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紀(jì)六十〔起屠維作噩（己酉），盡昭陽赤奮若（癸丑），凡五年?！?/em>
文宗元聖昭獻(xiàn)孝皇帝上之下
太和三年（己酉、八二九）
1春，正月，辛巳，武昌節(jié)度使牛僧孺入朝。
2戊子，立子永為魯王。
3李宗閔引薦牛僧孺；辛卯，以僧孺為兵部尚書、同平章事。於是二人相與排擯李德裕之黨，〔排，擠也。擯，斥也?！?/em>稍稍逐之。
4南詔之寇成都也，詔山南西道發(fā)兵救之，〔事見上年?！?/em>興元兵少，〔山南西道節(jié)度，治興元府?！?/em>節(jié)度使李絳募兵千人赴之，未至，蠻退而還。〔還，從宣翻，又如字。〕
興元兵有常額，詔新募兵悉罷之。二月，乙卯，絳悉召新軍，諭以詔旨而遣之，仍賜以廩麥，皆怏怏而退。〔怏，於兩翻?！?/em>往辭監(jiān)軍，監(jiān)軍楊叔元素惡絳不奉己，以賜物薄激之。眾怒，大譟，掠庫兵，趨使牙。〔惡，烏露翻。趣，七喻翻。節(jié)度使所居為使宅，治事之所為使牙。使，疏吏翻?！?/em>絳方與僚佐宴，不為備，走登北城?；騽窨P而出，〔縋，馳偽翻。〕絳曰：「吾為元帥，豈可逃去！」麾推官趙存約令去。存約曰：「存約受明公知，何可茍免！」牙將王景延與賊力戰(zhàn)死，絳、存約及觀察判官薛齊皆為亂兵所害，賊遂屠絳家。〔考異曰：新傳曰：「楊叔元素疾絳，遣人迎說軍士曰：『將收募直，而還為民?！皇拷耘俗Y而入劫庫兵。絳方宴，不設(shè)備，遂握節(jié)登陴。或言縋城可以免，絳不從，遂遇害?！箤?shí)錄：「絳召諸卒，以詔旨諭而遣之，發(fā)廩麥以賞眾，皆怏怏而退。出壘門，眾有請辭監(jiān)軍者，而監(jiān)軍楊叔元貪財(cái)怙寵，素怨絳之不奉己，與絳為隙久矣，至是因以賞薄激之。散卒遂作亂。」今從之?！?/em>
戊午，叔元奏絳收新軍募直以致亂。庚申，以尚書右丞溫造為山南西道節(jié)度使。是時(shí)，三省官上疏共論李絳之冤；諫議大夫孔敏行具呈叔元激怒亂兵，上始悟。
5三月，乙亥朔，以刑部尚書柳公綽為河?xùn)|節(jié)度使。先是，回鶻入貢及互市，〔先，悉薦翻?！?/em>所過恐其為變，常嚴(yán)兵迎送防衛(wèi)之。公綽至鎮(zhèn)，回鶻遣梅錄李暢以馬萬匹互市，公綽但遣牙將單騎迎勞於境，〔勞，力到翻?！?/em>至則大闢牙門，受其禮謁。暢感泣，戒其下，在路不敢馳獵，無所侵?jǐn)_。
陘北沙陀素驍勇，〔沙陀保神武川，在陘嶺之北。陘，音刑。〕為九姓、六州胡所畏伏。公綽奏以其酋長朱邪執(zhí)宜為陰山都督、代北行營招撫使，使居雲(yún)、朔塞下，捍禦北邊。執(zhí)宜與諸酋長入謁，公綽與之宴。執(zhí)宜神彩嚴(yán)整，進(jìn)退有禮，公綽謂僚佐曰：「執(zhí)宜外嚴(yán)而內(nèi)寬，言徐而理當(dāng)，〔酋，慈由翻。長，知兩翻。邪，讀曰耶。當(dāng)，耶浪翻?！?/em>福祿人也。」執(zhí)宜毌妻入見，公綽使夫人與之飲酒，饋遺之。〔見，賢遍翻。遺，唯季翻?！?/em>執(zhí)宜感恩，為之盡力。〔為，于偽翻。〕塞下舊有廢府十一，〔舊書作「廢柵」，當(dāng)從之，蓋考之唐志，雲(yún)、朔塞下無十一府也?！?/em>執(zhí)宜脩之，使其部落三千人分守之，自是雜虜不敢犯塞。〔雜虜，謂退渾、回鶻、韃靼、奚、室韋之屬。〕
6溫造行至褒城，〔褒城，漢褒中縣，唐屬興元府。九域志：褒城，在府西北四十五里?！?/em>遇興元都將衛(wèi)志忠征蠻歸，造密與之謀誅亂者，以其兵八百人為牙隊(duì)，五百人為前軍，入府，分守諸門。己卯，造視事，饗將士於牙門，造曰：「吾欲問新軍去留之意，宜悉使來前?！辜葎趩?，〔勞，力到翻。〕命坐，行酒。志忠密以牙兵圍之，既合，唱「殺！」〔圍既合，唱聲曰「殺！」眾應(yīng)聲而進(jìn)，殺之?！?/em>新軍八百餘人皆死。楊叔元起，擁造靴求生，造命囚之。其手殺絳者，斬之百段，餘皆斬首，投尸漢水，以百首祭李絳，三十首祭死事者，具事以聞。己丑，流楊叔元於康州。〔康州，漢端溪縣地，武德四年置南康州，貞觀十二年去「南」字；至京師五千七百五十里?！?/em>
7癸卯，加淮南節(jié)度使段文昌同平章事、為荊南節(jié)度使。
8奚寇幽州，夏，四月，丁未，盧龍節(jié)度使李載義擊破之；辛酉，擒其王茹羯以獻(xiàn)。〔羯，居列翻?！?/em>
9裴度以高年多疾，懇辭機(jī)政。六月，丁未，以度為司徒、平章軍國重事，〔平章軍國重事者，平章大事，不復(fù)煩以細(xì)務(wù)，與同平章事之官不同?？籍愒唬簩殨讯甓热胂啵瑫r(shí)猶守司空，自後未嘗遷官。至此，實(shí)錄直言司徒裴度。按制辭云：「遷秩上公，式是殊寵?！褂衷疲骸敢似涫踪潤C(jī)衡，弘敷教典?！股w此時(shí)方遷司徒。實(shí)錄先云「司徒裴度」，誤也?！?/em>俟疾損，三五日一入中書。〔疾損，猶言疾減也?！?/em>
上患宦者強(qiáng)盛，憲宗、敬宗弒逆之黨猶有在左右者；中尉王守澄尤專橫，〔橫，戶孟翻?！?/em>招權(quán)納賄，上不能制。嘗密與翰林學(xué)士宋錫言之，申錫請漸除其偪。〔欲以漸去其威權(quán)偪上者。偪，音逼。〕上以申錫沉厚忠謹(jǐn)，可倚以事，擢為尚書右丞；七月，癸未，以申錫同平章事。〔疑則勿任，任則勿疑，文宗為負(fù)宋申錫矣。為申錫貶逐張本。〕
10初，裴度征淮西，〔謂元和討吳元濟(jì)時(shí)也?！?/em>奏李宗閔為觀察判官，由是漸獲進(jìn)用。至是，怨度薦李德裕，因其謝病，九月，壬午，以度兼侍中，充山南東道節(jié)度使。
11西川節(jié)度使郭釗以矣求代，冬，十月，戊申，以義成節(jié)度使李德裕為西川節(jié)度使。
蜀自南詔入寇，一方殘弊，郭釗多病，未暇完補(bǔ)。德裕至鎮(zhèn)，作籌邊樓，圖蜀地形，南入南詔，西達(dá)吐蕃。日召老於軍旅、習(xí)邊事者，雖走卒蠻夷無所間，〔蜀自清溪關(guān)則南入南詔，踰西山則西達(dá)吐蕃。間，古莧翻。〕訪以山川、城邑、道路險(xiǎn)易，廣狹遠(yuǎn)近，〔易，以豉翻?！?/em>未踰月，皆若身嘗涉歷。
上命德裕脩塞清溪關(guān)以斷南詔入寇之路，〔塞，悉則翻；下同。斷，音短?！?/em>或無土，則以石壘之。德裕上言：「通蠻細(xì)路至多，不可塞，惟重兵鎮(zhèn)守，可保無虞；但黎、雅以來得萬人，成都得二萬人，精加訓(xùn)練，則蠻不敢動矣。邊兵又不宜多，須力可臨制。崔旰之殺郭英乂，〔見二百二十四卷代宗永泰元年?！?/em>張朏之逐張延賞，〔見二百二十九卷德宗建中四年?！?/em>皆鎮(zhèn)兵也?！箷r(shí)北兵皆歸本道，惟河中、陳許三千人在成都，有詔來年三月亦歸，蜀人忷懼。〔忷，許拱翻?！?/em>德裕奏乞鄭滑五百人、陳許千人以鎮(zhèn)蜀；且言：「蜀兵脆弱，新蠻寇所困，皆破膽，不堪征戍。〔戰(zhàn)勝之威，士氣百倍，敗兵之卒，沒世不復(fù)，正謂此也。脆，此芮翻。〕若北兵盡歸，則與杜元穎時(shí)無異，蜀不可保?？肿h者云蜀經(jīng)蠻寇以來，已自增兵，曏者蠻寇已逼，元穎始募市人為兵，得三千餘人，徒有其數(shù)，實(shí)不可用。郭釗募北兵僅得百餘人，臣復(fù)召募得二百餘人，〔復(fù)，扶又翻。〕此外皆元穎舊兵也?？肿h者又聞一夫當(dāng)關(guān)之說，〔一夫當(dāng)關(guān)，萬夫莫前，前人所以言蜀之險(xiǎn)也?！?/em>以為清溪可塞，臣訪之蜀中老將，清溪之旁，大路有三，自餘小徑無數(shù)，皆東蠻臨時(shí)為之開通，〔勿鄧、豐琶、兩林，皆東蠻也。為，于偽翻?！?/em>若言可塞，則是欺罔朝廷。要須大度水北更築一城，迤邐接黎州，〔九域志：黎州南至大度河一百里。宋白曰：黎州，古沉黎地。迤，以爾翻。邐，力紙翻?！?/em>以大兵守之方 可。況聞南詔以所掠蜀人二千及金帛賂遺吐蕃，〔遺，唯季翻?！?/em>若使二虜知蜀虛實(shí)，連兵入寇，誠可深憂。其朝臣建言者，蓋由禍不在身，望人責(zé)一狀，留入堂 案，〔堂，謂政事堂。案，文案也?！?/em>他日敗事，不可令臣獨(dú)當(dāng)國憲。」〔憲，法也。敗，補(bǔ)邁翻?！?/em>朝廷皆從其請。德裕乃練士卒，葺堡鄣，積糧儲以備邊，蜀人 粗安。
12是歲，勃海宣王仁秀卒，子新德早死，孫彝震立，改元咸和。
五年（辛亥、八三一）
1春，正月，丁巳，賜滄、齊、德節(jié)度名義昌軍。〔張孝忠以程日華為滄州刺史。朱滔之亂，滄、定隔絕，日華以滄州自通於朝廷。貞元三年，以日華為橫 海軍節(jié)度，領(lǐng)滄、景二州。元和十三年，王承宗獻(xiàn)德、棣二州，而橫海軍領(lǐng)滄、景、德、棣四州；長慶元年，省景州；明年，復(fù)領(lǐng)景州；太和元年，增領(lǐng)齊州；明 年，以棣州隸淄青、平盧節(jié)度；又明年，罷橫海節(jié)度，更置齊德節(jié)度；尋平李同捷，得滄州，更號滄、齊、德節(jié)度；是年，賜號義昌軍?！?/em>
2庚申，盧龍監(jiān)軍奏李載義與敕使宴於毬場後院，副兵馬使楊志誠與其徒呼噪作亂，載義與子正元奔易州；志誠又殺莫州刺史張慶初。〔宋白曰：幽州，南至莫州二百八十里?！?/em>上召宰相謀之，牛僧孺曰：「范陽自安、史以來，非國所有，劉總蹔獻(xiàn)其地，〔事見二百四十一卷穆宗長慶元年?！?/em>朝廷費(fèi)錢八十萬緡而無絲毫所獲。今日志誠得之，猶前日載義得之也；〔敬宗寶曆二年，李載義得范陽，事見上卷。〕因而撫之，使捍北狄，不必計(jì)其逆順?！股蠌闹?。載義自易州赴京師，上以載義有平滄景之功，〔平滄、景見上三年。〕且事朝廷恭順；二月，壬辰，以載義為太保，同平章事如故。以楊志誠為盧龍留後。
臣光曰：昔者聖人順天理、察人情，知齊民之莫能相治也，〔治，直之翻；下同?！?/em>故置師長以正之；知群臣之莫能相也，故建諸侯以制之；知列國之莫能相服也，故立天子下以統(tǒng)之。〔自師長而上至天子，則所謂師長者，近民之官也。長，知丈翻?！?/em>天子之於萬國，能褒善而黜惡，抑強(qiáng)而扶弱，撫服而懲違，禁暴而誅亂，然後發(fā)號施令而四海之內(nèi)莫不率從也。〔率，循也。從，順也。一曰：相率而從上之令也?！?/em>詩曰：「勉勉我王，綱紀(jì)四方?！?em>〔詩大雅棫樸之辭?！?/em>載義藩屏大臣，〔屏，必郢翻?！?/em>有功於國，無罪而志誠逐之，此天子所宜治也。若一無所問，因以其土田爵位授之，則是將帥之廢置殺生皆出於士卒之手，天子雖在上，何為哉！國家之有方鎮(zhèn)，豈專利其財(cái)賦而已乎！如僧孺之言，姑息偷安之術(shù)耳，豈宰相佐天子御天下之道哉！
3新羅王彥昇卒，子景徽立。
4上與宋申錫謀誅宦官，申錫引吏部侍郎王璠為京兆尹，以密旨諭之。璠泄其謀，〔璠，孚袁翻?？籍愒唬喊磁f璠傳：去年七月為京兆尹，十二月遷左丞。故申錫得罪時(shí)，京兆尹乃崔琯也?！?/em>鄭注、王守澄知之，陰為之備。
上弟漳王湊賢，有人望，注令神策都虞候豆盧著誣告申錫謀立漳王。戊戌，守澄奏之，上以為信然，甚怒。〔漳王固上之所忌，因其所忌而讒間之，此宋申錫之所以不免於罪也。〕守澄欲即遣二百騎屠申鍚家，飛龍使馬存亮固爭曰：「如此，則京城自亂矣！宜召他相與議其事。」〔以馬存亮定張韶之難及爭宋申錫之事觀之，則溫公之取存亮，固不特一事也。飛龍使，掌飛龍貛?！?/em>守澄乃止。
