」是日，殺克寧及存顥。〔李克寧之奉存勗，初焉非不忠順，其後外搖於讒口，內(nèi)溺於悍妻，以至變節(jié)而殺其身。地親而屬尊者，居主少國疑之時，可不弁哉！〕
9癸亥，酖殺濟(jì)陰王於曹州，追諡曰唐哀皇帝。〔年十七，葬于濟(jì)陰縣之定陶鄉(xiāng)。濟(jì)，子禮翻。〕
10甲子，蜀兵入歸州，〔歸州，荊南巡屬。不地曰入，言入之而不能有其地?！?/em>執(zhí)刺史張瑭。
11辛未，以韓建為侍中，兼建昌宮使。
12李思安等攻潞州，久不下，士卒疲弊，多逃亡。晉兵猶屯余吾寨，〔前漢書地理志，上黨郡有余吾縣。章懷太子賢曰：余吾故城在潞州屯留縣西北。〕帝疑晉王克用詐死，欲召兵還，恐晉人躡之，乃議自至澤州應(yīng)接歸師，且召匡國節(jié)度使劉知俊將兵趣澤州。〔趣，七喻翻?！?/em>三月，壬申朔，帝發(fā)大梁；丁丑，次澤州。辛巳，劉知俊至。壬午，以知俊為潞州行營招討使。
13癸巳，門下侍郎、同平章事張文蔚卒。〔蔚，紆勿翻?！?/em>
14帝以李思安久無功，亡將校四十餘人，士卒以萬計，更閉壁自守，遣使召詣行在。甲午，削思安官爵，勒歸本貫充役；〔充役，使充齊民之役。〕斬監(jiān)押楊敏貞。
晉李嗣昭固守踰年，〔前年十二月，李嗣昭入潞州，去年五月唐懷貞始攻之；至夾寨破則是年五月也?！?/em>城中資用將竭，嗣昭登城宴諸將作樂。流矢中嗣昭足，〔矢中，竹仲翻?！?/em>嗣昭密拔之，座中皆不覺。〔李嗣昭登城宴樂，示敵以餘暇也；中矢而密拔之，所以安眾也。〕帝數(shù)遣使賜嗣昭詔，諭降之；〔數(shù)，所角翻?！?/em>嗣昭焚詔書，斬使者。
帝留澤州旬餘，欲召上黨兵還，遣使就與諸將議之。諸將以為李克用死，余吾兵且退，上黨孤城無援，請更留旬月以俟之。〔夾寨之?dāng)。艘?。?/em>帝從之，命增運(yùn)芻糧以饋其軍。劉知俊將精兵萬餘人擊晉軍，斬獲甚眾，〔劉佑俊之小捷，所以驕梁兵而殲之也。天之厭梁，於此可見?！?/em>表請自留攻上黨，車駕宜還京師。帝以關(guān)中空虛，慮岐人侵同華，〔岐人，謂李茂貞之兵?！?/em>命知俊休兵長子旬日，退屯晉州，俟五月歸鎮(zhèn)。
15蜀太師王宗售既罷相，怨望，陰畜養(yǎng)死士，謀作亂。〔畜，吁玉翻?！?/em>上表以為：「臣官預(yù)大臣，親則長子，〔長，知兩翻?！?/em>國家之事，休戚是同。今儲貳未定，必生厲階。陛下若以宗懿才堪繼承，宜早行冊禮，以臣為元帥，兼總六軍；儻以時迉艱難，宗懿沖幼，臣安敢持謙不當(dāng)重事！陛下既正位南面，軍旅之事宜委之臣下。臣請開元帥府，鑄六軍印，征戍徵發(fā)，臣委專行。太子視膳於晨昏，微臣握兵於環(huán)衛(wèi)，萬世基業(yè)，惟陛下裁之?！故裰髋?，隱忍未發(fā)，以問唐道襲，對曰：「宗售威望，內(nèi)外懾服，足以統(tǒng)御諸將?！故裰饕嬉芍＜汉?，宗售入見，〔見，賢遍翻?！?/em>辭色悖慢；〔悖，蒲內(nèi)翻，又蒲沒翻。〕蜀主諭之，宗售不退，蜀主不堪其忿，命衛(wèi)士撲殺之。〔撲，弼角翻。以華洪之得眾心，猶不免於禍，況甘售之驕?zhǔn)演p脫哉，其死宜矣。〕貶其黨御史中丞鄭騫為維州司戶，衛(wèi)尉少卿李鋼為汶川尉，〔鋼，古郎翻。汶川，漢綿虒地，晉置汶川縣，唐屬茂州。九域志，在州南一百里，玉壘山、石紐山皆在縣界。汶，讀曰岷。〕皆賜死於路。
16初，晉王克用卒，周德威握重兵在外，國人皆疑之。晉王存勗召德威使引兵還。〔還，從宣翻，又如字?！?/em>夏，四月，辛丑朔，德威至?xí)x陽，留兵城外，獨(dú)徒步而入，伏先王柩，哭極哀；退，謁嗣王，禮甚恭。眾心由是釋然。〔史言周德威臨敵勇而事上敬?！?/em>
17癸卯，門下侍郎、同平章事楊涉罷為右僕射；以吏部侍郎于兢為中書侍郎，翰林學(xué)士承旨張策為刑部侍郎，並同平章事。兢，琮之兄子也。〔于琮，見唐宣紀(jì)、僖紀(jì)。〕
18夾寨奏余吾晉兵已弔去，帝以援兵不能復(fù)來，〔復(fù)，扶又翻；下同。〕潞州必可取，丙午，自澤州南還；壬子，至大梁。梁兵在夾寨者亦不復(fù)設(shè)備。〔兵不可以無備也，有備無患。今梁之為兵也，主驕於上，將惰於下，其敗宣矣?！?/em>晉王與諸將謀曰：「上黨，河?xùn)|之藩蔽，無上黨，是無河?xùn)|也。〔潞州，上黨郡?！?/em>且朱溫所憚?wù)擢?dú)先王耳，聞吾新立，以為童子未閑軍旅，〔閑，習(xí)也。〕必有驕怠之心。若間精兵倍道趣之〔趣，七喻翻；下同?！?/em>出其不意，破之必矣。取威定霸，〔左傳晉先軫之言?！?/em>在此一舉，不可失也！」張承業(yè)亦勸之徐行。乃遣承業(yè)及判官王緘乞師於鳳翔，〔岐王李茂貞據(jù)鳳翔。〕又遣使賂契丹王阿保機(jī)求騎兵。岐王衰老，兵弱財竭，竟不能應(yīng)。晉王大閱士卒，以前昭義節(jié)度使丁會為都招討使。〔丁會以潞州降晉，見二百六十四卷唐昭宣帝天祐三年?！?/em>甲子，帥周德威等發(fā)晉陽。〔帥，讀曰率?！?/em>
19淮南遣兵寇石首，〔唐武德四年分華容縣置石首縣，取縣北石首山而名，屬江陵府。九域志在府東南二百里。孫鑑曰：自安陸至竟陵，兩驛皆平地，南至大江，並無丘陵之阻；渡江至石首，始有淺山。謂之竟陵，陵至此而竟；謂之石首，石至此而首也?！?/em>襄州兵敗之於瀺港。〔瀺，士咸翻。敗，補(bǔ)邁翻；下同?！?/em>又遣其將李厚將水軍萬五千趣荊南，高季昌逆戰(zhàn)，敗之於馬頭。〔荊南治江陵，在江北；南岸曰馬頭岸，正對沙市?！?/em>
20己巳，晉王軍于黃碾，距上黨四十五里。〔黃碾村在潞州潞城縣。碾，紐善翻。〕五月，辛未朔，晉王伏兵三垂岡下，〔三垂岡在屯留縣東南?！?/em>詰旦大霧，〔詰，去吉翻。〕進(jìn)兵直抵夾寨。梁軍無斥候，不意晉兵之至，將士尚未起，軍中驚擾。晉王命周德威、李嗣源分兵為二道，德威攻西北隅，嗣源攻東北隅，填塹燒寨，鼓譟而入。梁兵大潰，南走，招討使符道昭馬倒，為晉人所殺；失亡將校士卒以萬計，〔校，戶教翻?！?/em>委棄資糧、器械山積。
周德威等至城下，呼李嗣昭曰：「先王已甍，今王自來，破賊夾寨。賊已去矣，可開門！」嗣昭不信，曰：「此必為賊所得，使來誑我耳?！褂渲?。〔誑，居況翻。射，而亦翻?！?/em>左右止之，嗣昭曰：「王果來，可見乎﹖」王自往呼之。嗣昭見王白服，大慟幾絕，〔氣幾絕也。幾，居依翻?！?/em>城中皆哭，遂開門。初，德威與嗣昭有隙，晉王克用臨終謂晉王存勗曰：「進(jìn)通忠孝，吾愛之深。今不出重圍，〔重，直龍翻?！?/em>豈德威不忘舊怨邪！汝為吾以此意諭之。若潞圍不解，吾死不暝目?！?em>〔為，于偽翻。瞑，莫定翻，閉目也?！?/em>進(jìn)通，嗣昭小名也。晉王存勗以告德威，德威感泣，由是戢夾寨甚力；既與嗣昭相見，遂歡好如初。〔好，呼到翻?！?/em>
康懷貞以百餘騎自天井關(guān)遁歸。帝聞夾寨不守，大驚，既而歎曰：「生子當(dāng)如李亞子，克用為不亡矣！至如吾兒，豚犬耳！」詔所在安集散兵。
周德威、李存璋乖勝進(jìn)趣澤州，〔趣，七喻翻?！?/em>刺史王班素失人心，眾不為用。龍虎統(tǒng)軍牛存節(jié)自西都將兵應(yīng)接夾寨潰兵，〔龍虎軍即唐龍武軍號。梁受唐禪，改「武」為「虎」。王溥五代會要曰：開平元年，四月，改左、右長直為左、右龍虎軍。又梁以洛陽為西都?！?/em>至天井關(guān)，謂其眾曰：「澤州要害地，不可失也；雖無昭旨，當(dāng)救之?！贡娊圆挥?，曰：「晉人勝氣方銳，且眾寡不敵。」存節(jié)曰：「見危不救，非義也；畏敵強(qiáng)而避之，非勇也?！顾炫e策引眾而前。〔策，馬策也。〕至澤州，城中人已縱火諠譟，欲應(yīng)晉王，班閉牙城自守，存節(jié)至，乃定。〔考異曰：歐陽史云：「存節(jié)從康懷英攻潞州，為行營排練使，晉兵已破夾城，存節(jié)以餘兵歸，行至天井關(guān)，聞晉兵攻澤州而救之。」梁列傳：「澤州將陷，河南尹張宗爽召龍虎統(tǒng)軍牛存節(jié)謀之，存節(jié)帥本軍及右神武、羽林等軍往應(yīng)接上黨回師，至天井關(guān)，即引眾前救澤州?！罐凳芬嗤?。按存節(jié)若自夾城遁歸，則先過澤州，後至天井關(guān)，豈得己過而返救之也！今從梁列傳及薜史?！?/em>晉兵尋至，緣城穿地道攻之，存節(jié)晝夜拒戰(zhàn)，凡旬有三日；劉知俊自晉州引兵救之，〔先是命劉知俊休兵晉州。九域志：晉州東南至澤州三百一十里?！?/em>德威焚攻具，退保高平。〔高平，漢泫氏縣地，後魏置高平縣，唐屬澤州。九域志：在州東北八十三里?？籍愒唬呵f宗列傳朱溫傳云：「李存璋進(jìn)攻澤州，刺史王班棄城而去，澤、潞皆平?！菇癫蝗?。〕
晉王歸晉陽，休兵行賞，以周德威為振武節(jié)度使、同平章事。命州縣舉賢才，黜貪殘，寬租賦，撫孤窮，伸冤濫，禁姦盜，境內(nèi)大治。〔治，直吏翻?！?/em>以河?xùn)|地狹兵少，乃訓(xùn)練士卒，令騎兵不見敵無得乘馬；部分已定，無得相踰越，及留絕以避險；〔分，扶問翻。踰越，謂左軍不得越右軍，後部不得踰前部之類。留絕，謂軍行須聯(lián)屬，不得或留止而中絕，或避險而不整?！?/em>分道並進(jìn)，期會無得差晷刻，〔後期必斬，軍法也。晷，居洧翻，日量也。期以日中，日晷過中而不至則為差；餘以類推。晝、夜分百刻?！?/em>犯者必斬。故能兼山東，取河南，由士卒精整故也。
初，晉王克用平王行瑜，〔見二百六十卷唐昭宗乾寧二年?！?/em>唐昭宗許其承制封拜。時方鎮(zhèn)多行墨制，王恥與之同，每除吏必表聞。至是，晉王存勗始承制除吏。
晉王德張承業(yè)，〔德其除李克寧之難?！?/em>以兄事之，每至其第，升堂拜母，賜遺甚厚。〔遺，唯季翻。〕
潞州圍守歷年，士民凍餒死者太半，市里蕭條。李嗣昭勸課農(nóng)桑，寬租綏刑，數(shù)年之間，軍城完復(fù)。〔史究言李嗣昭鎮(zhèn)潞之績效。〕
21靜江節(jié)度使、同平章事李瓊卒，〔李瓊耳靜江，見二百六十二卷唐昭宗光化三年?！?/em>楚王殷以其弟永州刺史存知桂州事。
22壬申，更以許州忠武軍為匡國軍，同州匡國軍為忠武軍，陝州保義軍為鎮(zhèn)國軍。〔更，工衡翻。陝，失冉翻?！?/em>
23乙亥，楚兵寇鄂州，淮南所署知州秦裴擊破之。
