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紀(jì)三十六〔起強(qiáng)圉作噩（丁酉）九月，盡著雍閹茂（戊戌），凡一年有奇?！?/em>
肅宗文明武德大聖大宣孝宣皇帝中之下
至德二載（丁酉、七五七）
1九月，丁丑，希德以輕騎至城下挑戰(zhàn)，千里帥百騎開門突出，欲擒之；會救至，【章：十二行本「至」下有「千里」二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em>收騎退還，橋壞，墜塹中，反為希德所擒。〔為將者，不可恃勇輕脫。程千里欲擒蔡希德，反為希德所擒，恃勇輕脫之禍也。騎，奇寄翻。挑，徒了翻。帥，讀曰率?！?/em>仰謂從騎曰：「吾不幸至此，天也！歸語諸將，〔從，才用翻。語，牛倨翻?！?/em>善為守備，寧失帥，不可失城?！箮?，所類翻?！诚５鹿コ牵共豢?，送千里於洛陽，安慶緒以為特進(jìn)，囚之客省。
2郭子儀以回紇兵精，勸上益徵其兵以擊賊。懷仁可汗遺其子葉護(hù)及將軍帝德等將精兵四千餘人來至鳳翔；上引見葉護(hù)，宴勞賜賚，惟其所欲。〔見，賢遍翻。勞，力到翻?！?/em>丁亥，元帥廣平王俶朔方等軍及回紇、西域之眾十五萬，號二十萬，發(fā)鳳翔。俶見葉護(hù)，約為兄弟，葉護(hù)大喜，謂俶為兄?；丶v至扶風(fēng)，郭子儀留宴三日。葉護(hù)曰：「國家有急，遠(yuǎn)來相助，何以食為！」宴畢，既行。日給其軍羊二百口，牛二十頭，米四十斛。
庚子，諸軍俱發(fā)；壬寅，至長安西，陳於香積寺北澧水之東。〔此皆漢上林苑地也。地說云：豐水，出鄠南豐谷，北流逕漢龍臺觀東南，與渭水會于短陰山。程大昌曰：香積寺，呂圖在子午谷正北微西。郭子儀收長安，陳于寺北，距澧水，臨大川。大川者，沈水、交水，唐永安渠也。蓋寺在澧水之東，交水之西也。呂圖云在鎬水發(fā)源之北，則近昆明池矣。子儀先敗于清渠，至此則循南山出都城後，據(jù)地勢以待之也。陳，讀曰陣；下陳於、其東、於陳、陳乃、賊陳同?！?/em>李嗣業(yè)為前軍，郭子儀為中軍，王思禮為後軍。賊眾十萬陳於其北，李歸仁出挑戰(zhàn)，官軍逐之，逼於其陳；賊軍齊進(jìn)，官軍卻，為賊 所乘，軍中驚亂，賊爭趣輜重。〔重，直用翻?！?/em>李嗣業(yè)曰：「今日不以身餌賊，軍無孑遺矣?！鼓巳馓?、執(zhí)長刀，立於陳前，大呼奮擊，〔呼，火故翻〕。當(dāng)其刀 者，人馬俱碎，殺數(shù)十人，陳乃稍定。於是嗣業(yè)帥前軍各執(zhí)長刀，如牆而進(jìn)，身先士卒，〔先，悉薦翻?！?/em>所向摧靡。都知兵馬使不難得救其裨將，〔王難得為鳳翔都知兵馬使，時(shí)上在鳳翔，蓋御營大將也?！?/em>賊射之中眉，皮垂鄣目。難得自拔箭，掣去其皮，血流被面，〔射，而亦翻。竹仲翻。掣，昌列翻。去，羌呂翻。被，皮義翻。〕前戰(zhàn)不已。賊伏精騎於陳東，欲襲官軍之後，偵者知之，〔騎，奇寄翻。偵，丑鄭翻?！?/em>朔方左廂兵馬使僕固懷恩引回紇就擊之，翦滅殆盡，賊由是氣索。〔索，昔各翻，盡也?！?/em>李嗣業(yè)又與回紇出賊陳後，與大軍夾擊，自午及酉，斬首六萬級，填溝塹死者甚眾，賊遂大潰。餘眾走入城，造夜，囂聲不止。塹，七豔翻。囂，五羔翻。
僕固懷恩言於廣平王俶曰：「賊棄城走矣，請以二百騎追之，縛取安守忠、李歸仁等?！?em>〔俶，昌六翻。騎，奇寄翻?！?/em>俶曰：「將軍戰(zhàn)亦疲矣，且休息，俟明旦圖之?！箲讯髟唬骸笟w仁、守忠，賊之驍將，驟勝而敗，此天賜我也，奈何縱之！使復(fù)得眾，〔驍，堅(jiān)堯翻。復(fù)，扶又翻；下而復(fù)、可復(fù)、復(fù)修、復(fù)為、敢復(fù)同?！?/em>還為我患，悔之無及！戰(zhàn)尚神速，何明旦也！」〔言何用俟明旦?！?/em>俶固止之，使還營。〔還，從宣翻，又音如字?！?/em>懷恩固請，往而復(fù)反，一夕四五起。遲明，諜至，〔遲，直二翻。諜，達(dá)謟翻?！?/em>守忠、歸仁與，張通儒、田乾真皆已遁矣。〔廣平王若用僕固懷恩之言，固不假新店之戰(zhàn)，可以徑取東京矣?！?/em>癸卯，大軍入西京。
初，上欲速得京師，與回紇約曰：「克城之日，土地、士庶歸唐，金帛、子女皆歸回紇?！怪潦牵~護(hù)欲如約。廣平王俶拜於葉護(hù)馬前曰：「今始得西京，若遽俘掠，則東京之人皆為賊固守，〔紇，下沒翻。為，于偽翻；下當(dāng)為同。〕不可復(fù)取矣，願至東京乃如約?！谷~護(hù)驚躍下馬答拜，跪捧王足，〔夷禮以拜跪捧足為敬?！?/em>曰：「當(dāng)為殿下徑往東京?！辜磁c僕固懷因引回紇、西域之兵自城南過，營於滻水之東。〔過京城南，歷安化門、啟夏門外，遶京城東南角，轉(zhuǎn)北，歷延興、春明、通化三門之外，至滻水，出藍(lán)田縣境之西，北行過白鹿原西，又北入于霸水，滻，音產(chǎn)?！?/em>百姓、軍士、胡虜見俶拜，皆泣曰：「廣平王真華、夷之主！」上聞之喜曰：「朕不及也！」俶整眾入城，百姓老幼夾道歡呼悲泣。俶留長安，鎮(zhèn)撫三日，引大軍東出。〔東出京城門，取洛陽。俶，昌六翻?！?/em>以太子少傅虢王巨為西京留守。〔少，始照翻。守，式又翻?！?/em>
甲辰，捷書至鳳翔，百寮入賀。上涕泗交頤，即日，遺中使啖庭瑤入蜀奏上皇；〔使；疏吏翻。啖，徒敢翻，姓也?！?/em>命左僕射裴冕入京師，告郊廟及宣慰百姓。
上以駿馬召李泌於長安。〔射，寅謝翻。泌，毗必翻。李泌時(shí)從軍在長安?！?/em>即至，上曰：「朕已表請上皇東歸，朕當(dāng)還東宮復(fù)脩臣子之職?！姑谠唬骸副砜勺泛酴t」上曰：「已遠(yuǎn)矣?！姑谠唬骸干匣什粊硪印！股象@，問故。泌曰：「理勢自然?！股显唬骸笧橹魏惟t」泌曰：「今請更為群臣賀表，言自馬嵬請留，靈武勸進(jìn)，〔更，古孟翻。嵬五回翻。請留、勸進(jìn)事並見二百十八卷至德元載?！?/em>及今成功，聖上思戀振昏，請速還京以就孝養(yǎng)之意，則可矣?！?em>〔養(yǎng)，羊尚翻?！?/em>上即使泌草表。上讀之，泣曰：「朕始以至誠願歸萬機(jī)。今聞先生之言，乃寤其失。」立命中使奉表入蜀，因就泌飲酒，同榻而寢。而李輔國請取契鑰付泌，泌請使請輔國掌之；上許之。〔泌掌契鑰，見二百十八卷上年九月。今付輔國，宮禁之權(quán)盡歸之矣。為輔國專擅張本?！?/em>
泌曰：「臣今報(bào)德足矣，復(fù)為閒人，何樂如之！」上曰：「朕與先生累年同憂患，今方相同娛樂，〔樂，音洛。〕奈何遽欲去乎！」泌曰：「臣有五不可留，願陛下聽臣去，免臣於死?！股显唬骸负沃^也﹖」對曰：「臣遇陛下太早，陛下任臣太重，寵臣太深，臣功太高，跡太奇，此其所以不可留也?！股显唬骸盖颐咭?，異日議之?！箤υ唬骸副菹陆窬统奸脚P，猶不得請，況異日香案之前乎！〔唐制：凡朝日，殿上設(shè)黼扆、躡席、熏爐、香案，皇帝升御座，宰執(zhí)當(dāng)香案前奏事?！?/em>陛下不聽臣去，是殺臣也。」上曰：「不意卿疑朕如此，豈有如朕而辦殺卿邪！是直以朕為句踐也！」〔邪，音耶。范蠡即與越王句踐報(bào)吳之恥，蠡乃扁舟五湖，遺大夫文種書，以為句踐長頸鳥喙，可與同患難，不可與同安樂。文種見書，遂稱疾。句踐賜文種死。音鉤?！?/em>對曰：「陛下不辦殺臣，故臣求歸；若其即辦，臣安敢復(fù)言！〔復(fù)，扶又翻?！?/em>且殺臣者，非陛下也，乃『五不可』也。陛下曏日待臣如此，臣於事猶有不敢言者，況天下即安，臣敢言乎！」
上良久曰：「卿以朕不從卿北伐之謀乎！」〔謂不從使建寧王自媯、檀取范陽之策也。肅宗以意言之?！?/em>對曰：「非也，所不敢言者，乃建寧耳。」上曰：「建寧，朕之愛子，性英果，艱難時(shí)有功，〔謂馬嵬勸留，及北赴靈武，血戰(zhàn)以衛(wèi)上也。事見二百十八卷元載六月?！?/em>朕豈不知之！但因此為小人所教，欲害其兄，圖繼嗣，朕以社稷大計(jì)，不得已而除之，〔事見上卷本年正月。嗣，祥吏翻?！?/em>卿不細(xì)知其故邪﹖」對曰：「若有此心，廣平當(dāng)怨之。廣平每與臣言其冤，輒流涕嗚咽。臣今必辭陛下去，始敢言之耳。」上曰：「渠嘗夜捫廣平，意欲加害?！箤υ唬骸复私猿鲎嬋酥?，豈有建寧之孝友聰明，肯為此乎！且陛下昔欲用建寧為元帥，臣請用廣平。〔事見二百十八卷元載九月。帥，所類翻。〕建寧若有此心，當(dāng)深憾於臣；而以臣為忠，益相親善，陛下以此可察其心矣?！股夏似略唬骸赶壬允且?。即往不咎，〔引論語孔子之言。〕朕不欲聞之?！?br />
泌曰：「臣所以言之者，非咎即往，乃欲使陛下慎將來耳。昔天后有四子，長曰太子弘，天后方圖稱制，〔惡其聰明，酖殺之，〔見二百二卷高宗上元二年?！?/em>立次子雍王賢。賢內(nèi)憂懼，作黃臺瓜辭，冀以感悟天后。天后不聽，賢卒死於黔中。〔賢廢見二百二卷永隆元年；死見二百三卷武后光宅元年。卒，子恤翻。黔，音禽。〕其辭曰：『種瓜黃臺下，瓜熟子離離：一摘使瓜好，再摘使瓜稀，三摘猶為可，四摘抱蔓歸！』今陛下已一摘矣，慎無再摘！」上愕然曰：「安有是哉！卿錄是辭，朕當(dāng)書紳。」對曰：「陛下但識之於心，〔識，職吏翻，記也?！?/em>何必形於外也！」是時(shí)廣平王有大功，良娣忌之，潛搆流言，故泌言及之。【章：十二行本「之」下有「泌復(fù)固請歸山，上曰俟將發(fā)此議之」十四字；乙十一行本同；退齋校同；張校同，云無註本亦無?！?/em>李泌歷事肅、代、德三朝，皆能言人所難言，奇士也?！?br />
3郭子儀引蕃、漢兵追賊至潼關(guān)，斬首五十級，克華陰、弘農(nóng)二郡。關(guān)東獻(xiàn)俘百餘人，敕皆斬之；監(jiān)察御史李勉言於上曰：「今元惡未除，為賊所污者半天下，〔污，烏故翻?！?/em>聞陛下龍興，咸思洗心以承聖化，今悉誅之，是驅(qū)之使從賊也?！股襄崾股庵?。
4冬，十月，丁未，談【章：十二行本「談」作「啖」；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庭瑤至蜀。
5壬子，興平軍奏：破賊於武關(guān)，克上洛郡。〔時(shí)王難得領(lǐng)興平軍〕
6吐蕃陷西平。〔西平郡，鄯州?！?/em>
7尹子奇久圍睢陽，城中食盡，議棄城東走，張巡、許遠(yuǎn)謀，以為：「睢陽，江、淮之保障，若棄之去，賊必乘勝長驅(qū)，是無江、淮也。〔考異曰：唐人皆以全江、淮為巡、遠(yuǎn)功。按睢陽雖當(dāng)江、淮之路，城既被圍，賊若欲取江、淮、繞出其外，睢陽豈能障之哉！蓋巡善用兵，賊畏巡為後患，不滅巡則不敢越過其南耳。〕且我眾飢贏，走必不達(dá)。古者戰(zhàn)國諸侯，尚相救恤，〔謂春秋列國，同盟有急則相救恤也?！?/em>況密邇?nèi)簬浐酰?em>〔群帥，謂張鎬、尚衡、許叔冀等。帥，所類翻?！?/em>不如堅(jiān)守以待之。」茶紙既盡，遂食馬；馬盡，羅雀掘鼠；雀鼠又盡，巡出愛妾，殺以食士，〔食，祥吏翻?！?/em>遠(yuǎn)亦殺其奴；然後括城中婦人食之，【章：十二行本「之」下有「既盡」二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退齋校同。】繼以男子老弱。人知必死，莫有叛者，所餘纔四百人。
癸丑，賊登城，將士病，不能戰(zhàn)。巡西向再拜日：「臣力竭矣，不能全成，生既無以報(bào)陛下，死當(dāng)為厲鬼以殺賊！」〔鬼無所歸者為厲?！?/em>城遂陷，巡，遠(yuǎn)俱被執(zhí)。尹子奇問巡曰：「聞君每戰(zhàn)皆裂齒碎，何也﹖」〔皆，疾智翻，又才詣也?！?/em>巡曰：「吾志吞逆賊，但力不能耳?！棺悠嬉缘毒衿淇谝曋?，〔抉，一決翻。〕所餘纔三四。子奇義其所為，欲活之。其徒日：「彼守節(jié)者也，終不為用。且得士心，存之，將為後患?！鼓瞬⒛响V雲(yún)、雷萬春等三十六人皆斬之。〔考異日：新傳曰：「虢王巨之走臨淮，巡有妹嫁陸氏，遮巨勸勿行；不納。賜百縑，弗受。為巡補(bǔ)縫行間，軍中號陸家姑。先巡被害?！拱淳拊谂沓牵糇吲R淮，陸姊在睢陽城，何以得遮之！今不取?！?/em>顏色不亂，揚(yáng)揚(yáng)如常。生致許遠(yuǎn)於洛陽。
巡初守睢陽時(shí)，卒僅萬人，城中居人亦且數(shù)萬，巡一見問姓名，其後無不識者。前後大小戰(zhàn)凡四百餘，殺賊卒十二萬人、巡行兵不依古法，教戰(zhàn)陳，令本將各以其意教之。〔本將，謂本部之將。陳，讀曰陣?！?/em>人或問其故，巡曰：「今與胡虜戰(zhàn)，雲(yún)合鳥散，變態(tài)不恆，數(shù)步之間，勢有同異。臨機(jī)應(yīng)猝，在於呼吸之間，而動詢大將，事不相及，非知兵之變者也。故吾使兵識將意，將識士情，投之而往，如手之使指。兵將相習(xí)，人自為戰(zhàn)，不亦可乎！」自興兵，器械、甲仗皆取之於敵，未嘗自脩。每戰(zhàn)，將士或退散，巡立於戰(zhàn)所，謂將士曰：「我不離此，〔離，力智翻?！?/em>汝為我還決之?！箤⑹磕也贿€，死戰(zhàn)，卒破敵。〔為偽翻。卒，子恤翻。〕又惟誠待人，無所疑隱；臨敵應(yīng)變，出奇無窮；號令明，賞罰信，與眾共甘苦寒暑，故下爭致死力。
張鎬聞睢陽圍急，倍道亟進(jìn)，〔張鎬代賀蘭進(jìn)明，見上卷八月。〕檄浙東、浙西、淮南、北海諸節(jié)度〔按新書方鎮(zhèn)表，浙東、浙西明年方置節(jié)度使。時(shí)崔渙在浙東，李希言在浙西，皆非節(jié)度使?；茨蟿t李成式，北海尚為賊將能元皓所據(jù)。然去年已置北海節(jié)度使，是雖未復(fù)北海而已置北海帥矣?！?/em>及譙郡太守閭丘曉，使共救之。曉素傲很，不受鎬命。比鎬至，〔比，必利翻，及也?！?/em>睢陽城已陷三日。鎬召曉，杖殺之。〔者異曰：舊傳作「豪州剌史」，新傳作「濠州剌史」，統(tǒng)紀(jì)作「毫州剌史」。按濠州在淮南，去睢陽遠(yuǎn)。毫州與睢陽接境，必毫州也。今從統(tǒng)紀(jì)。余按通鑑改統(tǒng)紀(jì)之毫州為譙郡，以此時(shí)未復(fù)郡為州也。讀者粃知之?！?/em>
8張通儒等收餘眾走保陝，〔自長安東走保陝?！?/em>安慶緒悉發(fā)洛陽兵，使其御史大夫嚴(yán)莊將之，就通儒以拒官軍，并舊兵步騎猶十五萬。〔舊兵，謂張通儒等所領(lǐng)自西京東走之兵。〕己未，廣平王至曲沃。〔此非春秋晉莊叔所封之曲沃，按其地在弘農(nóng)、靈寶二縣之間。水經(jīng)註：弘農(nóng)縣東十三里有好陽亭，又東有曲沃城。〕回紇葉護(hù)使其將軍鼻施吐?lián)芘崃_等引軍旁南山搜伏，因駐軍領(lǐng)北。〔旁，步浪翻。〕郭子儀等與賊遇於新店，〔據(jù)舊書，新店在陝城西。〕賊依山而陳，子儀等初與之戰(zhàn)，不利，賊逐之下山?；丶v自南山襲其背，於黃埃中發(fā)十餘矢。賊驚顧曰：「回紇至矣！」遂潰。官軍與回紇夾擊之，賊大敗，僵尸蔽野。嚴(yán)莊、張通儒等棄陝東走，廣平王俶、郭子儀入陝城，僕固懷恩等分道追之。