是日，旬休，〔一月三旬，遇旬則下直而休沐，謂之旬休，今謂之旬 假是也?！?/em>遣中使悉召宰相至中書東門。中使曰：「所召無宋公名?！股赍a知獲罪，望延英，以笏扣頭而退。〔按閣本大明宮圖：中書省與延英殿，其間僅隔殿中外 院、殿中內(nèi)院耳?！?/em>宰相至延英，上示以守澄所奏，相顧愕眙。〔眙，丑吏翻?！?/em>上命守澄捕豆盧著所告十六宅宮市品官晏敬則及申錫親事王師文等，於禁中鞫之；〔親事，常在左右者。今宰執(zhí)侍從，猶有親事官。〕師文亡命。三月，庚子，申錫罷為右庶子。自宰相大臣無敢顯言其冤者，獨(dú)京兆尹崔琯、大理卿王正雅連上疏請出內(nèi)獄付外廷覈實(shí)，〔鞫於禁中，故曰內(nèi)獄。〕由是獄稍緩。正雅，翃之子也。〔王翃，見德宗紀(jì)?！?/em>晏敬則等自誣服，稱申錫遣王師文達(dá)意於王，結(jié)異日之知。
獄成，壬寅，上悉召師保以下及臺省府寺大臣面詢之。午際，〔午際，方交午漏初刻，非正午時(shí)也?！?/em>左常侍崔玄亮、給事中李固言、諫議大夫王質(zhì)、補(bǔ)闕盧鈞、舒元褒、蔣係、裴休、韋溫等復(fù)請對於延英，〔復(fù)，扶又翻；下同?！?/em>乞以獄事付外覆按。上曰：「吾已與大臣議之矣?！箤仪仓?，不退。玄亮叩頭流涕曰：「殺一匹夫猶不可不重慎，況宰相乎！」上意稍解，曰：「當(dāng)更與宰相議之?！鼓藦?fù)召宰相入，牛僧孺曰：「人臣不過宰相，今申錫已為宰相，假使如所謀，復(fù)與【章：十二行本「與」作「欲」；乙十一行本同；張校同，云無註本作「欲」?！?/em>何求！申錫殆不至此！」鄭注恐覆按詐覺，乃勸守澄請止行貶黜。癸卯，貶漳王湊為巢縣公，宋申錫為開州司馬。存亮即日請致仕。〔「存亮」之上，更有一「馬」字，姓名較明白。按馬存亮自以知宋申錫之冤而不能救，惡王守澄之橫而不能退，即日乞身致事，雖宦者而有古人之風(fēng)?！?/em>玄亮，磁州人；質(zhì)，通五世孫；〔王通見一百七十九卷隋文帝仁壽三年；號文中子?！?/em>係，乂之子；〔蔣乂見二百三十五卷德宗貞元十三年?！?/em>元褒，江州人也。晏敬則等坐死及流竄者數(shù)十百人，申錫竟卒於貶所。
5夏，四月，己丑，以李載義為山南西道節(jié)度使，楊志誠為幽州節(jié)度使。
6五月，辛丑，上以太廟兩室破漏，踰年不葺，罰將作監(jiān)、度支判官、宗正卿俸；〔將作監(jiān)，掌土木工匠。度支，掌支調(diào)。宗正卿，掌太廟齋郎。宗廟不脩，故皆罰俸。俸，扶用翻?！?/em>亟命中使帥工徒，輟禁中營繕之材以葺之。〔帥，讀曰率。〕左補(bǔ)闕韋溫諫，以為：「國家置百官，各有所司，茍為墮曠，〔墮，讀曰隳?！?/em>宜黜其人，更擇能者代之。〔更，工衡翻。〕今曠官者止於罰俸，而憂軫所切即委內(nèi)臣，是以宗廟為陛下所私而百官皆為虛設(shè)也?！股仙破溲?，即追止中使，命有司葺之。
7 丙辰，西川節(jié)度使李德裕奏遣使詣南詔索所掠百姓，〔索，山客翻。前年寇蜀所掠者也?！?/em>得四千人而還。〔考異曰：德裕西南備邊錄曰：「南詔以所虜男女五千三 百六十四人歸于我。」舊傳曰：「又遺人入南詔求其所俘工匠，得僧、道、工巧四千餘人，復(fù)歸成都?！拱磳?shí)錄云「約四千人」，今從之?！?/em>
8秋，八月，戊寅，以陝虢觀察使崔郾為鄂岳觀察使。〔陝，式冉翻。郾，於幰翻?！?/em>鄂岳地囊山帶江，處百越、巴、蜀、荊、漢之會，〔處，昌呂翻。〕土多群盜，剽行舟，〔剽，匹妙翻。〕無老幼必盡殺乃已。郾至，訓(xùn)卒治兵，作蒙衝追討，〔蒙衝，戰(zhàn)船也。治，直之翻?！?/em>歲中，悉誅之。郾在陝，以寬仁為治，〔治直吏翻；下同?！?/em>或經(jīng)月不笞一人，及至鄂，嚴(yán)峻刑罰；或問其故，郾曰：「陝土瘠民貧，吾撫之不暇，尚恐其驚；鄂地險(xiǎn)民雜，夷俗慓狡為姦，〔慓，匹妙翻?！?/em>非用威刑，不能致治。〔治，直吏翻?！?/em>政貴知變，蓋謂此也?！?br />
9西川節(jié)度使李德裕奏：「蜀兵羸疾老弱者，從來終身不簡，臣命立五尺五寸之度，簡去四千四百餘人，〔簡，選也。去，羌呂翻?！?/em>復(fù)簡募少壯者千人以慰其心。〔復(fù)，扶又翻。少，詩照翻?！?/em>所募北兵已得千五百人，與土兵參居，〔參，倉含翻，間廁也?！?/em>轉(zhuǎn)相訓(xùn)習(xí)，日益精練。又，蜀工所作兵器，徒務(wù)華飾不堪用；臣今取工於別道以治之，無不堅(jiān)利?！?em>〔治，直之翻?！?/em>
九月，吐蕃維州副使悉怛謀請降，〔怛，當(dāng)割翻?！?/em>盡帥其眾奔成都；德裕遣行維州刺史虞藏儉將兵入據(jù)其城。庚申，具奏其狀，且言「欲遣生羌三千，燒十三橋，擣西戎腹心，可洗久恥是韋皋沒身恨不能致者也！」〔德宗之時(shí)，韋皋屢出兵攻維州，不能取?！?/em>事下尚書省，集百官議，〔下，戶嫁翻。〕皆請如德裕策。牛僧孺曰：「吐蕃之境，四面各萬里，失一維州，未能損其勢。比來脩好，約罷戍兵，〔比，毗至翻。好，呼到翻?？籍愒唬号f僧孺?zhèn)鬏d僧孺語曰：「今論董勃纔還，劉元鼎未至?！拱茨伦趯?shí)錄：「長慶二年八月，大理卿劉元鼎使吐蕃回。」文宗實(shí)錄：「太和六年三月，吐蕃遣論董勃藏入見，」不言元鼎再奉使。杜牧僧孺墓誌亦無董勃等名，蓋舊傳誤也?！?/em>中國禦戎，守信為上。彼若來責(zé)曰：『何事失信﹖』養(yǎng)馬蔚茹川，〔原州蕭關(guān)縣有蔚如水，水西即白草軍。蔚，紆勿翻?！?/em>上平?jīng)鲒妫?em>〔上，時(shí)掌翻。阪，音反?！?/em>萬騎綴回中，怒氣直辭，不三日至咸陽橋。此時(shí)西南數(shù)千里外，得百維州何所用之！徒棄誠信，有害無利。此匹夫所不為，況天子乎！」上以為然，詔德裕以其城歸吐蕃，執(zhí)悉怛謀及所與偕來者悉歸之。吐蕃盡誅之於境上，極其慘酷。德裕由是怨僧孺益深。〔為武宗朝李德裕追論維州事張本。〕
10冬，十月，戊寅，李德裕奏南詔寇巂州，陷三縣。〔巂，音髓。〕
六年（壬子、八三二）
1春，正月，壬子，詔以水旱降繫囚。群臣上尊號曰太和文武至德皇帝；右補(bǔ)闕韋溫上疏，以為：「今水旱為災(zāi)，恐非崇飾徽稱之時(shí)?！?em>〔稱，尺證翻?！?/em>上善之，辭不受。
2三月，辛丑，以武寧節(jié)度使王智興兼侍中，充忠武節(jié)度使；以邠寧節(jié)度使李聽為武寧節(jié)度使。
3回鶻昭禮可汗為其下所殺，從子胡特勒立。〔從，才用翻?？籍愒唬号f傳云：「七年三月，回鶻李義節(jié)等將譢馬到，且報(bào)可汗二月二十七日薨，已冊親弟薩特勒。廢朝三日?！菇駨男聜?。〕
4李聽之前鎮(zhèn)武寧也，有蒼頭為牙將；〔考新、舊書，李聽前此未嘗鎮(zhèn)武寧。竊意此蒼頭蓋從聽兄愿素鎮(zhèn)武寧，遂得為牙將也?！?/em>至是，聽先遣親吏至徐州慰勞將士，〔勞，力到翻。〕蒼頭不欲聽復(fù)來，說軍士〔復(fù)，扶又翻。說，式芮翻?！?/em>殺其親吏，臠食之。聽?wèi)?，以疾固辭。辛酉，以前忠武節(jié)度使高瑀為武寧節(jié)度使。
5夏，五月，甲辰，李聽裕奏脩邛崍關(guān)及移巂州理臺登城。〔邛崍關(guān)，或作邛峽關(guān)，誤也。邛崍關(guān)在雅州榮經(jīng)縣，所謂邛崍九折坂，王尊叱馭處也。祝穆曰：邛崍關(guān)在巂州北九十里。巂州先治越巂縣。宋白曰：越巂，漢邛都地。臺登，漢旄牛地。李心傳曰：邛崍關(guān)，近榮經(jīng)，去黎州六十里?！?/em>
6秋，七月，原王逵薨。〔逵，代宗子?！?/em>
7冬，十月，甲子，立魯王永為太子。初，上以晉王普，敬宗長子，性謹(jǐn)愿，欲以為嗣；會薨，〔晉王普，太和二年薨，見上卷。〕上痛惜之，故久不議建儲，至是始行之。
8十一月，乙卯，以荊南節(jié)度使段文昌為西川節(jié)度使。西川監(jiān)軍王踐言入知樞密，數(shù)為上言：〔數(shù)，所角翻。為，于偽翻?！?/em>「縛送悉怛謀以快虜心，絕後來降者，非計(jì)也?！股弦嗷谥?，尤中書侍郎、同平章事牛僧孺失策。附李德裕者因言「僧孺與德裕有隙，害其功?！股弦媸柚?。〔尤者，以為愆過也。疏者，情不相親也?！?/em>僧孺內(nèi)不自安，會上御延英，謂宰相曰：「天下何時(shí)當(dāng)太平，卿等亦有意於此乎！」〔責(zé)其尸位素餐，無佐理興化之心。〕僧孺對曰：「太平無象。今四夷不至交侵，百姓不至流散，雖非至理，〔至理，猶言至治也?！?/em>亦謂小康。〔康，安也。〕陛下若別求太平，非臣等所及?！雇?，謂同列曰：「主上責(zé)望如此，吾曹豈得久居此地乎！」因累表請罷。十二月，乙丑，以僧孺同平章事，充淮南節(jié)度使。
臣光曰：君明臣忠，上令下從，俊良在位，佞邪黜遠(yuǎn)，禮修樂舉，刑清政平，姦宄消伏，〔宄，音軌?！?/em>兵革偃戢，諸侯順附，四夷懷服，【章：十二本「服」下有「時(shí)和年豐」四字；乙十一行本同；張校同，云無註本亦無。】家給人足，此太平之象也。于斯之時(shí)，閽寺專權(quán)，脅君於內(nèi)，弗能遠(yuǎn)也；〔遠(yuǎn)，于願翻?！?/em>藩鎮(zhèn)阻兵，陵慢于外，弗能制也；士卒殺逐主帥，拒命自立，弗能詰也；〔詰，起吉翻?！?/em>軍旅歲興，賦斂日急，〔斂，力贍翻?！?/em>骨血縱橫於原野，〔縱，子容翻?！?/em>杼軸空竭於里閭，而僧孺謂之太平，不亦誣乎！當(dāng)文宗求治之時(shí)，僧孺任居承弼，進(jìn)則偷安取容以竊位，退則欺君誣世以盜名，罪孰大焉！〔按書冏命，旦夕承弼厥辟，本不專指宰相。溫公取翊輔之義，遂以為宰相之任。又公以進(jìn)退之道責(zé)牛僧孺，亦有見於後之竊位盜名如僧孺者。治，直吏翻?！?/em>
9珍王誠薨。〔新書：「誠」作「諴」。諴，德宗子也?！?/em>
10昭義節(jié)度使劉從諫入朝。
11丁未，以前西川節(jié)度使李德裕為兵部尚書。
初，李宗閔與德裕有隙，〔事見二百四十一卷穆宗長慶元年?！?/em>及德裕還自西川，上注意甚厚，朝夕且為相，宗閔百方沮之不能。京兆尹杜悰，〔沮，在呂翻。悰，徂宗翻?！?/em>宗閔黨也，嘗詣宗閔，見其有憂色，曰：「得非以大戎乎﹖」〔兵部掌戎政，尚書其長也。故悰隱語謂之大戎?！?/em>宗閔曰：「然。何以相救﹖」悰曰：「悰有一策，可平宿憾，恐公不能用?！棺陂h曰：「何如﹖」悰曰：「德裕有文學(xué)而不由科第，常用此為慊慊，〔慊，苦簟翻。慊慊，不快之意。〕若使之知舉，必喜矣?！?em>〔知舉，知貢舉也?！?/em>宗閔默然有間，曰：〔間，如字。〕「更思其次?！箰浽唬骸覆粍t用為御史大夫?！?em>〔不，讀曰否。〕宗閔曰：「此則可矣?！箰浽偃c約，乃詣德裕。德裕迎揖曰：「公何為訪此寂寥﹖」悰曰：「靖安相公令悰達(dá)意，〔李宗閔蓋居靖安坊，因以稱之；如後劉崇望居光德坊，呼為光德劉公之類。〕即以大夫之命告之?！沟略ｓ@喜泣下，曰：「此大門官，〔唐制：大朝會，御史大夫帥其屬正百官之班序，遲明列於兩觀，故以為大門官?！?/em>小子何足以當(dāng)之！」寄謝重沓。〔重，直龍翻?！?/em>宗閔復(fù)與給事楊虞卿謀之，〔復(fù)，扶又翻?！?/em>事遂中止。〔牛僧孺患失之心重，李德裕進(jìn)取之心銳，所謂楚則失矣，齊亦未為得也。〕虞卿，汝士之從弟也。〔楊汝士見二百四十一卷穆宗長慶元年。〕
七年（癸丑、八三三）