24淮南左牙指揮使張顥、右牙指揮使徐溫專制軍政，弘農(nóng)威王心不能平，〔楊渥諡威王。〕欲去之而未能。〔去，羌呂翻。〕二人不自安，共謀弒王，分其地以臣於梁。戊寅，顥遣其黨紀(jì)祥等弒王於寢室，〔考異曰：吳錄：「顥使紀(jì)祥、陳暉、黎璠、孫殷等執(zhí)渥于寢室，弒之?！共谎孕鞙?，蓋徐鉉為溫諱耳。薜史因之。而江南別錄有獨(dú)用左衙兵事。歐陽史云：「溫、顥共遣盜殺渥，約分其地以臣於梁?！拱礈嘏c顥分掌牙兵，溫若不同謀，顥必不敢獨(dú)弒渥。今從江南別錄。十國紀(jì)年：「張顥欲稱淮南留後，送款於梁，以淮南易蔡州節(jié)制。徐溫曰：『揚(yáng)州距汴州往返僅三千里，軍府踰月無主必亂，不若有所立，然後圖之?！弧拱搭椃Q留後，則有主矣。今不取。〕詐云暴薨。〔年二十三?！?/em>
己卯，顥集將吏於府庭，夾道及庭中堂上各列白刃，令諸將悉去衛(wèi)從然後入。〔去，羌呂翻。從，才用翻。〕顥厲聲問曰：「嗣王已薨，軍府誰當(dāng)主之﹖」三問，莫應(yīng)，顥氣色益怒。幕僚嚴(yán)可求前密啟曰：「軍府至大，四境多虞，非公主之不可；然今日則恐太速?！诡椩唬骸负沃^速也﹖」可求曰：「劉威、陶雅、李遇、李簡〔劉威在廬州，陶雅在歙州，李李麫在常州。〕皆先王之等夷，公今自立，此曹肯為公下乎﹖不若立幼主輔之，諸將孰敢不從！」顥默然久之。可求因屏左右，〔屏，必郢翻，又卑正翻。〕急書一紙置袖中，麾同列詣使宅賀，〔節(jié)度使所居為使宅。賀者欲賀新君。使，疏吏翻?！?/em>眾莫測其所為；既至，可求跪讀之，乃太夫人史氏教也。〔按路振九國志，渥母史氏封武昌郡君，蓋渥嗣位後尊為太夫人。〕大要言：「先王創(chuàng)業(yè)艱難，〔此一段，凡言先王皆指楊行密?！?/em>嗣王不幸早世，隆演次當(dāng)立，諸將宜無負(fù)楊氏，善開導(dǎo)之?！罐o旨明切。顥氣色皆沮，以其義正，不敢奪，遂奉威王弟隆演稱淮南留後、東面諸道行營都統(tǒng)。〔楊隆演字鴻源，行密第二子。薜史及路振九國志皆以「隆演」為「渭」?！?/em>既罷，副都統(tǒng)朱瑾詣可求所居，曰：「瑾年十六七即棋戈躍馬，衝犯大敵，未嘗畏懾，〔懾，之涉翻?！?/em>今日對顥，不覺流汗，公面折之如無人；〔折，之舌翻?！?/em>乃知瑾匹夫之勇，不及公遠(yuǎn)矣。」因以兄事之。
顥以徐溫為浙西觀察使，鎮(zhèn)潤州。嚴(yán)可求說溫曰：「說，式芮翻；下同。〕「公拾牙兵而出外藩，顥必以弒君之罪歸公?！箿伢@曰：「然則柰何﹖」可求曰：「顥剛愎而暗於事，公能見聽，請為公圖之?！?em>〔愎，蒲逼翻。為，于偽翻?！?/em>時副使李承嗣〔李承嗣時為淮南行軍副使。〕參預(yù)軍府之政，可求又說承嗣曰：「顥兇威如此，今出徐於外，意不徒然，恐亦非公之利。」承嗣深然之。可求往見顥曰：「公出徐公於外，人恉言公欲奪其兵權(quán)而殺之，多言亦可畏也?！诡椩唬骸赣已烙?em>〔右牙者，以官稱徐溫?！?/em>非吾意也。業(yè)已行矣，〔事已成為業(yè)?！?/em>柰何﹖」可求曰：「止之易耳?！?em>〔易，以鼓翻?！?/em>明日，可求邀顥及承嗣俱詣溫，可求瞋目責(zé)溫曰：〔瞋，昌真翻。〕「古人不忘一飯之恩，況公楊氏宿將！今幼嗣初立，多事之時，乃求自安於外，可乎﹖」溫謝曰：「茍諸公見容，溫何敢自專！」由是不行。顥知可求陰附溫，夜，遣盜刺之；〔刺，七亦翻?！?/em>可求知不免，請為書辭府主。〔府主，謂隆演也?！?/em>盜執(zhí)刀臨之，可求操筆無懼色；〔操，七刀翻?！?/em>盜能辨字，見其辭恉忠壯，曰：「公長者，〔長，知兩翻。〕吾不忍殺?！孤悠湄斠詮?fù)命，曰：「捕之不獲。」顥怒曰：「吾欲得可求首，何用財為！」
溫與可求謀誅顥，可求曰：「非鍾泰章不可?！固┱抡?，合肥人，時為左監(jiān)門衛(wèi)將軍。〔考異曰：吳紀(jì)作「鍾章」。十國紀(jì)年作「鍾奉章」，今從之?！?/em>溫使親將【章：十二行本「將」下有「彭城」二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em>翟虔告之。〔翟，直格翻，姓也?！?/em>泰章聞之喜，密結(jié)壯士三十人，夜，刺血相飲為誓；〔刺，七亦翻。飲，於禁翻?！?/em>丁亥旦，直入斬顥於牙堂，〔牙堂，左右牙指揮使治事之所?！?/em>并其親近。溫始暴顥弒君之罪，〔暴者，發(fā)露其罪，音如字。〕轘紀(jì)祥等於市。〔轘，音患，車裂也?！?/em>詣西宮白太夫人，〔廣陵西宮，楊行密妃史夫人居之。〕太夫人恐懼，大泣曰：「吾兒沖幼，禍難如此，〔難，乃旦翻。〕願保百口歸廬州，公之惠也！」溫曰：「張顥弒逆，不可不誅，夫人宜自安！」初，溫與顥謀弒威王，溫曰：「參用左、右牙兵，心必不一；不若獨(dú)用吾兵?！诡棽豢?，溫曰：「然則獨(dú)用公兵?！诡棌闹?。至是，窮治逆黨，皆左牙兵也，由是人以溫為實(shí)不知謀也。〔原情定罪，徐溫宜與張顥同科；而徐溫得免弒君之名，遂專吳國之政，殆天啟之也。治，直之翻?！?/em>隆演以溫為左、右牙都指揮使，軍府事咸取決焉。以嚴(yán)可求為揚(yáng)州司馬。
溫性沈毅，〔沈，持林翻?！?/em>自奉簡儉，雖不知書，使人讀獄訟之辭而決之，皆中情理。〔中，竹仲翻?！?/em>先是，張顥用事，〔先，悉薦翻?！?/em>刑罰酷濫，縱親兵剽奪市里。〔剽，匹妙翻。〕溫謂嚴(yán)可求曰：「大事已定，吾與公輩當(dāng)力行善政，使人解衣而寢耳?！鼓肆⒎ǘ龋麖?qiáng)暴，舉大綱，軍民安之。〔古人有言：「盜亦有道。」然盜貨者小盜也，盜國者大盜也。觀徐溫之盜國，斯言豈欺我哉！〕溫以軍旅委嚴(yán)可求，以財賦委支計官駱知祥，〔支計官，猶天臺度支郎之任也。〕皆稱其職，〔稱，尺證翻?！?/em>淮南謂之「嚴(yán)、駱」。
25己丑，契丹王阿保機(jī)遣使隨高頎入貢，〔高頎報使契丹見上年五月。〕且求冊命。〔九狄覘國勢而為去來，彼以梁為強(qiáng)，則其背晉宜矣。〕帝復(fù)遣司農(nóng)卿渾特〔復(fù)，扶又翻。渾特，人姓名。渾，戶昆翻，又戶本翻。〕賜以手詔，約共滅沙陀，乃行封冊。
26壬辰，夾寨諸將詣闕待罪，皆赦之。〔夾寨以辛未敗，壬辰諸將方詣闕待非，經(jīng)二十二日?！?/em>帝賞牛存節(jié)全澤州之功，以為六軍馬步都指揮使。
27雷彥恭引沅江環(huán)朗州以自守，〔沅水逕朗州城南，去城二十步。環(huán)，音宦?！?/em>秦彥暉頓兵月餘 不戰(zhàn)，彥恭守備稍懈；〔懈，古隘翻?！?/em>彥暉使裨將曹德昌帥壯士夜入自水寶，〔帥，讀曰率?！?/em>內(nèi)外舉火相應(yīng)，城中驚亂，彥暉鼓譟壞門而入，〔壞，音怪?！?/em>彥 恭輕舟奔廣陵。〔雷滿，唐僖宗中和元年據(jù)朗州，傳至彥恭而亡?？籍愒唬毫禾鎸?shí)錄云：「丁西，朗州軍前奉捷，彥恭沒溺于江?！菇駨募o(jì)年。〕彥暉虜其弟彥 雄，送于大梁?；茨弦詮┕楣?jié)度副使。先是，灃州刺史向緕與彥恭相表裹，至是亦降於楚，〔向緕亦以中和元年據(jù)灃州。〕楚始得灃、朗二州。〔其後破楚者亦灃、朗之兵也?！?/em>
28蜀主遣將將兵會岐兵五萬攻雍州，〔梁受禪，改京兆府為雍州大安府。雍，於用翻?！?/em>晉張承業(yè)亦將兵應(yīng)之。六月，壬寅，以劉知俊為西路行營都招討使以拒之。
29金吾上將軍王師範(fàn)家於洛陽，朱友寧之妻泣訴於帝曰：「陛下化家為國，宗族皆蒙榮寵。妾夫獨(dú)不幸，因不師範(fàn)叛逆，死於戰(zhàn)場；〔朱友寧死見二百六十四卷唐昭宗天復(fù)三年?！?/em>今仇讎猶在，妾誠痛之！」帝曰：「朕幾忘此賊！」〔幾，居依翻?！?/em>己酉，遣使就洛陽族之。使者先鑿阬於第側(cè)，乃宣敕告之；師範(fàn)盛陳宴具，與宗族列坐，謂使者曰：「死者人所不免，況有罪乎！予不欲使積尸長幼無予?！咕萍刃?，命自幼及長，引於阬中戮之，死者凡二百人。
30丙辰，劉知俊及佑國節(jié)度使王重師大破岐兵于幕谷，〔幕谷，即漢谷?！?/em>晉、蜀兵皆引歸。
31蜀立遂王宗懿為太子。〔為完懿不終張本。〕
32帝欲自將擊潞州，丁卯，詔會諸道兵。
33湖南判官高郁請聽民自采茶賣於北客，收其征以贍軍，楚王殷從之。秋，七月，殷奏於汴、荊、襄、唐、郢、復(fù)州置回圖務(wù)，〔回圖務(wù)，猶今之回易場也?！?/em>運(yùn)茶於河南、北，賣之以易繒纊、戰(zhàn)馬而歸，〔繒，慈陵翻。纊，苦謗翻?！?/em>仍歲貢茶二十五萬斤，詔許之。湖南由是富贍。
34壬申，淮南將吏請於李儼，承劉授楊隆演淮南節(jié)度使、東面諸道行營都統(tǒng)、同平章事、弘農(nóng)王。〔李儼承制事始二百六十三卷唐昭宗天復(fù)二年?！?/em>
鍾泰章賞薄，〔殺張顥之賞也?！?/em>泰章未嘗自言；後踰年，因醉與諸將爭言而及之?；蚋嫘鞙?，以泰章怨望，請誅之，溫曰：「是吾過也?！刮諡槌荽淌贰?/div>
〔朱氏本碭山人。碭山，戰(zhàn)國時屬地。太祖以宣武節(jié)度使創(chuàng)業(yè)，宣武軍治汴州，古大梁也；寖益強(qiáng)盛，進(jìn)封梁王，國遂號曰梁。通鑑以前紀(jì)已有蕭梁，故稱曰後梁?！?/em>
太祖神武元聖孝皇帝上〔姓朱氏，名溫，宋州碭山午溝里人。背黃巢歸唐，賜名全忠。即位，改名晃?！?/em>
開平元年（丁卯、九〇七）是年四月即位，始改元。〕
1春，正月，辛巳，梁王休兵于貝州。〔自滄州，還休兵貝州，且因魏博糧餉也?！?/em>
2淮南節(jié)度使兼侍中、東面諸道行營都統(tǒng)弘農(nóng)邵王楊渥既得江西，〔謂并鍾匡時也。事見上卷天祐三年。〕驕侈益甚，謂節(jié)度判官周隱曰：「君賣人國家，何面復(fù)相見！」遂殺之。〔以隱言其不克負(fù)荷，欲屬國於劉威也。事見上卷天祐二年。復(fù)，扶又翻。〕由是將佐皆不自安。〔既逐王茂章，又殺周隱，宜餘人之不自安也?！?/em>
黑雲(yún)都指揮使呂師周與副指揮使綦章將兵屯上高，〔上高在洪州高安縣界，宋置上高縣，屬筠州，在州西南九十五里。宋白曰：上高縣本高安縣之上鎮(zhèn)，以地形高上，故曰上高。南唐昇元中立上高場，保大十年升為縣。〕師周與湖南戰(zhàn)，屢有功，渥忌之。師周懼，謀於綦章曰：「馬公寬厚，〔謂馬殷也?！?/em>吾欲逃死焉，可乎﹖」章曰：「茲事君自圖之，吾舌可斷，不敢泄！」〔斷，都管翻?！?/em>師周遂奔湖南，章縱其孥使逸去。〔路振九國志：呂師周父珂以勇敢事楊行密，累有功，拜黑雲(yún)都指揮使。珂卒，師周代之，自言「三代將家不可保富貴」，每恣為盃的，醉必起舞，或擊節(jié)狂歌，慷慨泣下。行密聞而疑之，密使人偵其動靜。師周不自安，乃謀於綦章而奔湖南。據(jù)此則為渥所疑，非行密也。孥，音奴，子也?！?/em>師周，揚(yáng)州人也。