嚴(yán)莊先入洛陽告安慶緒。庚申夜，慶緒帥其黨自苑門出，〔東部苑門也?！?/em>走河北；〔考異曰：「實(shí)錄無新店戰(zhàn)日，但云：「子儀與嗣業(yè)等至新店，遇賊，大破之，逐北五十餘里，人馬相枕藉，器械、戈甲自陝至洛城委棄道路無空地。庚申，慶緒走，其夜，自東都苑門帥其眾黨奔河北。壬戌，元帥廣平王與子儀收陝郡?！狗陉柤覀鳎骸妇旁?，安慶緒自洛疾使諸將至陝，兼收敗卒，猶十五萬。十月四日，於陝西依山而陳，彼則憑高下?lián)?，此乃進(jìn)軍上衝，賊屹立不動。公使偽退，引令下山，使回紇驀澗走險(xiǎn)以襲其背，賊乃敗績；斬九萬級，擒一萬人。」汾陽家傳：「十月四日破賊於陝西，八日收洛陽?！鼓甏洠骸甘?，己未，破賊于新店。辛酉，慶緒聞軍敗，率其黨投相州?！古f紀(jì)：「庚申，慶緒奔河北。壬戌，廣平王入東京?！剐录o(jì)：「戊申，敗賊新店，克陝郡。壬子，復(fù)東京?！拱搓?、洛之間，幾三百里，汾陽傳、新紀(jì)太早，實(shí)綠壬戌收陝郡太晚，今從年代記、幸蜀記?！?/em>殺所獲唐將哥舒翰、程千里等三十餘人而去。許遠(yuǎn)死於偃師。〔考異曰：實(shí)錄、舊傳皆日：「尹子奇執(zhí)辛洛陽，與哥舒翰、程千里俱囚於客省。及安慶緒敗，渡河北走，使嚴(yán)莊皆害之。張中丞傳：「相里造誅曰：『唐故御史中丞張、許二居，以守城睢陽陷，張君遇害，許君為羯賊所擒，求死不得，降逼至偃師縣，亦被兵焉?！唤駨闹??！?/em>
壬戌，廣平王俶入東京?；丶v意猶未厭，俶患之。父老請率羅錦萬匹以賂回紇，回紇乃止。
9成都使還，〔此還者，啖庭瑤也。還，音旋。〕上皇誥日：「當(dāng)與我劍南一道自奉，不復(fù)來矣。」〔復(fù)，扶又翻；下嗣復(fù)同?！?/em>上憂懼，不知所為。【章：十二行本「為」下有「數(shù)日」二字；乙十一行本同；孔于同；張校同】後使者至，〔此奉群臣賀表中使繼還也。〕言：「上皇初得上請歸東宮表，彷徨不能食，欲不歸；及群臣振至，乃大喜，命食作樂，不誥定行日。」〔定東行歸京之日也。〕上召李泌告之曰：「皆卿力也！」
泌求歸山不已，上固留之，不能得，乃聽歸衡山。〔衡山，在衡陽郡衡山縣西三十里，南嶽也。漢武旁以霍山為南嶽，隋文旁以衡山為南嶽。按泌傳，泌願隱衡山，詔聽之?！?/em>敕郡縣為之築室於山中，〔為，于偽翻?！?/em>給三品料。
10癸亥，上發(fā)鳳翔，遣太子太師韋見素入蜀，奉迎上皇。
11乙丑，郭子儀遣左兵馬使張用濟(jì)、右武鋒使渾釋之將兵取河陽及河內(nèi)；嚴(yán)莊來降。陳留人殺尹子奇，舉郡降。田承嗣圍來瑱於潁川，亦遣使來降；郭子儀應(yīng)之緩，承嗣復(fù)叛，與武令珣皆走河北。〔走，音奏?？籍愒唬骸概f魯炅傳云：「炅保南陽，賊使武令珣攻之。令珣死，又令田承嗣攻之?！瓜掠衷疲骸竿鯉熓諆删兴?、令珣奔河北?！固茣眩骸笐c緒據(jù)鄴，武令珣自唐、鄧至?！龟羵髟莆淞瞰懰溃`也?！?/em>制以填為河【章：十二行本「河」作「淮」；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em>南節(jié)度使。
12丙寅，上至望賢宮，〔雍錄：望賢官，在咸陽縣東數(shù)里?！?/em>得東京捷奏。丁卯，上入西京。百姓出國門奉迎，二十里不紀(jì)，舞躍呼萬歲，有泣者。上入居大明官。〔高宗咸亨元年，改蓬萊官為大明官，既東內(nèi)?！?/em>御史中丞進(jìn)器令百官受賊官爵者皆脫巾徒跣立於含元殿前，〔含元殿，東內(nèi)前殿也，當(dāng)?shù)P門內(nèi)?！?/em>搏膺頓首請罪，環(huán)之以兵，〔環(huán)，音宦?！?/em>使百官臨視之。太廟為賊所焚，上素服向廟哭三日。是日，上皇發(fā)蜀郡。
13安慶緒走保鄴郡，改鄴郡為安成【嚴(yán)：「安成」改「成安」?！?/em>府，改元天成；〔考異曰：唐曆曰改元天和﹖薊門紀(jì)亂曰改元至成，與實(shí)錄年號不同。紀(jì)年、通譜兩存之。今從實(shí)錄?！?/em>從騎不過三百，步卒不過千人，諸將可史那承慶等散投常山、趙郡、范陽。旬日間，蔡希德自上黨，田承嗣自潁川，武令珣自南陽，各帥所部兵歸之。又召募河北諸郡人，眾至六萬，軍聲復(fù)振。〔復(fù)，扶又翻?！?/em>
14廣平王俶之入東京也，百官受安祿山父子官者陳希烈等三百餘人，皆素服悲泣請罪。俶以上旨釋之，尋勒赴西京。己巳，崔器令詣朝堂請罪，〔此東內(nèi)之朝堂也，在含元殿左右，左曰東朝堂，右曰西朝堂。朝，直遙翻。〕如西京百官之儀，然後收繫大理、京兆獄。其府縣所由，祇承人等受賊驅(qū)使追捕者，皆收繫之。〔所由人，有所監(jiān)典；祇承人，聽指呼給使令而已?！?/em>
初，汲郡甄濟(jì)，有操行，隱居青巖山，〔五代志：汲郡隋興縣有蒼巖縣，唐時(shí)當(dāng)省入汲縣。甄，之人翻。操，七到翻。行，下孟翻?！?/em>安祿山為采訪使，奏掌書記。〔此天寶間事?！?/em>濟(jì)察祿山有異志，詐得風(fēng)疾，舁歸家。祿山反，使蔡希德引行刑者二人，封刀召之，濟(jì)引首待刀；希德以實(shí)病白祿山。後安慶緒亦使人強(qiáng)舁至東京，〔強(qiáng)，其兩翻?！?/em>月餘，會廣平王俶平東京，濟(jì)起，詣軍門上謁。〔上，時(shí)掌翻?！?/em>俶遣詣京師，上命館之於三司，〔時(shí)命三司按受賊官爵者，因館濟(jì)於三司署舍，使受賊官爵者羅拜之。館，音貫。〕令受賊官爵者列拜以愧其心，〔以愧受賊官爵者之心?！?/em>以濟(jì)為秘書郎。國子司業(yè)蘇源明稱病不受祿山官，上擢為考功郎中、知制誥。壬申，上御丹鳳門，下制：「士庶受賊官祿，為賊用者，令三司條件聞奏；其因戰(zhàn)被虜，或所居密近，因與賊往來者，皆聽自首除罪；其子女為賊所污者，勿問?！?em>〔東內(nèi)端門曰丹鳳門，樓曰丹鳳樓。首，手又翻。污，烏故翻。〕
15癸酉，回紇葉護(hù)自東京還，上命百官迎之於長樂驛，〔長樂驛，在滻東長樂陂?！?/em>上與宴於宣政殿。〔自含元殿入宣政門為宣政殿，東內(nèi)之中朝也?！?/em>葉護(hù)奏以「軍中馬少，請留其兵於沙苑，〔沙苑，在馮翊渭曲。李吉甫郡國圖：沙苑，一名沙阜，在同州馮翊縣南十二里，東西八十里，南北三十里。余靖曰：唐沙苑監(jiān)，今之同州。少，詩沼翻。〕自歸取馬，還為陛下掃除范陽餘呩?！?em>〔為，于偽翻。〕上賜而遣之。
16十一月，廣平王俶、郭子儀來自東京，上勞子儀曰：「吾之家國，由卿再造?！?em>〔勞，力到翻?！?/em>
17張鎬帥魯炅、來瑱、吳王祗、李嗣業(yè)，李奐五節(jié)度徇河南、河?xùn)|郡縣，皆下之；惟能元皓據(jù)北海，高秀巖據(jù)大同未下。〔能，奴代翻，姓也。北海，屬河南道；大同，屬河?xùn)|道。〕
18己丑，以回紇葉護(hù)為司空、忠義王；歲遺回紇絹二萬匹，〔遺，于季翻?！?/em>使就朔方軍受之。
19以嚴(yán)莊為司農(nóng)卿。
20上之在彭原也，更以栗為九廟主；〔禮：虞，主用桑；練，主用栗。作栗主則埋桑主。上皇幸蜀，九廟之主委之賊手，故彭原更以栗為之。〕庚寅，朝享於長樂殿。〔長樂殿，考雍錄及呂圖皆無之。以下文上皇入大明宮，御含元殿見百官，次詣長樂殿謝九廟主，則是殿亦在大明宮中也。中明宮圖有長樂門，則長樂殿蓋在長樂門內(nèi)?！?/em>
21丙申，上皇至鳳翔，從兵六百餘人，〔從，才用翻?！?/em>上皇命悉以甲兵，輸郡庫。上發(fā)精騎三千奉迎。十二月，丙午，上皇至咸陽，上備法駕迎於望賢宮。上皇在宮南樓，上釋黃袍，著紫袍，望樓下馬，趨進(jìn)，拜舞於樓下。上皇降樓，撫上而泣，上捧上皇足，嗚咽不自勝。上皇索黃袍，自為上著之，〔著，陟略翻。勝，音升。索，山客翻。為于偽翻?！?/em>上伏地頓首固辭。上皇曰：「天數(shù)、人心皆歸於汝，使朕得保養(yǎng)餘齒，汝之孝也！」上不得已，受之。父老在仗外，歡呼且拜。上令開仗，〔車駕所在，衛(wèi)士立仗。〕縱千餘人入謁上皇，曰：「臣等今日復(fù)睹二聖相見，死無恨矣！」〔復(fù)，扶又翻?！?/em>上皇不肯居正殿，〔此行宮正殿也。〕曰：「此天子之位也?！股瞎陶?，自扶上皇登殿。尚食進(jìn)食，上品嘗而薦之。〔品品必嘗而後進(jìn)?！?/em>丁未，將發(fā)行宮，上親為上皇習(xí)馬而進(jìn)之上皇。上皇【章：十二行本「上皇」二字不重；乙十一行本同；張校同；熊校同。】上馬，上親執(zhí)鞚。行數(shù)步，〔為，于偽翻。鞚，苦貢翻?？籍愒唬盒沂裼浽疲骸笀?zhí)轡鞚，出宮門，上皇令左右扶上馬?！沽顝膶?shí)錄?！?/em>上皇止之。上乘馬前引，不敢當(dāng)馳道。上皇謂左右曰：「吾為天子五十年，未為貴；今為天子父，乃貴耳！」左右皆呼萬歲。〔玄宗失國得反，宜痛自刻責(zé)以謝天下，乃以為天子父之貴誇左右，是全無心腸矣?！?/em>上皇自開遠(yuǎn)門入大明宮，〔開遠(yuǎn)門，長安城西面北來第一門?！?/em>御含元殿慰撫百宮；乃詣長樂殿謝九廟主，慟哭久之；〔樂，音洛。〕即日，幸興慶宮，遂居之。上累表請避位還東宮，上皇不許。
22辛亥，以禮部尚書李峴、兵部侍郎呂諲為詳理使，〔因按獄，特置此官。〕與御史大夫崔器共按陳希烈等獄。峴以殿中侍御史李棲筠為詳理判官，棲筠多務(wù)平恕，故人皆怨諲、器之刻深，而峴獨(dú)得美譽(yù)。
23戊午，上御丹鳳樓，赦天下，惟與安祿山同反及李林甫、王鉷、楊國忠子孫不在免例。立廣平王俶為楚王，加郭子儀司徒，李光弼司空，〔鉷，戶公翻。俶，昌六翻?？籍愒唬簩?shí)錄，光弼舊守司徒。按舊傳，光弼檢校司徒耳，實(shí)錄誤也?！?/em>自餘蜀郡、靈武扈從立功之臣， 〔從，才用翻?！?/em>皆進(jìn)階，賜爵，加食邑有差。李竏、盧奕、顏杲卿、袁履謙、許遠(yuǎn)、張巡、張介然、蔣清、龐堅(jiān)等皆加贈官，〔差，初加翻。竏，持陵翻。李竏、 盧奕、蔣清以守洛死。顏杲卿、袁履謙以守常山死。許遠(yuǎn)、張巡以守睢陽死。張介然以守滎陽死。龐堅(jiān)以守潁川死?！?/em>其子孫、戰(zhàn)亡之家，給復(fù)二載。〔復(fù)，方目翻，除其賦役也。載，祖亥翻?！?/em>郡縣來載租、庸三分蠲一。近所改郡名、官名，一依故事。〔天寶元年，改兩省長官為左、右相，州為郡，刺史為太守，十一載，又改吏部為文部，兵部為武部，刑部為憲部，今皆復(fù)舊。蠲，圭淵翻?！?/em>以蜀郡為南京，鳳翔為西京，西京為中京。〔以長安在洛陽、鳳翔、蜀郡、太原之中，故為中京。〕以張良娣為淑妃，立皇子南陽王係為趙王，新城王僅為彭王，潁川王囲為兗王，東陽王侹為涇王，糘為襄王，倕為杞王，偲為召王，続為興王，侗為定王。〔娣，大計(jì)翻。囲，戶簡翻。侹，他頂翻。糘，戶剛翻。召，讀曰邵。続，時(shí)昭翻。侗，吐公翻。考異曰：實(shí)錄，「係」為「傑」，「糘」為「傜」，「倕」為「傀」，今從唐曆、統(tǒng)紀(jì)、新舊紀(jì)、傳、年代記。〕
議者或罪張巡以守睢陽不去，與其食人，曷若全人。其友人李翰為之作傳，表上之，〔睢，音雖。為，于偽翻。傳，直戀翻。上，時(shí)掌翻；下獻(xiàn)上同?！?/em>以為：「巡以寡擊眾，以弱制強(qiáng)，保江、淮以待陛下之師，師至而巡死，〔謂張鎬之師至，而睢陽之城已陷三日也?！?/em>巡之功大矣。而議者或罪巡以食人，愚巡以守死，〔以巡食人為巡罪，守死為巡愚?！?/em>善遏惡揚(yáng)，錄瑕棄用，【張：「用」作「功」?！?/em>臣竊痛之。巡所以固守者，以待諸軍之救，救不至而食盡，食既盡而及人，乖其素志。設(shè)使巡守城之初已有食人之心，損數(shù)百之眾 以全天下，臣猶曰功過相掩，況非其素志乎！今巡死大難，〔難，乃旦翻?！?/em>不睹休明，唯有令名是其榮祿。若不時(shí)紀(jì)錄，恐遠(yuǎn)而不傳，使巡生死不遇，誠可悲焉。 臣敢撰傳一卷獻(xiàn)上，乞編列史官?！贡娮h由是始息。是後赦令無不及李竏等，而程千里獨(dú)以生執(zhí)賊庭，不沾褒贈。〔史言唐褒忠之典有遺恨?！?/em>
24甲子，上皇御宣政殿，以傳國寶授上，上始涕泣而受之。〔上不敢受傳國寶，見二百一十八卷元載九月?！?/em>
25安慶緒之北走也，〔謂自東京北走渡河?！?/em>其大將北平王李歸仁及精兵曳落河、同羅、六州胡數(shù)萬人皆潰歸范陽，所過俘掠，人物無遺。史思明厚為之備，且遣使逆招之范陽境，曳落河、六州胡皆降。同羅不從，思明縱兵擊之，同羅大敗，悉奪其所掠，餘眾走歸其國。
慶緒忌思明之強(qiáng)，遣阿史那承慶、安守忠往徵兵，因密圖之。判官耿仁智〔耿仁智，蓋為范陽節(jié)度判官?！?/em>說囚門曰：「大夫崇重，人莫敢言，仁智願一言而死。」思明曰：「何也﹖」仁智曰：「大夫所以盡力於安氏者，迫於兇威耳。今唐室中興，天子仁聖，大夫誠帥所部歸之，〔帥，讀曰率。〕此轉(zhuǎn)禍為福之計(jì)也。」裨將烏承玼亦說思明曰：「今唐室再造，慶緒葉上露耳。〔朝日一出，葉上之露即晞，故以為諭。說，式芮翻?！?/em>大夫奈何與之俱亡！若歸款朝廷，以自湔洗，易於反掌耳。」〔易，以豉翻?！?/em>思明以為然。
承慶、守忠以五千勁騎自隨，〔考異曰：舊傳云「三千騎」，今從實(shí)錄?！?/em>至范陽，思明悉眾數(shù)萬逆之，相距一里所，使人謂承慶等曰：「相公及王遠(yuǎn)至，將士不勝其喜，〔勝，音升?！?/em>煞邊兵怯懦，懼相公之眾，不敢進(jìn)，願弛弓以安之?！钩袘c等從之。思明引承慶入內(nèi)廳樂飲，〔樂，音洛?！?/em>別遣人收其甲兵，諸郡兵皆給糧縱遣之，願留者厚賜，分隸諸營。明日，囚承慶等，遣其將竇子昂奉表以所部十三郡及兵八萬來降，〔十三郡，范陽、北平、媯川、密雲(yún)、漁陽、柳城、文安、河間、上谷、博陵、勃海、饒陽、常山。〕并帥其河?xùn)|節(jié)度高秀巖亦以所部來降。乙丑，子昂至京師。〔考異曰：河洛春秋：「乾元元年四月，烏承恩受命入幽州，陳禍福，思明乃有表?！菇駨膶?shí)錄。實(shí)錄曰：「明日，遂拘承慶，斬守忠之首以徇。」舊傳亦曰：遂拘承慶，斬守忠、李立節(jié)之首以徇?！剐聻醭蝎u傳曰：「思明斬承慶?！拱磳?shí)錄，明年二月，承慶、守忠遣人齎表狀歸順。舊郭子儀傳，明年七月，破賊河上，擒安守忠。然則此際未死也。蓋二人既被拘，則降於思明，復(fù)為之用耳?！?/em>上大喜，以思明為歸義王、范陽節(jié)度使，〔考異曰：河洛春秋及舊傳皆云「河北節(jié)度使」。按安祿山為范陽節(jié)度使兼河北采訪使，思明蓋襲祿山舊官耳。今從實(shí)錄?！?/em>子七人皆除顯官。遣內(nèi)侍李思敬與烏承恩往宣慰，〔句斷。〕使將所部兵討慶緒。〔將，即亮翻?！?/em>
先是，慶緒以張忠志為常山太守，〔先，悉薦翻?！?/em>思明召忠志還范陽，以其將薛萼攝恆州刺史，開井陘路，〔開太原兵自井陘出常山之路?！?/em>招趙郡太守陸濟(jì)，降之；命其子朝義將兵五千人攝冀州刺史，以其將令狐彰為博州刺史。烏承恩所至宣布詔旨，滄、瀛、安、深、德、棣等州皆降，〔後魏置安州，治方城，唐檀州即其地也。唐無安州在河北，或者安、史以莫州文安郡為安州歟﹖〕雖相州未下，〔謂安慶緒據(jù)鄴也。〕河北率為唐有矣。〔因史思明降，史言一時(shí)之事。〕
26上皇加上尊號曰光天文武大聖孝感皇帝。
27郭子儀還東都，經(jīng)營河北。
28崔器、呂諲上言：「諸陷賊官，背國從偽，準(zhǔn)律皆應(yīng)處死?！?em>〔上，時(shí)掌翻。北，蒲妹翻。處，昌呂翻?！?/em>上欲從之。李峴以為：「賊陷兩京，天子南巡，人自逃生。此屬皆陛下親戚或勳舊子孫，今一概以叛法處死，恐乖仁恕之道。且河北未平，群臣陷賊者尚多，若寬之，足開自新之路；若盡誅，是堅(jiān)其附賊之心也。書曰：『殲厥渠魁，脅從罔理?！?em>〔書胤征之辭。李峴避唐諱，改「治」為「理」?！?/em>諲、器守文，不達(dá)大體。惟陛下圖之?！?fàn)幹廴眨蠌膷s議，以六等定罪，重者刑之於市，次賜自盡，次重杖一百，次三等流、貶。壬申，斬達(dá)奚珣等十八人於城西南獨(dú)柳樹下，〔劉昫曰：獨(dú)柳樹，在長安子城西南隅?！?/em>陳希烈等七人賜自盡於大理寺；應(yīng)受杖者於京兆府門。