1春，正月， 甲午，加昭義節(jié)度使劉從諫同平章事，遣歸鎮(zhèn)。初，從諫以忠義自任，入朝，欲請他鎮(zhèn)；既至，見朝廷事柄不一，又士大夫多請託，心輕朝廷，〔考異曰：補(bǔ)國史 曰：「文宗朝，劉從諫朝覲，渥澤甚厚。自謂河朔近無比倫，頗矜臣節(jié)，文武百辟盡湊其門。從諫廣行金帛，賂諸權(quán)要，求登臺席，人情多可，相國李公固言獨(dú)無一 言。從諫欲市其歡，玉不可染，欲諛其意，水不可穿，門館不敢導(dǎo)其誠懇，遇休假，謁於私第，投誠瀝懇，至於再三。相公正色謂曰：『僕射先君以東平之功，鎮(zhèn)潞二十餘年。及即世之後，僕射擅領(lǐng)戎務(wù)，坐邀朝命。朝廷以先君動績，不絕賞延，任居蕃閫，位劇南宮，豈是恩澤降於等倫，欲以何事效忠報(bào)國！僕射若請邊陲一鎮(zhèn)，大展籌謀，拓境復(fù)疆，乃為勳業(yè)。朝廷豈不以袞職之重，命賞封功；區(qū)區(qū)躁求，一何容易！某比謂僕射英雄忠義，首冠蕃臣；今求佩相印，擁節(jié)旄，榮歸舊藩，亦河朔尋常倔強(qiáng)之臣所措履也，忠節(jié)安在，深為解 體?！粡闹G矍然禁口無辭，再拜趨出。然從諫厚賂倖臣，旬日間果以本官加平章事，遽辭歸鎮(zhèn)。宰相餞於郵亭，李相公謂曰：『相公少年昌盛，勉報(bào)國恩，幸望保 家，勿殃後嗣?！粡闹G以笏扣頭，灑淚而辭。及至本鎮(zhèn)，謂從事將校曰：『昨者入覲闕庭，遍觀朝德，唯李公峻直貞明，凜然可懼，真社稷之重臣也！』按固言此年未為相，其說妄也。今從實(shí)錄?！?/em>故歸而益驕。〔為劉從諫倔強(qiáng)張本?！?/em>
2徐州承王智興之後，士卒驕悖，節(jié)度使高瑀不能制；〔悖，蒲妹翻，又蒲沒翻?？籍愒唬憾拍辽洗尴喙珪唬骸父邇W射寬厚聞名，不能治軍事，舉動汗流，拜于堂下。」此蓋文士筆快耳，未必然也！〕上以為憂。甲寅，以嶺南節(jié)度使崔珙為武寧節(jié)度使。珙至鎮(zhèn)，寬猛適宜，徐人安之。珙，琯之弟也。〔崔琯，見上五年。珙，居竦翻?！?/em>
3二月，癸亥，加盧龍節(jié)度使、檢校工部尚書楊志誠檢校吏部尚書。進(jìn)奏官徐迪〔徐迪，盧龍進(jìn)奏官也。宋白曰：大曆十二年正月，敕諸道先置上都留後便宜，並改充諸道都知進(jìn)奏官?！?/em>詣宰相言：「軍中不識朝廷之制，唯知尚書改僕射為遷，不知工部改吏部為美，敕使往，恐不得出?！?em>〔晉、宋以來，以吏部尚書為大尚書，諸部尚書莫敢比焉。唐諸藩進(jìn)奏官豈不知之。徐迪敢詣宰相出是言者，直以下陵上替，無所忌憚耳。敕使不得出，言必將拘留之也?！?/em>辭氣甚慢，宰相不以為意。
4丙戌，以兵部尚書李德裕同平章事。德裕入謝，上與之論朋黨事，對曰：「方今朝士三分之一為朋黨。」時(shí)給事中楊虞卿與從兄中書舍人汝士、弟戶部郎中漢公、中書舍人張?jiān)颉⒔o事中蕭澣等善交結(jié)，依附權(quán)要，上千執(zhí)政，下?lián)嫌兴荆瑸槭咳饲蠊偌翱频?，無不如志，上聞而惡之，〔撓，奴高翻，又奴巧翻。為，于偽翻。惡，烏露翻。〕故與德裕言首及之； 德裕因得以排其所不悅者。〔昔人有評牛、李事者，謂德裕以燕伐燕，有味乎其言也。〕初，左散騎常侍張仲方嘗駁李吉甫諡，〔李吉甫薨，有司諡曰敬憲。度支郎 中張仲方駁其太優(yōu)，憲宗以是貶仲方，賜諡曰忠懿。宋白曰：唐制，諸職事官三品已上、散官二品已上身亡者，佐吏錄行狀申考功，責(zé)歷任勘校，下太常寺擬諡訖，復(fù)申考功，都堂集省官議定，然後奏聞。若蘊(yùn)德丘園，聲實(shí)明著，雖無官爵，亦奏賜諡先生。諡，神至翻?！?/em>及德裕為相，仲方稱疾不出。三月，壬辰，以仲方為賓客分司。
5楊志誠怒不得僕射，留官告使魏寶義并春衣使焦奉鸞、送奚，契丹使尹士恭；〔唐中世已後，凡藩鎮(zhèn)加官，率遣中使奉命，謂之官告使。焦奉鸞以賜春衣，尹士恭以送兩蕃使者，同時(shí)至幽州，故皆為所留。〕甲午，遣牙將王文穎來謝恩并讓官。丙申，復(fù)以告身并批答賜之，〔自唐以來，凡讓官者，皆有批答不允。復(fù)，扶又翻；下同。〕文穎不受而去。
6和王綺薨。〔綺，順宗子?！?/em>
7庚戌，以楊虞卿為常州剌史，張?jiān)驗(yàn)槿曛荽淌贰?em>〔唐以隋毗陵郡置常州；京師東南二千八百四十三里。隋置伊州於襄城郡，後改汝州；京師東九百八十二里?！?/em>他日，上復(fù)言及朋黨，李宗閔曰：「臣素知之，故虞卿輩臣皆不與美官?！估畹略Ｔ唬骸附o、舍非美官而何！」〔給、舍，謂給事中、中書舍人?！?/em>宗閔失色。丁巳，以蕭澣為鄭州剌史。〔鄭州至京師千一百五里?！?/em>
8夏，四月，丙戌，冊回鶻新可汗為愛登里囉汩沒密施合句祿毗伽彰信可汗。
9六月，乙巳，以山南西道節(jié)度使李載義為河?xùn)|節(jié)度使。先是，回鶻每入貢，所過暴掠，〔先，悉薦翻?！?/em>州縣不敢詰，但嚴(yán)兵防衛(wèi)而已。載義至鎮(zhèn)，回鶻使者李暢入貢，載義謂之曰：「可汗遣將軍入貢以固舅甥之好，〔唐公主出嫁回鶻，與為舅甥之國。好，呼到翻?！?/em>非遣將軍陵踐上國也。將軍不戢部曲，使為侵盜；〔踐，慈演翻。戢，疾立翻?！?/em>載義亦得殺之，勿謂中國之法可忽也。」於是悉罷防衛(wèi)兵，但使二卒守其門。暢畏服，不敢犯令。
10壬申，以工部尚書鄭覃為御 史大夫。初，李宗閔惡覃在禁中數(shù)言事，〔惡，烏露翻。數(shù)，所角翻?！?/em>奏罷其侍講。〔覃自工部侍郎進(jìn)尚書，皆兼翰林侍講學(xué)士?！?/em>上從容謂宰相曰：〔從，千容 翻?！?/em>「殷侑經(jīng)術(shù)頗似鄭覃?！棺陂h對曰：「覃、侑經(jīng)術(shù)誠可尚，然論議不足聽。」李德裕曰：「覃、侑議論，他人不欲聞，惟陛下欲聞之?！贯嵫?，宣出，除覃御史大夫。〔不由宰相進(jìn)擬，出宣命而除之。〕宗閔謂樞密使崔潭峻曰：「事一切宣出，安用中書！」潭峻曰：「八年天子，〔上即位，至是八年矣。〕聽其自行事亦可矣！」宗閔愀然而止。〔愀，七小翻。〕
11乙亥，以中書侍郎、同平章事李宗閔同平章事、充山南西道節(jié)度使。
12秋，七月，壬寅，以右僕射王涯同平章事、兼度支、鹽鐵轉(zhuǎn)運(yùn)使。
13宣武節(jié)度使楊元卿有疾，朝廷議除代，李德裕請徙劉從諫於宣武，因拔出上黨，不使與山東連結(jié)；上以為未可。癸丑，以左僕射李程為宣武節(jié)度使。
14上患近世文士不通經(jīng)術(shù)，李德裕請依楊綰議，進(jìn)士試論議，不試詩賦。〔楊綰議見二百二十二卷代宗廣德元年。〕德裕又言：「昔玄宗以臨淄王定內(nèi)難，〔事見二百九卷睿宗景雲(yún)元年。難，乃旦翻?！?/em>自是疑忌宗室，不令出閤；天下議皆以為幽閉骨肉，虧傷人倫。曏使天寶之末、建中之初，宗室散處方州，〔處，昌呂翻?！?/em>雖未能安定王室，尚可各全其生；所以悉為安祿山、朱泚所魚肉者，由聚於一宮故也。〔事並見前紀(jì)?！?/em>陛下誠因冊太子，制書聽宗室年高屬疏者出閤，且除諸州上佐，使攜其男女出外婚嫁；此則百年弊法，一旦因陛下去之，〔去，羌呂翻。〕海內(nèi)孰不欣悅！」上曰：「茲事朕久知其不可，方今諸王豈無賢才，無所施耳！」八月，庚寅，并命太子，因下制：諸王自今以次出閤，授緊，望州剌史、上佐；〔開元中，定天下州府，自京都及諸都督護(hù)府外，以近畿同、華、岐、蒲為四輔，鄭、陝、汴、懷、衛(wèi)、絳為六雄，宋、亳、滑、許、汝、晉、洺、虢、魏、相為十望，又有十緊。其後入緊、望者浸多，凡商、寧、青、汾、貝、趙、襄、常、宣皆望州也。蔡、徐、鄆、楚、鄂、彭、蜀為緊州，不及十?dāng)?shù)。又以汝、虢、鄭、汴、魏、洋、蘇為雄。蓋升雄、望者既多，所以緊不及十。〕十六宅縣主，以時(shí)出適；〔出閣而適人，使有配偶?！?/em>進(jìn)士停試詩賦。諸王出閤，竟以議所除官不決而罷。
15壬寅，加幽州節(jié)度使楊志誠檢校右僕射；〔考異曰：舊傳曰：「朝廷納裴度言，務(wù)以含垢下詔諭之，因再遣使加尚書右僕射。」按此時(shí)度為襄陽節(jié)度使，舊傳恐誤。今從實(shí)錄?！?/em>仍別遣使慰諭之。
16杜牧憤河朔三鎮(zhèn)之桀驁，〔驁，五到翻?！?/em>而朝廷議者專事姑息，乃作書，名曰罪言，大略以為：「國家自天寶盜起，河北百餘城不得尺寸，人望之若回鶻、吐蕃，無敢窺者。齊、梁、蔡被其風(fēng)流，因亦為寇。〔齊，李正己；梁，李靈曜；蔡，李希烈、吳氏。被，皮義翻?！?/em>未嘗五年間不戰(zhàn)，焦焦然七十餘年矣。今上策莫如先自治，中策莫如取魏；最下策為浪戰(zhàn)，不計(jì)地勢，不審攻守是也?！?br />
又傷府兵廢壞，作原十六衛(wèi)，以為：「國家始踵隋制，開十六衛(wèi)，自今觀之，設(shè)官言無謂者，其十六衛(wèi)乎！本原事跡，其實(shí)天下之大 命也。〔唐承隋制，開十六衛(wèi)，改左、右翊衛(wèi)曰左、右衛(wèi)府，左、右驍騎衛(wèi)曰左、右驍府，府，左、右屯衛(wèi)曰左、右威衛(wèi)府，左、右禦衛(wèi)曰左、右領(lǐng)軍衛(wèi)府，左、右 備身曰領(lǐng)左、右府。唯左，右武衛(wèi)府、左，右監(jiān)門府、左，右候衛(wèi)府，仍隋不改。顯慶五年，改左、右府曰左、右千牛府。龍朔二年，左，右衛(wèi)府、驍衛(wèi)府、武衛(wèi)府 皆省府字。左、右威衛(wèi)曰左、右武威，左、右領(lǐng)軍衛(wèi)曰左、右戎衛(wèi)，左、右候衛(wèi)曰左、右金吾衛(wèi)，左、右監(jiān)門府曰左、右監(jiān)門衛(wèi)，左、右千牛府曰左、右奉宸衛(wèi)，後 復(fù)曰左、右千牛衛(wèi)。咸亨元年，復(fù)改左、右戎衛(wèi)曰領(lǐng)軍衛(wèi)。武后光宅元年，改左、右驍衛(wèi)曰左、右武威衛(wèi)，左、右武衛(wèi)曰左、右鷹揚(yáng)衛(wèi)，左、右威衛(wèi)曰左、右豹韜 衛(wèi)，左、右領(lǐng)軍衛(wèi)曰左、右玉鈐衛(wèi)。唐初，十六衛(wèi)置大將軍各一人，正三品；將軍各二人，從三品。貞元二年，十六衛(wèi)各置上將軍一人，從二品。雖設(shè)官而無兵可 掌，故當(dāng)時(shí)以為無謂?！?/em>貞觀中，內(nèi)以十六衛(wèi)蓄養(yǎng)武臣，外開折衝果毅府五百七十四，〔諸府，每府折衝都 尉一人，上府正四品上，中府從四品下，下府正五品下。左、右果毅都尉各一人，上府從五品下，中府正六品上，下府正六品下。〕以儲兵伍，有事則戎臣提兵居 外，無事則放兵居內(nèi)。其居內(nèi)也，富貴恩澤以奉其身；所部之兵散舍諸府。〔散者，分散之散。舍者，居舍之舍?！?/em>上府不越千二百人，三時(shí)耕稼，一時(shí)治武，籍藏將府，〔治，直之翻。將，即亮翻。〕伍散田畝，力解勢破，人人自愛，雖有蚩尤為帥，亦不可使為亂耳。〔帥，所類翻；下同?！?/em>及其居外也，緣部之兵被檄乃來，〔被，皮義翻?！?/em>斧鉞在前，爵賞在後，飄暴交捽，豈暇異略！〔飄，即飄字。捽，昨沒翻?！?/em>雖有蚩尤為帥，亦無能為叛也。〔此所謂實(shí)天下之大命也?！?/em>自貞觀至于開元百三十年間，戎臣兵伍未始逆篡，此大聖人所以能柄統(tǒng)輕重，制鄣表裏，聖算神術(shù)【張：「術(shù)」作「謨」。】也。至于開元末，愚儒奏章曰：『天下文勝矣，請罷府兵?！晃浞蜃嗾略唬骸禾煜铝?qiáng)矣，請搏四夷。』於是府兵內(nèi)剷，〔字書無「剷」字，今以類求之，音楚限翻?！?/em>邊兵外作，戎臣兵伍，湍奔矢往，內(nèi)無一人矣。尾大中乾，〔乾，音干。〕成燕偏重，〔謂成安祿山偏重之勢也。燕，於賢翻?！?/em>而天下掀然，根萌燼然，七聖旰食，〔七聖，謂肅、代、德、順、憲、穆、敬?！?/em>求欲除之且不能也。由此觀之，戎臣兵伍，豈可一日使出落鈴【章：十二行本「鈴」作「鈐」；乙十一行本同?！?/em>鍵哉！然為國者不能無兵，居外則叛，居內(nèi)則篡。使外不叛，內(nèi)不篡，古今以還，法術(shù)最長，其置府立衛(wèi)乎！近代以來，於其將也，弊復(fù)為甚，〔將，即亮翻。復(fù)，扶又翻；下同?！?/em>率皆市兒輩多齎金玉、負(fù)倚幽陰、〔謂負(fù)倚宦官，行貨賂以進(jìn)取也?！?/em>折券交貨所能致也；絕不識父兄禮義之教，復(fù)無慷慨感概之氣。百城千里，一朝得之，其強(qiáng)傑愎勃者則撓削法制，〔愎，弼力翻。撓，奴教翻。〕不使縛己，斬族忠良，不使違己，力一勢便，罔不為寇；其陰泥巧狡者，〔「泥」，恐當(dāng)作「昵」?！?/em>亦能家算口斂，委於邪倖，由卿市公，去郡得都，〔郡，謂列郡。都，謂五都?！?/em>四履所治，指為別館；〔左傳：管仲曰：賜我先君履，東至於海，西至于河，南至于穆陵，北至于無棣。杜預(yù)註云：履，所踐履之界。後人言賜履者本此。此四履謂四境所至?！?/em>或一夫不幸而壽，則戛割生人，略鬩天下。〔鬩，作答翻，周也?！?/em>是以天下兵亂不息，齊人乾耗，〔乾，音干?！?/em>靡不由是矣。嗚呼！文皇帝十六衛(wèi)之旨，其誰原而復(fù)之乎！」〔太宗文皇帝?！?/em>