渥居喪，〔居其父行密之喪也。〕晝夜酣飲〔酣，戶甘翻，樂飲也，湛嗜也，應(yīng)劭曰：洽也，張晏曰：中酒也?！?/em>作樂〔句斷?！?/em>然十圍之燭以擊毬，一燭費(fèi)錢數(shù)萬?；騿悟T出遊，從者奔走道路，不知所之。〔從，才用翻。之，往也?！?/em>左、右牙指揮使張顥、徐溫泣諫，〔蜀註曰：牙者，旗名，執(zhí)牙者因以名之。分左、右隊(duì)，故稱左、右牙。余謂牙兵以衛(wèi)府牙?！?/em>潯怒曰：「汝謂我不才，何殺我自為之！」二人懼。渥選壯士，號「東院馬軍」，廣署親信為將吏；所署者恃勢驕橫，〔橫，戶孟翻。〕陵蔑勳舊。顥、溫潛謀作亂。渥父行密之世，有親軍數(shù)千營於牙城之內(nèi)，〔蜀註曰：古者軍行有牙，尊者所在。後人因以所治為衙，曰牙城，即衙城也?！?/em>渥遷出於外，以其地為射場，顥、溫由是無所憚。〔史言楊渥自去其爪牙。〕
渥之鎮(zhèn)宣州也，〔天祐元年，楊渥鎮(zhèn)宜州，二年召為嗣?！?/em>命指揮使朱思勍、范思從陳璠將親兵三千；〔勍，渠京翻。璠，音番?！?/em>及嗣位，召歸廣陵。顥、溫使三將從秦裴擊江西，因戍洪州，誣以謀叛，命別將陳祐往誅之。〔史言張顥、徐溫又翦去渥之爪牙。〕祐間道兼行，〔間，古莧翻?！?/em>六日至洪州，微服懷短兵徑入秦裴帳中，裴大驚，祐告之故，〔告之以所以徑入之故?！?/em>乃召思勍等飲酒，祐數(shù)思勍等罪，〔數(shù)，所具翻；下因數(shù)同；俗從所主翻?！?/em>執(zhí)而斬之。渥聞三將死，益忌顥、溫，欲誅之。丙戌，渥晨視事，顥、溫帥牙兵二百，露刃直入庭中，〔帥，讀曰率?！?/em>渥曰：「爾困欲殺我邪﹖」對曰：「非敢然也，欲誅王左右亂政者耳！」因數(shù)渥親信十餘人之罪，曳下，以鐵檛擊殺之〔檛，側(cè)瓜翻。考異曰：歐陽史：「四年正月，渥視事，陳璠等侍側(cè)。溫、顥攡牙兵入，拽璠等下，斬之。渥不能止，由是失政?！拱喘[等已死於宣州。今從十國紀(jì)年。按通鑑本文，「宣州」當(dāng)作「洪州」?！?/em>謂之「兵諫」。〔左傳：鬻拳強(qiáng)諫楚子，不從；臨之以兵，懼而從之，遂自刖也。張顥、徐溫以兵諫自文，鬻拳之罪人也?！?/em>諸將不與之同者，顥、溫稍以法誅之，於是軍政悉歸二人，渥不能制。〔為顥、溫弒渥張本。〕
3初，梁王以河北諸鎮(zhèn)皆服，唯幽、滄未下，故大舉伐之，欲以堅(jiān)諸鎮(zhèn)之心。既而潞州內(nèi)叛，王燒營而還，〔事見上卷天祐三年。還，從宣翻，又如字?！?/em>威望大沮。〔沮，在呂翻?！?/em>死中外因此離心，欲速受禪以鎮(zhèn)之。丁亥，王入館于魏，〔館，古玩翻。〕有疾，臥府中；【章：十二行本「中」下有「魏博節(jié)度使」五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羅紹威死王襲之，入見王曰：「今四方稱兵為王患者，皆以，翼戴唐室為名，王不如早滅唐以絕人望。」王雖不許而心德之，乃亟歸。〔丞，紀(jì)力翻。〕壬寅，至大梁。
甲辰，唐昭宣帝遣御史大夫薜貽矩至大梁勞王，〔勞，力到翻?！?/em>貽矩請以臣禮見，〔見，賢遍翻?！?/em>王揖之升階，貽矩曰：「殿下功德在人，三靈改卜，〔三靈，天、地、人之靈也。言天、地、人之心皆已去唐室，改卜君而命之?！?/em>皇帝方行舜、禹之事，臣穴敢違！」乃北面拜舞於庭。王側(cè)身避之。貽矩還，言於帝曰：「元帥有受禪之意矣！」帝乃下詔，〔帝，皆謂唐昭宣帝。元帥，謂梁王?！?/em>以二月禪位于梁。又遣宰相以書諭王；王辭。
4河?xùn)|兵猶屯長子，欲窺澤州。〔九域志：長子，西南至澤州一百四十里?！?/em>王命保平節(jié)度使康懷貞悉發(fā)京兆、同華之兵屯晉州以備之。〔宋太宗皇帝太平興國元年始改保義軍為保平軍，避藩邸舊名也。此因史臣避廟諱而書之。然觀令康懷貞發(fā)京兆、同華兵屯晉州，則恐自鄜州而東發(fā)兩鎮(zhèn)兵屯晉州。蓋懷貞若自邢州發(fā)京兆、同華兵，道里隔涉，邢州與潞州相近，亦當(dāng)備河?xùn)|兵之來，無緣使懷貞離邢州而屯晉州。竊謂「保平」亦當(dāng)作「保大」。據(jù)歐史懷英傳亦書「保義」，蓋以美原之捷方除保義節(jié)。朱全忠急於篡唐，未暇舉兵攻潞州，自備而已，故潞州益得以嚴(yán)備?！?/em>
5二月，唐大臣共奏請昭宣帝遜位。壬子，詔宰相帥百官詣元帥府勸進(jìn)；〔梁王建元帥府于大梁。相帥，讀曰率。〕王遣使郤之。於是朝臣、藩鎮(zhèn)乃至湖南、嶺南上牋勸進(jìn)者相繼。〔朝，直遙翻。上，時掌翻。〕
6三月，癸未，王以亳州刺史李思安為北路行軍都統(tǒng)，將兵擊幽州。〔擊劉仁恭也?！?/em>
7庚寅，唐昭宣帝詔薜貽矩再詣大梁諭禪位之意，又詔禮部尚書蘇循齎百官牋詣大梁。
8鎮(zhèn)海、鎮(zhèn)東節(jié)度使吳王錢鏐遣其子傳褄、傳瓘討盧佶於溫州。〔褄，力小翻，又力弔翻。，佶吉翻?！?/em>
9甲辰，唐昭宣帝降御札禪位于梁。〔考異曰：實(shí)錄、薜居正五代史、唐餘錄皆云四月，唐帝御札敕宰臣張文蔚等備法駕奉迎梁朝，而無日。五代通錄云四月丁未。丁未，四月一日也。舊唐書云三月甲辰。甲辰，三月二十七日也。唐年補(bǔ)錄：三月二十七日甲子降此御札，四月戊辰朱全忠即位。尤為差誤。按此年三月戊寅朔，四月丁未朔。今從舊唐書?！?/em>以攝中書令張文蔚為冊禮使，禮部尚書蘇循副之；〔冊禮使，奉傳禪冊寶，押金吾使衛(wèi)、太常鹵蒪等?！?/em>攝侍中楊涉為押傳國寶使，〔唐有傳國八寶。武后惡璽字，改為寶，其受命傳國八寶並改雕寶字?！?/em>翰林學(xué)士張策副之；御史大夫薜貽矩為押金寶使，〔唐六典曰：天子八寶，其用以玉，其封以泥?；屎蠹疤又旁粚?，其用以金。〕尚書左丞趙光逄副之；帥百官備法駕詣大梁。〔唐六典：大駕備五輅，五輅皆有副車；又有指南車、記里鼓車、白鷺車、鷥旗車、辟惡車、皮軒車、耕根車、安車、四望車、羊車、黃鉞車、豹尾車，屬車一十有二。若法駕則減五副輅，白鷺、辟惡、安車、四望車，四分屬車之一。帥，讀曰率?！?/em>
楊涉子宜史館凝式〔貞觀三年，置史館於門下省，以他官兼領(lǐng)，或卑位有才者亦以直館稱，以宰相麘脩撰。天寶後，怹官兼史職者曰史館脩撰，初入為直館。元和元年，宰臣裴垍建議，登朝領(lǐng)史職者為脩撰，以官高人判館事，未登朝者為直館。〕言於涉曰：「大人為唐宰相，而國家至此，不可謂之無過。況手持天子璽綬與人，雖保富貴，柰千載何！盍辭之！」〔璽，斯氏翻。緩，音受。載，子亥翻。考異曰：陶岳五代史補(bǔ)曰：「凝式恐事泄，即日佯狂，時謂之『風(fēng)子』。」按周世宗實(shí)錄凝式本傳，仕梁未嘗有疾；唐同光初知制誥，始以心疾罷。明宗時及清泰帝末，俱以心恙罷官。天福初致仕在洛，有「風(fēng)子」之號。非梁初佯狂也。今不取?！?/em>涉大駭曰：「汝滅吾族！」神色為之不寧者數(shù)日。〔楊涉之相也，知必為凝式之累；今乃駭凝式之言，何邪﹖為，于偽翻?！?/em>
策，敦煌人。〔敦，徒門翻?！?/em>光逄，隱之子也。〔趙隱見二百五十二卷懿宗咸通之十三年?！?/em>
10盧龍節(jié)度使劉仁恭，驕侈貪暴，常慮幽州城不固，築館於大安山，〔薜史：幽州西有名山曰大安山?！?/em>曰：「此山四面懸絕，可以少制眾?！蛊溟顗邀?，擬於帝者。選美女實(shí)其中。與方士鍊丹藥，求不死。悉斂境內(nèi)錢，瘞於山顛；令民間用菫?zāi)酁殄X。〔瘞，於計翻。菫，幾隱翻。菫?zāi)?，黏土也?！?/em>又禁江南茶商無得入境，自采山中草木為茶，鬻之。
仁恭有愛妾羅氏，其子守光通焉。仁恭杖守光而斥之，不以為子數(shù)。〔不齒之於諸子之列?！?/em>李思安引兵入其境，所過焚蕩無餘。夏，四月，己酉，直抵幽州城下。仁恭猶在大安山，城中無備，幾至不守。〔幾，居依翻。〕守光自外引兵入，登城拒守；又出兵與思安戰(zhàn)，思安敗退。守光遂自稱節(jié)度使，令部將李小喜、元行欽將兵攻大安山。仁恭遣兵拒戰(zhàn)，為小喜所敗。〔敗，補(bǔ)邁翻?！?/em>虜仁恭以歸，囚於別室。仁恭將佐及左右，凡守光素所惡者皆殺之。〔惡，烏路翻。〕
銀胡踺都指揮使王思同帥部兵三千，〔踺，盧谷翻。胡踺，箭室也。帥，讀曰率?！?/em>山後八軍巡檢使李承約帥部兵二千〔盧龍以媯、檀、新、武四州為山後。〕奔河?xùn)|；〔奔李克用?！?/em>守光弟守奇奔契丹，未幾，亦奔河?xùn)|。〔幾，居豈翻。為劉守奇引河?xùn)|兵伐燕張本。〕河?xùn)|節(jié)度使晉王克用以承約為匡霸指揮使，思同為飛騰指揮使。思同母，仁恭之女也。〔匡霸、飛騰，皆晉王所置軍都之號。〕
11梁【章：十二行本「梁」上有「庚戌」二字；乙十一行本同；退齋校同?！?/em>王始御金祥殿，〔王溥五代會要：梁受禪都大梁，改正衙殿為崇元殿，東殿為玄德殿，內(nèi)殿為金祥殿，萬歲堂為萬歲殿，門如殿名。薜史曰：梁自謂以金德王，又以福建上獻(xiàn)鸚鵡，諸州相繼上白烏、白兔洎白蓮之合蒂者，以為金行應(yīng)運(yùn)之兆，故名殿曰金祥?！?/em>受百官稱臣，〔此梁所自置百官也?！?/em>下書稱教令，自稱曰寡人。辛亥，令諸牋、表、簿、籍皆去唐年號，但稱月、日。〔去，羌呂翻?！?/em>丙辰，張文蔚等至大梁。
12盧售聞錢傳褄等將至，將水軍拒之於青澳。〔青澳在溫州東北海中，俗謂之青澳門。由青澳門而進(jìn)舟則入溫州，其外則大洋也。澳，烏到翻。海之隈篋曰澳?！?/em>錢傳瓘曰：「售之精兵盡在於此，不可與戰(zhàn)?！鼓俗园补虙沃?，間道襲溫州。〔安固，後漢之章安也。間，古莧翻?！?/em>戊午，溫州潰，擒售斬之。〔天祐二年，盧售陷溫州，至是敗亡?！?/em>吳王鏐以都監(jiān)使吳璋為溫州制置使，〔監(jiān)，古銜翻?！?/em>命傳褄等移兵討盧約於處州。