上欲免張均、張垍死，上皇曰：「均、垍事賊，皆任權(quán)要。均仍為賊毀吾家事，〔為，于偽翻；下垍為同?！?/em>罪不可赦。」上叩頭再拜曰：「臣非張說公子，無有今日。〔上皇之為太子也，太平公主忌之，東宮左右持兩端，纖悉必聞於主。元獻(xiàn)楊后方娠，上皇不自安，密語侍讀張說曰：「用事者不欲吾多子，奈何﹖」命說挾劑而入，上皇於曲室自煮之。夢若有介而戈者環(huán)鼎三，而三煮盡覆，以告說。說曰：「天命也！」乃止。遂生帝。及帝在東宮，李林甫動搖者數(shù)矣，均、垍保護(hù)，得免。〕臣不能活均、垍，使死者有知，何面目見說於九泉！」因俯伏流涕。上皇命左右扶上起，曰：「張垍為汝長流嶺表，張均必不可活，汝更勿救。」上泣而從命。〔考異曰：柳珵常侍言旨云：「太上皇召肅宗謂曰：『張均弟兄皆與逆賊作權(quán)要官，就中張均更與賊毀阿奴、三哥家事，雖犬彘之不 若也。其罪無赦。』肅宗下殿，叩頭再拜曰：『臣比在東宮，彼人誣譖，三度合死，皆張說保護(hù)，得全首領(lǐng)以至今日。說兩男一度合死，臣不能力爭，儻死者有知， 臣將何面目見張說於地下！』嗚咽俯伏。太上皇命左右曰：『扶皇帝起?！荒嗽唬骸号c阿奴處置張垍，宜長流遠(yuǎn)惡處；張均宜棄市。阿奴更不要苦救言賊也。』肅宗 掩泣奉詔?！拱疵C宗為李林甫所危時(shí)，說已死，乃得均、垍之力。均、垍以說遺言盡心於肅宗耳。今略取其意。〕
安祿山所署河南尹張萬頃獨(dú)以在賊中能保庇百姓不坐。頃之，有自賊中來者，言「唐群臣從安慶緒在鄴者，聞廣平王赦陳希烈等，皆自悼，恨失身賊庭；及聞希烈等誅，乃止。」上甚悔之。
臣光曰：為人臣者，策名委質(zhì)，有死無貳。希烈等或貴為卿相或親連肺腑，於承平之日，無一言以規(guī)人主之失，救社稷之危，迎合茍容以竊富貴；及四海橫潰，乘輿播越，偷生茍免，顧戀妻子，媚賊稱臣，為之陳力，〔為，于偽翻?！?/em>此乃屠酤之所羞，犬馬之不如。儻各全其首領(lǐng)，復(fù)其官爵，是諂諛之臣無往而不得計(jì)也。彼顏杲卿、張巡之徒，世治則擯斥外方，沈抑下僚；〔治，直吏翻。沈，持林翻。〕世亂則委棄孤城，齏粉寇手。〔齏，牋西翻?！?/em>何為善者之不幸而為惡者之幸，朝廷待忠義之薄而保姦邪之厚邪！至於微賤之臣，巡徼之隸，〔徼，吉弔翻?！?/em>謀議不預(yù)，號令不及，朝聞親征之詔，夕失警蹕之所，〔事見二百十八卷至德元載。〕乃復(fù)責(zé)其不能扈從，不亦難哉！〔復(fù)，扶又翻。從，才用翻?！?/em>六等議刑，斯亦可矣，又何悔焉！
29故妃韋氏既廢為尼，居禁中，是歲卒。〔韋妃廢見二百十五卷天寶六載?！?/em>
30置左、右神武軍，取元從子弟充，〔元從子弟，謂從帝馬嵬北行及自靈武還京師者。從，才用翻?！?/em>其制皆如四軍，總謂之北牙六軍。〔左、右羽林，左、右龍武，謂之北牙六軍?！?/em>又擇善騎射者千人為殿前射生手，分左、右?guī)?，號曰英武軍?em>〔騎，奇寄翻?！?/em>
31升河中防禦使為節(jié)度，領(lǐng)蒲、絳等七州；〔至德元載，置河中防禦守捉蒲關(guān)使，今升為節(jié)度，領(lǐng)蒲、絳、隰、慈、晉、虢、同七州，治蒲州?？籍愒唬褐T地理書皆云某郡，乾元元年復(fù)為某州，不見在何月日。是歲十二月戊午赦云：「近日所改百官額及郡名、官名，一切依故事?！股w此即復(fù)以邵郡為州之文也。比頒下四方，已涉明年矣。故皆云乾元元年也。〕分劍南為東、西川節(jié)度，東川領(lǐng)梓、遂等十二州；〔東川領(lǐng)梓、遂、綿、劍、龍、閬、普、陵、瀘、榮、資、簡十二州，治梓州。〕又置荊澧節(jié)度，領(lǐng)荊、澧等五州；夔峽節(jié)度， 領(lǐng)夔、峽等五州；〔荊南節(jié)度本領(lǐng)十州，今分兩鎮(zhèn)。荊澧兼領(lǐng)朗、郢、復(fù)，共五州。夔峽兼領(lǐng)涪、忠、萬，共五州。〕更安西曰鎮(zhèn)西。〔更，工衡翻。〕
乾元元年（戊戌、七五八）是年二月改元?！?br />
1春，正月，戊寅，上皇御宣政殿，授冊，加上尊號。〔考異曰：實(shí)錄：「戊寅，玄宗御宣政殿，授上傳國寶。禮畢，冊上加尊號。上上言讓曰：『伏奉聖旨，賜臣典冊曰光天文武大聖孝感皇帝，授傳國寶符、受命寶符各一?！话慈ツ晔鹿锖?，上已受國璽，告太清宮。甲子，玄宗御宣政殿，授上傳國璽，於殿下涕泣拜受。今又云授寶，事似複重，唐曆、統(tǒng)紀(jì)、年代記、舊紀(jì)皆云去年十二月授傳國璽，此年正月戊寅冊尊號，今從之?！?/em>上固辭「大聖」之號，上皇不許。上尊上皇曰太上至道聖皇天帝。〔寇逆未平，九廟未復(fù)，而公子之間迭加徽稱，此何為者也！〕
先是，官軍既克京城，〔先，悉薦翻?！?/em>宗廟之器及府庫財(cái)多散在民間，遣使檢括，頗有煩擾；乙酉，敕盡停之，乃命京兆尹李峴安撫坊市。
2二月，癸卯朔，以殿中監(jiān)李輔國兼太僕卿。輔國依附張淑紀(jì)，判元帥府行軍司馬，勢傾朝野。〔為輔國得權(quán)與淑妃交惡張本。朝，直遙翻。〕
3安慶緒所署北海節(jié)度使能元皓舉所部來降，〔能，奴代翻。〕以為鴻臚卿，充河北招討使。
4丁未，上御明鳳門，〔唐會要曰：至德三載，改丹鳳門曰明鳳門，通化門為達(dá)禮門，安上門為先天門。凡坊名有「安」者悉改之，尋卻如舊?！?/em>赦天下，改元。〔改元乾元。〕盡免百姓今載租、庸，復(fù)以載為年。〔改年為載，自上皇天寶三載始。復(fù)，扶又翻?！?/em>
5庚午，以安東副大都護(hù)王玄志為營州刺史，充平盧節(jié)度使。
6三月，甲戌，徙楚王俶為成王。
7戊寅，立張淑妃為皇后。
8鎮(zhèn)西、北庭行營節(jié)度使李嗣業(yè)屯河內(nèi)。〔行營節(jié)度使始此?！?/em>癸巳，北庭兵馬使王惟良謀作亂，嗣業(yè)與裨將荔非元禮討誅之。〔荔非，虜複姓。姓譜：荔非，西羌種，隋有荔非雄，涇州人?！?/em>
9安慶緒之北走也，其平原太守王暕、〔暕，古限翻。〕清河太守宇文寬皆殺其使者來降；慶緒使其將蔡希德、安太清攻拔之，生擒以歸，寛於鄴市。凡有謀歸者，〔寛，古瓦翻?！笟w」字下當(dāng)有「國」字?！?/em>誅及種、族，〔胡人種誅之，華人族誅之。種，章勇翻?！?/em>乃至部曲、州縣、官屬，連坐死者甚眾。又與其群臣歃血盟於鄴南，而人心益離。慶緒聞李嗣業(yè)在河內(nèi)，夏，四月，與蔡希德、崔乾祐將步騎二萬，涉沁水攻之，〔沁水出沁州源縣東南，出山而東，流過河內(nèi)縣北。慶緒自鄴攻河內(nèi)，須渡沁水。沁，七鴆翻。〕不勝而還。〔還，從宣翻，又如字?！?/em>
10癸卯，以太子少師虢王巨為河南尹，充東京留守。
11辛卯，〔「辛卯」當(dāng)作「辛亥」，傳寫誤也。新書肅宗紀(jì)作「四月辛亥」，此又逸「四月」二字。〕新主入太廟。〔奉栗主自長樂殿入太廟。〕甲寅，上享太廟，遂祀昊天上帝；乙卯，御明鳳門，赦天下。
12五月，任午，制停采訪使，改黜陟使為觀察使。〔觀察使始此。貞觀初，遣大使十人巡省天下諸州水旱，則有巡察、安撫、存撫之名。神龍二年，以五品以上二十人為十道巡察使，按舉州、縣，再周而代。景雲(yún)二年，置都督二十四人，察刺史以下善惡。當(dāng)時(shí)以為權(quán)重難制，罷之，置十道按察使，開元二年曰十道按察采訪處置使。四年罷。八年復(fù)置按察使，秋冬巡視州縣。二十年曰採訪處置使，分十五道。天寶末，又兼黜陟使。是年改曰觀察置使?！?/em>
13張鎬性簡澹，不事中要，〔中要，謂中人居權(quán)要者，如李輔國之類?！?/em>聞史思明請降，上言：「思明兇險(xiǎn)，因亂竊位，力強(qiáng)則眾附，勢奪則人離，彼雖人面，心如野獸，難以德懷，願勿假以威權(quán)?！褂盅裕骸富莘蓝R使許叔冀，狡猾多 詐，臨難必變，請徵入宿衛(wèi)?！?em>〔思明、叔冀後皆如鎬言。滑州，靈昌郡。使，疏吏翻。難，乃旦翻?！?/em>時(shí)上以【張：「以」作「已」?！?/em>寵納思明，〔「以」當(dāng)作 「已」，唐人多通用以、已二字。但於，此作「以」，文意不通?！?/em>會中使自范陽及白馬來，皆言思明、叔冀忠懇可信，〔思明在范陽?；葜伟遵R縣，漢古縣也， 許叔冀屯焉?！?/em>上以鎬為不切事機(jī)，戊子，罷為荊州防禦使；以禮部尚書崔光遠(yuǎn)為河南節(jié)度使。〔尚，辰羊翻?！?/em>
14張后生興王続，〔続，音韶?！?/em>纔數(shù)歲，欲以為嗣，上疑未決，從容謂考功郎中、知制誥李揆曰：〔嗣，祥吏翻。從，千容翻。〕「成王長，且有功，〔長，知兩翻。〕朕欲立為太子，卿意何如﹖」揆再拜賀曰：「此社稷之福，臣不勝大慶?！?em>〔勝，音升。〕上喜曰：「朕意決矣?！垢?，立成王俶為皇太子。揆，玄道之玄孫也。〔俶，昌六翻。李玄道，武德中為天策府學(xué)士。〕
15乙未，以崔圓為太子少師，李麟為少傅，皆罷政事。上頗好鬼神，〔少，始照翻。好，呼到翻?！?/em>太常少卿王璵〔璵，音余?！?/em>專依鬼神以求媚，每議禮儀，多雜以巫祝俚俗。上悅之，以璵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俚，音里。考異曰：舊傳云「三年七月」，今從實(shí)錄?！?/em>
16贈故常山太守顏杲卿太子太保，諡曰忠節(jié)，以其子威明為太僕丞。杲卿之死也，〔顏杲卿死事見二百十七卷至德元載。守，式又翻?！?/em>楊國忠用張通幽之譖，竟無褒贈。上在鳳翔，顏真卿為御史大夫，泣訴於上，上乃出通幽為普安太守，〔劍州普安郡?！?/em>具奏其狀於上皇，上皇杖殺通幽。杲卿子泉明為王承業(yè)所留，因寓居壽陽，〔晉置壽陽縣，屬樂平郡。後魏廢樂平郡，以壽陽縣屬太原郡。九域志：在太原府東一百八十里。然本朝太原府已移治陽曲。宋白曰：壽陽縣本漢榆次縣地。後魏風(fēng)土記：晉末，山戎內(nèi)侵，太原之民來向山東，戎即居之。真君十年，出徙壽陽之戶於大陵城南，置壽陽縣。隋開皇改壽陽為文水縣，又於壽陽故城置壽陽縣，即今縣是也?！?/em>為史思明所虜，〔去年史思明攻太原，因虜泉明?！?/em>裹以牛革，送於范陽，會安慶緒初立，有赦，得免。思明降，乃得歸，求其父尸於東京，得之，遂并袁履謙尸棺斂以歸。〔棺，古玩翻。斂，力贍翻?！?/em>杲卿姊、妹、女及泉明之子皆流落河北；真卿時(shí)為蒲州刺史，使泉明往求之，泉明號泣求訪，哀感路人，久乃得之。泉明詣親故乞索，〔號，戶高翻。索，山客翻?！?/em>隨所得多少贖之，先姑、姊、妹而後其子。姑女為賊所掠，泉明有錢二百緡，欲贖己女，閔其姑愁悴，〔先，悉薦翻。後，戶遘翻。悴，秦醉翻?！?/em>先贖姑女；比更得錢，〔比，必例翻，及也。〕求其女，已失所在。遇群從姊、妹〔從，才用翻?！?/em>及父時(shí)將吏袁履謙等妻女流落者，皆與之歸，凡五十餘家，三百餘口，均減資糧，〔資糧則均分之，其或有不足，則減常數(shù)而均之?！?/em>一如親戚。至蒲州，真卿悉加贍給，久之，隨其所適而資送之。袁履謙妻疑履謙衣衾儉薄，發(fā)棺視之，與杲卿無異，乃始慚服。〔顏杲卿之忠節(jié)固照映千古，而其子之孝義亦非人所及也。〕
17六月，己酉，立太一壇於南郊之東，〔漢武帝始祀太一，至唐，復(fù)祀之，蓋參用九宮貴神之說。項(xiàng)安世曰：中宮天極一星，其神太一，列宿之中最尊，所臨之方則嘉洊臻，漢武帝始祠之?！?/em>從王璵之請也。上嘗不豫，卜云山川為祟，〔祟，雖遂翻，神禍也?！?/em>璵請遣中使與女巫乘驛分禱天下名山、大川。巫恃勢，所過煩擾州縣，干求受贓。黃州有巫，盛年美色，從無賴少年數(shù)十，為蠹尤甚，〔使，疏吏翻。少，始照翻。〕至黃州，宿於驛舍。刺史左震晨至驛，門扃鎖，不可啟，〔扃，古營翻。鎖，蘇果翻?！?/em>震怒，破鎖而入，曳巫於階下斬之，所從少年悉斃之。藉其贓，數(shù)十萬，具以狀聞，且請以其贓代貧民租，遣中使還京師，上無以罪也。
18以開府儀同三司李嗣業(yè)為懷州刺史，充鎮(zhèn)西、北庭行營節(jié)度使。〔李嗣業(yè)以鎮(zhèn)西、北庭兵屯懷州，就用為刺史，征調(diào)以給軍。嗣，祥吏翻。〕
19山人韓穎改造新曆，丁巳，初行穎曆。〔時(shí)韓穎上言：大衍曆或誤。帝疑之，以穎直司天臺，損益其術(shù)，每節(jié)增二日，更名至德曆?！?/em>
20戊午，敕兩京陷賊官，三司推究未畢者皆釋之；貶、降者續(xù)處分。〔去年十二月始命三司推究陷賊官。處，昌呂翻。分，扶問翻?！?/em>
21太子少師房琯既失職，〔謂罷相也?！?/em>頗怏怏，多稱疾不朝，〔怏，於兩翻。朝，直遙翻?！?/em>而賓客朝夕盈門，其黨為之揚(yáng)言於朝云：「琯有文武才，宜大用?！股下劧鴲褐?，下制數(shù)琯罪，貶豳州刺史。〔為，于偽翻。惡，烏路翻。數(shù)，所具翻，又所主翻。〕前祭酒劉秩貶閬州刺史，京兆尹嚴(yán)武貶巴州刺史，皆琯黨也。閬州，閬中郡。巴州，清化郡，漢巴郡宕渠縣地。閬，音浪。
22初，史思明以列將事平盧軍使烏知義，〔考異曰：舊傳，「知義為節(jié)度使」。按安祿山始為平盧節(jié)度使。舊傳誤也?！?/em>知義善待之。知義子承恩為信都太守，以郡降思明，〔事見上卷至德元載?！?/em>思明思舊恩而全之。及安慶緒敗，承恩勸思明降唐。〔去年十二月事?！?/em>李光弼以思明終當(dāng)叛亂，而承恩為思明所親信，陰使圖之；又勸上以承恩為范陽節(jié)度副使，賜阿史那承慶鐵券，令共圖思明，上從之。
承恩多以私財(cái)募部曲，又?jǐn)?shù)衣婦人服詣諸將營說誘之，〔數(shù)，所角翻。衣，於既翻。說，輸芮翻。誘，音酉。〕諸將以白思明，思明疑未察。會承恩入京師，上使內(nèi)侍李思敬與之俱至范陽宣慰。承恩既宣旨，思明留承恩館於府中，〔按經(jīng)典釋文，館，古玩翻?！?/em>帷其床，伏二人於床下。承恩少子在范陽，思明使省其父。〔少，詩照翻。省，悉景翻。思明雖伏二人以察承恩，然不使其子與父共處，則謀無自而露。姦雄之智數(shù)，固非人所及也?！?/em>夜中，承恩密謂其子曰：「吾受命除此逆胡，當(dāng)以吾為節(jié)度使?！苟遂洞蚕麓蠛舳?。〔呼，火故翻?！?/em>思明乃執(zhí)承恩，索其裝囊，〔凡行者之裝，盛以囊橐，故曰裝囊。有底曰囊，無底曰橐。索，山客翻。〕得鐵券及光弼牒，牒云：「承慶事成則付鐵券；不然，不可付也。」又得簿書數(shù)百紙，皆先從思明反者將士名。〔烏承恩持鐵券入不測之虜，使阿吏那承慶之事不成，承恩其能奉鐵券以還天子乎！使思明果授首，則宜宥其同惡，而先藉其姓名，果能悉誅之乎！余謂李光弼之明智必不為此。蓋思明因承恩言，偽為此牒，抗表以眾狀光弼；又偽為薄書，籍將士姓名以淚怒之，使與己同反而無他志?！?/em>思明責(zé)之曰：「我何負(fù)於汝而為此！」承恩謝曰：「死罪，此皆李光弼之謀也。」思明乃集將佐使民，西向大哭曰：「臣以十三萬眾降朝廷，何負(fù)陛下，而欲殺臣！」遂榜殺承恩父子，〔榜，音彭?？籍愒唬禾茣选⑴f傳皆云四月殺承恩。今據(jù)河洛春秋，四月始為節(jié)度副使，六月死。〕連坐死者二百餘人。承恩弟承玼走免。〔玼，音此，又且禮翻。〕思明囚思敬，表人其狀。〔上，時(shí)掌翻?！?/em>上遣中使慰諭思明曰：「此非朝廷與光弼之意，皆承恩所為，殺之甚善?！?br />