又作戰(zhàn)論，以為：「河北視天下，猶珠璣也；〔言河北不資天下所產(chǎn)以為富?！?/em>天下視河北，猶四支也。河北氣俗渾厚，果於戰(zhàn)耕，加以土息健馬，〔息，生也?！?/em>便於馳敵，是以出則勝，處則饒，〔處，昌呂翻。〕不窺天下之產(chǎn)，自可封殖；亦猶大農(nóng)之家，不待珠璣然後以為富也。國家無河北，則精甲、銳卒、利刀、良弓、健馬無有也，是一支，兵去矣。河?xùn)|、盟津、滑臺、大梁、彭城、東平，盡宿厚兵以塞虜衝，不可他使，是二支，兵去矣。〔河?xùn)|、太原之全軍。盟津，河陽軍?；_，義成軍。大梁，宣武軍。彭城，武寧軍。東平，天平軍。盟，讀曰孟。塞，音悉則翻?！?/em>六鎮(zhèn)之師，厥數(shù)三億，低首仰給，〔仰，牛向翻?！?/em>橫拱不為，〔橫拱者，言橫其兩肱，拱立而事其帥，他無所為也?！?/em>則沿淮已北，循河之南，東盡海，西叩洛，赤地盡取，才能應(yīng)費(fèi)，是三支，財(cái)去矣。〔才能之才，即纔字，漢書作「財(cái)」，後人從省便，又去「貝」作「才」?！?/em>咸陽西北，戎夷大屯，〔謂自咸陽西北，列大屯以防戎夷也?！?/em>盡剷吳、越、荊、楚之饒以啖兵戍。〔啖，徒濫翻?！?/em>是四支，財(cái)去矣。天下四支盡解，頭腹兀然，其能以是久為安乎！今者誠能治其五敗，則一戰(zhàn)可定，四支可生。夫天下無事之時(shí)，殿寄大臣偷安奉私，〔殿寄大臣，謂受殿邦之寄者，牧蓋謂當(dāng)時(shí)節(jié)度使也。詩采菽，殿天子之邦，毛氏註云：殿，鎮(zhèn)也。音丁練翻?！?/em>戰(zhàn)士離落，兵甲鈍弊，是不蒐練之過，其敗一也。百人荷戈，〔荷，下可翻?！?/em>仰食縣官，則挾千夫之名，大將小裨，操其餘贏，〔小裨，謂裨將。操，七刀翻。〕以虜壯為幸，以師老為娛，是執(zhí)兵者常少，糜食常多，此不責(zé)實(shí)料食之過，其敗二也。戰(zhàn)小勝則張皇其功，奔走獻(xiàn)狀以邀上賞，或一日再賜，或一月累封，凱還未歌，書品已崇，〔戰(zhàn)勝，則奏凱歌而還。書品，謂書其官品也。還，音旋?！?/em>爵命極矣，田宮廣矣，〔田宮，猶言田宅也?！?/em>金繒溢矣，〔繒，慈陵翻?！?/em>子孫官矣，焉肯搜奇出死，勤於我矣！此厚賞之過，其敗三也。〔焉，於虔翻?！?/em>多喪兵士，顛翻大都，則跳身而來，刺邦而去；〔跳身而來，謂逃至京師也。刺邦而去，謂貶為刺史也。喪，息浪翻。〕回視刀鋸，氣色甚安，一歲未更，〔更，工衡翻?！?/em>旋已立於壇墀之上矣，〔立壇墀之上，謂復(fù)登大將之壇也?！?/em>此輕罰之過，其敗四也。大將兵柄不得專，恩臣、敕使迭來揮之，〔恩臣，亦指宦官之怙恩者。〕堂然將陳，殷然將鼓，一則曰必為偃月，一則曰必為魚麗，〔陳，讀曰陣。麗，力知翻。偃月、魚麗，皆陳名。偃月陳，中軍偃居其中，張兩角向前。左傳：為魚麗之陳，先偏後伍，伍承彌縫。〕三軍萬夫，環(huán)旋翔羊竕駭之間，〔翔羊，猶云徜徉，徘徊也。竕，呼廣翻?！?/em>虜騎乘之，遂取吾之鼓旗，此不專任責(zé)成之過，其敗五也。今者誠欲調(diào)持干戈，酒掃垢汙，【章：十二行本「汙」下有「以為萬世安」五字；乙十一行本同；退齋校同；張校同，云無註本亦無?！?/em>而乃踵前非是，不可為也?！?br />
又作守論，以為：「今之議者皆曰：夫倔強(qiáng)之徒，吾以良將勁兵為銜策，〔倔，渠勿翻。強(qiáng)，其兩翻。銜策，所以馭馬。〕高位美爵充飽其腸，安而不撓，外而不拘，〔撓，如巧翻，又火高翻?！?/em>亦猶豢擾虎狼而不拂其心，〔豢，養(yǎng)也。擾，馴也，順也。拂，讀曰咈?！?/em>則忿氣不萌；此大曆、貞元所以守邦也，亦何必疾戰(zhàn)，焚煎吾民，然後以為快也！愚曰：大曆、貞元之間，適以此為禍也。當(dāng)是之時(shí)，有城數(shù)十，千百卒夫，則朝廷別待之，貸以法度。於是闊視大言，自樹一家，破制削法，角為尊奢，天子養(yǎng)威而不問，有司守恬而不呵。王侯通爵，越錄受之；〔凡賞功者錄其功而加之封爵，無功而超越授之以爵，是謂越錄。受，讀曰授?！?/em>覲聘不來，幾杖扶之；〔言不朝者賜之幾杖，以安其心。〕逆息虜胤，皇子?jì)逯?em>〔息，子也。胤，繼嗣也。河北蕃將之子，率多尚主?！?/em>裝緣采飾，無不備之。 〔緣，以絹翻?！?/em>是以地益廣，兵益強(qiáng)，僭擬益甚，侈心益昌。於是土田名器，分劃殆盡，〔劃，呼麥翻，又音畫?！?/em>而賊夫貪心，未及畔岸，遂有淫名越號，或帝 或王，盟詛自立，〔詛，莊助翻?！?/em>恬淡不畏，走兵四略以飽其志者也。是以趙、魏、燕、齊卓起大唱，梁、蔡、吳、蜀躡而和之；〔謂朱滔、王武俊、田悅、李納相立為王。李希烈、李錡、劉闢繼亂也。和，戶臥翻?！?/em>其餘混澒軒囂，〔澒，戶孔翻?！?/em>欲相效者，往往而是。運(yùn)遭孝武，〔謂憲宗?！?/em>宵旱不忘，〔宵，宵衣也，謂未明求衣也。旰，旰食也，謂日旰而食也?！?/em>前英後傑，夕思朝議，故能大者誅鋤，小者惠來。不然，周、秦之郊，幾為犯獵哉！〔周、秦之郊，謂河南、關(guān)內(nèi)也?！?/em>大抵生人油然多欲，欲而不得則怒，怒則爭亂隨之，是以教笞於家，刑罰於國，征伐於天下，此所以裁其欲而塞其爭也。大曆、貞元之間，盡反此道，提區(qū)區(qū)之有而塞無涯之爭，〔區(qū)區(qū)之有，謂朝廷爵命。塞，悉則翻?！?/em>是以首尾指支，幾不能相運(yùn)掉也。〔幾，居於翻。掉，走弔翻?！?/em>今者不知非此，而反用以為經(jīng)。〔經(jīng)，常也。〕愚見為盜者非止於河北而已，嗚呼！大曆、貞元守邦之術(shù)，永戒之哉！」
又註孫子，為之序，以為：「兵者，刑也；〔大刑，用甲兵。刑者，政事也；〕為夫子之徒，實(shí)仲由、冉有之事也。不知自何代何人分為二道曰文、武，離而俱行，因使縉紳之士不敢言兵，或恥言之；茍有言者，世以為粗暴異人，人不比數(shù)。嗚呼！亡失根本，斯最為甚！禮曰：『四郊多壘，此卿大夫之辱也?！?em>〔記曲禮之言?！?/em>歷觀自古，樹立其國，滅亡其國，未始不由兵也。主兵者必聖賢、材能、多聞博識之士乃能有功，議於廊廟之上，兵形已成，然後付之於將。〔將，即亮翻?！?/em>漢祖言『指蹤者人也，〔指蹤，謂指示獸蹤。此與漢書因文取義小不同?！?/em>獲兔者犬也』，此其是也。彼為相者曰『兵非吾事，吾不當(dāng)知?！痪釉唬骸何鹁悠湮豢梢?！』」〔觀溫公取杜牧此語，則其平時(shí)講明相業(yè)，可以見矣?！?/em>
17前邠寧行軍司馬鄭注，依倚王守澄，權(quán)勢燻灼，上深惡之。〔惡，烏露翻?！?/em>九月，丙寅，侍御史李款閤內(nèi)奏彈注：「內(nèi)通敕使，外連朝士，兩地往來，〔兩地，謂往來南牙、北司間也。使，疏吏翻。朝，直遙翻?！?/em>卜射財(cái)賄，晝伏夜動，干竊化權(quán)，人不敢言，道路以目；請付法司?！寡罩g，章數(shù)十上。〔上，時(shí)掌翻。〕守澄匿注於右軍，〔王守澄時(shí)為右軍中尉，故得以匿注?！?/em>左軍中尉韋元素、樞密使楊承和、王踐言皆惡注。〔惡，烏露翻?！?/em>左軍將李弘楚說元素曰：〔說，式芮翻?！?/em>「鄭注姦猾無雙；卵鷇不除，〔鷇，苦角翻，鳥子未出者?！?/em>使成羽翼，必為國患。今因御史所劾匿軍中，弘楚請以中尉意，詐為有疾，召使治之，來則中尉延與坐，弘楚侍側(cè)，伺中尉舉目，擒出杖殺之。〔伺，相吏翻?！?/em>中尉因見上叩頭請罪，具言其奸，楊、王必助中尉進(jìn)言。〔楊、王謂楊承和、王踐言也。〕況中尉有翼戴之功，〔元和末，穆宗立，章元素亦以預(yù)有定策之功矣。〕豈以除奸而獲罪乎！」元素以為然，召之。注至，蠖屈鼠伏，〔蠖，烏郭翻。易大傳曰：尺蠖之屈，以求伸也。爾雅註：蠖行，若今以指步尺，屈而後伸?！?/em>佞辭泉涌；元素不覺執(zhí)手款曲，諦聽忘倦。〔諦，都計(jì)翻，審也?！?/em>弘楚詗伺【章：十二行本「伺」下有「往復(fù)」二字；乙十一行本同。】再三，元素不顧，以金帛厚遺注而遣之。〔詗，火迥翻，又翾正翻。遺，唯季翻?！?/em>弘楚怒曰：「中尉失今日之?dāng)?，必不免他日之禍矣！?em>〔斷，丁亂翻。為元素為注所去張本。〕因解軍職去；頃之，疽發(fā)背卒。王涯之為相，注有力焉，〔是必因注以結(jié)王守澄也。〕且畏王守澄，遂寢李款之奏。守澄言注於上而釋之；尋奏為侍御史，充右神策判官，〔考異曰：開成紀(jì)事曰：「五年，金吾將軍孟文亮出鎮(zhèn)邠郊，以與注姻懿之故，奏為軍司馬。路經(jīng)奉天，防遏使、御史大夫王從亮薄其為人，不為之禮。注毀從亮於守澄，竟為守澄誣構(gòu)，決杖投荒。未幾，文亮沒，罷職還城，守澄潛置為軍畫。時(shí)澤潞劉從諫本欲誅注，忌其權(quán)勢，因辟為節(jié)度副使。纔至潞州，涉旬之間，會上乖愈，大和七年十一月，驛徵之赴闕，偶遭其時(shí)，聖體獲愈；上悅之。自此恩寵漸隆，凡臺省府縣軍戎，莫不從風(fēng)。七年九月十三日，侍御史李款彈注『內(nèi)通敕使，外連朝臣，兩地往來，卜射財(cái)貨，晝伏夜動，干竊化權(quán)，人不敢言，道路以目。城社轉(zhuǎn)固，恐為禍胎，罪不容誅，理合顯戮，其鄭注請付有司?！粫r(shí)王涯重處臺司，注之所致，又慮守澄黨援，遂寢不行。注潛遁軍司矣。」李德裕文武兩朝獻(xiàn)替記曰：「八年春暮，上對宰相歎天下無名醫(yī)，便及鄭注，精於服食?；蛴渺逗擦旨啃g(shù)院，或欲令為左神策判官。注自稱衣冠皆不願此職。守澄遂託從諫奏為行軍司馬。及赴職，宗閔又自山南令判官楊儉至澤潞與從諫要約，令卻薦入。」今從實(shí)錄?！?/em>朝野駭歎。
18甲寅，以前忠武節(jié)度使王智興為河中節(jié)度使。
19群臣以上即位八年，未受尊號，冬，十二月，甲午，上尊號曰太和文武仁聖皇帝。會有五坊中使薛季稜自同、華還，〔同、華，同州、華州。華，戶化翻。還，音旋?！?/em>言閭閻彫弊。上歎曰：「關(guān)中小稔，百姓尚爾，況江、淮比年大水，其人如何！〔比，毗至翻。〕吾無術(shù)以救之，敢崇虛名乎！」因以通天帶賞季稜。〔通天犀帶也?！?/em>群臣凡四上表，竟不受。
20庚子，上始得風(fēng)疾，不能言。於是王守澄薦昭義行軍司馬鄭注善醫(yī)；上徵注至京師，飲其藥，頗有驗(yàn)，遂有寵。〔甘露之禍胎成矣?！?/em>