13壬戌，梁王更名晃。〔更，工衡翻。薜史曰：時將受禪，下教以本名二字異帝王之稱，故改名。〕王兄全昱聞王將即帝位，謂王曰：「朱三，爾可作天子乎！」
甲子，張文蔚、楊涉乘輅自上源驛從冊寶，諸司各備儀衛(wèi)鹵簿前導(dǎo)，百官從其後，〔此唐之百官。從，才用翻。〕至金祥殿前陳之。王被袞冕，〔被，皮義翻。〕即皇帝位。張文蔚、蘇循奉冊升殿進(jìn)讀，楊涉、張策、薜貽矩、趙光逄以次奉寶升殿，讀已，〔已者，畢也?！?/em>降，帥百官舞蹈稱賀。〔帥，讀曰率?！?/em>帝遂輿文蔚等宴於玄德殿。帝舉酒曰：「朕輔政未久，此皆諸公推戴之力。」文蔚等慚懼，府伏不能對，獨(dú)蘇循、薜貽矩及刑部尚書張禕〔禕，許韋翻?！?/em>盛稱帝功德宜應(yīng)天順人。
帝復(fù)與宗戚飲博於宮中，〔宗，同姓也；戚，異姓之親也。復(fù)，扶又翻?！?/em>酒酣，朱全昱忽以投瓊擊盆中迸散，〔鮑太博經(jīng)曰：楚辭琨蔽象碁有六博。琨蔽，玉著也，各投六著，行六鑭，故云六博。用十二鑭，六鑭白，六鑭黑，所擲頭謂之瓊。瓊有五采，刻為一畫者謂之塞，刻為兩畫者謂之白，刻為三畫者謂之黑。不刻者，五塞之間，謂之五塞。據(jù)歐史，此所謂投瓊，即骰子也。迸，北孟翻?？籍愒唬和跞试Ｓ裉瞄f話曰：「骰子數(shù)匝，廣王全昱忽駐不擲，顧而白梁祖，再呼『朱三』，梁祖動容。廣王曰：『你愛他爾許大官職，久遠(yuǎn)家族得安否﹖』於是大怒，擲戲具於階下，抵其盆而碎之，暗嗚眥睚，數(shù)日不止?！菇駨耐跤韨犖宕逢I文?！?/em>睨帝曰：「朱三，汝本碭山一民也，從黃巢為盜，天子用汝為四鎮(zhèn)節(jié)度使，〔梁王始兼四鎮(zhèn)，見二百六十二卷唐昭宗天復(fù)元年?！?/em>富貴極矣，柰何一旦滅唐家三百年社稷，〔唐武德元年受禪，歲在著雍攝提格，禪位于梁，歲在強(qiáng)圉單闕，享國二百九十年?！?/em>自稱帝王！行當(dāng)族滅，奚以博為！」帝不懌而罷。
乙丑，命有司告天地、宗廟、社稷。丁卯，遣使宣諭州、鎮(zhèn)。〔皆言受禪於唐也?！?/em>戊辰，大赦，〔考異曰：梁實(shí)錄、編遣錄、薜史、唐餘錄皆不云大赦；今從歐陽史?！?/em>改元，〔改元開平?！?/em>國號大梁。奉唐昭宣帝為濟(jì)陰王，〔曹州濟(jì)陰郡。濟(jì)，子禮翻?！?/em>皆如前代故事；唐中外舊臣官爵並如故。以汴州為開封府，命曰東都；以故東都為西都；癈故西京，以京兆府為大安府，置佑國軍於大安府。〔唐以長安為西京，洛陽為東京。今梁都大梁，在洛陽之東，故以洛陽為西都，大梁為東都，而以長安為大安府。〕更名魏博曰天雄軍。〔通鑑二百六十四卷昭宗天祐元年四月，已書「更命魏博曰天雄軍」，蓋亦出朱全忠之意，此複出也，但未知更軍額的在何年。更，工衡翻?！?/em>遷濟(jì)陰王于曹州，栫之以棘，〔用左傳語。栫，在甸翻，圍也?！?/em>使甲士守之。
14辛未，以武安節(jié)度使馬殷為楚于。〔馬殷不由郡王，徑封國王，即位之初特恩也?！?/em>
15以宣武掌書記、太府卿敬翔知崇政院事，〔梁崇政院即唐樞密院之職，後遂癈區(qū)密院入崇政院?！?/em>似備顧問，參謀議，於禁中承上旨，宣於宰相而行之。宰相非進(jìn)對時有所奏請及已受旨應(yīng)復(fù)請者，皆具記事因崇政院以聞，得旨則復(fù)宣於宰相。翔為人沈深〔沈，持林翻?！?/em>有智略，在幕府三十餘年，〔僖宗光啟間，敬翔入汴幕，至此時二十年，史誤以「二十」為「三十」耳?！?/em>軍謀、民政，帝一以委以之。翔盡心勤勞，晝夜不寐，自言惟馬上乃得休息。帝性暴戾難近，〔近，其靳翻?！?/em>人莫能測，惟翔能識其意趣?；蛴兴豢桑栉磭L顯言，但微示持疑；帝意已悟，多為之改易。〔為，于偽翻?！?/em>禪代之際，翔謀居多。
16追尊皇高祖考、妣以來皆為帝、后；〔五代會要：梁以舜臣朱虎為始祖，四十二代至黯，追尊肅祖宣元皇帝，妃范氏諡宣僖皇后；黯子茂琳諡敬祖光獻(xiàn)皇帝，妃楊氏諡孝皇后；茂琳子信諡憲祖昭武皇帝，妃劉氏諡昭懿皇后，信子誠?！?/em>皇考誠為烈祖文穆皇帝，妣王氏為文惠皇后。
17初，帝為四鎮(zhèn)節(jié)度使，凡倉庫之籍，置建昌院以領(lǐng)之；至是，以養(yǎng)子宣武節(jié)度副使友文為開封尹、判院事，掌凡國之金榖。友文本康氏子也。
18乙亥，下制削奪李克用官爵。〔李克用稱唐官，用唐年號，豈梁得而削奪之哉！史姑書梁之初政耳?！?/em>是時惟河?xùn)|、鳳翔、淮南稱「天祐」，西川稱「天復(fù)」年號；〔天復(fù)四年，梁王劫唐昭宗遷洛，改元曰天祐。河?xùn)|、西川黯劫天子遷都者梁也，天祐非唐號，不可稱，乃稱天復(fù)五年。是歲梁滅唐，河?xùn)|稱天祐四年，西；川仍稱天復(fù)?！?/em>餘皆稟梁正朔，稱臣奉貢。
蜀王與弘農(nóng)王移檄諸道，〔淮南楊渥爵弘農(nóng)王?！?/em>云欲與岐王、晉王會兵興復(fù)唐室，卒無應(yīng)者。〔卒，子恤翻?！?/em>蜀王乃謀稱帝，下教諭統(tǒng)內(nèi)吏民；又遺晉王書云：〔還，唯季翻。〕「請各帝一方，俟朱溫既平，乃訪唐宗室立之，退歸藩服。晉王復(fù)書不許，曰：「誓於此生靡敢失節(jié)?！?em>〔史言李克用雖出於夷狄而終身為唐臣，亦天性之忠純也。〕
唐末之誅宦官也，訒書至河?xùn)|，晉王匿監(jiān)軍張承業(yè)於斛律寺，斬罪人以應(yīng)訒。〔見二百六十四卷唐昭宗天復(fù)三年。斛律寺，蓋高齊建霸府於晉陽，斛律氏貴監(jiān)時所立?！?/em>至是，復(fù)以為監(jiān)軍，待之加厚，承業(yè)亦為之竭力。〔為，于偽翻?！?/em>
岐王治軍甚寬，待士卒簡易。〔治，直之翻。易，以鼓翻。〕有告部將符昭反者，岐王直詣其家，悉去左右，熟寢經(jīng)宿而還；〔還，從宣翻?！?/em>由是眾心悅服；然御軍無紀(jì)律。及聞唐亡，以兵羸地蹙，〔羸，倫為翻。〕不敢稱帝，但開岐王府，置百官，名其所居為宮殿，妻稱皇后，〔李茂貞自為岐王，而妻稱皇后，妻之貴踰於其夫矣。卒伍之雄，乘時竊號，私立名字以相署置，豈可與之言禮乎哉！〕將吏上書稱牋表，鞭、扇、號俴多擬帝者。〔鞭，鳴鞭；扇，雉尾扇也。唐制：天子視朝，從禁中出則鳴鞭傳警；既出西序門索扇，扇合，天子升御座；扇開，百官畢朝。〕
鎮(zhèn)海節(jié)度判官羅隱說吳王鏐舉兵討梁，〔說，式芮翻?！?/em>曰：「縱無成功，猶可退保杭、越，自為東帝；柰何交臂事賊，為終古之羞乎！」鏐始以隱為不遇於唐，必有怨心，及聞其言，雖不能用，心甚義之。
19五月，丁丑朔，以御史大夫薜貽矩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
20加武順節(jié)度使趙王王鎔守太師，天雄節(jié)度使鄴王羅紹威守太傅，義武節(jié)度使王處直兼侍中。
21契丹遣其臣袍笏梅老來通好，〔好，呼到翻。〕帝遣太府少卿高頎報之。〔頎，渠希翻。〕
初，契丹有八部，〔歐陽修曰：契丹君長曰大賀氏，後分為八部：一曰但利皆部，二曰乙室活部，三曰實(shí)活部，四日納尾部，五曰頻沒部，六曰內(nèi)會雞部，七曰集解部，八曰奚嗢部。部之長號大人。路振九國志：契丹，古匈奴之種也。代居遼澤之中，潢水南岸，南距愉關(guān)一千一百里，榆關(guān)南距幽州七百里?？籍愒唬禾K逢吉漢高祖實(shí)錄曰：「契丹本姓大賀氏，後分八族：一曰利皆邸，二曰乙失活邸，三曰實(shí)活邸，四曰納尾邸，五曰頻沒邸，六曰內(nèi)會雞邸，七曰集解邸，八曰奚嗢邸。管縣四十一，縣有令。八族之長，皆號大人，稱刺史，常推一人為王，建旗鼓以尊之。每三年，第其名以相代。」莊宗列傳曰：「咸通末，其王曰習(xí)爾，疆士稍大，累來朝貢，光啟中，其王曰欽德，乘中原多故，北邊無備，遂蠶食諸部，達(dá)靼、奚、室韋之屬，咸被驅(qū)役?！?jié)h高祖實(shí)錄、唐餘錄皆曰：「僖、昭之際，其王邪律阿保機(jī)怙強(qiáng)恃勇，距諸族不受代，自號天皇王。後諸族邀之，請用舊制。保機(jī)不得已，傳旗鼓，且曰：『我為長九年，所得漢人頗眾，欲以古漢城領(lǐng)本族，率漢人守之，自為一部?！恢T族諾之。俄設(shè)策復(fù)併諸族，僭稱皇帝，土地日廣。大順中，後唐武皇遣使與之連和，大會於雲(yún)州東城，延之帳中，約為昆弟?！骨f宗列傳又曰：「及欽德政衰，阿保機(jī)族盛，自稱國王。天祐二年，大寇我雲(yún)中。太祖遣使連和，因與之面會於雲(yún)州東城，延入帳中，約為兄弟，謂曰：『唐室為賊臣所篡，吾以今冬大舉，弟助我精騎二萬，同收汴、洛?！槐C(jī)許諾。保機(jī)既還，欽德以國事傳之。」賈緯備史云：「武皇會保機(jī)故雲(yún)州城，結(jié)以兄弟之好。時列兵相去五里，使人馬上持盃往來，以展酬酢之禮。保機(jī)喜，謂武皇曰：『我蕃中酋長，舊法三年則罷，若他日見公，復(fù)相禮否﹖』武皇曰：『我受朝命鎮(zhèn)太原，亦有遷移之制，但不受代則可，何憂罷乎！』保機(jī)由此用其教，不受諸族之代?！冠w志忠虜庭雜紀(jì)云：「太祖諱億，番名阿保謹(jǐn)，又諱斡里。太祖生而智，八部落主愛其雄勇，遂退其舊主阿輦氏歸本部，立太祖為王?！褂衷疲骸阜擦⑼?，則眾部酋長皆集會議，其有德行功業(yè)者立之?；?yàn)?zāi)害不生，群牧孳盛，人民安堵，則王更不替代；茍不然，其諸酋會眾部別選一名為王；故王以番法，亦甘心退焉，不為眾所害?！褂衷唬骸赣许n知古、韓穎、康枚、王奏事、王郁，皆中國人，井勸太祖不受代?！剐绿茣d契丹八部名與漢高祖實(shí)錄所載八部名多不同，蓋年祀相遠(yuǎn)，虜語不常耳，其實(shí)一也。阿保機(jī)云「我為長九年」，則其在國不受代久矣，非因武皇之教也。今從漢高祖實(shí)錄。又唐餘錄前云「乾寧中，劉仁恭鎮(zhèn)幽州，保機(jī)入寇，仁恭擒其妻兄述律阿揼，由此十餘年不能犯塞」，下乃云「大順中與武皇會於雲(yún)中」，按大順在乾寧前，乾寧二年仁恭方為幽州節(jié)度，天順中未也。又武皇謂曰：「唐室為賊臣所篡，吾以今冬大舉。」此非大順中事，唐餘錄誤也。又編遺錄：「開平二年五月，契目王阿保機(jī)及前國王欽德貢方物?！谷粍t於時七部猶在也?！?/em>部各有大人，相與約，推一人為，建旗鼓以號令諸部，每三年則以次相代。咸通末，有習(xí)爾者為王，土宇始大。其後欽德為王，乘中原多故，時入盜邊。