會三司議陷賊官罪狀至范陽，思明謂諸將曰：「陳希烈輩皆朝廷大臣，上皇自棄之幸蜀，今猶不免於死，況吾屬本從安祿山反乎！」〔思明又以此激怒其將士?！?/em>諸將請思明表求誅光弼，思明從之，命判官耿仁智與其僚張不矜為表云：「陛下不為臣誅光弼，〔不為，于偽翻?！?/em>臣當(dāng)自引兵就太原誅之?！共获娌荼硪允舅济鳎皩⑷牒?，〔凡表皆函封?！?/em>仁智悉削去之。寫表者以白思明，思明命執(zhí)二人斬之。仁智事思明久，思明憐，欲活之，復(fù)召入，〔去，羌呂翻。復(fù)，扶又翻?！?/em>謂曰：「我任使汝垂三十年，今日非我負(fù)汝?！谷手谴蠛粼唬骸溉松鷷幸凰?，得盡忠義，死之善者也。今從大夫反，不過延歲月，豈若速死之愈乎！」思明怒，亂捶之，腦流于地。〔史言耿仁智去逆從順，以死全節(jié)。呼，火故翻?！?/em>
烏承玼奔太原，李光弼表為昌化郡王，充石嶺軍使。〔石嶺軍在忻州秀容縣。〕
23秋，七月，丙戌，初鑄當(dāng)十大錢，文曰「乾元重寶」，〔乾元錢徑一寸，每緡重十斤，與開元通寶並行。〕從御史中丞第五琦之謀也。
24丁亥，冊命回紇可汗曰英武威遠(yuǎn)毗伽闕可汗，以上幼女寧國公主妻之。〔妻，七細(xì)翻。〕以殿中監(jiān)漢中王瑀為冊禮使，右司郎中李巽副之；命左僕射裴冕送公主至境上。戊子，又以司勳員外郎鮮于叔明為瑀副。叔明，仲通之弟也。〔天寶中，鮮于仲通黨附楊國忠，致位通顯?！?/em>甲子，【嚴(yán)：「子」改「午」?！?/em>上送寧國公主至咸陽，公主辭訣曰：「國家事重，死且無恨?！股狭魈槎€。
瑀等至回紇牙帳，可汗衣赭袍胡帽，〔衣，於既翻?！?/em>坐帳中榻上，儀衛(wèi)甚嚴(yán)，引瑀等立於帳外。瑀不拜而立，可汗曰：「我與天可汗兩國之君，君臣有禮，何得不拜﹖」瑀與叔明對曰：「曏者唐與諸國為婚，皆以宗室女為公主。今天子以可汗有功，自以所生女妻可汗。〔妻，七細(xì)翻?！?/em>恩禮至重，可汗柰何以子伲傲婦翁，坐榻上受冊命邪！」可汗改容，起受冊命。明日，立公主為可敦，〔自突厥有國以來，可汗號其正室日可賀敦。〕舉國皆喜。
25乙未，郭子儀入朝。〔考異曰：實(shí)錄：「郭子儀擒逆賊將安太清送闕下?！拱瓷显?，李光弼拔懷州，始擒太清。實(shí)錄誤也。唐曆、本紀(jì)等皆無之。舊子儀傳：「七月，破賊河上，擒安守忠，以獻(xiàn)?！怪T書亦無之，今不取?！?/em>
26八月，壬寅，以青、登等五州節(jié)度使許叔冀為滑、濮等六州節(jié)度使。〔考異曰：實(shí)錄云「青、徐等五州節(jié)度使季廣琛，青、登等五州節(jié)度使許叔冀?！拱辞嘀葚M可屬兩節(jié)度！又廣琛先為荊州長史，今年五月為右常侍，九月討 安慶緒時(shí)，實(shí)錄稱鄭蔡節(jié)度使。汾陽家傳稱淮西、荊、灃，舊紀(jì)稱荊州，未嘗鎮(zhèn)青、徐。實(shí)錄於此稱青、徐，恐誤也。余按新書方鎮(zhèn)表，至德元載置青密節(jié)度使，領(lǐng) 北海、高密、東牟、東萊四郡。乾元元年，青密節(jié)度增領(lǐng)滑、濮二州。青密節(jié)度，即前所云北海節(jié)度也，領(lǐng)青、密、登、萊四州，增領(lǐng)滑、濮，是為六州節(jié)度使。若以青、登五州增滑、濮二州，則七州矣，其數(shù)不合。〕
27庚戌，李光弼入朝。丙辰，以郭子儀為中書令，光弼為侍中。丁巳，子儀詣行營。
28回紇遣其臣骨啜特勒及帝德將驍騎三千助討安慶緒，上命朔方左武鋒使僕固懷恩領(lǐng)之。
29九月，庚午朔，以右羽林大將軍趙泚為蒲、同、虢三州節(jié)度使。〔去年置河中節(jié)度使，領(lǐng)蒲、絳等七州。今趙玼節(jié)度蒲、同、虢三州而已。蓋兵興之際，分命節(jié)帥以扼險(xiǎn)要，其所統(tǒng)之增減離合，隨時(shí)制宜耳?！?/em>
30丙子，招討黨項(xiàng)使王仲昇斬黨項(xiàng)酋長拓跋戎德，傳首。〔貞觀以後，吐蕃浸盛，黨項(xiàng)、拓跋諸部畏逼，請內(nèi)徙，詔慶州置靜邊軍州處之。又置芳池都督府於慶州懷安縣界，管小州十，以處黨項(xiàng)野利氏部落。至德以來，中國亂，黨項(xiàng)因冠邠、寧二州?！?/em>
31安慶緒之初至鄴也，雖枝黨離析，猶據(jù)七郡六十餘城，〔汲、鄴、趙、魏、平原、清河、博平，凡七郡?！?/em>甲兵資糧豐備。慶緒不親政事，專以繕臺沼樓船、酣飲為事。其大臣高尚、張通儒等爭權(quán)不謟，無復(fù)綱紀(jì)。蔡希德有才略，部兵精銳，而性剛，好直言，通儒譖而殺之；〔復(fù)，扶又翻。好，呼到翻；下好殺同?？籍愒唬汉勇宕呵铮骸甘拢滔５掠忻芸顨w國，將襲殺慶緒以為內(nèi)應(yīng)。左右泄之，慶緒斬希德於鄴中。」又曰：「慶緒既殺布德，始有土崩之兆矣。」薊門紀(jì)亂：「史思明常畏希德，自知謀策、果斷、英武皆不及之。時(shí)希德在相州，為慶緒竭節(jié)展鵜，思明未敢顯背。無何，希德為慶緒所殺，思明初聞，驚疑不信，及知其實(shí)，大喜見於顏色焉?！菇駨膶?shí)錄?！?/em>麾下數(shù)千人皆逃散，諸將怨怒不為用。以崔乾祐為天下兵馬使，總中外兵。乾祐愎戾好殺，〔將，即亮翻。愎，弼力翻，很也。〕士卒不附。
庚寅，命朔方郭子儀、淮西魯炅、興平李奐、滑濮許叔冀、鎮(zhèn)西，北庭李嗣業(yè)、鄭蔡季廣琛、河南崔光遠(yuǎn)七節(jié)度使及平盧兵馬使董秦將步騎二十萬討慶緒；〔炅， 古迥翻。濮，博木翻。嗣，祥吏翻。琛，丑林翻。將，即亮翻，又音如字。騎，奇寄翻。〕又命河?xùn)|李光弼、關(guān)內(nèi)，澤潞王思禮〔王思禮先為關(guān)內(nèi)節(jié)度使，時(shí)兼領(lǐng)澤潞節(jié)度使，鎮(zhèn)潞州?！?/em>二節(jié)度使將所部兵助之。〔考異曰：實(shí)錄有李奐，無崔光遠(yuǎn)，而云凡九節(jié)度。汾陽家傳有光遠(yuǎn)，無奐，又有河?xùn)|兵馬使薛兼訓(xùn)。蓋實(shí)錄脫光遠(yuǎn)，汾陽傳脫奐名耳。兼訓(xùn)蓋光弼裨將，光弼未至間，先遣赴鄴城也。汾陽傳又以炅為襄鄧，廣琛為淮西、荊澧。舊本紀(jì)，「廣琛為荊州?！菇駨膶?shí)錄。汾陽傳又云，「公九月十二日出洛，師涉河而東?！菇駨膶?shí)錄，涉庚，二十一日也。余按「涉庚」當(dāng)作「庚寅」?！?/em>上以子儀、光弼皆元勳，難相統(tǒng)屬，故不置元帥，〔諸軍並行，步騎數(shù)十萬，而不置元帥，號令不一，所以有安陽之?dāng) ！?/em>但以宦開府儀同三司魚朝恩為觀軍容宣慰處置使。〔處，昌呂翻?！?/em>觀軍容之名自此始。
33冬，十月，甲辰，冊太子，〔考異曰：實(shí)錄云：「可大赦天下。頃者頻興大典，累洽殊私，率土之間，屢經(jīng)蕩滌。猶慮近者或滯狴牢，其天下見禁囚徒巳下罪，一切放免。」按既云大赦，則死罪皆免，豈有但免徒以下罪邪！恐「可大赦天下」是衍字耳。今不書赦。〕更名曰豫。〔初，太子生之歲，豫州獻(xiàn)嘉禾，於是以為祥，更名豫。更，工衡翻。〕自中興以來，群下無復(fù)賜物，〔復(fù)，扶又翻?！?/em>至是，始有新鑄大錢，〔乾元重寶錢也?！?/em>百官、六軍霑賚有差。
34郭子儀引兵自杏園濟(jì)河，東至獲嘉，〔九域志：衛(wèi)州汲縣有杏園鎮(zhèn)。獲嘉縣，本汲縣之新中鄉(xiāng)，漢武帝行幸至此，聞獲呂嘉，因置獲嘉縣；唐縣懷州。九域志：獲嘉縣，在衛(wèi)州西九十里?！?/em>破安太清，斬首四千級，捕虜五百人。太清走保衛(wèi)州，子儀進(jìn)圍之；丙午，遣使告捷。魯炅自陽武濟(jì)，季廣琛、崔光遠(yuǎn)自酸棗濟(jì)，〔陽武縣，武德四年置於故原武城，屬鄭州?！?/em>與李嗣業(yè)兵皆會子儀於衛(wèi)州。慶緒悉舉鄴中之眾七萬救衛(wèi)州，分三軍，以崔乾祐將上軍，田承嗣將下軍，慶緒自將中軍。子儀使善射者三千人伏于壘垣之內(nèi)，令曰：「我退，賊必逐我，汝乃登壘，鼓譟而射之?！辜榷c慶緒戰(zhàn)，偽退，賊逐之，至壘下，伏兵起射之，〔射，而亦翻?！?/em>矢如雨注，賊還走，子儀復(fù)引兵逐之，〔復(fù)，扶又翻?！?/em>慶緒大敗。獲其弟慶和，殺之。逐拔衛(wèi)州。慶緒走，子儀等追之至鄴，許叔冀、董秦、王思禮及河?xùn)|兵馬使薛兼訓(xùn)皆引兵繼至。慶緒收餘兵拒戰(zhàn)於愁思岡，〔愁思岡，在鄴城西。據(jù)歐史，在相州湯陰縣。薛居正曰：湯陰縣界有一岡，土人謂之愁死岡?？籍愒唬悍陉柤覀鳎骸甘挛迦?，戰(zhàn)愁岡?！箵?jù)實(shí)錄，「癸丑，子儀破賊，擒安慶和。」癸丑，十四日也，蓋捷奏始到。〕又?jǐn)?。前後斬首三萬級，捕虜千人。慶緒乃入城固守，子儀等圍之。【章：十二行本「之」下有「李光弼引兵繼至」七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em>慶緒窘急，遣薛嵩求救於史思明，且請以位讓之。思明發(fā)范陽兵十三萬欲救鄴，觀望未敢進(jìn)，先遣李歸仁將步騎一萬軍于滏陽，〔磁州治滏陽，南至鄴城六十里?！?/em>遙為慶緒聲勢。
35甲寅，上皇幸華清宮；十一月，于丑，還京師。
36崔光遠(yuǎn)拔魏州；〔魏州，治漢元城縣郭下。又置貴鄉(xiāng)，與元城為二縣。〕丙戌，以前兵部侍郎蕭華為魏州防禦使。會史思明分軍為三，一出邢、洺，一出冀、貝，一自洹水趣魏州。〔洹水縣，漢長樂縣地。魏郡國志曰：周建德六年，分臨漳縣東北置洹水縣，在魏州西。趣，七喻翻?！?/em>郭子儀奏以崔光遠(yuǎn)代華，十二月，癸卯，敕以光遠(yuǎn)領(lǐng)魏州刺史。
37甲辰，置浙江西道節(jié)度使，領(lǐng)蘇、潤等十州，以昇州刺史韋黃裳為之。〔浙西道節(jié)度使兼江寧軍使，領(lǐng)昇、潤、宣、歙、饒、江、蘇、常、杭、湖十州，治昇州?！?/em>庚戌，置浙江東道節(jié)度使，領(lǐng)越、睦等八州，以戶部尚書李峘為之，〔浙東道節(jié)度使領(lǐng)越、睦、衢、婺、臺、明、處、溫八州，治越州?！?/em>兼淮南節(jié)度使。〔此宜參考下卷上元年都統(tǒng)李峘註。〕
38己未，群臣請上尊號曰乾元大聖光天文武孝感皇帝，許之。
39史思明乘崔光遠(yuǎn)初至，引兵大下，光遠(yuǎn)使將軍李處崟拒之。〔崟，魚今翻?！?/em>賊勢盛，處崟連戰(zhàn)不利，還趣城。〔趣，七喻翻?！?/em>賊追至城下，揚(yáng)言曰：「處崟召我來，何為不出！」光遠(yuǎn)信之，腰斬處崟。處崟，驍將，眾所恃，既死，眾無鬬志，〔姚聳夫若在，未必能為宋保守河南，而聳夫之死，宋人惜之。李處崟若在，未必能為唐保守魏州，而處崟之死，唐人惜之。以兩敵相持而自戮鬬將，乃自翦其手足也。〕光遠(yuǎn)脫身走還汴州。丁卯，思明陷魏州，所殺三萬人。
40平盧節(jié)度使王玄志薨，上遣中使往撫將士，且就察軍中所欲立者，授以旌節(jié)。高麗人李懷玉為裨將，殺玄志之子，推侯希逸為平盧軍使。希逸之母，懷玉姑也，故懷玉立之。〔立侯希逸者李懷玉，而逐候希逸者亦李懷玉也。懷玉後賜名正己?！?/em>朝廷因以希逸為節(jié)度副使。節(jié)度使由軍士廢立自此始。
臣光曰：夫民生有欲，無主則亂。〔書仲虺之誥之言?！?/em>是故聖人制禮以治之。〔治，直之翻?！?/em>自天子、諸侯至於卿、大夫、士、庶人，尊卑有分，〔分，扶問翻?！?/em>大小有倫，若綱條之相維，〔書說命曰：「若網(wǎng)在綱，有條而不紊」。〕臂指之相使，〔賈誼曰：「如身之使臂，臂之使指，莫不制從。」〕是以民服事其上，而下無覬覦。〔覬，音冀。覦，音俞。〕其在周易，「上天、下澤，履?！瓜笤唬骸妇右员嫔舷拢裰??！勾酥^也。凡人君所以能有其臣民者，以八柄存乎己也。〔周禮：「王以八柄馭群臣：一曰爵，以馭其貴；二曰祿，以馭其富；三曰予，以馭其幸；四月置，以馭其行；五曰生，以馭其福；六曰奪，以馭其貧；七日廢，以馭其罪；八曰誅，以馭其過?！埂?/em>茍或捨之，則彼此之勢均，何以使其下哉！
肅宗遭唐中衰，幸而復(fù)國，是宜正上下之禮以綱紀(jì)四方；而偷取一時(shí)之安，不思永久之患。彼命將帥，統(tǒng)藩維，國之大事也，乃委一介之使，徇行伍之倩，〔行，戶剛翻?！?/em>無問賢不肖，惟其所欲與者則授之。自是之後，積習(xí)為常，君臣循守，以為得策，謂之姑息。〔姑，且也；息，安也；且求目前之安也?！?/em>乃至偏裨士卒，殺逐主帥，亦不治其罪，因以其位任拔之。然則爵祿、廢置、殺生、予奪，〔此即周禮所謂八柄也。治，直之翻。予，讀曰與?！?/em>皆不出於上而出於下，亂之生也，庸有極乎！
且夫有國家者，賞善而誅惡，故為善者勸，為惡者懲。彼為人下而殺逐其上，惡孰大焉！乃使之擁旄秉鉞，師長一方，〔長，知兩翻?！?/em>是賞之也。賞以勸惡，惡其何所不至乎！書云：「遠(yuǎn)乃猷?！?em>〔書康誥之言。猷，謀也。〕詩云：「猷之未遠(yuǎn)，是用大諫?！?em>〔詩大雅板之辭?！?/em>孔子曰：「人無遠(yuǎn)慮，必有近憂?！?em>〔見論語?！?/em>為天下之政而專事姑息，其憂患可勝校乎！〔勝，音升?！?/em>由是為下者常眄眄焉伺其上，〔眄，眠見翻，目偏合而灝視也。〕茍得間則攻而族之；為上者常惴惴焉畏其下，茍得間則掩而屠之；〔二言曲盡唐末藩鎮(zhèn)、將卒之情狀。間，古莧翻。惴，之睡翻，憂懼貌?！?/em>爭務(wù)先發(fā)以逞其志，非有相保養(yǎng)為俱利久存之計(jì)也。如是而求天下之安，其可得乎！跡其厲階，肇於此矣。〔言其禍肇於命候希逸帥平盧也。毛萇曰：厲，惡也。鄭氏曰：犯政為惡曰厲?！?/em>
蓋古者治軍必本於禮，故晉文公城濮之戰(zhàn)，見其師少長有禮，知其可用。〔左傳：晉楚戰(zhàn)于城濮。晉候登有莘之虛以觀師，曰：「少長有禮，其可用也。」遂戰(zhàn)，楚師敗績。治，直之翻；下同。少，詩照翻。長，知兩翻?！?/em>今唐治軍而不顧禮，使士卒得以陵偏裨，偏裨得以陵將帥，則將帥之陵天子，自然之勢也。〔賈誼廉陛之論，正此意?！?/em>
由是禍亂繼起，兵革不息，民墜塗炭，無所控訴，凡二百餘年，然後大宋受命。太祖始制軍法，使以階級相承，小有違犯，咸伏斧質(zhì)。是以上下有敘，令行禁止，四征大庭，〔庭，直也。不庭，諸侯之不直者，近世儒者以不朝為不庭，謂其不來庭也。〕無思不服，宇內(nèi)乂安，兆民允殖，以迄于今，皆由治軍以禮故也。豈非詒謀之遠(yuǎn)哉！
41是歲，置振武節(jié)度使，領(lǐng)鎮(zhèn)北大都護(hù)府、麟，勝二州；〔鎮(zhèn)北大都護(hù)府，領(lǐng)大同、長寧二縣。振武節(jié)度使，治單于都護(hù)府，因舊振武軍而建節(jié)鎮(zhèn)，兼押蕃落使。宋白曰：振武軍，舊為單于都護(hù)府，即漢定襄郡之盛樂縣也，在陰山之陽，黃河之北，後魏所都盛樂是也。唐平突厥，於此置雲(yún)中都督府，麟德三年，改為單于大都護(hù)府；至德後，振武節(jié)度治焉?！?/em>又置陝、虢、華及豫、許、汝二節(jié)度使；安南經(jīng)略使為節(jié)度使，領(lǐng)交、陸等十一州。〔安南節(jié)度使，領(lǐng)交、陸、峰、愛、驩、長、福祿、芝、武莪、演、武安十一州，治交州。宋白曰：陸州玉山郡，本玉州，上元二年改為陸州，以州界有陸水為名?！?/em>