文宗元聖昭獻(xiàn)孝皇帝上之下
太和三年（己酉、八二九）
1春，正月，辛巳，武昌節(jié)度使牛僧孺入朝。
2戊子，立子永為魯王。
3李宗閔引薦牛僧孺；辛卯，以僧孺為兵部尚書、同平章事。於是二人相與排擯李德裕之黨，〔排，擠也。擯，斥也?！?/em>稍稍逐之。
4南詔之寇成都也，詔山南西道發(fā)兵救之，〔事見上年?！?/em>興元兵少，〔山南西道節(jié)度，治興元府?！?/em>節(jié)度使李絳募兵千人赴之，未至，蠻退而還。〔還，從宣翻，又如字。〕
興元兵有常額，詔新募兵悉罷之。二月，乙卯，絳悉召新軍，諭以詔旨而遣之，仍賜以廩麥，皆怏怏而退。〔怏，於兩翻?！?/em>往辭監(jiān)軍，監(jiān)軍楊叔元素惡絳不奉己，以賜物薄激之。眾怒，大譟，掠庫兵，趨使牙。〔惡，烏露翻。趣，七喻翻。節(jié)度使所居為使宅，治事之所為使牙。使，疏吏翻?！?/em>絳方與僚佐宴，不為備，走登北城?；騽窨P而出，〔縋，馳偽翻。〕絳曰：「吾為元帥，豈可逃去！」麾推官趙存約令去。存約曰：「存約受明公知，何可茍免！」牙將王景延與賊力戰(zhàn)死，絳、存約及觀察判官薛齊皆為亂兵所害，賊遂屠絳家。〔考異曰：新傳曰：「楊叔元素疾絳，遣人迎說軍士曰：『將收募直，而還為民?！皇拷耘俗Y而入劫庫兵。絳方宴，不設(shè)備，遂握節(jié)登陴。或言縋城可以免，絳不從，遂遇害?！箤?shí)錄：「絳召諸卒，以詔旨諭而遣之，發(fā)廩麥以賞眾，皆怏怏而退。出壘門，眾有請辭監(jiān)軍者，而監(jiān)軍楊叔元貪財(cái)怙寵，素怨絳之不奉己，與絳為隙久矣，至是因以賞薄激之。散卒遂作亂。」今從之?！?/em>
戊午，叔元奏絳收新軍募直以致亂。庚申，以尚書右丞溫造為山南西道節(jié)度使。是時(shí)，三省官上疏共論李絳之冤；諫議大夫孔敏行具呈叔元激怒亂兵，上始悟。
5三月，乙亥朔，以刑部尚書柳公綽為河?xùn)|節(jié)度使。先是，回鶻入貢及互市，〔先，悉薦翻?！?/em>所過恐其為變，常嚴(yán)兵迎送防衛(wèi)之。公綽至鎮(zhèn)，回鶻遣梅錄李暢以馬萬匹互市，公綽但遣牙將單騎迎勞於境，〔勞，力到翻?！?/em>至則大闢牙門，受其禮謁。暢感泣，戒其下，在路不敢馳獵，無所侵?jǐn)_。
陘北沙陀素驍勇，〔沙陀保神武川，在陘嶺之北。陘，音刑。〕為九姓、六州胡所畏伏。公綽奏以其酋長朱邪執(zhí)宜為陰山都督、代北行營招撫使，使居雲(yún)、朔塞下，捍禦北邊。執(zhí)宜與諸酋長入謁，公綽與之宴。執(zhí)宜神彩嚴(yán)整，進(jìn)退有禮，公綽謂僚佐曰：「執(zhí)宜外嚴(yán)而內(nèi)寬，言徐而理當(dāng)，〔酋，慈由翻。長，知兩翻。邪，讀曰耶。當(dāng)，耶浪翻?！?/em>福祿人也。」執(zhí)宜毌妻入見，公綽使夫人與之飲酒，饋遺之。〔見，賢遍翻。遺，唯季翻?！?/em>執(zhí)宜感恩，為之盡力。〔為，于偽翻。〕塞下舊有廢府十一，〔舊書作「廢柵」，當(dāng)從之，蓋考之唐志，雲(yún)、朔塞下無十一府也?！?/em>執(zhí)宜脩之，使其部落三千人分守之，自是雜虜不敢犯塞。〔雜虜，謂退渾、回鶻、韃靼、奚、室韋之屬。〕
6溫造行至褒城，〔褒城，漢褒中縣，唐屬興元府。九域志：褒城，在府西北四十五里?！?/em>遇興元都將衛(wèi)志忠征蠻歸，造密與之謀誅亂者，以其兵八百人為牙隊(duì)，五百人為前軍，入府，分守諸門。己卯，造視事，饗將士於牙門，造曰：「吾欲問新軍去留之意，宜悉使來前?！辜葎趩?，〔勞，力到翻。〕命坐，行酒。志忠密以牙兵圍之，既合，唱「殺！」〔圍既合，唱聲曰「殺！」眾應(yīng)聲而進(jìn)，殺之?！?/em>新軍八百餘人皆死。楊叔元起，擁造靴求生，造命囚之。其手殺絳者，斬之百段，餘皆斬首，投尸漢水，以百首祭李絳，三十首祭死事者，具事以聞。己丑，流楊叔元於康州。〔康州，漢端溪縣地，武德四年置南康州，貞觀十二年去「南」字；至京師五千七百五十里?！?/em>
7癸卯，加淮南節(jié)度使段文昌同平章事、為荊南節(jié)度使。
8奚寇幽州，夏，四月，丁未，盧龍節(jié)度使李載義擊破之；辛酉，擒其王茹羯以獻(xiàn)。〔羯，居列翻?！?/em>
9裴度以高年多疾，懇辭機(jī)政。六月，丁未，以度為司徒、平章軍國重事，〔平章軍國重事者，平章大事，不復(fù)煩以細(xì)務(wù)，與同平章事之官不同?？籍愒唬簩殨讯甓热胂啵瑫r(shí)猶守司空，自後未嘗遷官。至此，實(shí)錄直言司徒裴度。按制辭云：「遷秩上公，式是殊寵?！褂衷疲骸敢似涫踪潤C(jī)衡，弘敷教典?！股w此時(shí)方遷司徒。實(shí)錄先云「司徒裴度」，誤也?！?/em>俟疾損，三五日一入中書。〔疾損，猶言疾減也?！?/em>
上患宦者強(qiáng)盛，憲宗、敬宗弒逆之黨猶有在左右者；中尉王守澄尤專橫，〔橫，戶孟翻?！?/em>招權(quán)納賄，上不能制。嘗密與翰林學(xué)士宋錫言之，申錫請漸除其偪。〔欲以漸去其威權(quán)偪上者。偪，音逼。〕上以申錫沉厚忠謹(jǐn)，可倚以事，擢為尚書右丞；七月，癸未，以申錫同平章事。〔疑則勿任，任則勿疑，文宗為負(fù)宋申錫矣。為申錫貶逐張本。〕
10初，裴度征淮西，〔謂元和討吳元濟(jì)時(shí)也?！?/em>奏李宗閔為觀察判官，由是漸獲進(jìn)用。至是，怨度薦李德裕，因其謝病，九月，壬午，以度兼侍中，充山南東道節(jié)度使。
11西川節(jié)度使郭釗以矣求代，冬，十月，戊申，以義成節(jié)度使李德裕為西川節(jié)度使。
蜀自南詔入寇，一方殘弊，郭釗多病，未暇完補(bǔ)。德裕至鎮(zhèn)，作籌邊樓，圖蜀地形，南入南詔，西達(dá)吐蕃。日召老於軍旅、習(xí)邊事者，雖走卒蠻夷無所間，〔蜀自清溪關(guān)則南入南詔，踰西山則西達(dá)吐蕃。間，古莧翻。〕訪以山川、城邑、道路險(xiǎn)易，廣狹遠(yuǎn)近，〔易，以豉翻?！?/em>未踰月，皆若身嘗涉歷。
上命德裕脩塞清溪關(guān)以斷南詔入寇之路，〔塞，悉則翻；下同。斷，音短?！?/em>或無土，則以石壘之。德裕上言：「通蠻細(xì)路至多，不可塞，惟重兵鎮(zhèn)守，可保無虞；但黎、雅以來得萬人，成都得二萬人，精加訓(xùn)練，則蠻不敢動矣。邊兵又不宜多，須力可臨制。崔旰之殺郭英乂，〔見二百二十四卷代宗永泰元年?！?/em>張朏之逐張延賞，〔見二百二十九卷德宗建中四年?！?/em>皆鎮(zhèn)兵也?！箷r(shí)北兵皆歸本道，惟河中、陳許三千人在成都，有詔來年三月亦歸，蜀人忷懼。〔忷，許拱翻?！?/em>德裕奏乞鄭滑五百人、陳許千人以鎮(zhèn)蜀；且言：「蜀兵脆弱，新蠻寇所困，皆破膽，不堪征戍。〔戰(zhàn)勝之威，士氣百倍，敗兵之卒，沒世不復(fù)，正謂此也。脆，此芮翻。〕若北兵盡歸，則與杜元穎時(shí)無異，蜀不可保?？肿h者云蜀經(jīng)蠻寇以來，已自增兵，曏者蠻寇已逼，元穎始募市人為兵，得三千餘人，徒有其數(shù)，實(shí)不可用。郭釗募北兵僅得百餘人，臣復(fù)召募得二百餘人，〔復(fù)，扶又翻。〕此外皆元穎舊兵也?？肿h者又聞一夫當(dāng)關(guān)之說，〔一夫當(dāng)關(guān)，萬夫莫前，前人所以言蜀之險(xiǎn)也?！?/em>以為清溪可塞，臣訪之蜀中老將，清溪之旁，大路有三，自餘小徑無數(shù)，皆東蠻臨時(shí)為之開通，〔勿鄧、豐琶、兩林，皆東蠻也。為，于偽翻?！?/em>若言可塞，則是欺罔朝廷。要須大度水北更築一城，迤邐接黎州，〔九域志：黎州南至大度河一百里。宋白曰：黎州，古沉黎地。迤，以爾翻。邐，力紙翻?！?/em>以大兵守之方 可。況聞南詔以所掠蜀人二千及金帛賂遺吐蕃，〔遺，唯季翻?！?/em>若使二虜知蜀虛實(shí)，連兵入寇，誠可深憂。其朝臣建言者，蓋由禍不在身，望人責(zé)一狀，留入堂 案，〔堂，謂政事堂。案，文案也?！?/em>他日敗事，不可令臣獨(dú)當(dāng)國憲。」〔憲，法也。敗，補(bǔ)邁翻?！?/em>朝廷皆從其請。德裕乃練士卒，葺堡鄣，積糧儲以備邊，蜀人 粗安。
12是歲，勃海宣王仁秀卒，子新德早死，孫彝震立，改元咸和。
五年（辛亥、八三一）
1春，正月，丁巳，賜滄、齊、德節(jié)度名義昌軍。〔張孝忠以程日華為滄州刺史。朱滔之亂，滄、定隔絕，日華以滄州自通於朝廷。貞元三年，以日華為橫 海軍節(jié)度，領(lǐng)滄、景二州。元和十三年，王承宗獻(xiàn)德、棣二州，而橫海軍領(lǐng)滄、景、德、棣四州；長慶元年，省景州；明年，復(fù)領(lǐng)景州；太和元年，增領(lǐng)齊州；明 年，以棣州隸淄青、平盧節(jié)度；又明年，罷橫海節(jié)度，更置齊德節(jié)度；尋平李同捷，得滄州，更號滄、齊、德節(jié)度；是年，賜號義昌軍?！?/em>
2庚申，盧龍監(jiān)軍奏李載義與敕使宴於毬場後院，副兵馬使楊志誠與其徒呼噪作亂，載義與子正元奔易州；志誠又殺莫州刺史張慶初。〔宋白曰：幽州，南至莫州二百八十里?！?/em>上召宰相謀之，牛僧孺曰：「范陽自安、史以來，非國所有，劉總蹔獻(xiàn)其地，〔事見二百四十一卷穆宗長慶元年?！?/em>朝廷費(fèi)錢八十萬緡而無絲毫所獲。今日志誠得之，猶前日載義得之也；〔敬宗寶曆二年，李載義得范陽，事見上卷。〕因而撫之，使捍北狄，不必計(jì)其逆順?！股蠌闹?。載義自易州赴京師，上以載義有平滄景之功，〔平滄、景見上三年。〕且事朝廷恭順；二月，壬辰，以載義為太保，同平章事如故。以楊志誠為盧龍留後。
臣光曰：昔者聖人順天理、察人情，知齊民之莫能相治也，〔治，直之翻；下同?！?/em>故置師長以正之；知群臣之莫能相也，故建諸侯以制之；知列國之莫能相服也，故立天子下以統(tǒng)之。〔自師長而上至天子，則所謂師長者，近民之官也。長，知丈翻?！?/em>天子之於萬國，能褒善而黜惡，抑強(qiáng)而扶弱，撫服而懲違，禁暴而誅亂，然後發(fā)號施令而四海之內(nèi)莫不率從也。〔率，循也。從，順也。一曰：相率而從上之令也?！?/em>詩曰：「勉勉我王，綱紀(jì)四方?！?em>〔詩大雅棫樸之辭?！?/em>載義藩屏大臣，〔屏，必郢翻?！?/em>有功於國，無罪而志誠逐之，此天子所宜治也。若一無所問，因以其土田爵位授之，則是將帥之廢置殺生皆出於士卒之手，天子雖在上，何為哉！國家之有方鎮(zhèn)，豈專利其財(cái)賦而已乎！如僧孺之言，姑息偷安之術(shù)耳，豈宰相佐天子御天下之道哉！
3新羅王彥昇卒，子景徽立。
4上與宋申錫謀誅宦官，申錫引吏部侍郎王璠為京兆尹，以密旨諭之。璠泄其謀，〔璠，孚袁翻?？籍愒唬喊磁f璠傳：去年七月為京兆尹，十二月遷左丞。故申錫得罪時(shí)，京兆尹乃崔琯也?！?/em>鄭注、王守澄知之，陰為之備。
上弟漳王湊賢，有人望，注令神策都虞候豆盧著誣告申錫謀立漳王。戊戌，守澄奏之，上以為信然，甚怒。〔漳王固上之所忌，因其所忌而讒間之，此宋申錫之所以不免於罪也。〕守澄欲即遣二百騎屠申鍚家，飛龍使馬存亮固爭曰：「如此，則京城自亂矣！宜召他相與議其事。」〔以馬存亮定張韶之難及爭宋申錫之事觀之，則溫公之取存亮，固不特一事也。飛龍使，掌飛龍貛?！?/em>守澄乃止。