及阿保機(jī)為王，尤雄勇，五姓奚〔五姓奚，一阿會部，二處和部，三奧失部，四度稽部，五元俟折部，各有辱紇主為之酋領(lǐng)。歐陽修曰：奚當(dāng)唐末居陰涼川，在營府之西，幽州之西北，皆數(shù)百里，分居陰涼川，東去營府五百里，西南去幽州九百里，東南接海，山川三千里。後徙居琵琶川?！?/em>及七姓室韋、〔室韋本有二十餘部，其近契丹者七姓。〕達(dá)靼咸役屬之。阿保機(jī)姓邪律氏，〔歐史四夷附錄曰：阿保機(jī)以其所居棋帳地名為姓，曰世里。世里，譯者謂之邪律。〕恃其強(qiáng)，不肯受代。久之，阿保機(jī)擊黃頭室韋還，七部劫之於境上，求如約。〔如三年一代之約?！?/em>阿保機(jī)不得已，傳旗鼓，且曰：「我為王九年，得漢人多，請帥種落〔帥，讀曰率。種，章勇翻?！?/em>居古漢城，與漢人守之，別自為一部?！蛊卟吭S之。漢城，故後魏滑鹽縣也。〔漢志，滑鹽縣屬漁陽郡。後漢明帝改曰鹽田。水經(jīng)註：大榆河自密雲(yún)城南東南流，逕後魏安州舊漁陽邵之滑鹽縣南?；}，世謂之斛鹽城，西北去禦夷鎮(zhèn)二百里。歐陽修曰：漢城城在炭山東南欒河上。宋白曰：契丹居遼澤之中，潢水南岸。遼澤去渝關(guān)一千一百三十里，渝關(guān)去幽州一百七十四里。其地東南接海，東際遼河，西包冷陘，北界松陘山。東西三千里，地多松柳，澤多蒲葦。阿保機(jī)居漢城，在檀州西北五百五十里。城北有龍門山，山北有炭山，炭山西是契丹、室韋二界相連之地。其地濼河上源，西有鹽泊之利，則後魏滑鹽縣也。〕地宜五縠，有鹽池之利。其後阿保機(jī)稍以兵擊滅七部，復(fù)併為一國。又北侵室韋、女真，〔女真，肅慎氏之遺種，黑水靺鞨即其地也。入遼東著籍者號熟女真，界外野處者號生女真，極邊遠(yuǎn)者號黃頭女真?！?/em>西取突厥故地，擊奚，滅之，復(fù)立奚王而使契丹監(jiān)其兵。〔監(jiān)，古銜翻?！?/em>東北諸夷皆畏服之。
是歲，阿保機(jī)帥眾三十萬寇雲(yún)州，晉王與之連和，面會東城，約為兄弟，延之帳中，縱酒，渥手盡歡，約以今冬共擊梁。〔考異曰：唐太祖紀(jì)年錄：「太祖以阿保機(jī)族黨稍盛，召之。天祐二年五月，阿保機(jī)領(lǐng)其部族三十萬至雲(yún)州東城，帳中言事，握手甚歡，約為兄弟，旨日而去。留男骨都舍利、首領(lǐng)沮稟梅為質(zhì)，約冬初大舉渡河反正，會昭宗遇盜而止?！箽W陽史曰：「梁將篡唐，晉王李克用使人聘于契丹，阿保機(jī)以兵三十萬會克用於雲(yún)州東城，握手約為兄弟，期共舉兵擊梁?！谷绱藙t應(yīng)在天祐元年昭宗崩已前，不應(yīng)在二年也。且昭宗遇盜則尤宜興兵討之，何故止也。按武皇云「唐室為賊臣所篡」，此乃四年語也；其冬武皇寢疾，蓋以此不果出兵耳。今從之?！?/em>或勸晉王：「因其來，可擒也，」王曰：「讎敵未滅而失信夷狄，自亡之道也。」阿保機(jī)留旨日乃去，晉王贈以金繒數(shù)萬。阿保機(jī)留馬三千匹，雜畜萬計以酬之。阿保機(jī)歸而背盟，更附于梁，〔繒，慈陵翻。畜，許救翻。背，蒲妹翻。更，工銜翻。遣使通好，是附梁也。〕晉王由是恨之。〔通鑑於唐紀(jì)書「李克用」，君臣之分也；於梁紀(jì)書「晉王」，敵國之體也。吳、蜀義例同?！?/em>
22己卯，以河南尹兼河陽節(jié)度仗張全義為魏王；鎮(zhèn)海、鎮(zhèn)東節(jié)度使吳王錢鏐為吳越王；加清海節(jié)度使劉隱、威武節(jié)度王審知兼侍中，〔「威武節(jié)度」之下當(dāng)有「使」字?！?/em>仍以隱為大彭王。〔自宋武帝以彭城之裔興於江南，後多以彭城之劉為名族。劉隱封大彭王，意蓋取此。〕
癸未，以權(quán)知荊南留後高季昌為節(jié)度使。荊南舊統(tǒng)八州，〔荊、歸、硤、夔、忠、萬、灃、朗，共八州。〕乾符以來，寇亂相繼，諸州皆為鄰道所據(jù)，獨(dú)餘江陵。季昌到官，城邑殘毀，戶口彫耗。季昌安集流散，民皆復(fù)業(yè)。
23乙酉，立兄全昱為廣王，子友文為博王，友珪為郢王，友璋為福王，友貞為均王，友雍為賀王，友徽為建王。〔友文以養(yǎng)子居諸子之上，友珪弒逆，禍胎於此?！?/em>
24辛卯，以東都舊第為建昌宮，改判建昌院事為建昌宮使。〔薜史曰：初，帝創(chuàng)業(yè)之時，以四鎮(zhèn)兵馬倉庫籍繁總，因置建昌院以領(lǐng)之，至是改為宮，蓋重其事也。宋白曰：是年中書門下奏改判建昌院事為建昌宮使，仍請?jiān)诰┥吓f邸為建昌宮?！?/em>
26甲午，詔廢樞密院，其職事皆入於崇政院，以知院事敬翔為院使。〔考異曰：實(shí)錄：「四月辛未，以翔知崇政院事，五月甲午，訒樞密院宜改為崇政院，始命翔為院使。」蓋崇政院之名先已有之，至是始併樞密院職事悉歸崇政院耳。〕
27禮部尚書蘇循及其子起居郎楷自謂有功於梁，〔唐昭宣帝天祐二年蘇循鼓成禪代代之事，故自以為有功?！?/em>當(dāng)不次擢用；循朝夕望為相。帝薄其為人，〔舊唐書帝紀(jì)：昭宣帝天祐二年，蘇楷上議駮昭宗諡。全忠雄猜鑒物，自楷駮諡後深鄙之，既傳代之後，父子皆斥逐，不令在朝?！?/em>敬翔及殿中監(jiān)李振亦鄙之。翔言於帝曰：「蘇循，唐之鴟梟，賣國求利，不可以立於惟新之朝?！?em>〔朝，直遙翻。〕戊戌，詔循及刑部尚書張禕等十五人並勒致仕，楷斥歸田里。循父子乃之河中依朱友謙。〔為同光之初蘇循詔唐莊宗張本?！?/em>
28盧約以處州降吳越。〔僖宗中和元年，盧約據(jù)處州，至是而亡。降，戶江翻?！?/em>
29弘農(nóng)王以鄂岳觀察使劉存為西南面都招討使，岳州刺史陳知新為岳州團(tuán)練使，廬州觀察使劉威為應(yīng)援使，別將許玄應(yīng)為監(jiān)軍，將水軍三萬以擊楚。楚王馬殷甚懼，靜江軍使楊定真賀曰：「我軍勝矣！」殷問其故，定真曰：「夫戰(zhàn)懼則勝，驕則敗。今淮南兵直趨吾城，〔趨，七喻翻?！?/em>是驕而輕敵也；而王有懼色，吾是以知其必勝也?！?br />
殷命在城都指揮使秦彥暉〔在城都指揮使，盡統(tǒng)潭州在城之兵。〕將水軍三萬浮江而下，水軍副指揮使黃璠帥戰(zhàn)艦三百屯瀏陽口。〔吳分長沙置瀏陽縣隋廢；景龍二於故城復(fù)置，屬潭州。九域志：縣在州東北一百六十里。水經(jīng)註：湘水北過漢臨湘縣西，瀏水從縣西北流注之，有瀏口戍。璠，孚袁翻。瀏，力周翻?！?/em>六月，存等遇大雨，引兵還至越堤北，彥暉夾水而陳，〔陳，讀曰陣?！?/em>存遙呼曰：〔呼，火故翻?！?/em>「殺降不祥，公獨(dú)不為子孫計耶！」彥暉曰：「賊入吾境而不擊，奚顧子孫！」鼓譟而進(jìn)。存等走，黃璠自瀏陽【章：十二行本「陽」下有「引兵」二字；乙十一行本同。】絕江，與彥暉合擊，大破之，執(zhí)存及知新，〔考異曰：編遺錄：「天祐四年四月，湖南軍陳鄝告捷。淮南、朗州水陸合勢奔衝其境，馬殷出舟師於瀏陽江口大破賊黨，生擒偽鄂州節(jié)度使劉存?！拱崔凳妨杭o(jì)，馬殷奏破淮寇在六月；十國紀(jì)年吳史，劉存攻楚在五月，敗在六月，楚史亦然；編遺錄誤也?！?/em>裨將死者百餘人，士卒死者以萬數(shù)，獲戰(zhàn)艦八百艘。威以餘眾循歸，彥暉遂拔岳州。〔陳知新取岳州見上卷上年。艦，戶黯翻。艘，蘇遭翻。〕殷釋存、知新之縛，忍諭之。二人皆罵曰：丈夫以死報主，肯事賊乎！」遂斬之。〔史言劉存、陳知新忠壯。〕敨玄應(yīng)，弘農(nóng)王之腹心也，常預(yù)政事，張顥、徐溫因其敗，收斬之。
30楚王殷遣兵會吉州刺史彭玕攻洪州，不克。〔彭玕附楚見上卷唐昭宣帝天祐三年?！?/em>
31康懷貞至潞州，晉昭義節(jié)度使李嗣昭、副使李嗣弼閉城拒守。懷貞晝夜攻之，半月不克，乃築壘穿蚰蜒塹而守之，〔塹，七豔翻?！?/em>內(nèi)外斷絕。晉王以蕃、漢都指揮使周德威為行營都指揮使，〔周德威盡統(tǒng)蕃、漢之兵，河?xùn)|大將也。〕帥馬軍都指揮使李嗣本、馬步都虞候李存璋、先鋒指揮使史建瑭、鐵林都指揮使安元信、〔五季之世，詣鎮(zhèn)各有都指揮使，而命官之職分有不同者，如周德威蕃、漢都指揮使，則蕃、漢之兵皆受指揮也；行營都指揮使，則行營兵皆受指揮也；鐵林都指揮使安元信，則鐵林軍一都之指揮使耳。讀史者宜各以義類求之?！?/em>棋衝指揮使李嗣源、騎將安女全救潞州。〔史言晉傾國救潞州。帥，讀曰率?！?/em>嗣弼，克脩之子；〔克脩，晉王之弟，見唐僖、昭紀(jì)?！?/em>嗣本，本姓張；建瑭，敬思之子；〔史敬思見二百五十五卷唐僖宗中和四年?！?/em>金全，代北人也。
32晉兵攻澤州，〔攻澤州以擬康懷貞之後?！?/em>帝遣左神勇軍使范居實(shí)將兵救之。
33甲寅，以平盧節(jié)度使韓建守司徒、同平章事。
34武貞節(jié)度使雷彥恭會楚兵攻江陵，荊南節(jié)度使高季昌引兵屯公安，〔公安，漢孱陵縣。漢末，劉備屯於此，改名公安。唐屬江陵府。九域志：在府南九十里?！?/em>絕其糧道；彥恭敗，楚兵亦走。
35劉守光既囚其父，〔事見上四月?！?/em>自稱盧龍留後，遣使請命。秋，七月，甲午，以守光為盧龍節(jié)度使、同平章事。
36靜海節(jié)度使曲裕卒，〔曲裕即曲承裕?！?/em>丙申，以其子權(quán)知留後顥為節(jié)度使。〔考異曰：諸書不見顥於裕何親。按薜史：「六月，丙辰，裕卒，七月，丙申，以靜海行營司馬權(quán)知留後曲顥起復(fù)為安南都護(hù)，充節(jié)度使?！辜仍啤钙饛?fù)」，知其子也?！感袪I」當(dāng)作「行軍」?！?/em>
37雷彥恭攻岳州，克。〔雷彥恭既與楚攻荊南，尋又攻楚岳州，可以見其反覆矣?！?/em>
38丙【章：十二行本「丙」上有「八月」二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em>午，賜河南尹張全義名宗爽。〔帝舊名全忠，故更全義名宗爽?！?/em>
39辛亥，以吳越王鏐兼淮南節(jié)度使，楚于殷兼武昌節(jié)度使，各充本道招討制置使。〔欲使兩浙、湖南攻弘農(nóng)王楊渥，先分授以楊氏所統(tǒng)二鎮(zhèn)?！?/em>
40晉周德威壁于高河，〔高河在潞州屯留縣東南?！?/em>康懷貞遣親騎都頭秦武將兵擊之，武敗。〔親騎，梁之親兵，馬軍也?！?/em>