42吐蕃限河源軍。
肅宗文明武德大聖大宣孝宣皇帝中之下
至德二載（丁酉、七五七）
1九月，丁丑，希德以輕騎至城下挑戰(zhàn)，千里帥百騎開門突出，欲擒之；會救至，【章：十二行本「至」下有「千里」二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em>收騎退還，橋壞，墜塹中，反為希德所擒。〔為將者，不可恃勇輕脫。程千里欲擒蔡希德，反為希德所擒，恃勇輕脫之禍也。騎，奇寄翻。挑，徒了翻。帥，讀曰率?！?/em>仰謂從騎曰：「吾不幸至此，天也！歸語諸將，〔從，才用翻。語，牛倨翻?！?/em>善為守備，寧失帥，不可失城?！箮?，所類翻?！诚５鹿コ牵共豢?，送千里於洛陽，安慶緒以為特進(jìn)，囚之客省。
2郭子儀以回紇兵精，勸上益徵其兵以擊賊。懷仁可汗遺其子葉護(hù)及將軍帝德等將精兵四千餘人來至鳳翔；上引見葉護(hù)，宴勞賜賚，惟其所欲。〔見，賢遍翻。勞，力到翻?！?/em>丁亥，元帥廣平王俶朔方等軍及回紇、西域之眾十五萬，號二十萬，發(fā)鳳翔。俶見葉護(hù)，約為兄弟，葉護(hù)大喜，謂俶為兄?；丶v至扶風(fēng)，郭子儀留宴三日。葉護(hù)曰：「國家有急，遠(yuǎn)來相助，何以食為！」宴畢，既行。日給其軍羊二百口，牛二十頭，米四十斛。
庚子，諸軍俱發(fā)；壬寅，至長安西，陳於香積寺北澧水之東。〔此皆漢上林苑地也。地說云：豐水，出鄠南豐谷，北流逕漢龍臺觀東南，與渭水會于短陰山。程大昌曰：香積寺，呂圖在子午谷正北微西。郭子儀收長安，陳于寺北，距澧水，臨大川。大川者，沈水、交水，唐永安渠也。蓋寺在澧水之東，交水之西也。呂圖云在鎬水發(fā)源之北，則近昆明池矣。子儀先敗于清渠，至此則循南山出都城後，據(jù)地勢以待之也。陳，讀曰陣；下陳於、其東、於陳、陳乃、賊陳同?！?/em>李嗣業(yè)為前軍，郭子儀為中軍，王思禮為後軍。賊眾十萬陳於其北，李歸仁出挑戰(zhàn)，官軍逐之，逼於其陳；賊軍齊進(jìn)，官軍卻，為賊 所乘，軍中驚亂，賊爭趣輜重。〔重，直用翻?！?/em>李嗣業(yè)曰：「今日不以身餌賊，軍無孑遺矣?！鼓巳馓?、執(zhí)長刀，立於陳前，大呼奮擊，〔呼，火故翻〕。當(dāng)其刀 者，人馬俱碎，殺數(shù)十人，陳乃稍定。於是嗣業(yè)帥前軍各執(zhí)長刀，如牆而進(jìn)，身先士卒，〔先，悉薦翻?！?/em>所向摧靡。都知兵馬使不難得救其裨將，〔王難得為鳳翔都知兵馬使，時(shí)上在鳳翔，蓋御營大將也?！?/em>賊射之中眉，皮垂鄣目。難得自拔箭，掣去其皮，血流被面，〔射，而亦翻。竹仲翻。掣，昌列翻。去，羌呂翻。被，皮義翻。〕前戰(zhàn)不已。賊伏精騎於陳東，欲襲官軍之後，偵者知之，〔騎，奇寄翻。偵，丑鄭翻?！?/em>朔方左廂兵馬使僕固懷恩引回紇就擊之，翦滅殆盡，賊由是氣索。〔索，昔各翻，盡也?！?/em>李嗣業(yè)又與回紇出賊陳後，與大軍夾擊，自午及酉，斬首六萬級，填溝塹死者甚眾，賊遂大潰。餘眾走入城，造夜，囂聲不止。塹，七豔翻。囂，五羔翻。
僕固懷恩言於廣平王俶曰：「賊棄城走矣，請以二百騎追之，縛取安守忠、李歸仁等?！?em>〔俶，昌六翻。騎，奇寄翻?！?/em>俶曰：「將軍戰(zhàn)亦疲矣，且休息，俟明旦圖之?！箲讯髟唬骸笟w仁、守忠，賊之驍將，驟勝而敗，此天賜我也，奈何縱之！使復(fù)得眾，〔驍，堅(jiān)堯翻。復(fù)，扶又翻；下而復(fù)、可復(fù)、復(fù)修、復(fù)為、敢復(fù)同?！?/em>還為我患，悔之無及！戰(zhàn)尚神速，何明旦也！」〔言何用俟明旦?！?/em>俶固止之，使還營。〔還，從宣翻，又音如字?！?/em>懷恩固請，往而復(fù)反，一夕四五起。遲明，諜至，〔遲，直二翻。諜，達(dá)謟翻?！?/em>守忠、歸仁與，張通儒、田乾真皆已遁矣。〔廣平王若用僕固懷恩之言，固不假新店之戰(zhàn)，可以徑取東京矣?！?/em>癸卯，大軍入西京。
初，上欲速得京師，與回紇約曰：「克城之日，土地、士庶歸唐，金帛、子女皆歸回紇?！怪潦牵~護(hù)欲如約。廣平王俶拜於葉護(hù)馬前曰：「今始得西京，若遽俘掠，則東京之人皆為賊固守，〔紇，下沒翻。為，于偽翻；下當(dāng)為同。〕不可復(fù)取矣，願至東京乃如約?！谷~護(hù)驚躍下馬答拜，跪捧王足，〔夷禮以拜跪捧足為敬?！?/em>曰：「當(dāng)為殿下徑往東京?！辜磁c僕固懷因引回紇、西域之兵自城南過，營於滻水之東。〔過京城南，歷安化門、啟夏門外，遶京城東南角，轉(zhuǎn)北，歷延興、春明、通化三門之外，至滻水，出藍(lán)田縣境之西，北行過白鹿原西，又北入于霸水，滻，音產(chǎn)?！?/em>百姓、軍士、胡虜見俶拜，皆泣曰：「廣平王真華、夷之主！」上聞之喜曰：「朕不及也！」俶整眾入城，百姓老幼夾道歡呼悲泣。俶留長安，鎮(zhèn)撫三日，引大軍東出。〔東出京城門，取洛陽。俶，昌六翻?！?/em>以太子少傅虢王巨為西京留守。〔少，始照翻。守，式又翻?！?/em>
甲辰，捷書至鳳翔，百寮入賀。上涕泗交頤，即日，遺中使啖庭瑤入蜀奏上皇；〔使；疏吏翻。啖，徒敢翻，姓也?！?/em>命左僕射裴冕入京師，告郊廟及宣慰百姓。
上以駿馬召李泌於長安。〔射，寅謝翻。泌，毗必翻。李泌時(shí)從軍在長安?！?/em>即至，上曰：「朕已表請上皇東歸，朕當(dāng)還東宮復(fù)脩臣子之職?！姑谠唬骸副砜勺泛酴t」上曰：「已遠(yuǎn)矣?！姑谠唬骸干匣什粊硪印！股象@，問故。泌曰：「理勢自然?！股显唬骸笧橹魏惟t」泌曰：「今請更為群臣賀表，言自馬嵬請留，靈武勸進(jìn)，〔更，古孟翻。嵬五回翻。請留、勸進(jìn)事並見二百十八卷至德元載?！?/em>及今成功，聖上思戀振昏，請速還京以就孝養(yǎng)之意，則可矣?！?em>〔養(yǎng)，羊尚翻?！?/em>上即使泌草表。上讀之，泣曰：「朕始以至誠願歸萬機(jī)。今聞先生之言，乃寤其失。」立命中使奉表入蜀，因就泌飲酒，同榻而寢。而李輔國請取契鑰付泌，泌請使請輔國掌之；上許之。〔泌掌契鑰，見二百十八卷上年九月。今付輔國，宮禁之權(quán)盡歸之矣。為輔國專擅張本?！?/em>
泌曰：「臣今報(bào)德足矣，復(fù)為閒人，何樂如之！」上曰：「朕與先生累年同憂患，今方相同娛樂，〔樂，音洛。〕奈何遽欲去乎！」泌曰：「臣有五不可留，願陛下聽臣去，免臣於死?！股显唬骸负沃^也﹖」對曰：「臣遇陛下太早，陛下任臣太重，寵臣太深，臣功太高，跡太奇，此其所以不可留也?！股显唬骸盖颐咭?，異日議之?！箤υ唬骸副菹陆窬统奸脚P，猶不得請，況異日香案之前乎！〔唐制：凡朝日，殿上設(shè)黼扆、躡席、熏爐、香案，皇帝升御座，宰執(zhí)當(dāng)香案前奏事?！?/em>陛下不聽臣去，是殺臣也。」上曰：「不意卿疑朕如此，豈有如朕而辦殺卿邪！是直以朕為句踐也！」〔邪，音耶。范蠡即與越王句踐報(bào)吳之恥，蠡乃扁舟五湖，遺大夫文種書，以為句踐長頸鳥喙，可與同患難，不可與同安樂。文種見書，遂稱疾。句踐賜文種死。音鉤?！?/em>對曰：「陛下不辦殺臣，故臣求歸；若其即辦，臣安敢復(fù)言！〔復(fù)，扶又翻?！?/em>且殺臣者，非陛下也，乃『五不可』也。陛下曏日待臣如此，臣於事猶有不敢言者，況天下即安，臣敢言乎！」
上良久曰：「卿以朕不從卿北伐之謀乎！」〔謂不從使建寧王自媯、檀取范陽之策也。肅宗以意言之?！?/em>對曰：「非也，所不敢言者，乃建寧耳。」上曰：「建寧，朕之愛子，性英果，艱難時(shí)有功，〔謂馬嵬勸留，及北赴靈武，血戰(zhàn)以衛(wèi)上也。事見二百十八卷元載六月?！?/em>朕豈不知之！但因此為小人所教，欲害其兄，圖繼嗣，朕以社稷大計(jì)，不得已而除之，〔事見上卷本年正月。嗣，祥吏翻?！?/em>卿不細(xì)知其故邪﹖」對曰：「若有此心，廣平當(dāng)怨之。廣平每與臣言其冤，輒流涕嗚咽。臣今必辭陛下去，始敢言之耳。」上曰：「渠嘗夜捫廣平，意欲加害?！箤υ唬骸复私猿鲎嬋酥?，豈有建寧之孝友聰明，肯為此乎！且陛下昔欲用建寧為元帥，臣請用廣平。〔事見二百十八卷元載九月。帥，所類翻。〕建寧若有此心，當(dāng)深憾於臣；而以臣為忠，益相親善，陛下以此可察其心矣?！股夏似略唬骸赶壬允且?。即往不咎，〔引論語孔子之言。〕朕不欲聞之?！?br />
泌曰：「臣所以言之者，非咎即往，乃欲使陛下慎將來耳。昔天后有四子，長曰太子弘，天后方圖稱制，〔惡其聰明，酖殺之，〔見二百二卷高宗上元二年?！?/em>立次子雍王賢。賢內(nèi)憂懼，作黃臺瓜辭，冀以感悟天后。天后不聽，賢卒死於黔中。〔賢廢見二百二卷永隆元年；死見二百三卷武后光宅元年。卒，子恤翻。黔，音禽。〕其辭曰：『種瓜黃臺下，瓜熟子離離：一摘使瓜好，再摘使瓜稀，三摘猶為可，四摘抱蔓歸！』今陛下已一摘矣，慎無再摘！」上愕然曰：「安有是哉！卿錄是辭，朕當(dāng)書紳。」對曰：「陛下但識之於心，〔識，職吏翻，記也?！?/em>何必形於外也！」是時(shí)廣平王有大功，良娣忌之，潛搆流言，故泌言及之。【章：十二行本「之」下有「泌復(fù)固請歸山，上曰俟將發(fā)此議之」十四字；乙十一行本同；退齋校同；張校同，云無註本亦無?！?/em>李泌歷事肅、代、德三朝，皆能言人所難言，奇士也?！?br />
3郭子儀引蕃、漢兵追賊至潼關(guān)，斬首五十級，克華陰、弘農(nóng)二郡。關(guān)東獻(xiàn)俘百餘人，敕皆斬之；監(jiān)察御史李勉言於上曰：「今元惡未除，為賊所污者半天下，〔污，烏故翻?！?/em>聞陛下龍興，咸思洗心以承聖化，今悉誅之，是驅(qū)之使從賊也?！股襄崾股庵?。
4冬，十月，丁未，談【章：十二行本「談」作「啖」；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庭瑤至蜀。
5壬子，興平軍奏：破賊於武關(guān)，克上洛郡。〔時(shí)王難得領(lǐng)興平軍〕
6吐蕃陷西平。〔西平郡，鄯州?！?/em>
7尹子奇久圍睢陽，城中食盡，議棄城東走，張巡、許遠(yuǎn)謀，以為：「睢陽，江、淮之保障，若棄之去，賊必乘勝長驅(qū)，是無江、淮也。〔考異曰：唐人皆以全江、淮為巡、遠(yuǎn)功。按睢陽雖當(dāng)江、淮之路，城既被圍，賊若欲取江、淮、繞出其外，睢陽豈能障之哉！蓋巡善用兵，賊畏巡為後患，不滅巡則不敢越過其南耳。〕且我眾飢贏，走必不達(dá)。古者戰(zhàn)國諸侯，尚相救恤，〔謂春秋列國，同盟有急則相救恤也?！?/em>況密邇?nèi)簬浐酰?em>〔群帥，謂張鎬、尚衡、許叔冀等。帥，所類翻?！?/em>不如堅(jiān)守以待之。」茶紙既盡，遂食馬；馬盡，羅雀掘鼠；雀鼠又盡，巡出愛妾，殺以食士，〔食，祥吏翻?！?/em>遠(yuǎn)亦殺其奴；然後括城中婦人食之，【章：十二行本「之」下有「既盡」二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退齋校同。】繼以男子老弱。人知必死，莫有叛者，所餘纔四百人。
癸丑，賊登城，將士病，不能戰(zhàn)。巡西向再拜日：「臣力竭矣，不能全成，生既無以報(bào)陛下，死當(dāng)為厲鬼以殺賊！」〔鬼無所歸者為厲?！?/em>城遂陷，巡，遠(yuǎn)俱被執(zhí)。尹子奇問巡曰：「聞君每戰(zhàn)皆裂齒碎，何也﹖」〔皆，疾智翻，又才詣也?！?/em>巡曰：「吾志吞逆賊，但力不能耳?！棺悠嬉缘毒衿淇谝曋?，〔抉，一決翻。〕所餘纔三四。子奇義其所為，欲活之。其徒日：「彼守節(jié)者也，終不為用。且得士心，存之，將為後患?！鼓瞬⒛响V雲(yún)、雷萬春等三十六人皆斬之。〔考異日：新傳曰：「虢王巨之走臨淮，巡有妹嫁陸氏，遮巨勸勿行；不納。賜百縑，弗受。為巡補(bǔ)縫行間，軍中號陸家姑。先巡被害?！拱淳拊谂沓牵糇吲R淮，陸姊在睢陽城，何以得遮之！今不取?！?/em>顏色不亂，揚(yáng)揚(yáng)如常。生致許遠(yuǎn)於洛陽。
巡初守睢陽時(shí)，卒僅萬人，城中居人亦且數(shù)萬，巡一見問姓名，其後無不識者。前後大小戰(zhàn)凡四百餘，殺賊卒十二萬人、巡行兵不依古法，教戰(zhàn)陳，令本將各以其意教之。〔本將，謂本部之將。陳，讀曰陣?！?/em>人或問其故，巡曰：「今與胡虜戰(zhàn)，雲(yún)合鳥散，變態(tài)不恆，數(shù)步之間，勢有同異。臨機(jī)應(yīng)猝，在於呼吸之間，而動詢大將，事不相及，非知兵之變者也。故吾使兵識將意，將識士情，投之而往，如手之使指。兵將相習(xí)，人自為戰(zhàn)，不亦可乎！」自興兵，器械、甲仗皆取之於敵，未嘗自脩。每戰(zhàn)，將士或退散，巡立於戰(zhàn)所，謂將士曰：「我不離此，〔離，力智翻?！?/em>汝為我還決之?！箤⑹磕也贿€，死戰(zhàn)，卒破敵。〔為偽翻。卒，子恤翻。〕又惟誠待人，無所疑隱；臨敵應(yīng)變，出奇無窮；號令明，賞罰信，與眾共甘苦寒暑，故下爭致死力。
張鎬聞睢陽圍急，倍道亟進(jìn)，〔張鎬代賀蘭進(jìn)明，見上卷八月。〕檄浙東、浙西、淮南、北海諸節(jié)度〔按新書方鎮(zhèn)表，浙東、浙西明年方置節(jié)度使。時(shí)崔渙在浙東，李希言在浙西，皆非節(jié)度使?；茨蟿t李成式，北海尚為賊將能元皓所據(jù)。然去年已置北海節(jié)度使，是雖未復(fù)北海而已置北海帥矣?！?/em>及譙郡太守閭丘曉，使共救之。曉素傲很，不受鎬命。比鎬至，〔比，必利翻，及也?！?/em>睢陽城已陷三日。鎬召曉，杖殺之。〔者異曰：舊傳作「豪州剌史」，新傳作「濠州剌史」，統(tǒng)紀(jì)作「毫州剌史」。按濠州在淮南，去睢陽遠(yuǎn)。毫州與睢陽接境，必毫州也。今從統(tǒng)紀(jì)。余按通鑑改統(tǒng)紀(jì)之毫州為譙郡，以此時(shí)未復(fù)郡為州也。讀者粃知之?！?/em>
8張通儒等收餘眾走保陝，〔自長安東走保陝?！?/em>安慶緒悉發(fā)洛陽兵，使其御史大夫嚴(yán)莊將之，就通儒以拒官軍，并舊兵步騎猶十五萬。〔舊兵，謂張通儒等所領(lǐng)自西京東走之兵。〕己未，廣平王至曲沃。〔此非春秋晉莊叔所封之曲沃，按其地在弘農(nóng)、靈寶二縣之間。水經(jīng)註：弘農(nóng)縣東十三里有好陽亭，又東有曲沃城。〕回紇葉護(hù)使其將軍鼻施吐?lián)芘崃_等引軍旁南山搜伏，因駐軍領(lǐng)北。〔旁，步浪翻。〕郭子儀等與賊遇於新店，〔據(jù)舊書，新店在陝城西。〕賊依山而陳，子儀等初與之戰(zhàn)，不利，賊逐之下山?；丶v自南山襲其背，於黃埃中發(fā)十餘矢。賊驚顧曰：「回紇至矣！」遂潰。官軍與回紇夾擊之，賊大敗，僵尸蔽野。嚴(yán)莊、張通儒等棄陝東走，廣平王俶、郭子儀入陝城，僕固懷恩等分道追之。