是日，旬休，〔一月三旬，遇旬則下直而休沐，謂之旬休，今謂之旬 假是也?！?/em>遣中使悉召宰相至中書東門。中使曰：「所召無宋公名?！股赍a知獲罪，望延英，以笏扣頭而退。〔按閣本大明宮圖：中書省與延英殿，其間僅隔殿中外 院、殿中內(nèi)院耳?！?/em>宰相至延英，上示以守澄所奏，相顧愕眙。〔眙，丑吏翻?！?/em>上命守澄捕豆盧著所告十六宅宮市品官晏敬則及申錫親事王師文等，於禁中鞫之；〔親事，常在左右者。今宰執(zhí)侍從，猶有親事官。〕師文亡命。三月，庚子，申錫罷為右庶子。自宰相大臣無敢顯言其冤者，獨(dú)京兆尹崔琯、大理卿王正雅連上疏請出內(nèi)獄付外廷覈實(shí)，〔鞫於禁中，故曰內(nèi)獄。〕由是獄稍緩。正雅，翃之子也。〔王翃，見德宗紀(jì)?！?/em>晏敬則等自誣服，稱申錫遣王師文達(dá)意於王，結(jié)異日之知。
獄成，壬寅，上悉召師保以下及臺省府寺大臣面詢之。午際，〔午際，方交午漏初刻，非正午時(shí)也?！?/em>左常侍崔玄亮、給事中李固言、諫議大夫王質(zhì)、補(bǔ)闕盧鈞、舒元褒、蔣係、裴休、韋溫等復(fù)請對於延英，〔復(fù)，扶又翻；下同?！?/em>乞以獄事付外覆按。上曰：「吾已與大臣議之矣?！箤仪仓?，不退。玄亮叩頭流涕曰：「殺一匹夫猶不可不重慎，況宰相乎！」上意稍解，曰：「當(dāng)更與宰相議之?！鼓藦?fù)召宰相入，牛僧孺曰：「人臣不過宰相，今申錫已為宰相，假使如所謀，復(fù)與【章：十二行本「與」作「欲」；乙十一行本同；張校同，云無註本作「欲」?！?/em>何求！申錫殆不至此！」鄭注恐覆按詐覺，乃勸守澄請止行貶黜。癸卯，貶漳王湊為巢縣公，宋申錫為開州司馬。存亮即日請致仕。〔「存亮」之上，更有一「馬」字，姓名較明白。按馬存亮自以知宋申錫之冤而不能救，惡王守澄之橫而不能退，即日乞身致事，雖宦者而有古人之風(fēng)?！?/em>玄亮，磁州人；質(zhì)，通五世孫；〔王通見一百七十九卷隋文帝仁壽三年；號文中子?！?/em>係，乂之子；〔蔣乂見二百三十五卷德宗貞元十三年?！?/em>元褒，江州人也。晏敬則等坐死及流竄者數(shù)十百人，申錫竟卒於貶所。
5夏，四月，己丑，以李載義為山南西道節(jié)度使，楊志誠為幽州節(jié)度使。
6五月，辛丑，上以太廟兩室破漏，踰年不葺，罰將作監(jiān)、度支判官、宗正卿俸；〔將作監(jiān)，掌土木工匠。度支，掌支調(diào)。宗正卿，掌太廟齋郎。宗廟不脩，故皆罰俸。俸，扶用翻?！?/em>亟命中使帥工徒，輟禁中營繕之材以葺之。〔帥，讀曰率。〕左補(bǔ)闕韋溫諫，以為：「國家置百官，各有所司，茍為墮曠，〔墮，讀曰隳?！?/em>宜黜其人，更擇能者代之。〔更，工衡翻。〕今曠官者止於罰俸，而憂軫所切即委內(nèi)臣，是以宗廟為陛下所私而百官皆為虛設(shè)也?！股仙破溲?，即追止中使，命有司葺之。
7 丙辰，西川節(jié)度使李德裕奏遣使詣南詔索所掠百姓，〔索，山客翻。前年寇蜀所掠者也?！?/em>得四千人而還。〔考異曰：德裕西南備邊錄曰：「南詔以所虜男女五千三 百六十四人歸于我。」舊傳曰：「又遺人入南詔求其所俘工匠，得僧、道、工巧四千餘人，復(fù)歸成都?！拱磳?shí)錄云「約四千人」，今從之?！?/em>
8秋，八月，戊寅，以陝虢觀察使崔郾為鄂岳觀察使。〔陝，式冉翻。郾，於幰翻?！?/em>鄂岳地囊山帶江，處百越、巴、蜀、荊、漢之會，〔處，昌呂翻。〕土多群盜，剽行舟，〔剽，匹妙翻。〕無老幼必盡殺乃已。郾至，訓(xùn)卒治兵，作蒙衝追討，〔蒙衝，戰(zhàn)船也。治，直之翻?！?/em>歲中，悉誅之。郾在陝，以寬仁為治，〔治直吏翻；下同?！?/em>或經(jīng)月不笞一人，及至鄂，嚴(yán)峻刑罰；或問其故，郾曰：「陝土瘠民貧，吾撫之不暇，尚恐其驚；鄂地險(xiǎn)民雜，夷俗慓狡為姦，〔慓，匹妙翻?！?/em>非用威刑，不能致治。〔治，直吏翻?！?/em>政貴知變，蓋謂此也?！?br />
9西川節(jié)度使李德裕奏：「蜀兵羸疾老弱者，從來終身不簡，臣命立五尺五寸之度，簡去四千四百餘人，〔簡，選也。去，羌呂翻?！?/em>復(fù)簡募少壯者千人以慰其心。〔復(fù)，扶又翻。少，詩照翻?！?/em>所募北兵已得千五百人，與土兵參居，〔參，倉含翻，間廁也?！?/em>轉(zhuǎn)相訓(xùn)習(xí)，日益精練。又，蜀工所作兵器，徒務(wù)華飾不堪用；臣今取工於別道以治之，無不堅(jiān)利?！?em>〔治，直之翻?！?/em>
九月，吐蕃維州副使悉怛謀請降，〔怛，當(dāng)割翻?！?/em>盡帥其眾奔成都；德裕遣行維州刺史虞藏儉將兵入據(jù)其城。庚申，具奏其狀，且言「欲遣生羌三千，燒十三橋，擣西戎腹心，可洗久恥是韋皋沒身恨不能致者也！」〔德宗之時(shí)，韋皋屢出兵攻維州，不能取?！?/em>事下尚書省，集百官議，〔下，戶嫁翻。〕皆請如德裕策。牛僧孺曰：「吐蕃之境，四面各萬里，失一維州，未能損其勢。比來脩好，約罷戍兵，〔比，毗至翻。好，呼到翻?？籍愒唬号f僧孺?zhèn)鬏d僧孺語曰：「今論董勃纔還，劉元鼎未至?！拱茨伦趯?shí)錄：「長慶二年八月，大理卿劉元鼎使吐蕃回。」文宗實(shí)錄：「太和六年三月，吐蕃遣論董勃藏入見，」不言元鼎再奉使。杜牧僧孺墓誌亦無董勃等名，蓋舊傳誤也?！?/em>中國禦戎，守信為上。彼若來責(zé)曰：『何事失信﹖』養(yǎng)馬蔚茹川，〔原州蕭關(guān)縣有蔚如水，水西即白草軍。蔚，紆勿翻?！?/em>上平?jīng)鲒妫?em>〔上，時(shí)掌翻。阪，音反?！?/em>萬騎綴回中，怒氣直辭，不三日至咸陽橋。此時(shí)西南數(shù)千里外，得百維州何所用之！徒棄誠信，有害無利。此匹夫所不為，況天子乎！」上以為然，詔德裕以其城歸吐蕃，執(zhí)悉怛謀及所與偕來者悉歸之。吐蕃盡誅之於境上，極其慘酷。德裕由是怨僧孺益深。〔為武宗朝李德裕追論維州事張本。〕
10冬，十月，戊寅，李德裕奏南詔寇巂州，陷三縣。〔巂，音髓。〕
六年（壬子、八三二）
1春，正月，壬子，詔以水旱降繫囚。群臣上尊號曰太和文武至德皇帝；右補(bǔ)闕韋溫上疏，以為：「今水旱為災(zāi)，恐非崇飾徽稱之時(shí)?！?em>〔稱，尺證翻?！?/em>上善之，辭不受。
2三月，辛丑，以武寧節(jié)度使王智興兼侍中，充忠武節(jié)度使；以邠寧節(jié)度使李聽為武寧節(jié)度使。
3回鶻昭禮可汗為其下所殺，從子胡特勒立。〔從，才用翻?？籍愒唬号f傳云：「七年三月，回鶻李義節(jié)等將譢馬到，且報(bào)可汗二月二十七日薨，已冊親弟薩特勒。廢朝三日?！菇駨男聜?。〕
4李聽之前鎮(zhèn)武寧也，有蒼頭為牙將；〔考新、舊書，李聽前此未嘗鎮(zhèn)武寧。竊意此蒼頭蓋從聽兄愿素鎮(zhèn)武寧，遂得為牙將也?！?/em>至是，聽先遣親吏至徐州慰勞將士，〔勞，力到翻。〕蒼頭不欲聽復(fù)來，說軍士〔復(fù)，扶又翻。說，式芮翻?！?/em>殺其親吏，臠食之。聽?wèi)?，以疾固辭。辛酉，以前忠武節(jié)度使高瑀為武寧節(jié)度使。
5夏，五月，甲辰，李聽裕奏脩邛崍關(guān)及移巂州理臺登城。〔邛崍關(guān)，或作邛峽關(guān)，誤也。邛崍關(guān)在雅州榮經(jīng)縣，所謂邛崍九折坂，王尊叱馭處也。祝穆曰：邛崍關(guān)在巂州北九十里。巂州先治越巂縣。宋白曰：越巂，漢邛都地。臺登，漢旄牛地。李心傳曰：邛崍關(guān)，近榮經(jīng)，去黎州六十里?！?/em>
6秋，七月，原王逵薨。〔逵，代宗子?！?/em>
7冬，十月，甲子，立魯王永為太子。初，上以晉王普，敬宗長子，性謹(jǐn)愿，欲以為嗣；會薨，〔晉王普，太和二年薨，見上卷。〕上痛惜之，故久不議建儲，至是始行之。
8十一月，乙卯，以荊南節(jié)度使段文昌為西川節(jié)度使。西川監(jiān)軍王踐言入知樞密，數(shù)為上言：〔數(shù)，所角翻。為，于偽翻?！?/em>「縛送悉怛謀以快虜心，絕後來降者，非計(jì)也?！股弦嗷谥?，尤中書侍郎、同平章事牛僧孺失策。附李德裕者因言「僧孺與德裕有隙，害其功?！股弦媸柚?。〔尤者，以為愆過也。疏者，情不相親也?！?/em>僧孺內(nèi)不自安，會上御延英，謂宰相曰：「天下何時(shí)當(dāng)太平，卿等亦有意於此乎！」〔責(zé)其尸位素餐，無佐理興化之心。〕僧孺對曰：「太平無象。今四夷不至交侵，百姓不至流散，雖非至理，〔至理，猶言至治也?！?/em>亦謂小康。〔康，安也。〕陛下若別求太平，非臣等所及?！雇?，謂同列曰：「主上責(zé)望如此，吾曹豈得久居此地乎！」因累表請罷。十二月，乙丑，以僧孺同平章事，充淮南節(jié)度使。
臣光曰：君明臣忠，上令下從，俊良在位，佞邪黜遠(yuǎn)，禮修樂舉，刑清政平，姦宄消伏，〔宄，音軌?！?/em>兵革偃戢，諸侯順附，四夷懷服，【章：十二本「服」下有「時(shí)和年豐」四字；乙十一行本同；張校同，云無註本亦無。】家給人足，此太平之象也。于斯之時(shí)，閽寺專權(quán)，脅君於內(nèi)，弗能遠(yuǎn)也；〔遠(yuǎn)，于願翻?！?/em>藩鎮(zhèn)阻兵，陵慢于外，弗能制也；士卒殺逐主帥，拒命自立，弗能詰也；〔詰，起吉翻?！?/em>軍旅歲興，賦斂日急，〔斂，力贍翻?！?/em>骨血縱橫於原野，〔縱，子容翻?！?/em>杼軸空竭於里閭，而僧孺謂之太平，不亦誣乎！當(dāng)文宗求治之時(shí)，僧孺任居承弼，進(jìn)則偷安取容以竊位，退則欺君誣世以盜名，罪孰大焉！〔按書冏命，旦夕承弼厥辟，本不專指宰相。溫公取翊輔之義，遂以為宰相之任。又公以進(jìn)退之道責(zé)牛僧孺，亦有見於後之竊位盜名如僧孺者。治，直吏翻?！?/em>
9珍王誠薨。〔新書：「誠」作「諴」。諴，德宗子也?！?/em>
10昭義節(jié)度使劉從諫入朝。
11丁未，以前西川節(jié)度使李德裕為兵部尚書。
初，李宗閔與德裕有隙，〔事見二百四十一卷穆宗長慶元年?！?/em>及德裕還自西川，上注意甚厚，朝夕且為相，宗閔百方沮之不能。京兆尹杜悰，〔沮，在呂翻。悰，徂宗翻?！?/em>宗閔黨也，嘗詣宗閔，見其有憂色，曰：「得非以大戎乎﹖」〔兵部掌戎政，尚書其長也。故悰隱語謂之大戎?！?/em>宗閔曰：「然。何以相救﹖」悰曰：「悰有一策，可平宿憾，恐公不能用?！棺陂h曰：「何如﹖」悰曰：「德裕有文學(xué)而不由科第，常用此為慊慊，〔慊，苦簟翻。慊慊，不快之意。〕若使之知舉，必喜矣?！?em>〔知舉，知貢舉也?！?/em>宗閔默然有間，曰：〔間，如字。〕「更思其次?！箰浽唬骸覆粍t用為御史大夫?！?em>〔不，讀曰否。〕宗閔曰：「此則可矣?！箰浽偃c約，乃詣德裕。德裕迎揖曰：「公何為訪此寂寥﹖」悰曰：「靖安相公令悰達(dá)意，〔李宗閔蓋居靖安坊，因以稱之；如後劉崇望居光德坊，呼為光德劉公之類。〕即以大夫之命告之?！沟略ｓ@喜泣下，曰：「此大門官，〔唐制：大朝會，御史大夫帥其屬正百官之班序，遲明列於兩觀，故以為大門官?！?/em>小子何足以當(dāng)之！」寄謝重沓。〔重，直龍翻?！?/em>宗閔復(fù)與給事楊虞卿謀之，〔復(fù)，扶又翻?！?/em>事遂中止。〔牛僧孺患失之心重，李德裕進(jìn)取之心銳，所謂楚則失矣，齊亦未為得也。〕虞卿，汝士之從弟也。〔楊汝士見二百四十一卷穆宗長慶元年。〕
七年（癸丑、八三三）