丁巳，帝以亳州刺史李思安代懷貞為潞州行營都統(tǒng)，黜懷貞為行營都虞候。思安將河北兵西上，〔上黨地高，在河北諸鎮(zhèn)之西，故曰西上。上，時掌翻?！?/em>至潞州城下，更築重城，〔重，直龍翻。〕內(nèi)以防奔突，外以拒援兵，謂之夾寨。調(diào)山東民饋軍糧，德威日以輕騎抄之，〔調(diào)，徒弔翻。抄，楚交翻?！?/em>思安乃自東南山口築甬道，屬於夾寨。﹖〔屬，之欲翻。〕德威與諸將互往攻之，排牆填塹，一晝夜間數(shù)十發(fā)，梁兵疲於奔命。夾寨中出芻牧者，德威輒抄之，於是梁兵閉壁不出。
41九月，雷彥恭攻涔陽、公安，〔九域志：江陵府公安縣有涔陽鎮(zhèn)。涔，鋤針翻?！?/em>高季昌擊敗之。〔敗，補(bǔ)邁翻?！?/em>彥恭貪殘類其父，〔雷彥恭，滿之子也。〕專以焚掠為事，荊、湖間常被其患；〔被，皮義翻?！?/em>又附於淮南。丙申，詔削彥恭官爵，命季昌與楚王殷討之。
42蜀王會將佐議稱帝，皆曰：「大王雖忠於唐，唐已亡矣，此所謂『天與不取』者也！「馮涓獨(dú)獻(xiàn)議請以蜀王稱制，曰：「朝興則未爽稱臣，〔朝，直遙翻。爽，乖也。言若唐朝復(fù)興，則為臣之節(jié)未乖也。〕賊在則不同為惡?！雇醪粡?，涓杜門不出。〔馮涓，馮宿之孫，於唐室既亡之後，義存故主，視韋莊、張格輩有間矣。〕王用安撫副使、掌書記韋莊之謀，帥吏民哭三日；〔帥，讀曰率。〕己亥，即皇帝位，〔王建字光圖，許州舞陽人?？籍愒唬呵f宗列傳：「太祖厭代，建自帝於成都，年號武成?！罐凳贰⑻起N錄：「天祐五年九月，建自帝於成都，年號武成?！咕艊荆骸复四昶咴录椿实畚唬髂旮脑??！顾螕C紀(jì)年通譜：「天祐四年秋稱帝，次年改元?！箽W陽史、十國紀(jì)年：「天復(fù)七年九月即位，明年改元?！菇駨闹?。〕國號大蜀。辛丑，以前東川節(jié)度使兼侍中王宗售為中書令，韋莊為左散騎常侍、判中書門下事，閬州防禦使唐道襲為內(nèi)樞密使。莊，見素之孫也。〔韋見素，天寶之末為相?！?/em>
蜀主雖目不知書，好與書生談?wù)摚?em>〔好，呼到翻?！?/em>粗曉其理。〔粗，坐五翻?！?/em>是時唐衣冠之族多避亂在，蜀主禮而用之，使脩舉故事，故其典章文物有唐之遺風(fēng)。〔史言蜀主起於卒伍而能親用儒生。〕
蜀主長子校書郎宗仁幼以疾廢，立其次子祕書少監(jiān)宗懿為遂王。
43冬，十月，高季昌遣其將倪可福會楚將秦彥暉攻朗州，雷彥恭遣使乞降於淮南，且告急，弘農(nóng)王遣將泠業(yè)將水軍屯平江，〔泠，盧經(jīng)翻，姓也。平江縣本漢羅縣地，後漢分立漢昌縣，孫吳立漢昌郡，後又為吳昌縣，隋省。唐神龍?jiān)攴窒骊幹貌h，屬岳州，五代改曰平江。蓋後唐既滅梁，楚人為之避廟諱昌字也。九域志：平江縣在岳州東南二百五十七里?！?/em>李饒將步騎屯瀏陽以救之，楚王殷遣岳州刺史許德勳將兵拒之。泠業(yè)進(jìn)屯朗口，〔朗水西南自辰、錦州入朗州界，經(jīng)州城入大江，謂之朗口。〕德勳使善游者五十人，以木枝葉覆其首，〔覆，扶又翻?！?/em>持長刀浮江而下，夜犯其營，且舉火，業(yè)軍中驚擾。德勳以大軍進(jìn)擊，大破之，追至鹿角鎮(zhèn)，擒業(yè)；又破瀏陽寨，擒李饒；掠上高、唐年而歸。〔唐天寶二年開山洞，置唐年縣，屬鄂州?！?/em>斬業(yè)、饒於長沙市。
44十一月，甲申，夾馬指揮使尹皓攻晉江潛嶺寨，拔之。〔梁西都有夾馬營。江潛嶺在潞州長子縣西，由北路達(dá)鵰窠嶺。〕
45義昌節(jié)度使釗守文聞其弟守光幽其父，集將吏大哭曰：「不意吾家生此梟獍！〔梟，堅(jiān)堯翻，不孝鳥也，食母；獍，讀如鏡。破獍，惡獸也，食父。〕吾生不如死，誓與諸君討之！「乃發(fā)兵擊守光，互有勝負(fù)。
天雄節(jié)度使王鄴王紹威謂其下曰：「守光以窘急歸國，〔窘，巨隕翻。謂上七月劉守光遣使請命也?！?/em>守文孤立無援，滄州可不戰(zhàn)服也。」乃遺守文書，〔遣，唯季翻。〕諭以禍福。守文亦恐梁乘虛襲其後，戊子，遣使請降，以子延祐為質(zhì)。帝拊手曰：「紹威折簡，勝十萬兵！」〔質(zhì)，音致。折，之舌翻?！?/em>加守文中書令，撫納之。
46初，帝在藩鎮(zhèn)，用法嚴(yán)，將校有戰(zhàn)沒者，所部兵悉斬之，謂之跋隊(duì)斬，〔將，即亮翻。校，戶教翻。跋，卜末翻，又蒲末翻?！?/em>士卒失主將者，多亡逸不敢歸。帝乃命凡軍士皆文其面以記軍號。軍士或思鄉(xiāng)里逃去，關(guān)津輒執(zhí)之〔關(guān)，往來必由之要處；津，濟(jì)度必由之要處。〕送所屬，無不死者，其鄉(xiāng)里亦不敢容。由是亡者皆聚山澤為盜，大為州縣之患。壬寅，詔赦其罪，自今雖文面亦聽還鄉(xiāng)里。盜減什七八。
47淮南右都押牙米志誠等將兵渡淮襲穎州，克其外郭。刺史張實(shí)據(jù)子城拒守。
48晉王命李存璋攻晉州，以分上黨兵勢。十二月，壬戌，詔河中、陝州發(fā)兵救之。〔陝，失冉翻?！?/em>
50丁卯，晉兵寇洺州。〔此救潞州之遊兵也?！?/em>
51淮南兵攻信州，刺史危仔倡求救於吳越。〔危全諷以仔倡守信州之地。仔，子之翻。倡，音昌，又尺亮翻?！?/em>
二年（戊辰、九〇八）
1春，正月，癸酉朔，蜀主登興義樓。有僧抉一目以獻(xiàn)，蜀主命飯僧萬人以報之。〔抉，於決翻。飯，扶晚翻?！?/em>翰林學(xué)士張格曰：「小人無故自殘，赦其罪已幸矣，不宜復(fù)崇獎以敗風(fēng)俗?！?em>〔復(fù)，扶又翻。敗，補(bǔ)邁翻?！?/em>蜀主乃止。
2丁丑，蜀以韋莊為門下侍郎、同平章事。
3辛巳，蜀主祀南郊；壬午，大赦，改元武成。
4晉王疽發(fā)於首，病篤。周德威等退屯亂柳。〔亂柳在潞州屯留縣界?！?/em>晉王命其弟內(nèi)外蕃漢都知兵馬使，振武節(jié)度使克寧、監(jiān)軍張承業(yè)、大將李存璋、吳琪、〔琪，居勇翻?！?/em>掌書記盧質(zhì)立其子晉州刺史存勗為嗣，〔考異曰：五代史闕文：「世傳武皇臨甍，以三矢付莊宗曰：『一矢討劉仁恭，汝不先下幽州，河南未可圖也。一矢擊栔丹，且曰阿保機(jī)與吾把臂而盟，結(jié)為兄弟，誓復(fù)唐家社稷，今背約附梁，汝必伐之。一矢滅朱溫。汝能成善志，死無恨矣！』莊宗藏三矢于武皇廟庭。及討劉仁恭，命幕吏以少牢告廟，請一矢，盛以錦囊，使親將負(fù)之以為前驅(qū)。凱族之日，隨俘馘納矢于太廟。伐契丹，滅朱氏，亦如之?！拱崔凳菲醯鳎骸盖f宗初嗣位亦遣使告哀，賂以金繒，求騎軍以救潞州。契丹答其使曰：『我與先王為兄弟，兒即吾兒也，寧有父不助子邪！』許出師，會潞平而止?！箯V本：「劉守光為守文所攻，屢求救於晉，晉王遣將部兵五千救之?！谷粍t於時莊宗未與契丹及守光為仇也。此蓋後人因莊宗成功，撰此事以誇其英武耳。余按晉王實(shí)怨燕與契目，垂沒以屬莊宗，容有此理。莊宗之告哀於阿保機(jī)與遣兵救劉守光，此兵法所謂「將欲取之、必固與之」也，其心忘父之治命哉！觀後來之事可見已。〕曰：「此子志氣遠(yuǎn)大，必能成吾事，爾曹善教導(dǎo)之！」辛卯，晉王謂存勗曰：「嗣昭厄於重圍，〔謂李嗣昭為梁兵圍於潞州也。重，直龍翻。〕吾不及見矣。俟葬畢，汝與德威輩速竭力救之！」又謂克寧等曰：「以亞子累汝！」〔累，良瑞翻。〕亞子，存勗小名也。言終而卒。〔年五十三。〕克寧綱紀(jì)軍府，中外無敢諠譁。
克寧久總兵柄，有次立之勢，〔兄死弟及，以長幼之次，有自立之勢。〕時上黨圍未解，軍中以存勗年少，多竊議者，人情忷忷。〔少，詩昭翻。忷，許勇翻?！?/em>存勗懼，以位讓克寧?？藢幵唬骸溉曦X嗣也，且有先王之命，誰敢違之！」將吏欲謁見存勗，〔見，賢遍翻?！?/em>存勗方哀哭未出。張承業(yè)入謂存勗曰：「大孝在不墜基業(yè)，多哭何為！」因扶存勗出，襲位為河?xùn)|節(jié)度使晉王。〔張承業(yè)之扶李存勗出嗣位，猶張昭之孫權(quán)也?！?/em>李克寧首帥諸將拜賀，〔帥，讀曰率?！?/em>王悉以軍府事委之。
以李存璋為河?xùn)|軍城使、馬步都虞候。先王之時，多寵借胡人及軍士，侵?jǐn)_市肆，〔先王，謂李克用?！?/em>存璋既領(lǐng)職，執(zhí)其尤暴橫者戮之，〔橫，戶孟翻。〕旬月間城中肅然。
5吳越王鏐遣兵攻淮南甘露鎮(zhèn)，以救信州。〔牽制淮南之兵，使之不得急攻危仔倡。〕
6蜀中書令王宗佶，於諸假子為最長，〔王宗佶本姓甘，王建為忠武軍卒，掠得之，養(yǎng)以為子；及長為將，數(shù)有功。長，知兩翻?！?/em>且恃其功，專權(quán)驕恣。唐道襲已為樞密使，宗售猶以名呼之；道襲心銜之而事之逾謹(jǐn)。宗佶多樹黨友，蜀主亦惡之〔惡，烏路翻。〕二月，甲辰，以宗佶為太師，罷政事。〔為王宗佶見殺張本。〕
7蜀以戶部侍郎張格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格為相，多迎合主意；有勝己者，必以計排去之。〔去，羌呂翻。為張格亂蜀張本?！?/em>
8初，晉王克用多養(yǎng)軍中壯士為子，寵遇如真子。及晉王存勗立，諸假子皆年長握兵，心怏怏不伏，〔長，知兩翻。怏，於兩翻?！?/em>或託疾不出，或見新王不拜。李克寧權(quán)位既重，人情多向之。假子李存顥陰說克寧曰：〔說，式芮翻；下同?！?/em>「兄終弟及，自古有之。〔殷人之制，兄終弟及。自周以來，父子相繼，未有能易之者也。李存顥以殷制動克寧耳?！?/em>以叔拜姪，於理安乎！天與不取，後悔無及！」克寧曰：「吾家世以慈孝聞天下，〔聞，音問?！?/em>先王之業(yè)茍有所歸，吾復(fù)何求！〔復(fù)，扶又翻?！?/em>汝勿妄言，我且斬汝！」克寧妻孟氏，素剛悍，〔悍，下罕翻，又侯旰翻?！?/em>諸假子各遣其事入說孟氏，〔李克用義兒百餘人必不盡然，獨(dú)存顥等為此耳。史概言之曰諸假子?！?/em>孟氏以為然，且慮語泄及禍，數(shù)以迫克寧。克寧性怯，朝夕惑於眾言，心不能無動；又與張承業(yè)、李存璋相失，數(shù)誚讓之；〔數(shù)，所角翻。誚，才笑翻。〕又因事擅殺都虞候李存質(zhì)；又求領(lǐng)大同節(jié)度使，以蔚、朔、應(yīng)州為巡屬。〔唐末置應(yīng)州，領(lǐng)金堿、混（渾）源二縣。蔚，紆勿翻。〕晉王皆聽之。