嚴(yán)莊先入洛陽告安慶緒。庚申夜，慶緒帥其黨自苑門出，〔東部苑門也?！?/em>走河北；〔考異曰：「實(shí)錄無新店戰(zhàn)日，但云：「子儀與嗣業(yè)等至新店，遇賊，大破之，逐北五十餘里，人馬相枕藉，器械、戈甲自陝至洛城委棄道路無空地。庚申，慶緒走，其夜，自東都苑門帥其眾黨奔河北。壬戌，元帥廣平王與子儀收陝郡?！狗陉柤覀鳎骸妇旁?，安慶緒自洛疾使諸將至陝，兼收敗卒，猶十五萬。十月四日，於陝西依山而陳，彼則憑高下?lián)?，此乃進(jìn)軍上衝，賊屹立不動。公使偽退，引令下山，使回紇驀澗走險(xiǎn)以襲其背，賊乃敗績；斬九萬級，擒一萬人。」汾陽家傳：「十月四日破賊於陝西，八日收洛陽?！鼓甏洠骸甘?，己未，破賊于新店。辛酉，慶緒聞軍敗，率其黨投相州?！古f紀(jì)：「庚申，慶緒奔河北。壬戌，廣平王入東京?！剐录o(jì)：「戊申，敗賊新店，克陝郡。壬子，復(fù)東京?！拱搓?、洛之間，幾三百里，汾陽傳、新紀(jì)太早，實(shí)綠壬戌收陝郡太晚，今從年代記、幸蜀記?！?/em>殺所獲唐將哥舒翰、程千里等三十餘人而去。許遠(yuǎn)死於偃師。〔考異曰：實(shí)錄、舊傳皆日：「尹子奇執(zhí)辛洛陽，與哥舒翰、程千里俱囚於客省。及安慶緒敗，渡河北走，使嚴(yán)莊皆害之。張中丞傳：「相里造誅曰：『唐故御史中丞張、許二居，以守城睢陽陷，張君遇害，許君為羯賊所擒，求死不得，降逼至偃師縣，亦被兵焉?！唤駨闹??！?/em>
壬戌，廣平王俶入東京?；丶v意猶未厭，俶患之。父老請率羅錦萬匹以賂回紇，回紇乃止。
9成都使還，〔此還者，啖庭瑤也。還，音旋。〕上皇誥日：「當(dāng)與我劍南一道自奉，不復(fù)來矣。」〔復(fù)，扶又翻；下嗣復(fù)同?！?/em>上憂懼，不知所為。【章：十二行本「為」下有「數(shù)日」二字；乙十一行本同；孔于同；張校同】後使者至，〔此奉群臣賀表中使繼還也。〕言：「上皇初得上請歸東宮表，彷徨不能食，欲不歸；及群臣振至，乃大喜，命食作樂，不誥定行日。」〔定東行歸京之日也。〕上召李泌告之曰：「皆卿力也！」
泌求歸山不已，上固留之，不能得，乃聽歸衡山。〔衡山，在衡陽郡衡山縣西三十里，南嶽也。漢武旁以霍山為南嶽，隋文旁以衡山為南嶽。按泌傳，泌願隱衡山，詔聽之?！?/em>敕郡縣為之築室於山中，〔為，于偽翻?！?/em>給三品料。
10癸亥，上發(fā)鳳翔，遣太子太師韋見素入蜀，奉迎上皇。
11乙丑，郭子儀遣左兵馬使張用濟(jì)、右武鋒使渾釋之將兵取河陽及河內(nèi)；嚴(yán)莊來降。陳留人殺尹子奇，舉郡降。田承嗣圍來瑱於潁川，亦遣使來降；郭子儀應(yīng)之緩，承嗣復(fù)叛，與武令珣皆走河北。〔走，音奏?？籍愒唬骸概f魯炅傳云：「炅保南陽，賊使武令珣攻之。令珣死，又令田承嗣攻之?！瓜掠衷疲骸竿鯉熓諆删兴?、令珣奔河北?！固茣眩骸笐c緒據(jù)鄴，武令珣自唐、鄧至?！龟羵髟莆淞瞰懰溃`也?！?/em>制以填為河【章：十二行本「河」作「淮」；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em>南節(jié)度使。
12丙寅，上至望賢宮，〔雍錄：望賢官，在咸陽縣東數(shù)里?！?/em>得東京捷奏。丁卯，上入西京。百姓出國門奉迎，二十里不紀(jì)，舞躍呼萬歲，有泣者。上入居大明官。〔高宗咸亨元年，改蓬萊官為大明官，既東內(nèi)?！?/em>御史中丞進(jìn)器令百官受賊官爵者皆脫巾徒跣立於含元殿前，〔含元殿，東內(nèi)前殿也，當(dāng)?shù)P門內(nèi)?！?/em>搏膺頓首請罪，環(huán)之以兵，〔環(huán)，音宦?！?/em>使百官臨視之。太廟為賊所焚，上素服向廟哭三日。是日，上皇發(fā)蜀郡。
13安慶緒走保鄴郡，改鄴郡為安成【嚴(yán)：「安成」改「成安」?！?/em>府，改元天成；〔考異曰：唐曆曰改元天和﹖薊門紀(jì)亂曰改元至成，與實(shí)錄年號不同。紀(jì)年、通譜兩存之。今從實(shí)錄?！?/em>從騎不過三百，步卒不過千人，諸將可史那承慶等散投常山、趙郡、范陽。旬日間，蔡希德自上黨，田承嗣自潁川，武令珣自南陽，各帥所部兵歸之。又召募河北諸郡人，眾至六萬，軍聲復(fù)振。〔復(fù)，扶又翻?！?/em>
14廣平王俶之入東京也，百官受安祿山父子官者陳希烈等三百餘人，皆素服悲泣請罪。俶以上旨釋之，尋勒赴西京。己巳，崔器令詣朝堂請罪，〔此東內(nèi)之朝堂也，在含元殿左右，左曰東朝堂，右曰西朝堂。朝，直遙翻。〕如西京百官之儀，然後收繫大理、京兆獄。其府縣所由，祇承人等受賊驅(qū)使追捕者，皆收繫之。〔所由人，有所監(jiān)典；祇承人，聽指呼給使令而已?！?/em>
初，汲郡甄濟(jì)，有操行，隱居青巖山，〔五代志：汲郡隋興縣有蒼巖縣，唐時(shí)當(dāng)省入汲縣。甄，之人翻。操，七到翻。行，下孟翻?！?/em>安祿山為采訪使，奏掌書記。〔此天寶間事?！?/em>濟(jì)察祿山有異志，詐得風(fēng)疾，舁歸家。祿山反，使蔡希德引行刑者二人，封刀召之，濟(jì)引首待刀；希德以實(shí)病白祿山。後安慶緒亦使人強(qiáng)舁至東京，〔強(qiáng)，其兩翻?！?/em>月餘，會廣平王俶平東京，濟(jì)起，詣軍門上謁。〔上，時(shí)掌翻?！?/em>俶遣詣京師，上命館之於三司，〔時(shí)命三司按受賊官爵者，因館濟(jì)於三司署舍，使受賊官爵者羅拜之。館，音貫。〕令受賊官爵者列拜以愧其心，〔以愧受賊官爵者之心?！?/em>以濟(jì)為秘書郎。國子司業(yè)蘇源明稱病不受祿山官，上擢為考功郎中、知制誥。壬申，上御丹鳳門，下制：「士庶受賊官祿，為賊用者，令三司條件聞奏；其因戰(zhàn)被虜，或所居密近，因與賊往來者，皆聽自首除罪；其子女為賊所污者，勿問?！?em>〔東內(nèi)端門曰丹鳳門，樓曰丹鳳樓。首，手又翻。污，烏故翻。〕
15癸酉，回紇葉護(hù)自東京還，上命百官迎之於長樂驛，〔長樂驛，在滻東長樂陂?！?/em>上與宴於宣政殿。〔自含元殿入宣政門為宣政殿，東內(nèi)之中朝也?！?/em>葉護(hù)奏以「軍中馬少，請留其兵於沙苑，〔沙苑，在馮翊渭曲。李吉甫郡國圖：沙苑，一名沙阜，在同州馮翊縣南十二里，東西八十里，南北三十里。余靖曰：唐沙苑監(jiān)，今之同州。少，詩沼翻。〕自歸取馬，還為陛下掃除范陽餘呩?！?em>〔為，于偽翻。〕上賜而遣之。
16十一月，廣平王俶、郭子儀來自東京，上勞子儀曰：「吾之家國，由卿再造?！?em>〔勞，力到翻?！?/em>
17張鎬帥魯炅、來瑱、吳王祗、李嗣業(yè)，李奐五節(jié)度徇河南、河?xùn)|郡縣，皆下之；惟能元皓據(jù)北海，高秀巖據(jù)大同未下。〔能，奴代翻，姓也。北海，屬河南道；大同，屬河?xùn)|道。〕
18己丑，以回紇葉護(hù)為司空、忠義王；歲遺回紇絹二萬匹，〔遺，于季翻?！?/em>使就朔方軍受之。
19以嚴(yán)莊為司農(nóng)卿。
20上之在彭原也，更以栗為九廟主；〔禮：虞，主用桑；練，主用栗。作栗主則埋桑主。上皇幸蜀，九廟之主委之賊手，故彭原更以栗為之。〕庚寅，朝享於長樂殿。〔長樂殿，考雍錄及呂圖皆無之。以下文上皇入大明宮，御含元殿見百官，次詣長樂殿謝九廟主，則是殿亦在大明宮中也。中明宮圖有長樂門，則長樂殿蓋在長樂門內(nèi)?！?/em>
21丙申，上皇至鳳翔，從兵六百餘人，〔從，才用翻?！?/em>上皇命悉以甲兵，輸郡庫。上發(fā)精騎三千奉迎。十二月，丙午，上皇至咸陽，上備法駕迎於望賢宮。上皇在宮南樓，上釋黃袍，著紫袍，望樓下馬，趨進(jìn)，拜舞於樓下。上皇降樓，撫上而泣，上捧上皇足，嗚咽不自勝。上皇索黃袍，自為上著之，〔著，陟略翻。勝，音升。索，山客翻。為于偽翻?！?/em>上伏地頓首固辭。上皇曰：「天數(shù)、人心皆歸於汝，使朕得保養(yǎng)餘齒，汝之孝也！」上不得已，受之。父老在仗外，歡呼且拜。上令開仗，〔車駕所在，衛(wèi)士立仗。〕縱千餘人入謁上皇，曰：「臣等今日復(fù)睹二聖相見，死無恨矣！」〔復(fù)，扶又翻?！?/em>上皇不肯居正殿，〔此行宮正殿也。〕曰：「此天子之位也?！股瞎陶?，自扶上皇登殿。尚食進(jìn)食，上品嘗而薦之。〔品品必嘗而後進(jìn)?！?/em>丁未，將發(fā)行宮，上親為上皇習(xí)馬而進(jìn)之上皇。上皇【章：十二行本「上皇」二字不重；乙十一行本同；張校同；熊校同。】上馬，上親執(zhí)鞚。行數(shù)步，〔為，于偽翻。鞚，苦貢翻?？籍愒唬盒沂裼浽疲骸笀?zhí)轡鞚，出宮門，上皇令左右扶上馬?！沽顝膶?shí)錄?！?/em>上皇止之。上乘馬前引，不敢當(dāng)馳道。上皇謂左右曰：「吾為天子五十年，未為貴；今為天子父，乃貴耳！」左右皆呼萬歲。〔玄宗失國得反，宜痛自刻責(zé)以謝天下，乃以為天子父之貴誇左右，是全無心腸矣?！?/em>上皇自開遠(yuǎn)門入大明宮，〔開遠(yuǎn)門，長安城西面北來第一門?！?/em>御含元殿慰撫百宮；乃詣長樂殿謝九廟主，慟哭久之；〔樂，音洛。〕即日，幸興慶宮，遂居之。上累表請避位還東宮，上皇不許。
22辛亥，以禮部尚書李峴、兵部侍郎呂諲為詳理使，〔因按獄，特置此官。〕與御史大夫崔器共按陳希烈等獄。峴以殿中侍御史李棲筠為詳理判官，棲筠多務(wù)平恕，故人皆怨諲、器之刻深，而峴獨(dú)得美譽(yù)。
23戊午，上御丹鳳樓，赦天下，惟與安祿山同反及李林甫、王鉷、楊國忠子孫不在免例。立廣平王俶為楚王，加郭子儀司徒，李光弼司空，〔鉷，戶公翻。俶，昌六翻?？籍愒唬簩?shí)錄，光弼舊守司徒。按舊傳，光弼檢校司徒耳，實(shí)錄誤也?！?/em>自餘蜀郡、靈武扈從立功之臣， 〔從，才用翻?！?/em>皆進(jìn)階，賜爵，加食邑有差。李竏、盧奕、顏杲卿、袁履謙、許遠(yuǎn)、張巡、張介然、蔣清、龐堅(jiān)等皆加贈官，〔差，初加翻。竏，持陵翻。李竏、 盧奕、蔣清以守洛死。顏杲卿、袁履謙以守常山死。許遠(yuǎn)、張巡以守睢陽死。張介然以守滎陽死。龐堅(jiān)以守潁川死?！?/em>其子孫、戰(zhàn)亡之家，給復(fù)二載。〔復(fù)，方目翻，除其賦役也。載，祖亥翻?！?/em>郡縣來載租、庸三分蠲一。近所改郡名、官名，一依故事。〔天寶元年，改兩省長官為左、右相，州為郡，刺史為太守，十一載，又改吏部為文部，兵部為武部，刑部為憲部，今皆復(fù)舊。蠲，圭淵翻?！?/em>以蜀郡為南京，鳳翔為西京，西京為中京。〔以長安在洛陽、鳳翔、蜀郡、太原之中，故為中京。〕以張良娣為淑妃，立皇子南陽王係為趙王，新城王僅為彭王，潁川王囲為兗王，東陽王侹為涇王，糘為襄王，倕為杞王，偲為召王，続為興王，侗為定王。〔娣，大計(jì)翻。囲，戶簡翻。侹，他頂翻。糘，戶剛翻。召，讀曰邵。続，時(shí)昭翻。侗，吐公翻。考異曰：實(shí)錄，「係」為「傑」，「糘」為「傜」，「倕」為「傀」，今從唐曆、統(tǒng)紀(jì)、新舊紀(jì)、傳、年代記。〕
議者或罪張巡以守睢陽不去，與其食人，曷若全人。其友人李翰為之作傳，表上之，〔睢，音雖。為，于偽翻。傳，直戀翻。上，時(shí)掌翻；下獻(xiàn)上同?！?/em>以為：「巡以寡擊眾，以弱制強(qiáng)，保江、淮以待陛下之師，師至而巡死，〔謂張鎬之師至，而睢陽之城已陷三日也?！?/em>巡之功大矣。而議者或罪巡以食人，愚巡以守死，〔以巡食人為巡罪，守死為巡愚?！?/em>善遏惡揚(yáng)，錄瑕棄用，【張：「用」作「功」?！?/em>臣竊痛之。巡所以固守者，以待諸軍之救，救不至而食盡，食既盡而及人，乖其素志。設(shè)使巡守城之初已有食人之心，損數(shù)百之眾 以全天下，臣猶曰功過相掩，況非其素志乎！今巡死大難，〔難，乃旦翻?！?/em>不睹休明，唯有令名是其榮祿。若不時(shí)紀(jì)錄，恐遠(yuǎn)而不傳，使巡生死不遇，誠可悲焉。 臣敢撰傳一卷獻(xiàn)上，乞編列史官?！贡娮h由是始息。是後赦令無不及李竏等，而程千里獨(dú)以生執(zhí)賊庭，不沾褒贈。〔史言唐褒忠之典有遺恨?！?/em>
24甲子，上皇御宣政殿，以傳國寶授上，上始涕泣而受之。〔上不敢受傳國寶，見二百一十八卷元載九月?！?/em>
25安慶緒之北走也，〔謂自東京北走渡河?！?/em>其大將北平王李歸仁及精兵曳落河、同羅、六州胡數(shù)萬人皆潰歸范陽，所過俘掠，人物無遺。史思明厚為之備，且遣使逆招之范陽境，曳落河、六州胡皆降。同羅不從，思明縱兵擊之，同羅大敗，悉奪其所掠，餘眾走歸其國。
慶緒忌思明之強(qiáng)，遣阿史那承慶、安守忠往徵兵，因密圖之。判官耿仁智〔耿仁智，蓋為范陽節(jié)度判官?！?/em>說囚門曰：「大夫崇重，人莫敢言，仁智願一言而死。」思明曰：「何也﹖」仁智曰：「大夫所以盡力於安氏者，迫於兇威耳。今唐室中興，天子仁聖，大夫誠帥所部歸之，〔帥，讀曰率。〕此轉(zhuǎn)禍為福之計(jì)也。」裨將烏承玼亦說思明曰：「今唐室再造，慶緒葉上露耳。〔朝日一出，葉上之露即晞，故以為諭。說，式芮翻?！?/em>大夫奈何與之俱亡！若歸款朝廷，以自湔洗，易於反掌耳。」〔易，以豉翻?！?/em>思明以為然。
承慶、守忠以五千勁騎自隨，〔考異曰：舊傳云「三千騎」，今從實(shí)錄?！?/em>至范陽，思明悉眾數(shù)萬逆之，相距一里所，使人謂承慶等曰：「相公及王遠(yuǎn)至，將士不勝其喜，〔勝，音升?！?/em>煞邊兵怯懦，懼相公之眾，不敢進(jìn)，願弛弓以安之?！钩袘c等從之。思明引承慶入內(nèi)廳樂飲，〔樂，音洛?！?/em>別遣人收其甲兵，諸郡兵皆給糧縱遣之，願留者厚賜，分隸諸營。明日，囚承慶等，遣其將竇子昂奉表以所部十三郡及兵八萬來降，〔十三郡，范陽、北平、媯川、密雲(yún)、漁陽、柳城、文安、河間、上谷、博陵、勃海、饒陽、常山。〕并帥其河?xùn)|節(jié)度高秀巖亦以所部來降。乙丑，子昂至京師。〔考異曰：河洛春秋：「乾元元年四月，烏承恩受命入幽州，陳禍福，思明乃有表?！菇駨膶?shí)錄。實(shí)錄曰：「明日，遂拘承慶，斬守忠之首以徇。」舊傳亦曰：遂拘承慶，斬守忠、李立節(jié)之首以徇?！剐聻醭蝎u傳曰：「思明斬承慶?！拱磳?shí)錄，明年二月，承慶、守忠遣人齎表狀歸順。舊郭子儀傳，明年七月，破賊河上，擒安守忠。然則此際未死也。蓋二人既被拘，則降於思明，復(fù)為之用耳?！?/em>上大喜，以思明為歸義王、范陽節(jié)度使，〔考異曰：河洛春秋及舊傳皆云「河北節(jié)度使」。按安祿山為范陽節(jié)度使兼河北采訪使，思明蓋襲祿山舊官耳。今從實(shí)錄?！?/em>子七人皆除顯官。遣內(nèi)侍李思敬與烏承恩往宣慰，〔句斷。〕使將所部兵討慶緒。〔將，即亮翻?！?/em>
先是，慶緒以張忠志為常山太守，〔先，悉薦翻?！?/em>思明召忠志還范陽，以其將薛萼攝恆州刺史，開井陘路，〔開太原兵自井陘出常山之路?！?/em>招趙郡太守陸濟(jì)，降之；命其子朝義將兵五千人攝冀州刺史，以其將令狐彰為博州刺史。烏承恩所至宣布詔旨，滄、瀛、安、深、德、棣等州皆降，〔後魏置安州，治方城，唐檀州即其地也。唐無安州在河北，或者安、史以莫州文安郡為安州歟﹖〕雖相州未下，〔謂安慶緒據(jù)鄴也。〕河北率為唐有矣。〔因史思明降，史言一時(shí)之事。〕
26上皇加上尊號曰光天文武大聖孝感皇帝。
27郭子儀還東都，經(jīng)營河北。
28崔器、呂諲上言：「諸陷賊官，背國從偽，準(zhǔn)律皆應(yīng)處死?！?em>〔上，時(shí)掌翻。北，蒲妹翻。處，昌呂翻?！?/em>上欲從之。李峴以為：「賊陷兩京，天子南巡，人自逃生。此屬皆陛下親戚或勳舊子孫，今一概以叛法處死，恐乖仁恕之道。且河北未平，群臣陷賊者尚多，若寬之，足開自新之路；若盡誅，是堅(jiān)其附賊之心也。書曰：『殲厥渠魁，脅從罔理?！?em>〔書胤征之辭。李峴避唐諱，改「治」為「理」?！?/em>諲、器守文，不達(dá)大體。惟陛下圖之?！?fàn)幹廴眨蠌膷s議，以六等定罪，重者刑之於市，次賜自盡，次重杖一百，次三等流、貶。壬申，斬達(dá)奚珣等十八人於城西南獨(dú)柳樹下，〔劉昫曰：獨(dú)柳樹，在長安子城西南隅?！?/em>陳希烈等七人賜自盡於大理寺；應(yīng)受杖者於京兆府門。