1春，正月， 甲午，加昭義節(jié)度使劉從諫同平章事，遣歸鎮(zhèn)。初，從諫以忠義自任，入朝，欲請他鎮(zhèn)；既至，見朝廷事柄不一，又士大夫多請託，心輕朝廷，〔考異曰：補(bǔ)國史 曰：「文宗朝，劉從諫朝覲，渥澤甚厚。自謂河朔近無比倫，頗矜臣節(jié)，文武百辟盡湊其門。從諫廣行金帛，賂諸權(quán)要，求登臺席，人情多可，相國李公固言獨(dú)無一 言。從諫欲市其歡，玉不可染，欲諛其意，水不可穿，門館不敢導(dǎo)其誠懇，遇休假，謁於私第，投誠瀝懇，至於再三。相公正色謂曰：『僕射先君以東平之功，鎮(zhèn)潞二十餘年。及即世之後，僕射擅領(lǐng)戎務(wù)，坐邀朝命。朝廷以先君動績，不絕賞延，任居蕃閫，位劇南宮，豈是恩澤降於等倫，欲以何事效忠報(bào)國！僕射若請邊陲一鎮(zhèn)，大展籌謀，拓境復(fù)疆，乃為勳業(yè)。朝廷豈不以袞職之重，命賞封功；區(qū)區(qū)躁求，一何容易！某比謂僕射英雄忠義，首冠蕃臣；今求佩相印，擁節(jié)旄，榮歸舊藩，亦河朔尋常倔強(qiáng)之臣所措履也，忠節(jié)安在，深為解 體?！粡闹G矍然禁口無辭，再拜趨出。然從諫厚賂倖臣，旬日間果以本官加平章事，遽辭歸鎮(zhèn)。宰相餞於郵亭，李相公謂曰：『相公少年昌盛，勉報(bào)國恩，幸望保 家，勿殃後嗣?！粡闹G以笏扣頭，灑淚而辭。及至本鎮(zhèn)，謂從事將校曰：『昨者入覲闕庭，遍觀朝德，唯李公峻直貞明，凜然可懼，真社稷之重臣也！』按固言此年未為相，其說妄也。今從實(shí)錄?！?/em>故歸而益驕。〔為劉從諫倔強(qiáng)張本?！?/em>
2徐州承王智興之後，士卒驕悖，節(jié)度使高瑀不能制；〔悖，蒲妹翻，又蒲沒翻?？籍愒唬憾拍辽洗尴喙珪唬骸父邇W射寬厚聞名，不能治軍事，舉動汗流，拜于堂下。」此蓋文士筆快耳，未必然也！〕上以為憂。甲寅，以嶺南節(jié)度使崔珙為武寧節(jié)度使。珙至鎮(zhèn)，寬猛適宜，徐人安之。珙，琯之弟也。〔崔琯，見上五年。珙，居竦翻?！?/em>
3二月，癸亥，加盧龍節(jié)度使、檢校工部尚書楊志誠檢校吏部尚書。進(jìn)奏官徐迪〔徐迪，盧龍進(jìn)奏官也。宋白曰：大曆十二年正月，敕諸道先置上都留後便宜，並改充諸道都知進(jìn)奏官?！?/em>詣宰相言：「軍中不識朝廷之制，唯知尚書改僕射為遷，不知工部改吏部為美，敕使往，恐不得出?！?em>〔晉、宋以來，以吏部尚書為大尚書，諸部尚書莫敢比焉。唐諸藩進(jìn)奏官豈不知之。徐迪敢詣宰相出是言者，直以下陵上替，無所忌憚耳。敕使不得出，言必將拘留之也?！?/em>辭氣甚慢，宰相不以為意。
4丙戌，以兵部尚書李德裕同平章事。德裕入謝，上與之論朋黨事，對曰：「方今朝士三分之一為朋黨。」時(shí)給事中楊虞卿與從兄中書舍人汝士、弟戶部郎中漢公、中書舍人張?jiān)颉⒔o事中蕭澣等善交結(jié)，依附權(quán)要，上千執(zhí)政，下?lián)嫌兴荆瑸槭咳饲蠊偌翱频?，無不如志，上聞而惡之，〔撓，奴高翻，又奴巧翻。為，于偽翻。惡，烏露翻。〕故與德裕言首及之； 德裕因得以排其所不悅者。〔昔人有評牛、李事者，謂德裕以燕伐燕，有味乎其言也。〕初，左散騎常侍張仲方嘗駁李吉甫諡，〔李吉甫薨，有司諡曰敬憲。度支郎 中張仲方駁其太優(yōu)，憲宗以是貶仲方，賜諡曰忠懿。宋白曰：唐制，諸職事官三品已上、散官二品已上身亡者，佐吏錄行狀申考功，責(zé)歷任勘校，下太常寺擬諡訖，復(fù)申考功，都堂集省官議定，然後奏聞。若蘊(yùn)德丘園，聲實(shí)明著，雖無官爵，亦奏賜諡先生。諡，神至翻?！?/em>及德裕為相，仲方稱疾不出。三月，壬辰，以仲方為賓客分司。
5楊志誠怒不得僕射，留官告使魏寶義并春衣使焦奉鸞、送奚，契丹使尹士恭；〔唐中世已後，凡藩鎮(zhèn)加官，率遣中使奉命，謂之官告使。焦奉鸞以賜春衣，尹士恭以送兩蕃使者，同時(shí)至幽州，故皆為所留。〕甲午，遣牙將王文穎來謝恩并讓官。丙申，復(fù)以告身并批答賜之，〔自唐以來，凡讓官者，皆有批答不允。復(fù)，扶又翻；下同。〕文穎不受而去。
6和王綺薨。〔綺，順宗子?！?/em>
7庚戌，以楊虞卿為常州剌史，張?jiān)驗(yàn)槿曛荽淌贰?em>〔唐以隋毗陵郡置常州；京師東南二千八百四十三里。隋置伊州於襄城郡，後改汝州；京師東九百八十二里?！?/em>他日，上復(fù)言及朋黨，李宗閔曰：「臣素知之，故虞卿輩臣皆不與美官?！估畹略Ｔ唬骸附o、舍非美官而何！」〔給、舍，謂給事中、中書舍人?！?/em>宗閔失色。丁巳，以蕭澣為鄭州剌史。〔鄭州至京師千一百五里?！?/em>
8夏，四月，丙戌，冊回鶻新可汗為愛登里囉汩沒密施合句祿毗伽彰信可汗。
9六月，乙巳，以山南西道節(jié)度使李載義為河?xùn)|節(jié)度使。先是，回鶻每入貢，所過暴掠，〔先，悉薦翻?！?/em>州縣不敢詰，但嚴(yán)兵防衛(wèi)而已。載義至鎮(zhèn)，回鶻使者李暢入貢，載義謂之曰：「可汗遣將軍入貢以固舅甥之好，〔唐公主出嫁回鶻，與為舅甥之國。好，呼到翻?！?/em>非遣將軍陵踐上國也。將軍不戢部曲，使為侵盜；〔踐，慈演翻。戢，疾立翻?！?/em>載義亦得殺之，勿謂中國之法可忽也。」於是悉罷防衛(wèi)兵，但使二卒守其門。暢畏服，不敢犯令。
10壬申，以工部尚書鄭覃為御 史大夫。初，李宗閔惡覃在禁中數(shù)言事，〔惡，烏露翻。數(shù)，所角翻?！?/em>奏罷其侍講。〔覃自工部侍郎進(jìn)尚書，皆兼翰林侍講學(xué)士?！?/em>上從容謂宰相曰：〔從，千容 翻?！?/em>「殷侑經(jīng)術(shù)頗似鄭覃?！棺陂h對曰：「覃、侑經(jīng)術(shù)誠可尚，然論議不足聽。」李德裕曰：「覃、侑議論，他人不欲聞，惟陛下欲聞之?！贯嵫?，宣出，除覃御史大夫。〔不由宰相進(jìn)擬，出宣命而除之。〕宗閔謂樞密使崔潭峻曰：「事一切宣出，安用中書！」潭峻曰：「八年天子，〔上即位，至是八年矣。〕聽其自行事亦可矣！」宗閔愀然而止。〔愀，七小翻。〕
11乙亥，以中書侍郎、同平章事李宗閔同平章事、充山南西道節(jié)度使。
12秋，七月，壬寅，以右僕射王涯同平章事、兼度支、鹽鐵轉(zhuǎn)運(yùn)使。
13宣武節(jié)度使楊元卿有疾，朝廷議除代，李德裕請徙劉從諫於宣武，因拔出上黨，不使與山東連結(jié)；上以為未可。癸丑，以左僕射李程為宣武節(jié)度使。
14上患近世文士不通經(jīng)術(shù)，李德裕請依楊綰議，進(jìn)士試論議，不試詩賦。〔楊綰議見二百二十二卷代宗廣德元年。〕德裕又言：「昔玄宗以臨淄王定內(nèi)難，〔事見二百九卷睿宗景雲(yún)元年。難，乃旦翻?！?/em>自是疑忌宗室，不令出閤；天下議皆以為幽閉骨肉，虧傷人倫。曏使天寶之末、建中之初，宗室散處方州，〔處，昌呂翻?！?/em>雖未能安定王室，尚可各全其生；所以悉為安祿山、朱泚所魚肉者，由聚於一宮故也。〔事並見前紀(jì)?！?/em>陛下誠因冊太子，制書聽宗室年高屬疏者出閤，且除諸州上佐，使攜其男女出外婚嫁；此則百年弊法，一旦因陛下去之，〔去，羌呂翻。〕海內(nèi)孰不欣悅！」上曰：「茲事朕久知其不可，方今諸王豈無賢才，無所施耳！」八月，庚寅，并命太子，因下制：諸王自今以次出閤，授緊，望州剌史、上佐；〔開元中，定天下州府，自京都及諸都督護(hù)府外，以近畿同、華、岐、蒲為四輔，鄭、陝、汴、懷、衛(wèi)、絳為六雄，宋、亳、滑、許、汝、晉、洺、虢、魏、相為十望，又有十緊。其後入緊、望者浸多，凡商、寧、青、汾、貝、趙、襄、常、宣皆望州也。蔡、徐、鄆、楚、鄂、彭、蜀為緊州，不及十?dāng)?shù)。又以汝、虢、鄭、汴、魏、洋、蘇為雄。蓋升雄、望者既多，所以緊不及十。〕十六宅縣主，以時(shí)出適；〔出閣而適人，使有配偶?！?/em>進(jìn)士停試詩賦。諸王出閤，竟以議所除官不決而罷。
15壬寅，加幽州節(jié)度使楊志誠檢校右僕射；〔考異曰：舊傳曰：「朝廷納裴度言，務(wù)以含垢下詔諭之，因再遣使加尚書右僕射。」按此時(shí)度為襄陽節(jié)度使，舊傳恐誤。今從實(shí)錄?！?/em>仍別遣使慰諭之。
16杜牧憤河朔三鎮(zhèn)之桀驁，〔驁，五到翻?！?/em>而朝廷議者專事姑息，乃作書，名曰罪言，大略以為：「國家自天寶盜起，河北百餘城不得尺寸，人望之若回鶻、吐蕃，無敢窺者。齊、梁、蔡被其風(fēng)流，因亦為寇。〔齊，李正己；梁，李靈曜；蔡，李希烈、吳氏。被，皮義翻?！?/em>未嘗五年間不戰(zhàn)，焦焦然七十餘年矣。今上策莫如先自治，中策莫如取魏；最下策為浪戰(zhàn)，不計(jì)地勢，不審攻守是也?！?br />
又傷府兵廢壞，作原十六衛(wèi)，以為：「國家始踵隋制，開十六衛(wèi)，自今觀之，設(shè)官言無謂者，其十六衛(wèi)乎！本原事跡，其實(shí)天下之大 命也。〔唐承隋制，開十六衛(wèi)，改左、右翊衛(wèi)曰左、右衛(wèi)府，左、右驍騎衛(wèi)曰左、右驍府，府，左、右屯衛(wèi)曰左、右威衛(wèi)府，左、右禦衛(wèi)曰左、右領(lǐng)軍衛(wèi)府，左、右 備身曰領(lǐng)左、右府。唯左，右武衛(wèi)府、左，右監(jiān)門府、左，右候衛(wèi)府，仍隋不改。顯慶五年，改左、右府曰左、右千牛府。龍朔二年，左，右衛(wèi)府、驍衛(wèi)府、武衛(wèi)府 皆省府字。左、右威衛(wèi)曰左、右武威，左、右領(lǐng)軍衛(wèi)曰左、右戎衛(wèi)，左、右候衛(wèi)曰左、右金吾衛(wèi)，左、右監(jiān)門府曰左、右監(jiān)門衛(wèi)，左、右千牛府曰左、右奉宸衛(wèi)，後 復(fù)曰左、右千牛衛(wèi)。咸亨元年，復(fù)改左、右戎衛(wèi)曰領(lǐng)軍衛(wèi)。武后光宅元年，改左、右驍衛(wèi)曰左、右武威衛(wèi)，左、右武衛(wèi)曰左、右鷹揚(yáng)衛(wèi)，左、右威衛(wèi)曰左、右豹韜 衛(wèi)，左、右領(lǐng)軍衛(wèi)曰左、右玉鈐衛(wèi)。唐初，十六衛(wèi)置大將軍各一人，正三品；將軍各二人，從三品。貞元二年，十六衛(wèi)各置上將軍一人，從二品。雖設(shè)官而無兵可 掌，故當(dāng)時(shí)以為無謂?！?/em>貞觀中，內(nèi)以十六衛(wèi)蓄養(yǎng)武臣，外開折衝果毅府五百七十四，〔諸府，每府折衝都 尉一人，上府正四品上，中府從四品下，下府正五品下。左、右果毅都尉各一人，上府從五品下，中府正六品上，下府正六品下。〕以儲兵伍，有事則戎臣提兵居 外，無事則放兵居內(nèi)。其居內(nèi)也，富貴恩澤以奉其身；所部之兵散舍諸府。〔散者，分散之散。舍者，居舍之舍?！?/em>上府不越千二百人，三時(shí)耕稼，一時(shí)治武，籍藏將府，〔治，直之翻。將，即亮翻。〕伍散田畝，力解勢破，人人自愛，雖有蚩尤為帥，亦不可使為亂耳。〔帥，所類翻；下同?！?/em>及其居外也，緣部之兵被檄乃來，〔被，皮義翻?！?/em>斧鉞在前，爵賞在後，飄暴交捽，豈暇異略！〔飄，即飄字。捽，昨沒翻?！?/em>雖有蚩尤為帥，亦無能為叛也。〔此所謂實(shí)天下之大命也?！?/em>自貞觀至于開元百三十年間，戎臣兵伍未始逆篡，此大聖人所以能柄統(tǒng)輕重，制鄣表裏，聖算神術(shù)【張：「術(shù)」作「謨」。】也。至于開元末，愚儒奏章曰：『天下文勝矣，請罷府兵?！晃浞蜃嗾略唬骸禾煜铝?qiáng)矣，請搏四夷。』於是府兵內(nèi)剷，〔字書無「剷」字，今以類求之，音楚限翻?！?/em>邊兵外作，戎臣兵伍，湍奔矢往，內(nèi)無一人矣。尾大中乾，〔乾，音干。〕成燕偏重，〔謂成安祿山偏重之勢也。燕，於賢翻?！?/em>而天下掀然，根萌燼然，七聖旰食，〔七聖，謂肅、代、德、順、憲、穆、敬?！?/em>求欲除之且不能也。由此觀之，戎臣兵伍，豈可一日使出落鈴【章：十二行本「鈴」作「鈐」；乙十一行本同?！?/em>鍵哉！然為國者不能無兵，居外則叛，居內(nèi)則篡。使外不叛，內(nèi)不篡，古今以還，法術(shù)最長，其置府立衛(wèi)乎！近代以來，於其將也，弊復(fù)為甚，〔將，即亮翻。復(fù)，扶又翻；下同?！?/em>率皆市兒輩多齎金玉、負(fù)倚幽陰、〔謂負(fù)倚宦官，行貨賂以進(jìn)取也?！?/em>折券交貨所能致也；絕不識父兄禮義之教，復(fù)無慷慨感概之氣。百城千里，一朝得之，其強(qiáng)傑愎勃者則撓削法制，〔愎，弼力翻。撓，奴教翻。〕不使縛己，斬族忠良，不使違己，力一勢便，罔不為寇；其陰泥巧狡者，〔「泥」，恐當(dāng)作「昵」?！?/em>亦能家算口斂，委於邪倖，由卿市公，去郡得都，〔郡，謂列郡。都，謂五都?！?/em>四履所治，指為別館；〔左傳：管仲曰：賜我先君履，東至於海，西至于河，南至于穆陵，北至于無棣。杜預(yù)註云：履，所踐履之界。後人言賜履者本此。此四履謂四境所至?！?/em>或一夫不幸而壽，則戛割生人，略鬩天下。〔鬩，作答翻，周也?！?/em>是以天下兵亂不息，齊人乾耗，〔乾，音干?！?/em>靡不由是矣。嗚呼！文皇帝十六衛(wèi)之旨，其誰原而復(fù)之乎！」〔太宗文皇帝?！?/em>