李存顥等為克寧謀，因晉王過其第，〔為，于偽翻。過，音戈?！?/em>殺承業(yè)、存璋，奉克寧為節(jié)度使，舉河?xùn)|九州附于梁，〔河?xùn)|領(lǐng)并、遼、沁、汾、石、忻、代、嵐、憲九州。〕執(zhí)晉王及太夫人曹氏送大梁。太原人史敬鎔，少事晉王克用，居帳下，見親信，〔少，詩照翻?！?/em>克寧欲知府中陰事，召敬鎔，密以，謀告之。敬鎔陽許之，入告太夫人，太夫人大駭，召張承業(yè)，指晉王謂之曰：「先王把此兒臂授公等，如聞外間謀欲負(fù)之，但置吾母子有地，勿送大梁，自他不以累公?！?em>〔累，力瑞翻?！?/em>承業(yè)惶死曰：「老奴以死奉先王之命，此何言也！」晉王以克寧之謀告，且曰：「至親不可自相魚肉，吾茍避位，；則亂不作矣。」承業(yè)曰：「克寧欲投大王母子於虎口，不除之豈有全理！」乃召李存璋、吳琪及假子李存敬、長直軍使朱守殷，使陰為之備。壬戌，置酒會諸將於府舍，伏甲執(zhí)克寧、存顥於座。晉王流涕數(shù)之曰：「數(shù)，所具翻?！场竷簳谝攒姼屖甯?，叔父不取。今事已定，柰何復(fù)為此謀，〔復(fù)，扶又翻；下同。〕忍以吾母子遺仇讎乎！」〔遺，唯季翻。仇讎，謂梁也。〕克寧曰：「此皆讒人交構(gòu)，夫復(fù)何言！」是日，殺克寧及存顥。〔李克寧之奉存勗，初焉非不忠順，其後外搖於讒口，內(nèi)溺於悍妻，以至變節(jié)而殺其身。地親而屬尊者，居主少國疑之時，可不弁哉！〕
9癸亥，酖殺濟(jì)陰王於曹州，追諡曰唐哀皇帝。〔年十七，葬于濟(jì)陰縣之定陶鄉(xiāng)。濟(jì)，子禮翻。〕
10甲子，蜀兵入歸州，〔歸州，荊南巡屬。不地曰入，言入之而不能有其地?！?/em>執(zhí)刺史張瑭。
11辛未，以韓建為侍中，兼建昌宮使。
12李思安等攻潞州，久不下，士卒疲弊，多逃亡。晉兵猶屯余吾寨，〔前漢書地理志，上黨郡有余吾縣。章懷太子賢曰：余吾故城在潞州屯留縣西北。〕帝疑晉王克用詐死，欲召兵還，恐晉人躡之，乃議自至澤州應(yīng)接歸師，且召匡國節(jié)度使劉知俊將兵趣澤州。〔趣，七喻翻?！?/em>三月，壬申朔，帝發(fā)大梁；丁丑，次澤州。辛巳，劉知俊至。壬午，以知俊為潞州行營招討使。
13癸巳，門下侍郎、同平章事張文蔚卒。〔蔚，紆勿翻?！?/em>
14帝以李思安久無功，亡將校四十餘人，士卒以萬計，更閉壁自守，遣使召詣行在。甲午，削思安官爵，勒歸本貫充役；〔充役，使充齊民之役。〕斬監(jiān)押楊敏貞。
晉李嗣昭固守踰年，〔前年十二月，李嗣昭入潞州，去年五月唐懷貞始攻之；至夾寨破則是年五月也?！?/em>城中資用將竭，嗣昭登城宴諸將作樂。流矢中嗣昭足，〔矢中，竹仲翻?！?/em>嗣昭密拔之，座中皆不覺。〔李嗣昭登城宴樂，示敵以餘暇也；中矢而密拔之，所以安眾也。〕帝數(shù)遣使賜嗣昭詔，諭降之；〔數(shù)，所角翻?！?/em>嗣昭焚詔書，斬使者。
帝留澤州旬餘，欲召上黨兵還，遣使就與諸將議之。諸將以為李克用死，余吾兵且退，上黨孤城無援，請更留旬月以俟之。〔夾寨之?dāng)。艘?。?/em>帝從之，命增運(yùn)芻糧以饋其軍。劉知俊將精兵萬餘人擊晉軍，斬獲甚眾，〔劉佑俊之小捷，所以驕梁兵而殲之也。天之厭梁，於此可見?！?/em>表請自留攻上黨，車駕宜還京師。帝以關(guān)中空虛，慮岐人侵同華，〔岐人，謂李茂貞之兵?！?/em>命知俊休兵長子旬日，退屯晉州，俟五月歸鎮(zhèn)。
15蜀太師王宗售既罷相，怨望，陰畜養(yǎng)死士，謀作亂。〔畜，吁玉翻?！?/em>上表以為：「臣官預(yù)大臣，親則長子，〔長，知兩翻?！?/em>國家之事，休戚是同。今儲貳未定，必生厲階。陛下若以宗懿才堪繼承，宜早行冊禮，以臣為元帥，兼總六軍；儻以時迉艱難，宗懿沖幼，臣安敢持謙不當(dāng)重事！陛下既正位南面，軍旅之事宜委之臣下。臣請開元帥府，鑄六軍印，征戍徵發(fā)，臣委專行。太子視膳於晨昏，微臣握兵於環(huán)衛(wèi)，萬世基業(yè)，惟陛下裁之?！故裰髋?，隱忍未發(fā)，以問唐道襲，對曰：「宗售威望，內(nèi)外懾服，足以統(tǒng)御諸將?！故裰饕嬉芍＜汉?，宗售入見，〔見，賢遍翻?！?/em>辭色悖慢；〔悖，蒲內(nèi)翻，又蒲沒翻。〕蜀主諭之，宗售不退，蜀主不堪其忿，命衛(wèi)士撲殺之。〔撲，弼角翻。以華洪之得眾心，猶不免於禍，況甘售之驕?zhǔn)演p脫哉，其死宜矣。〕貶其黨御史中丞鄭騫為維州司戶，衛(wèi)尉少卿李鋼為汶川尉，〔鋼，古郎翻。汶川，漢綿虒地，晉置汶川縣，唐屬茂州。九域志，在州南一百里，玉壘山、石紐山皆在縣界。汶，讀曰岷。〕皆賜死於路。
16初，晉王克用卒，周德威握重兵在外，國人皆疑之。晉王存勗召德威使引兵還。〔還，從宣翻，又如字?！?/em>夏，四月，辛丑朔，德威至?xí)x陽，留兵城外，獨(dú)徒步而入，伏先王柩，哭極哀；退，謁嗣王，禮甚恭。眾心由是釋然。〔史言周德威臨敵勇而事上敬?！?/em>
17癸卯，門下侍郎、同平章事楊涉罷為右僕射；以吏部侍郎于兢為中書侍郎，翰林學(xué)士承旨張策為刑部侍郎，並同平章事。兢，琮之兄子也。〔于琮，見唐宣紀(jì)、僖紀(jì)。〕
18夾寨奏余吾晉兵已弔去，帝以援兵不能復(fù)來，〔復(fù)，扶又翻；下同。〕潞州必可取，丙午，自澤州南還；壬子，至大梁。梁兵在夾寨者亦不復(fù)設(shè)備。〔兵不可以無備也，有備無患。今梁之為兵也，主驕於上，將惰於下，其敗宣矣?！?/em>晉王與諸將謀曰：「上黨，河?xùn)|之藩蔽，無上黨，是無河?xùn)|也。〔潞州，上黨郡?！?/em>且朱溫所憚?wù)擢?dú)先王耳，聞吾新立，以為童子未閑軍旅，〔閑，習(xí)也。〕必有驕怠之心。若間精兵倍道趣之〔趣，七喻翻；下同?！?/em>出其不意，破之必矣。取威定霸，〔左傳晉先軫之言?！?/em>在此一舉，不可失也！」張承業(yè)亦勸之徐行。乃遣承業(yè)及判官王緘乞師於鳳翔，〔岐王李茂貞據(jù)鳳翔。〕又遣使賂契丹王阿保機(jī)求騎兵。岐王衰老，兵弱財竭，竟不能應(yīng)。晉王大閱士卒，以前昭義節(jié)度使丁會為都招討使。〔丁會以潞州降晉，見二百六十四卷唐昭宣帝天祐三年?！?/em>甲子，帥周德威等發(fā)晉陽。〔帥，讀曰率?！?/em>
19淮南遣兵寇石首，〔唐武德四年分華容縣置石首縣，取縣北石首山而名，屬江陵府。九域志在府東南二百里。孫鑑曰：自安陸至竟陵，兩驛皆平地，南至大江，並無丘陵之阻；渡江至石首，始有淺山。謂之竟陵，陵至此而竟；謂之石首，石至此而首也?！?/em>襄州兵敗之於瀺港。〔瀺，士咸翻。敗，補(bǔ)邁翻；下同?！?/em>又遣其將李厚將水軍萬五千趣荊南，高季昌逆戰(zhàn)，敗之於馬頭。〔荊南治江陵，在江北；南岸曰馬頭岸，正對沙市?！?/em>
20己巳，晉王軍于黃碾，距上黨四十五里。〔黃碾村在潞州潞城縣。碾，紐善翻。〕五月，辛未朔，晉王伏兵三垂岡下，〔三垂岡在屯留縣東南?！?/em>詰旦大霧，〔詰，去吉翻。〕進(jìn)兵直抵夾寨。梁軍無斥候，不意晉兵之至，將士尚未起，軍中驚擾。晉王命周德威、李嗣源分兵為二道，德威攻西北隅，嗣源攻東北隅，填塹燒寨，鼓譟而入。梁兵大潰，南走，招討使符道昭馬倒，為晉人所殺；失亡將校士卒以萬計，〔校，戶教翻?！?/em>委棄資糧、器械山積。
周德威等至城下，呼李嗣昭曰：「先王已甍，今王自來，破賊夾寨。賊已去矣，可開門！」嗣昭不信，曰：「此必為賊所得，使來誑我耳?！褂渲?。〔誑，居況翻。射，而亦翻?！?/em>左右止之，嗣昭曰：「王果來，可見乎﹖」王自往呼之。嗣昭見王白服，大慟幾絕，〔氣幾絕也。幾，居依翻?！?/em>城中皆哭，遂開門。初，德威與嗣昭有隙，晉王克用臨終謂晉王存勗曰：「進(jìn)通忠孝，吾愛之深。今不出重圍，〔重，直龍翻?！?/em>豈德威不忘舊怨邪！汝為吾以此意諭之。若潞圍不解，吾死不暝目?！?em>〔為，于偽翻。瞑，莫定翻，閉目也?！?/em>進(jìn)通，嗣昭小名也。晉王存勗以告德威，德威感泣，由是戢夾寨甚力；既與嗣昭相見，遂歡好如初。〔好，呼到翻?！?/em>
康懷貞以百餘騎自天井關(guān)遁歸。帝聞夾寨不守，大驚，既而歎曰：「生子當(dāng)如李亞子，克用為不亡矣！至如吾兒，豚犬耳！」詔所在安集散兵。
周德威、李存璋乖勝進(jìn)趣澤州，〔趣，七喻翻?！?/em>刺史王班素失人心，眾不為用。龍虎統(tǒng)軍牛存節(jié)自西都將兵應(yīng)接夾寨潰兵，〔龍虎軍即唐龍武軍號。梁受唐禪，改「武」為「虎」。王溥五代會要曰：開平元年，四月，改左、右長直為左、右龍虎軍。又梁以洛陽為西都?！?/em>至天井關(guān)，謂其眾曰：「澤州要害地，不可失也；雖無昭旨，當(dāng)救之?！贡娊圆挥?，曰：「晉人勝氣方銳，且眾寡不敵。」存節(jié)曰：「見危不救，非義也；畏敵強(qiáng)而避之，非勇也?！顾炫e策引眾而前。〔策，馬策也。〕至澤州，城中人已縱火諠譟，欲應(yīng)晉王，班閉牙城自守，存節(jié)至，乃定。〔考異曰：歐陽史云：「存節(jié)從康懷英攻潞州，為行營排練使，晉兵已破夾城，存節(jié)以餘兵歸，行至天井關(guān)，聞晉兵攻澤州而救之。」梁列傳：「澤州將陷，河南尹張宗爽召龍虎統(tǒng)軍牛存節(jié)謀之，存節(jié)帥本軍及右神武、羽林等軍往應(yīng)接上黨回師，至天井關(guān)，即引眾前救澤州?！罐凳芬嗤?。按存節(jié)若自夾城遁歸，則先過澤州，後至天井關(guān)，豈得己過而返救之也！今從梁列傳及薜史?！?/em>晉兵尋至，緣城穿地道攻之，存節(jié)晝夜拒戰(zhàn)，凡旬有三日；劉知俊自晉州引兵救之，〔先是命劉知俊休兵晉州。九域志：晉州東南至澤州三百一十里?！?/em>德威焚攻具，退保高平。〔高平，漢泫氏縣地，後魏置高平縣，唐屬澤州。九域志：在州東北八十三里?？籍愒唬呵f宗列傳朱溫傳云：「李存璋進(jìn)攻澤州，刺史王班棄城而去，澤、潞皆平?！菇癫蝗?。〕
晉王歸晉陽，休兵行賞，以周德威為振武節(jié)度使、同平章事。命州縣舉賢才，黜貪殘，寬租賦，撫孤窮，伸冤濫，禁姦盜，境內(nèi)大治。〔治，直吏翻?！?/em>以河?xùn)|地狹兵少，乃訓(xùn)練士卒，令騎兵不見敵無得乘馬；部分已定，無得相踰越，及留絕以避險；〔分，扶問翻。踰越，謂左軍不得越右軍，後部不得踰前部之類。留絕，謂軍行須聯(lián)屬，不得或留止而中絕，或避險而不整?！?/em>分道並進(jìn)，期會無得差晷刻，〔後期必斬，軍法也。晷，居洧翻，日量也。期以日中，日晷過中而不至則為差；餘以類推。晝、夜分百刻?！?/em>犯者必斬。故能兼山東，取河南，由士卒精整故也。