上欲免張均、張垍死，上皇曰：「均、垍事賊，皆任權(quán)要。均仍為賊毀吾家事，〔為，于偽翻；下垍為同?！?/em>罪不可赦。」上叩頭再拜曰：「臣非張說公子，無有今日。〔上皇之為太子也，太平公主忌之，東宮左右持兩端，纖悉必聞於主。元獻(xiàn)楊后方娠，上皇不自安，密語侍讀張說曰：「用事者不欲吾多子，奈何﹖」命說挾劑而入，上皇於曲室自煮之。夢若有介而戈者環(huán)鼎三，而三煮盡覆，以告說。說曰：「天命也！」乃止。遂生帝。及帝在東宮，李林甫動搖者數(shù)矣，均、垍保護(hù)，得免。〕臣不能活均、垍，使死者有知，何面目見說於九泉！」因俯伏流涕。上皇命左右扶上起，曰：「張垍為汝長流嶺表，張均必不可活，汝更勿救。」上泣而從命。〔考異曰：柳珵常侍言旨云：「太上皇召肅宗謂曰：『張均弟兄皆與逆賊作權(quán)要官，就中張均更與賊毀阿奴、三哥家事，雖犬彘之不 若也。其罪無赦。』肅宗下殿，叩頭再拜曰：『臣比在東宮，彼人誣譖，三度合死，皆張說保護(hù)，得全首領(lǐng)以至今日。說兩男一度合死，臣不能力爭，儻死者有知， 臣將何面目見張說於地下！』嗚咽俯伏。太上皇命左右曰：『扶皇帝起?！荒嗽唬骸号c阿奴處置張垍，宜長流遠(yuǎn)惡處；張均宜棄市。阿奴更不要苦救言賊也。』肅宗 掩泣奉詔?！拱疵C宗為李林甫所危時(shí)，說已死，乃得均、垍之力。均、垍以說遺言盡心於肅宗耳。今略取其意。〕
安祿山所署河南尹張萬頃獨(dú)以在賊中能保庇百姓不坐。頃之，有自賊中來者，言「唐群臣從安慶緒在鄴者，聞廣平王赦陳希烈等，皆自悼，恨失身賊庭；及聞希烈等誅，乃止。」上甚悔之。
臣光曰：為人臣者，策名委質(zhì)，有死無貳。希烈等或貴為卿相或親連肺腑，於承平之日，無一言以規(guī)人主之失，救社稷之危，迎合茍容以竊富貴；及四海橫潰，乘輿播越，偷生茍免，顧戀妻子，媚賊稱臣，為之陳力，〔為，于偽翻?！?/em>此乃屠酤之所羞，犬馬之不如。儻各全其首領(lǐng)，復(fù)其官爵，是諂諛之臣無往而不得計(jì)也。彼顏杲卿、張巡之徒，世治則擯斥外方，沈抑下僚；〔治，直吏翻。沈，持林翻。〕世亂則委棄孤城，齏粉寇手。〔齏，牋西翻?！?/em>何為善者之不幸而為惡者之幸，朝廷待忠義之薄而保姦邪之厚邪！至於微賤之臣，巡徼之隸，〔徼，吉弔翻?！?/em>謀議不預(yù)，號令不及，朝聞親征之詔，夕失警蹕之所，〔事見二百十八卷至德元載。〕乃復(fù)責(zé)其不能扈從，不亦難哉！〔復(fù)，扶又翻。從，才用翻?！?/em>六等議刑，斯亦可矣，又何悔焉！
29故妃韋氏既廢為尼，居禁中，是歲卒。〔韋妃廢見二百十五卷天寶六載?！?/em>
30置左、右神武軍，取元從子弟充，〔元從子弟，謂從帝馬嵬北行及自靈武還京師者。從，才用翻?！?/em>其制皆如四軍，總謂之北牙六軍。〔左、右羽林，左、右龍武，謂之北牙六軍?！?/em>又擇善騎射者千人為殿前射生手，分左、右?guī)?，號曰英武軍?em>〔騎，奇寄翻?！?/em>
31升河中防禦使為節(jié)度，領(lǐng)蒲、絳等七州；〔至德元載，置河中防禦守捉蒲關(guān)使，今升為節(jié)度，領(lǐng)蒲、絳、隰、慈、晉、虢、同七州，治蒲州?？籍愒唬褐T地理書皆云某郡，乾元元年復(fù)為某州，不見在何月日。是歲十二月戊午赦云：「近日所改百官額及郡名、官名，一切依故事?！股w此即復(fù)以邵郡為州之文也。比頒下四方，已涉明年矣。故皆云乾元元年也。〕分劍南為東、西川節(jié)度，東川領(lǐng)梓、遂等十二州；〔東川領(lǐng)梓、遂、綿、劍、龍、閬、普、陵、瀘、榮、資、簡十二州，治梓州。〕又置荊澧節(jié)度，領(lǐng)荊、澧等五州；夔峽節(jié)度， 領(lǐng)夔、峽等五州；〔荊南節(jié)度本領(lǐng)十州，今分兩鎮(zhèn)。荊澧兼領(lǐng)朗、郢、復(fù)，共五州。夔峽兼領(lǐng)涪、忠、萬，共五州。〕更安西曰鎮(zhèn)西。〔更，工衡翻。〕
乾元元年（戊戌、七五八）是年二月改元?！?br />
1春，正月，戊寅，上皇御宣政殿，授冊，加上尊號。〔考異曰：實(shí)錄：「戊寅，玄宗御宣政殿，授上傳國寶。禮畢，冊上加尊號。上上言讓曰：『伏奉聖旨，賜臣典冊曰光天文武大聖孝感皇帝，授傳國寶符、受命寶符各一?！话慈ツ晔鹿锖?，上已受國璽，告太清宮。甲子，玄宗御宣政殿，授上傳國璽，於殿下涕泣拜受。今又云授寶，事似複重，唐曆、統(tǒng)紀(jì)、年代記、舊紀(jì)皆云去年十二月授傳國璽，此年正月戊寅冊尊號，今從之?！?/em>上固辭「大聖」之號，上皇不許。上尊上皇曰太上至道聖皇天帝。〔寇逆未平，九廟未復(fù)，而公子之間迭加徽稱，此何為者也！〕
先是，官軍既克京城，〔先，悉薦翻?！?/em>宗廟之器及府庫財(cái)多散在民間，遣使檢括，頗有煩擾；乙酉，敕盡停之，乃命京兆尹李峴安撫坊市。
2二月，癸卯朔，以殿中監(jiān)李輔國兼太僕卿。輔國依附張淑紀(jì)，判元帥府行軍司馬，勢傾朝野。〔為輔國得權(quán)與淑妃交惡張本。朝，直遙翻。〕
3安慶緒所署北海節(jié)度使能元皓舉所部來降，〔能，奴代翻。〕以為鴻臚卿，充河北招討使。
4丁未，上御明鳳門，〔唐會要曰：至德三載，改丹鳳門曰明鳳門，通化門為達(dá)禮門，安上門為先天門。凡坊名有「安」者悉改之，尋卻如舊?！?/em>赦天下，改元。〔改元乾元。〕盡免百姓今載租、庸，復(fù)以載為年。〔改年為載，自上皇天寶三載始。復(fù)，扶又翻?！?/em>
5庚午，以安東副大都護(hù)王玄志為營州刺史，充平盧節(jié)度使。
6三月，甲戌，徙楚王俶為成王。
7戊寅，立張淑妃為皇后。
8鎮(zhèn)西、北庭行營節(jié)度使李嗣業(yè)屯河內(nèi)。〔行營節(jié)度使始此?！?/em>癸巳，北庭兵馬使王惟良謀作亂，嗣業(yè)與裨將荔非元禮討誅之。〔荔非，虜複姓。姓譜：荔非，西羌種，隋有荔非雄，涇州人?！?/em>
9安慶緒之北走也，其平原太守王暕、〔暕，古限翻。〕清河太守宇文寬皆殺其使者來降；慶緒使其將蔡希德、安太清攻拔之，生擒以歸，寛於鄴市。凡有謀歸者，〔寛，古瓦翻?！笟w」字下當(dāng)有「國」字?！?/em>誅及種、族，〔胡人種誅之，華人族誅之。種，章勇翻?！?/em>乃至部曲、州縣、官屬，連坐死者甚眾。又與其群臣歃血盟於鄴南，而人心益離。慶緒聞李嗣業(yè)在河內(nèi)，夏，四月，與蔡希德、崔乾祐將步騎二萬，涉沁水攻之，〔沁水出沁州源縣東南，出山而東，流過河內(nèi)縣北。慶緒自鄴攻河內(nèi)，須渡沁水。沁，七鴆翻。〕不勝而還。〔還，從宣翻，又如字?！?/em>
10癸卯，以太子少師虢王巨為河南尹，充東京留守。
11辛卯，〔「辛卯」當(dāng)作「辛亥」，傳寫誤也。新書肅宗紀(jì)作「四月辛亥」，此又逸「四月」二字。〕新主入太廟。〔奉栗主自長樂殿入太廟。〕甲寅，上享太廟，遂祀昊天上帝；乙卯，御明鳳門，赦天下。
12五月，任午，制停采訪使，改黜陟使為觀察使。〔觀察使始此。貞觀初，遣大使十人巡省天下諸州水旱，則有巡察、安撫、存撫之名。神龍二年，以五品以上二十人為十道巡察使，按舉州、縣，再周而代。景雲(yún)二年，置都督二十四人，察刺史以下善惡。當(dāng)時(shí)以為權(quán)重難制，罷之，置十道按察使，開元二年曰十道按察采訪處置使。四年罷。八年復(fù)置按察使，秋冬巡視州縣。二十年曰採訪處置使，分十五道。天寶末，又兼黜陟使。是年改曰觀察置使?！?/em>
13張鎬性簡澹，不事中要，〔中要，謂中人居權(quán)要者，如李輔國之類?！?/em>聞史思明請降，上言：「思明兇險(xiǎn)，因亂竊位，力強(qiáng)則眾附，勢奪則人離，彼雖人面，心如野獸，難以德懷，願勿假以威權(quán)?！褂盅裕骸富莘蓝R使許叔冀，狡猾多 詐，臨難必變，請徵入宿衛(wèi)?！?em>〔思明、叔冀後皆如鎬言。滑州，靈昌郡。使，疏吏翻。難，乃旦翻?！?/em>時(shí)上以【張：「以」作「已」?！?/em>寵納思明，〔「以」當(dāng)作 「已」，唐人多通用以、已二字。但於，此作「以」，文意不通?！?/em>會中使自范陽及白馬來，皆言思明、叔冀忠懇可信，〔思明在范陽?；葜伟遵R縣，漢古縣也， 許叔冀屯焉?！?/em>上以鎬為不切事機(jī)，戊子，罷為荊州防禦使；以禮部尚書崔光遠(yuǎn)為河南節(jié)度使。〔尚，辰羊翻?！?/em>
14張后生興王続，〔続，音韶?！?/em>纔數(shù)歲，欲以為嗣，上疑未決，從容謂考功郎中、知制誥李揆曰：〔嗣，祥吏翻。從，千容翻。〕「成王長，且有功，〔長，知兩翻。〕朕欲立為太子，卿意何如﹖」揆再拜賀曰：「此社稷之福，臣不勝大慶?！?em>〔勝，音升。〕上喜曰：「朕意決矣?！垢?，立成王俶為皇太子。揆，玄道之玄孫也。〔俶，昌六翻。李玄道，武德中為天策府學(xué)士。〕
15乙未，以崔圓為太子少師，李麟為少傅，皆罷政事。上頗好鬼神，〔少，始照翻。好，呼到翻?！?/em>太常少卿王璵〔璵，音余?！?/em>專依鬼神以求媚，每議禮儀，多雜以巫祝俚俗。上悅之，以璵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俚，音里。考異曰：舊傳云「三年七月」，今從實(shí)錄?！?/em>
16贈故常山太守顏杲卿太子太保，諡曰忠節(jié)，以其子威明為太僕丞。杲卿之死也，〔顏杲卿死事見二百十七卷至德元載。守，式又翻?！?/em>楊國忠用張通幽之譖，竟無褒贈。上在鳳翔，顏真卿為御史大夫，泣訴於上，上乃出通幽為普安太守，〔劍州普安郡?！?/em>具奏其狀於上皇，上皇杖殺通幽。杲卿子泉明為王承業(yè)所留，因寓居壽陽，〔晉置壽陽縣，屬樂平郡。後魏廢樂平郡，以壽陽縣屬太原郡。九域志：在太原府東一百八十里。然本朝太原府已移治陽曲。宋白曰：壽陽縣本漢榆次縣地。後魏風(fēng)土記：晉末，山戎內(nèi)侵，太原之民來向山東，戎即居之。真君十年，出徙壽陽之戶於大陵城南，置壽陽縣。隋開皇改壽陽為文水縣，又於壽陽故城置壽陽縣，即今縣是也?！?/em>為史思明所虜，〔去年史思明攻太原，因虜泉明?！?/em>裹以牛革，送於范陽，會安慶緒初立，有赦，得免。思明降，乃得歸，求其父尸於東京，得之，遂并袁履謙尸棺斂以歸。〔棺，古玩翻。斂，力贍翻?！?/em>杲卿姊、妹、女及泉明之子皆流落河北；真卿時(shí)為蒲州刺史，使泉明往求之，泉明號泣求訪，哀感路人，久乃得之。泉明詣親故乞索，〔號，戶高翻。索，山客翻?！?/em>隨所得多少贖之，先姑、姊、妹而後其子。姑女為賊所掠，泉明有錢二百緡，欲贖己女，閔其姑愁悴，〔先，悉薦翻。後，戶遘翻。悴，秦醉翻?！?/em>先贖姑女；比更得錢，〔比，必例翻，及也。〕求其女，已失所在。遇群從姊、妹〔從，才用翻?！?/em>及父時(shí)將吏袁履謙等妻女流落者，皆與之歸，凡五十餘家，三百餘口，均減資糧，〔資糧則均分之，其或有不足，則減常數(shù)而均之?！?/em>一如親戚。至蒲州，真卿悉加贍給，久之，隨其所適而資送之。袁履謙妻疑履謙衣衾儉薄，發(fā)棺視之，與杲卿無異，乃始慚服。〔顏杲卿之忠節(jié)固照映千古，而其子之孝義亦非人所及也。〕
17六月，己酉，立太一壇於南郊之東，〔漢武帝始祀太一，至唐，復(fù)祀之，蓋參用九宮貴神之說。項(xiàng)安世曰：中宮天極一星，其神太一，列宿之中最尊，所臨之方則嘉洊臻，漢武帝始祠之?！?/em>從王璵之請也。上嘗不豫，卜云山川為祟，〔祟，雖遂翻，神禍也?！?/em>璵請遣中使與女巫乘驛分禱天下名山、大川。巫恃勢，所過煩擾州縣，干求受贓。黃州有巫，盛年美色，從無賴少年數(shù)十，為蠹尤甚，〔使，疏吏翻。少，始照翻。〕至黃州，宿於驛舍。刺史左震晨至驛，門扃鎖，不可啟，〔扃，古營翻。鎖，蘇果翻?！?/em>震怒，破鎖而入，曳巫於階下斬之，所從少年悉斃之。藉其贓，數(shù)十萬，具以狀聞，且請以其贓代貧民租，遣中使還京師，上無以罪也。
18以開府儀同三司李嗣業(yè)為懷州刺史，充鎮(zhèn)西、北庭行營節(jié)度使。〔李嗣業(yè)以鎮(zhèn)西、北庭兵屯懷州，就用為刺史，征調(diào)以給軍。嗣，祥吏翻。〕
19山人韓穎改造新曆，丁巳，初行穎曆。〔時(shí)韓穎上言：大衍曆或誤。帝疑之，以穎直司天臺，損益其術(shù)，每節(jié)增二日，更名至德曆?！?/em>
20戊午，敕兩京陷賊官，三司推究未畢者皆釋之；貶、降者續(xù)處分。〔去年十二月始命三司推究陷賊官。處，昌呂翻。分，扶問翻?！?/em>
21太子少師房琯既失職，〔謂罷相也?！?/em>頗怏怏，多稱疾不朝，〔怏，於兩翻。朝，直遙翻?！?/em>而賓客朝夕盈門，其黨為之揚(yáng)言於朝云：「琯有文武才，宜大用?！股下劧鴲褐?，下制數(shù)琯罪，貶豳州刺史。〔為，于偽翻。惡，烏路翻。數(shù)，所具翻，又所主翻。〕前祭酒劉秩貶閬州刺史，京兆尹嚴(yán)武貶巴州刺史，皆琯黨也。閬州，閬中郡。巴州，清化郡，漢巴郡宕渠縣地。閬，音浪。
22初，史思明以列將事平盧軍使烏知義，〔考異曰：舊傳，「知義為節(jié)度使」。按安祿山始為平盧節(jié)度使。舊傳誤也?！?/em>知義善待之。知義子承恩為信都太守，以郡降思明，〔事見上卷至德元載?！?/em>思明思舊恩而全之。及安慶緒敗，承恩勸思明降唐。〔去年十二月事?！?/em>李光弼以思明終當(dāng)叛亂，而承恩為思明所親信，陰使圖之；又勸上以承恩為范陽節(jié)度副使，賜阿史那承慶鐵券，令共圖思明，上從之。
承恩多以私財(cái)募部曲，又?jǐn)?shù)衣婦人服詣諸將營說誘之，〔數(shù)，所角翻。衣，於既翻。說，輸芮翻。誘，音酉。〕諸將以白思明，思明疑未察。會承恩入京師，上使內(nèi)侍李思敬與之俱至范陽宣慰。承恩既宣旨，思明留承恩館於府中，〔按經(jīng)典釋文，館，古玩翻?！?/em>帷其床，伏二人於床下。承恩少子在范陽，思明使省其父。〔少，詩照翻。省，悉景翻。思明雖伏二人以察承恩，然不使其子與父共處，則謀無自而露。姦雄之智數(shù)，固非人所及也?！?/em>夜中，承恩密謂其子曰：「吾受命除此逆胡，當(dāng)以吾為節(jié)度使?！苟遂洞蚕麓蠛舳?。〔呼，火故翻?！?/em>思明乃執(zhí)承恩，索其裝囊，〔凡行者之裝，盛以囊橐，故曰裝囊。有底曰囊，無底曰橐。索，山客翻。〕得鐵券及光弼牒，牒云：「承慶事成則付鐵券；不然，不可付也。」又得簿書數(shù)百紙，皆先從思明反者將士名。〔烏承恩持鐵券入不測之虜，使阿吏那承慶之事不成，承恩其能奉鐵券以還天子乎！使思明果授首，則宜宥其同惡，而先藉其姓名，果能悉誅之乎！余謂李光弼之明智必不為此。蓋思明因承恩言，偽為此牒，抗表以眾狀光弼；又偽為薄書，籍將士姓名以淚怒之，使與己同反而無他志?！?/em>思明責(zé)之曰：「我何負(fù)於汝而為此！」承恩謝曰：「死罪，此皆李光弼之謀也。」思明乃集將佐使民，西向大哭曰：「臣以十三萬眾降朝廷，何負(fù)陛下，而欲殺臣！」遂榜殺承恩父子，〔榜，音彭?？籍愒唬禾茣选⑴f傳皆云四月殺承恩。今據(jù)河洛春秋，四月始為節(jié)度副使，六月死。〕連坐死者二百餘人。承恩弟承玼走免。〔玼，音此，又且禮翻。〕思明囚思敬，表人其狀。〔上，時(shí)掌翻?！?/em>上遣中使慰諭思明曰：「此非朝廷與光弼之意，皆承恩所為，殺之甚善?！?br />