又作戰(zhàn)論，以為：「河北視天下，猶珠璣也；〔言河北不資天下所產(chǎn)以為富?！?/em>天下視河北，猶四支也。河北氣俗渾厚，果於戰(zhàn)耕，加以土息健馬，〔息，生也?！?/em>便於馳敵，是以出則勝，處則饒，〔處，昌呂翻。〕不窺天下之產(chǎn)，自可封殖；亦猶大農(nóng)之家，不待珠璣然後以為富也。國家無河北，則精甲、銳卒、利刀、良弓、健馬無有也，是一支，兵去矣。河?xùn)|、盟津、滑臺、大梁、彭城、東平，盡宿厚兵以塞虜衝，不可他使，是二支，兵去矣。〔河?xùn)|、太原之全軍。盟津，河陽軍?；_，義成軍。大梁，宣武軍。彭城，武寧軍。東平，天平軍。盟，讀曰孟。塞，音悉則翻?！?/em>六鎮(zhèn)之師，厥數(shù)三億，低首仰給，〔仰，牛向翻?！?/em>橫拱不為，〔橫拱者，言橫其兩肱，拱立而事其帥，他無所為也?！?/em>則沿淮已北，循河之南，東盡海，西叩洛，赤地盡取，才能應(yīng)費(fèi)，是三支，財(cái)去矣。〔才能之才，即纔字，漢書作「財(cái)」，後人從省便，又去「貝」作「才」?！?/em>咸陽西北，戎夷大屯，〔謂自咸陽西北，列大屯以防戎夷也?！?/em>盡剷吳、越、荊、楚之饒以啖兵戍。〔啖，徒濫翻?！?/em>是四支，財(cái)去矣。天下四支盡解，頭腹兀然，其能以是久為安乎！今者誠能治其五敗，則一戰(zhàn)可定，四支可生。夫天下無事之時(shí)，殿寄大臣偷安奉私，〔殿寄大臣，謂受殿邦之寄者，牧蓋謂當(dāng)時(shí)節(jié)度使也。詩采菽，殿天子之邦，毛氏註云：殿，鎮(zhèn)也。音丁練翻?！?/em>戰(zhàn)士離落，兵甲鈍弊，是不蒐練之過，其敗一也。百人荷戈，〔荷，下可翻?！?/em>仰食縣官，則挾千夫之名，大將小裨，操其餘贏，〔小裨，謂裨將。操，七刀翻。〕以虜壯為幸，以師老為娛，是執(zhí)兵者常少，糜食常多，此不責(zé)實(shí)料食之過，其敗二也。戰(zhàn)小勝則張皇其功，奔走獻(xiàn)狀以邀上賞，或一日再賜，或一月累封，凱還未歌，書品已崇，〔戰(zhàn)勝，則奏凱歌而還。書品，謂書其官品也。還，音旋?！?/em>爵命極矣，田宮廣矣，〔田宮，猶言田宅也?！?/em>金繒溢矣，〔繒，慈陵翻?！?/em>子孫官矣，焉肯搜奇出死，勤於我矣！此厚賞之過，其敗三也。〔焉，於虔翻?！?/em>多喪兵士，顛翻大都，則跳身而來，刺邦而去；〔跳身而來，謂逃至京師也。刺邦而去，謂貶為刺史也。喪，息浪翻。〕回視刀鋸，氣色甚安，一歲未更，〔更，工衡翻?！?/em>旋已立於壇墀之上矣，〔立壇墀之上，謂復(fù)登大將之壇也?！?/em>此輕罰之過，其敗四也。大將兵柄不得專，恩臣、敕使迭來揮之，〔恩臣，亦指宦官之怙恩者。〕堂然將陳，殷然將鼓，一則曰必為偃月，一則曰必為魚麗，〔陳，讀曰陣。麗，力知翻。偃月、魚麗，皆陳名。偃月陳，中軍偃居其中，張兩角向前。左傳：為魚麗之陳，先偏後伍，伍承彌縫。〕三軍萬夫，環(huán)旋翔羊竕駭之間，〔翔羊，猶云徜徉，徘徊也。竕，呼廣翻?！?/em>虜騎乘之，遂取吾之鼓旗，此不專任責(zé)成之過，其敗五也。今者誠欲調(diào)持干戈，酒掃垢汙，【章：十二行本「汙」下有「以為萬世安」五字；乙十一行本同；退齋校同；張校同，云無註本亦無?！?/em>而乃踵前非是，不可為也?！?br />
又作守論，以為：「今之議者皆曰：夫倔強(qiáng)之徒，吾以良將勁兵為銜策，〔倔，渠勿翻。強(qiáng)，其兩翻。銜策，所以馭馬。〕高位美爵充飽其腸，安而不撓，外而不拘，〔撓，如巧翻，又火高翻?！?/em>亦猶豢擾虎狼而不拂其心，〔豢，養(yǎng)也。擾，馴也，順也。拂，讀曰咈?！?/em>則忿氣不萌；此大曆、貞元所以守邦也，亦何必疾戰(zhàn)，焚煎吾民，然後以為快也！愚曰：大曆、貞元之間，適以此為禍也。當(dāng)是之時(shí)，有城數(shù)十，千百卒夫，則朝廷別待之，貸以法度。於是闊視大言，自樹一家，破制削法，角為尊奢，天子養(yǎng)威而不問，有司守恬而不呵。王侯通爵，越錄受之；〔凡賞功者錄其功而加之封爵，無功而超越授之以爵，是謂越錄。受，讀曰授?！?/em>覲聘不來，幾杖扶之；〔言不朝者賜之幾杖，以安其心。〕逆息虜胤，皇子?jì)逯?em>〔息，子也。胤，繼嗣也。河北蕃將之子，率多尚主?！?/em>裝緣采飾，無不備之。 〔緣，以絹翻?！?/em>是以地益廣，兵益強(qiáng)，僭擬益甚，侈心益昌。於是土田名器，分劃殆盡，〔劃，呼麥翻，又音畫?！?/em>而賊夫貪心，未及畔岸，遂有淫名越號，或帝 或王，盟詛自立，〔詛，莊助翻?！?/em>恬淡不畏，走兵四略以飽其志者也。是以趙、魏、燕、齊卓起大唱，梁、蔡、吳、蜀躡而和之；〔謂朱滔、王武俊、田悅、李納相立為王。李希烈、李錡、劉闢繼亂也。和，戶臥翻?！?/em>其餘混澒軒囂，〔澒，戶孔翻?！?/em>欲相效者，往往而是。運(yùn)遭孝武，〔謂憲宗?！?/em>宵旱不忘，〔宵，宵衣也，謂未明求衣也。旰，旰食也，謂日旰而食也?！?/em>前英後傑，夕思朝議，故能大者誅鋤，小者惠來。不然，周、秦之郊，幾為犯獵哉！〔周、秦之郊，謂河南、關(guān)內(nèi)也?！?/em>大抵生人油然多欲，欲而不得則怒，怒則爭亂隨之，是以教笞於家，刑罰於國，征伐於天下，此所以裁其欲而塞其爭也。大曆、貞元之間，盡反此道，提區(qū)區(qū)之有而塞無涯之爭，〔區(qū)區(qū)之有，謂朝廷爵命。塞，悉則翻?！?/em>是以首尾指支，幾不能相運(yùn)掉也。〔幾，居於翻。掉，走弔翻?！?/em>今者不知非此，而反用以為經(jīng)。〔經(jīng)，常也。〕愚見為盜者非止於河北而已，嗚呼！大曆、貞元守邦之術(shù)，永戒之哉！」
又註孫子，為之序，以為：「兵者，刑也；〔大刑，用甲兵。刑者，政事也；〕為夫子之徒，實(shí)仲由、冉有之事也。不知自何代何人分為二道曰文、武，離而俱行，因使縉紳之士不敢言兵，或恥言之；茍有言者，世以為粗暴異人，人不比數(shù)。嗚呼！亡失根本，斯最為甚！禮曰：『四郊多壘，此卿大夫之辱也?！?em>〔記曲禮之言?！?/em>歷觀自古，樹立其國，滅亡其國，未始不由兵也。主兵者必聖賢、材能、多聞博識之士乃能有功，議於廊廟之上，兵形已成，然後付之於將。〔將，即亮翻?！?/em>漢祖言『指蹤者人也，〔指蹤，謂指示獸蹤。此與漢書因文取義小不同?！?/em>獲兔者犬也』，此其是也。彼為相者曰『兵非吾事，吾不當(dāng)知?！痪釉唬骸何鹁悠湮豢梢?！』」〔觀溫公取杜牧此語，則其平時(shí)講明相業(yè)，可以見矣?！?/em>
17前邠寧行軍司馬鄭注，依倚王守澄，權(quán)勢燻灼，上深惡之。〔惡，烏露翻?！?/em>九月，丙寅，侍御史李款閤內(nèi)奏彈注：「內(nèi)通敕使，外連朝士，兩地往來，〔兩地，謂往來南牙、北司間也。使，疏吏翻。朝，直遙翻?！?/em>卜射財(cái)賄，晝伏夜動，干竊化權(quán)，人不敢言，道路以目；請付法司?！寡罩g，章數(shù)十上。〔上，時(shí)掌翻。〕守澄匿注於右軍，〔王守澄時(shí)為右軍中尉，故得以匿注?！?/em>左軍中尉韋元素、樞密使楊承和、王踐言皆惡注。〔惡，烏露翻?！?/em>左軍將李弘楚說元素曰：〔說，式芮翻?！?/em>「鄭注姦猾無雙；卵鷇不除，〔鷇，苦角翻，鳥子未出者?！?/em>使成羽翼，必為國患。今因御史所劾匿軍中，弘楚請以中尉意，詐為有疾，召使治之，來則中尉延與坐，弘楚侍側(cè)，伺中尉舉目，擒出杖殺之。〔伺，相吏翻?！?/em>中尉因見上叩頭請罪，具言其奸，楊、王必助中尉進(jìn)言。〔楊、王謂楊承和、王踐言也。〕況中尉有翼戴之功，〔元和末，穆宗立，章元素亦以預(yù)有定策之功矣。〕豈以除奸而獲罪乎！」元素以為然，召之。注至，蠖屈鼠伏，〔蠖，烏郭翻。易大傳曰：尺蠖之屈，以求伸也。爾雅註：蠖行，若今以指步尺，屈而後伸?！?/em>佞辭泉涌；元素不覺執(zhí)手款曲，諦聽忘倦。〔諦，都計(jì)翻，審也?！?/em>弘楚詗伺【章：十二行本「伺」下有「往復(fù)」二字；乙十一行本同。】再三，元素不顧，以金帛厚遺注而遣之。〔詗，火迥翻，又翾正翻。遺，唯季翻?！?/em>弘楚怒曰：「中尉失今日之?dāng)?，必不免他日之禍矣！?em>〔斷，丁亂翻。為元素為注所去張本。〕因解軍職去；頃之，疽發(fā)背卒。王涯之為相，注有力焉，〔是必因注以結(jié)王守澄也。〕且畏王守澄，遂寢李款之奏。守澄言注於上而釋之；尋奏為侍御史，充右神策判官，〔考異曰：開成紀(jì)事曰：「五年，金吾將軍孟文亮出鎮(zhèn)邠郊，以與注姻懿之故，奏為軍司馬。路經(jīng)奉天，防遏使、御史大夫王從亮薄其為人，不為之禮。注毀從亮於守澄，竟為守澄誣構(gòu)，決杖投荒。未幾，文亮沒，罷職還城，守澄潛置為軍畫。時(shí)澤潞劉從諫本欲誅注，忌其權(quán)勢，因辟為節(jié)度副使。纔至潞州，涉旬之間，會上乖愈，大和七年十一月，驛徵之赴闕，偶遭其時(shí)，聖體獲愈；上悅之。自此恩寵漸隆，凡臺省府縣軍戎，莫不從風(fēng)。七年九月十三日，侍御史李款彈注『內(nèi)通敕使，外連朝臣，兩地往來，卜射財(cái)貨，晝伏夜動，干竊化權(quán)，人不敢言，道路以目。城社轉(zhuǎn)固，恐為禍胎，罪不容誅，理合顯戮，其鄭注請付有司?！粫r(shí)王涯重處臺司，注之所致，又慮守澄黨援，遂寢不行。注潛遁軍司矣。」李德裕文武兩朝獻(xiàn)替記曰：「八年春暮，上對宰相歎天下無名醫(yī)，便及鄭注，精於服食?；蛴渺逗擦旨啃g(shù)院，或欲令為左神策判官。注自稱衣冠皆不願此職。守澄遂託從諫奏為行軍司馬。及赴職，宗閔又自山南令判官楊儉至澤潞與從諫要約，令卻薦入。」今從實(shí)錄?！?/em>朝野駭歎。
18甲寅，以前忠武節(jié)度使王智興為河中節(jié)度使。
19群臣以上即位八年，未受尊號，冬，十二月，甲午，上尊號曰太和文武仁聖皇帝。會有五坊中使薛季稜自同、華還，〔同、華，同州、華州。華，戶化翻。還，音旋?！?/em>言閭閻彫弊。上歎曰：「關(guān)中小稔，百姓尚爾，況江、淮比年大水，其人如何！〔比，毗至翻。〕吾無術(shù)以救之，敢崇虛名乎！」因以通天帶賞季稜。〔通天犀帶也?！?/em>群臣凡四上表，竟不受。
20庚子，上始得風(fēng)疾，不能言。於是王守澄薦昭義行軍司馬鄭注善醫(yī)；上徵注至京師，飲其藥，頗有驗(yàn)，遂有寵。〔甘露之禍胎成矣?！?/e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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