初，晉王克用平王行瑜，〔見二百六十卷唐昭宗乾寧二年?！?/em>唐昭宗許其承制封拜。時方鎮(zhèn)多行墨制，王恥與之同，每除吏必表聞。至是，晉王存勗始承制除吏。
晉王德張承業(yè)，〔德其除李克寧之難?！?/em>以兄事之，每至其第，升堂拜母，賜遺甚厚。〔遺，唯季翻。〕
潞州圍守歷年，士民凍餒死者太半，市里蕭條。李嗣昭勸課農(nóng)桑，寬租綏刑，數(shù)年之間，軍城完復(fù)。〔史究言李嗣昭鎮(zhèn)潞之績效。〕
21靜江節(jié)度使、同平章事李瓊卒，〔李瓊耳靜江，見二百六十二卷唐昭宗光化三年?！?/em>楚王殷以其弟永州刺史存知桂州事。
22壬申，更以許州忠武軍為匡國軍，同州匡國軍為忠武軍，陝州保義軍為鎮(zhèn)國軍。〔更，工衡翻。陝，失冉翻?！?/em>
23乙亥，楚兵寇鄂州，淮南所署知州秦裴擊破之。
24淮南左牙指揮使張顥、右牙指揮使徐溫專制軍政，弘農(nóng)威王心不能平，〔楊渥諡威王。〕欲去之而未能。〔去，羌呂翻。〕二人不自安，共謀弒王，分其地以臣於梁。戊寅，顥遣其黨紀(jì)祥等弒王於寢室，〔考異曰：吳錄：「顥使紀(jì)祥、陳暉、黎璠、孫殷等執(zhí)渥于寢室，弒之?！共谎孕鞙?，蓋徐鉉為溫諱耳。薜史因之。而江南別錄有獨(dú)用左衙兵事。歐陽史云：「溫、顥共遣盜殺渥，約分其地以臣於梁?！拱礈嘏c顥分掌牙兵，溫若不同謀，顥必不敢獨(dú)弒渥。今從江南別錄。十國紀(jì)年：「張顥欲稱淮南留後，送款於梁，以淮南易蔡州節(jié)制。徐溫曰：『揚(yáng)州距汴州往返僅三千里，軍府踰月無主必亂，不若有所立，然後圖之?！弧拱搭椃Q留後，則有主矣。今不取。〕詐云暴薨。〔年二十三?！?/em>
己卯，顥集將吏於府庭，夾道及庭中堂上各列白刃，令諸將悉去衛(wèi)從然後入。〔去，羌呂翻。從，才用翻。〕顥厲聲問曰：「嗣王已薨，軍府誰當(dāng)主之﹖」三問，莫應(yīng)，顥氣色益怒。幕僚嚴(yán)可求前密啟曰：「軍府至大，四境多虞，非公主之不可；然今日則恐太速?！诡椩唬骸负沃^速也﹖」可求曰：「劉威、陶雅、李遇、李簡〔劉威在廬州，陶雅在歙州，李李麫在常州。〕皆先王之等夷，公今自立，此曹肯為公下乎﹖不若立幼主輔之，諸將孰敢不從！」顥默然久之。可求因屏左右，〔屏，必郢翻，又卑正翻。〕急書一紙置袖中，麾同列詣使宅賀，〔節(jié)度使所居為使宅。賀者欲賀新君。使，疏吏翻?！?/em>眾莫測其所為；既至，可求跪讀之，乃太夫人史氏教也。〔按路振九國志，渥母史氏封武昌郡君，蓋渥嗣位後尊為太夫人。〕大要言：「先王創(chuàng)業(yè)艱難，〔此一段，凡言先王皆指楊行密?！?/em>嗣王不幸早世，隆演次當(dāng)立，諸將宜無負(fù)楊氏，善開導(dǎo)之?！罐o旨明切。顥氣色皆沮，以其義正，不敢奪，遂奉威王弟隆演稱淮南留後、東面諸道行營都統(tǒng)。〔楊隆演字鴻源，行密第二子。薜史及路振九國志皆以「隆演」為「渭」?！?/em>既罷，副都統(tǒng)朱瑾詣可求所居，曰：「瑾年十六七即棋戈躍馬，衝犯大敵，未嘗畏懾，〔懾，之涉翻?！?/em>今日對顥，不覺流汗，公面折之如無人；〔折，之舌翻?！?/em>乃知瑾匹夫之勇，不及公遠(yuǎn)矣。」因以兄事之。
顥以徐溫為浙西觀察使，鎮(zhèn)潤州。嚴(yán)可求說溫曰：「說，式芮翻；下同。〕「公拾牙兵而出外藩，顥必以弒君之罪歸公?！箿伢@曰：「然則柰何﹖」可求曰：「顥剛愎而暗於事，公能見聽，請為公圖之?！?em>〔愎，蒲逼翻。為，于偽翻?！?/em>時副使李承嗣〔李承嗣時為淮南行軍副使。〕參預(yù)軍府之政，可求又說承嗣曰：「顥兇威如此，今出徐於外，意不徒然，恐亦非公之利。」承嗣深然之。可求往見顥曰：「公出徐公於外，人恉言公欲奪其兵權(quán)而殺之，多言亦可畏也?！诡椩唬骸赣已烙?em>〔右牙者，以官稱徐溫?！?/em>非吾意也。業(yè)已行矣，〔事已成為業(yè)?！?/em>柰何﹖」可求曰：「止之易耳?！?em>〔易，以鼓翻?！?/em>明日，可求邀顥及承嗣俱詣溫，可求瞋目責(zé)溫曰：〔瞋，昌真翻。〕「古人不忘一飯之恩，況公楊氏宿將！今幼嗣初立，多事之時，乃求自安於外，可乎﹖」溫謝曰：「茍諸公見容，溫何敢自專！」由是不行。顥知可求陰附溫，夜，遣盜刺之；〔刺，七亦翻?！?/em>可求知不免，請為書辭府主。〔府主，謂隆演也?！?/em>盜執(zhí)刀臨之，可求操筆無懼色；〔操，七刀翻?！?/em>盜能辨字，見其辭恉忠壯，曰：「公長者，〔長，知兩翻。〕吾不忍殺?！孤悠湄斠詮?fù)命，曰：「捕之不獲。」顥怒曰：「吾欲得可求首，何用財為！」
溫與可求謀誅顥，可求曰：「非鍾泰章不可?！固┱抡?，合肥人，時為左監(jiān)門衛(wèi)將軍。〔考異曰：吳紀(jì)作「鍾章」。十國紀(jì)年作「鍾奉章」，今從之?！?/em>溫使親將【章：十二行本「將」下有「彭城」二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em>翟虔告之。〔翟，直格翻，姓也?！?/em>泰章聞之喜，密結(jié)壯士三十人，夜，刺血相飲為誓；〔刺，七亦翻。飲，於禁翻?！?/em>丁亥旦，直入斬顥於牙堂，〔牙堂，左右牙指揮使治事之所?！?/em>并其親近。溫始暴顥弒君之罪，〔暴者，發(fā)露其罪，音如字。〕轘紀(jì)祥等於市。〔轘，音患，車裂也?！?/em>詣西宮白太夫人，〔廣陵西宮，楊行密妃史夫人居之。〕太夫人恐懼，大泣曰：「吾兒沖幼，禍難如此，〔難，乃旦翻。〕願保百口歸廬州，公之惠也！」溫曰：「張顥弒逆，不可不誅，夫人宜自安！」初，溫與顥謀弒威王，溫曰：「參用左、右牙兵，心必不一；不若獨(dú)用吾兵?！诡棽豢?，溫曰：「然則獨(dú)用公兵?！诡棌闹?。至是，窮治逆黨，皆左牙兵也，由是人以溫為實(shí)不知謀也。〔原情定罪，徐溫宜與張顥同科；而徐溫得免弒君之名，遂專吳國之政，殆天啟之也。治，直之翻?！?/em>隆演以溫為左、右牙都指揮使，軍府事咸取決焉。以嚴(yán)可求為揚(yáng)州司馬。
溫性沈毅，〔沈，持林翻?！?/em>自奉簡儉，雖不知書，使人讀獄訟之辭而決之，皆中情理。〔中，竹仲翻?！?/em>先是，張顥用事，〔先，悉薦翻?！?/em>刑罰酷濫，縱親兵剽奪市里。〔剽，匹妙翻。〕溫謂嚴(yán)可求曰：「大事已定，吾與公輩當(dāng)力行善政，使人解衣而寢耳?！鼓肆⒎ǘ龋麖?qiáng)暴，舉大綱，軍民安之。〔古人有言：「盜亦有道。」然盜貨者小盜也，盜國者大盜也。觀徐溫之盜國，斯言豈欺我哉！〕溫以軍旅委嚴(yán)可求，以財賦委支計官駱知祥，〔支計官，猶天臺度支郎之任也。〕皆稱其職，〔稱，尺證翻?！?/em>淮南謂之「嚴(yán)、駱」。
25己丑，契丹王阿保機(jī)遣使隨高頎入貢，〔高頎報使契丹見上年五月。〕且求冊命。〔九狄覘國勢而為去來，彼以梁為強(qiáng)，則其背晉宜矣。〕帝復(fù)遣司農(nóng)卿渾特〔復(fù)，扶又翻。渾特，人姓名。渾，戶昆翻，又戶本翻。〕賜以手詔，約共滅沙陀，乃行封冊。
26壬辰，夾寨諸將詣闕待罪，皆赦之。〔夾寨以辛未敗，壬辰諸將方詣闕待非，經(jīng)二十二日?！?/em>帝賞牛存節(jié)全澤州之功，以為六軍馬步都指揮使。
27雷彥恭引沅江環(huán)朗州以自守，〔沅水逕朗州城南，去城二十步。環(huán)，音宦?！?/em>秦彥暉頓兵月餘 不戰(zhàn)，彥恭守備稍懈；〔懈，古隘翻?！?/em>彥暉使裨將曹德昌帥壯士夜入自水寶，〔帥，讀曰率?！?/em>內(nèi)外舉火相應(yīng)，城中驚亂，彥暉鼓譟壞門而入，〔壞，音怪?！?/em>彥 恭輕舟奔廣陵。〔雷滿，唐僖宗中和元年據(jù)朗州，傳至彥恭而亡?？籍愒唬毫禾鎸?shí)錄云：「丁西，朗州軍前奉捷，彥恭沒溺于江?！菇駨募o(jì)年。〕彥暉虜其弟彥 雄，送于大梁?；茨弦詮┕楣?jié)度副使。先是，灃州刺史向緕與彥恭相表裹，至是亦降於楚，〔向緕亦以中和元年據(jù)灃州。〕楚始得灃、朗二州。〔其後破楚者亦灃、朗之兵也?！?/em>
28蜀主遣將將兵會岐兵五萬攻雍州，〔梁受禪，改京兆府為雍州大安府。雍，於用翻?！?/em>晉張承業(yè)亦將兵應(yīng)之。六月，壬寅，以劉知俊為西路行營都招討使以拒之。
29金吾上將軍王師範(fàn)家於洛陽，朱友寧之妻泣訴於帝曰：「陛下化家為國，宗族皆蒙榮寵。妾夫獨(dú)不幸，因不師範(fàn)叛逆，死於戰(zhàn)場；〔朱友寧死見二百六十四卷唐昭宗天復(fù)三年?！?/em>今仇讎猶在，妾誠痛之！」帝曰：「朕幾忘此賊！」〔幾，居依翻?！?/em>己酉，遣使就洛陽族之。使者先鑿阬於第側(cè)，乃宣敕告之；師範(fàn)盛陳宴具，與宗族列坐，謂使者曰：「死者人所不免，況有罪乎！予不欲使積尸長幼無予?！咕萍刃?，命自幼及長，引於阬中戮之，死者凡二百人。
30丙辰，劉知俊及佑國節(jié)度使王重師大破岐兵于幕谷，〔幕谷，即漢谷?！?/em>晉、蜀兵皆引歸。
31蜀立遂王宗懿為太子。〔為完懿不終張本。〕
32帝欲自將擊潞州，丁卯，詔會諸道兵。
33湖南判官高郁請聽民自采茶賣於北客，收其征以贍軍，楚王殷從之。秋，七月，殷奏於汴、荊、襄、唐、郢、復(fù)州置回圖務(wù)，〔回圖務(wù)，猶今之回易場也?！?/em>運(yùn)茶於河南、北，賣之以易繒纊、戰(zhàn)馬而歸，〔繒，慈陵翻。纊，苦謗翻?！?/em>仍歲貢茶二十五萬斤，詔許之。湖南由是富贍。
34壬申，淮南將吏請於李儼，承劉授楊隆演淮南節(jié)度使、東面諸道行營都統(tǒng)、同平章事、弘農(nóng)王。〔李儼承制事始二百六十三卷唐昭宗天復(fù)二年?！?/em>
鍾泰章賞薄，〔殺張顥之賞也?！?/em>泰章未嘗自言；後踰年，因醉與諸將爭言而及之?；蚋嫘鞙?，以泰章怨望，請誅之，溫曰：「是吾過也?！刮諡槌荽淌贰?/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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