會三司議陷賊官罪狀至范陽，思明謂諸將曰：「陳希烈輩皆朝廷大臣，上皇自棄之幸蜀，今猶不免於死，況吾屬本從安祿山反乎！」〔思明又以此激怒其將士?！?/em>諸將請思明表求誅光弼，思明從之，命判官耿仁智與其僚張不矜為表云：「陛下不為臣誅光弼，〔不為，于偽翻?！?/em>臣當(dāng)自引兵就太原誅之?！共获娌荼硪允舅济鳎皩⑷牒?，〔凡表皆函封?！?/em>仁智悉削去之。寫表者以白思明，思明命執(zhí)二人斬之。仁智事思明久，思明憐，欲活之，復(fù)召入，〔去，羌呂翻。復(fù)，扶又翻?！?/em>謂曰：「我任使汝垂三十年，今日非我負(fù)汝?！谷手谴蠛粼唬骸溉松鷷幸凰?，得盡忠義，死之善者也。今從大夫反，不過延歲月，豈若速死之愈乎！」思明怒，亂捶之，腦流于地。〔史言耿仁智去逆從順，以死全節(jié)。呼，火故翻?！?/em>
烏承玼奔太原，李光弼表為昌化郡王，充石嶺軍使。〔石嶺軍在忻州秀容縣。〕
23秋，七月，丙戌，初鑄當(dāng)十大錢，文曰「乾元重寶」，〔乾元錢徑一寸，每緡重十斤，與開元通寶並行。〕從御史中丞第五琦之謀也。
24丁亥，冊命回紇可汗曰英武威遠(yuǎn)毗伽闕可汗，以上幼女寧國公主妻之。〔妻，七細(xì)翻。〕以殿中監(jiān)漢中王瑀為冊禮使，右司郎中李巽副之；命左僕射裴冕送公主至境上。戊子，又以司勳員外郎鮮于叔明為瑀副。叔明，仲通之弟也。〔天寶中，鮮于仲通黨附楊國忠，致位通顯?！?/em>甲子，【嚴(yán)：「子」改「午」?！?/em>上送寧國公主至咸陽，公主辭訣曰：「國家事重，死且無恨?！股狭魈槎€。
瑀等至回紇牙帳，可汗衣赭袍胡帽，〔衣，於既翻?！?/em>坐帳中榻上，儀衛(wèi)甚嚴(yán)，引瑀等立於帳外。瑀不拜而立，可汗曰：「我與天可汗兩國之君，君臣有禮，何得不拜﹖」瑀與叔明對曰：「曏者唐與諸國為婚，皆以宗室女為公主。今天子以可汗有功，自以所生女妻可汗。〔妻，七細(xì)翻?！?/em>恩禮至重，可汗柰何以子伲傲婦翁，坐榻上受冊命邪！」可汗改容，起受冊命。明日，立公主為可敦，〔自突厥有國以來，可汗號其正室日可賀敦。〕舉國皆喜。
25乙未，郭子儀入朝。〔考異曰：實(shí)錄：「郭子儀擒逆賊將安太清送闕下?！拱瓷显?，李光弼拔懷州，始擒太清。實(shí)錄誤也。唐曆、本紀(jì)等皆無之。舊子儀傳：「七月，破賊河上，擒安守忠，以獻(xiàn)?！怪T書亦無之，今不取?！?/em>
26八月，壬寅，以青、登等五州節(jié)度使許叔冀為滑、濮等六州節(jié)度使。〔考異曰：實(shí)錄云「青、徐等五州節(jié)度使季廣琛，青、登等五州節(jié)度使許叔冀?！拱辞嘀葚M可屬兩節(jié)度！又廣琛先為荊州長史，今年五月為右常侍，九月討 安慶緒時(shí)，實(shí)錄稱鄭蔡節(jié)度使。汾陽家傳稱淮西、荊、灃，舊紀(jì)稱荊州，未嘗鎮(zhèn)青、徐。實(shí)錄於此稱青、徐，恐誤也。余按新書方鎮(zhèn)表，至德元載置青密節(jié)度使，領(lǐng) 北海、高密、東牟、東萊四郡。乾元元年，青密節(jié)度增領(lǐng)滑、濮二州。青密節(jié)度，即前所云北海節(jié)度也，領(lǐng)青、密、登、萊四州，增領(lǐng)滑、濮，是為六州節(jié)度使。若以青、登五州增滑、濮二州，則七州矣，其數(shù)不合。〕
27庚戌，李光弼入朝。丙辰，以郭子儀為中書令，光弼為侍中。丁巳，子儀詣行營。
28回紇遣其臣骨啜特勒及帝德將驍騎三千助討安慶緒，上命朔方左武鋒使僕固懷恩領(lǐng)之。
29九月，庚午朔，以右羽林大將軍趙泚為蒲、同、虢三州節(jié)度使。〔去年置河中節(jié)度使，領(lǐng)蒲、絳等七州。今趙玼節(jié)度蒲、同、虢三州而已。蓋兵興之際，分命節(jié)帥以扼險(xiǎn)要，其所統(tǒng)之增減離合，隨時(shí)制宜耳?！?/em>
30丙子，招討黨項(xiàng)使王仲昇斬黨項(xiàng)酋長拓跋戎德，傳首。〔貞觀以後，吐蕃浸盛，黨項(xiàng)、拓跋諸部畏逼，請內(nèi)徙，詔慶州置靜邊軍州處之。又置芳池都督府於慶州懷安縣界，管小州十，以處黨項(xiàng)野利氏部落。至德以來，中國亂，黨項(xiàng)因冠邠、寧二州?！?/em>
31安慶緒之初至鄴也，雖枝黨離析，猶據(jù)七郡六十餘城，〔汲、鄴、趙、魏、平原、清河、博平，凡七郡?！?/em>甲兵資糧豐備。慶緒不親政事，專以繕臺沼樓船、酣飲為事。其大臣高尚、張通儒等爭權(quán)不謟，無復(fù)綱紀(jì)。蔡希德有才略，部兵精銳，而性剛，好直言，通儒譖而殺之；〔復(fù)，扶又翻。好，呼到翻；下好殺同?？籍愒唬汉勇宕呵铮骸甘拢滔５掠忻芸顨w國，將襲殺慶緒以為內(nèi)應(yīng)。左右泄之，慶緒斬希德於鄴中。」又曰：「慶緒既殺布德，始有土崩之兆矣。」薊門紀(jì)亂：「史思明常畏希德，自知謀策、果斷、英武皆不及之。時(shí)希德在相州，為慶緒竭節(jié)展鵜，思明未敢顯背。無何，希德為慶緒所殺，思明初聞，驚疑不信，及知其實(shí)，大喜見於顏色焉?！菇駨膶?shí)錄?！?/em>麾下數(shù)千人皆逃散，諸將怨怒不為用。以崔乾祐為天下兵馬使，總中外兵。乾祐愎戾好殺，〔將，即亮翻。愎，弼力翻，很也。〕士卒不附。
庚寅，命朔方郭子儀、淮西魯炅、興平李奐、滑濮許叔冀、鎮(zhèn)西，北庭李嗣業(yè)、鄭蔡季廣琛、河南崔光遠(yuǎn)七節(jié)度使及平盧兵馬使董秦將步騎二十萬討慶緒；〔炅， 古迥翻。濮，博木翻。嗣，祥吏翻。琛，丑林翻。將，即亮翻，又音如字。騎，奇寄翻。〕又命河?xùn)|李光弼、關(guān)內(nèi)，澤潞王思禮〔王思禮先為關(guān)內(nèi)節(jié)度使，時(shí)兼領(lǐng)澤潞節(jié)度使，鎮(zhèn)潞州?！?/em>二節(jié)度使將所部兵助之。〔考異曰：實(shí)錄有李奐，無崔光遠(yuǎn)，而云凡九節(jié)度。汾陽家傳有光遠(yuǎn)，無奐，又有河?xùn)|兵馬使薛兼訓(xùn)。蓋實(shí)錄脫光遠(yuǎn)，汾陽傳脫奐名耳。兼訓(xùn)蓋光弼裨將，光弼未至間，先遣赴鄴城也。汾陽傳又以炅為襄鄧，廣琛為淮西、荊澧。舊本紀(jì)，「廣琛為荊州?！菇駨膶?shí)錄。汾陽傳又云，「公九月十二日出洛，師涉河而東?！菇駨膶?shí)錄，涉庚，二十一日也。余按「涉庚」當(dāng)作「庚寅」?！?/em>上以子儀、光弼皆元勳，難相統(tǒng)屬，故不置元帥，〔諸軍並行，步騎數(shù)十萬，而不置元帥，號令不一，所以有安陽之?dāng) ！?/em>但以宦開府儀同三司魚朝恩為觀軍容宣慰處置使。〔處，昌呂翻?！?/em>觀軍容之名自此始。
33冬，十月，甲辰，冊太子，〔考異曰：實(shí)錄云：「可大赦天下。頃者頻興大典，累洽殊私，率土之間，屢經(jīng)蕩滌。猶慮近者或滯狴牢，其天下見禁囚徒巳下罪，一切放免。」按既云大赦，則死罪皆免，豈有但免徒以下罪邪！恐「可大赦天下」是衍字耳。今不書赦。〕更名曰豫。〔初，太子生之歲，豫州獻(xiàn)嘉禾，於是以為祥，更名豫。更，工衡翻。〕自中興以來，群下無復(fù)賜物，〔復(fù)，扶又翻?！?/em>至是，始有新鑄大錢，〔乾元重寶錢也?！?/em>百官、六軍霑賚有差。
34郭子儀引兵自杏園濟(jì)河，東至獲嘉，〔九域志：衛(wèi)州汲縣有杏園鎮(zhèn)。獲嘉縣，本汲縣之新中鄉(xiāng)，漢武帝行幸至此，聞獲呂嘉，因置獲嘉縣；唐縣懷州。九域志：獲嘉縣，在衛(wèi)州西九十里?！?/em>破安太清，斬首四千級，捕虜五百人。太清走保衛(wèi)州，子儀進(jìn)圍之；丙午，遣使告捷。魯炅自陽武濟(jì)，季廣琛、崔光遠(yuǎn)自酸棗濟(jì)，〔陽武縣，武德四年置於故原武城，屬鄭州?！?/em>與李嗣業(yè)兵皆會子儀於衛(wèi)州。慶緒悉舉鄴中之眾七萬救衛(wèi)州，分三軍，以崔乾祐將上軍，田承嗣將下軍，慶緒自將中軍。子儀使善射者三千人伏于壘垣之內(nèi)，令曰：「我退，賊必逐我，汝乃登壘，鼓譟而射之?！辜榷c慶緒戰(zhàn)，偽退，賊逐之，至壘下，伏兵起射之，〔射，而亦翻?！?/em>矢如雨注，賊還走，子儀復(fù)引兵逐之，〔復(fù)，扶又翻?！?/em>慶緒大敗。獲其弟慶和，殺之。逐拔衛(wèi)州。慶緒走，子儀等追之至鄴，許叔冀、董秦、王思禮及河?xùn)|兵馬使薛兼訓(xùn)皆引兵繼至。慶緒收餘兵拒戰(zhàn)於愁思岡，〔愁思岡，在鄴城西。據(jù)歐史，在相州湯陰縣。薛居正曰：湯陰縣界有一岡，土人謂之愁死岡?？籍愒唬悍陉柤覀鳎骸甘挛迦?，戰(zhàn)愁岡?！箵?jù)實(shí)錄，「癸丑，子儀破賊，擒安慶和。」癸丑，十四日也，蓋捷奏始到。〕又?jǐn)?。前後斬首三萬級，捕虜千人。慶緒乃入城固守，子儀等圍之。【章：十二行本「之」下有「李光弼引兵繼至」七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em>慶緒窘急，遣薛嵩求救於史思明，且請以位讓之。思明發(fā)范陽兵十三萬欲救鄴，觀望未敢進(jìn)，先遣李歸仁將步騎一萬軍于滏陽，〔磁州治滏陽，南至鄴城六十里?！?/em>遙為慶緒聲勢。
35甲寅，上皇幸華清宮；十一月，于丑，還京師。
36崔光遠(yuǎn)拔魏州；〔魏州，治漢元城縣郭下。又置貴鄉(xiāng)，與元城為二縣。〕丙戌，以前兵部侍郎蕭華為魏州防禦使。會史思明分軍為三，一出邢、洺，一出冀、貝，一自洹水趣魏州。〔洹水縣，漢長樂縣地。魏郡國志曰：周建德六年，分臨漳縣東北置洹水縣，在魏州西。趣，七喻翻?！?/em>郭子儀奏以崔光遠(yuǎn)代華，十二月，癸卯，敕以光遠(yuǎn)領(lǐng)魏州刺史。
37甲辰，置浙江西道節(jié)度使，領(lǐng)蘇、潤等十州，以昇州刺史韋黃裳為之。〔浙西道節(jié)度使兼江寧軍使，領(lǐng)昇、潤、宣、歙、饒、江、蘇、常、杭、湖十州，治昇州?！?/em>庚戌，置浙江東道節(jié)度使，領(lǐng)越、睦等八州，以戶部尚書李峘為之，〔浙東道節(jié)度使領(lǐng)越、睦、衢、婺、臺、明、處、溫八州，治越州?！?/em>兼淮南節(jié)度使。〔此宜參考下卷上元年都統(tǒng)李峘註。〕
38己未，群臣請上尊號曰乾元大聖光天文武孝感皇帝，許之。
39史思明乘崔光遠(yuǎn)初至，引兵大下，光遠(yuǎn)使將軍李處崟拒之。〔崟，魚今翻?！?/em>賊勢盛，處崟連戰(zhàn)不利，還趣城。〔趣，七喻翻?！?/em>賊追至城下，揚(yáng)言曰：「處崟召我來，何為不出！」光遠(yuǎn)信之，腰斬處崟。處崟，驍將，眾所恃，既死，眾無鬬志，〔姚聳夫若在，未必能為宋保守河南，而聳夫之死，宋人惜之。李處崟若在，未必能為唐保守魏州，而處崟之死，唐人惜之。以兩敵相持而自戮鬬將，乃自翦其手足也。〕光遠(yuǎn)脫身走還汴州。丁卯，思明陷魏州，所殺三萬人。
40平盧節(jié)度使王玄志薨，上遣中使往撫將士，且就察軍中所欲立者，授以旌節(jié)。高麗人李懷玉為裨將，殺玄志之子，推侯希逸為平盧軍使。希逸之母，懷玉姑也，故懷玉立之。〔立侯希逸者李懷玉，而逐候希逸者亦李懷玉也。懷玉後賜名正己?！?/em>朝廷因以希逸為節(jié)度副使。節(jié)度使由軍士廢立自此始。
臣光曰：夫民生有欲，無主則亂。〔書仲虺之誥之言?！?/em>是故聖人制禮以治之。〔治，直之翻?！?/em>自天子、諸侯至於卿、大夫、士、庶人，尊卑有分，〔分，扶問翻?！?/em>大小有倫，若綱條之相維，〔書說命曰：「若網(wǎng)在綱，有條而不紊」。〕臂指之相使，〔賈誼曰：「如身之使臂，臂之使指，莫不制從。」〕是以民服事其上，而下無覬覦。〔覬，音冀。覦，音俞。〕其在周易，「上天、下澤，履?！瓜笤唬骸妇右员嫔舷拢裰??！勾酥^也。凡人君所以能有其臣民者，以八柄存乎己也。〔周禮：「王以八柄馭群臣：一曰爵，以馭其貴；二曰祿，以馭其富；三曰予，以馭其幸；四月置，以馭其行；五曰生，以馭其福；六曰奪，以馭其貧；七日廢，以馭其罪；八曰誅，以馭其過?！埂?/em>茍或捨之，則彼此之勢均，何以使其下哉！
肅宗遭唐中衰，幸而復(fù)國，是宜正上下之禮以綱紀(jì)四方；而偷取一時(shí)之安，不思永久之患。彼命將帥，統(tǒng)藩維，國之大事也，乃委一介之使，徇行伍之倩，〔行，戶剛翻?！?/em>無問賢不肖，惟其所欲與者則授之。自是之後，積習(xí)為常，君臣循守，以為得策，謂之姑息。〔姑，且也；息，安也；且求目前之安也?！?/em>乃至偏裨士卒，殺逐主帥，亦不治其罪，因以其位任拔之。然則爵祿、廢置、殺生、予奪，〔此即周禮所謂八柄也。治，直之翻。予，讀曰與?！?/em>皆不出於上而出於下，亂之生也，庸有極乎！
且夫有國家者，賞善而誅惡，故為善者勸，為惡者懲。彼為人下而殺逐其上，惡孰大焉！乃使之擁旄秉鉞，師長一方，〔長，知兩翻?！?/em>是賞之也。賞以勸惡，惡其何所不至乎！書云：「遠(yuǎn)乃猷?！?em>〔書康誥之言。猷，謀也。〕詩云：「猷之未遠(yuǎn)，是用大諫?！?em>〔詩大雅板之辭?！?/em>孔子曰：「人無遠(yuǎn)慮，必有近憂?！?em>〔見論語?！?/em>為天下之政而專事姑息，其憂患可勝校乎！〔勝，音升?！?/em>由是為下者常眄眄焉伺其上，〔眄，眠見翻，目偏合而灝視也。〕茍得間則攻而族之；為上者常惴惴焉畏其下，茍得間則掩而屠之；〔二言曲盡唐末藩鎮(zhèn)、將卒之情狀。間，古莧翻。惴，之睡翻，憂懼貌?！?/em>爭務(wù)先發(fā)以逞其志，非有相保養(yǎng)為俱利久存之計(jì)也。如是而求天下之安，其可得乎！跡其厲階，肇於此矣。〔言其禍肇於命候希逸帥平盧也。毛萇曰：厲，惡也。鄭氏曰：犯政為惡曰厲?！?/em>
蓋古者治軍必本於禮，故晉文公城濮之戰(zhàn)，見其師少長有禮，知其可用。〔左傳：晉楚戰(zhàn)于城濮。晉候登有莘之虛以觀師，曰：「少長有禮，其可用也。」遂戰(zhàn)，楚師敗績。治，直之翻；下同。少，詩照翻。長，知兩翻?！?/em>今唐治軍而不顧禮，使士卒得以陵偏裨，偏裨得以陵將帥，則將帥之陵天子，自然之勢也。〔賈誼廉陛之論，正此意?！?/em>
由是禍亂繼起，兵革不息，民墜塗炭，無所控訴，凡二百餘年，然後大宋受命。太祖始制軍法，使以階級相承，小有違犯，咸伏斧質(zhì)。是以上下有敘，令行禁止，四征大庭，〔庭，直也。不庭，諸侯之不直者，近世儒者以不朝為不庭，謂其不來庭也。〕無思不服，宇內(nèi)乂安，兆民允殖，以迄于今，皆由治軍以禮故也。豈非詒謀之遠(yuǎn)哉！
41是歲，置振武節(jié)度使，領(lǐng)鎮(zhèn)北大都護(hù)府、麟，勝二州；〔鎮(zhèn)北大都護(hù)府，領(lǐng)大同、長寧二縣。振武節(jié)度使，治單于都護(hù)府，因舊振武軍而建節(jié)鎮(zhèn)，兼押蕃落使。宋白曰：振武軍，舊為單于都護(hù)府，即漢定襄郡之盛樂縣也，在陰山之陽，黃河之北，後魏所都盛樂是也。唐平突厥，於此置雲(yún)中都督府，麟德三年，改為單于大都護(hù)府；至德後，振武節(jié)度治焉?！?/em>又置陝、虢、華及豫、許、汝二節(jié)度使；安南經(jīng)略使為節(jié)度使，領(lǐng)交、陸等十一州。〔安南節(jié)度使，領(lǐng)交、陸、峰、愛、驩、長、福祿、芝、武莪、演、武安十一州，治交州。宋白曰：陸州玉山郡，本玉州，上元二年改為陸州，以州界有陸水為名?！?/em>
42吐蕃限河源軍。
鄂公網(wǎng)安備 42010302001612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