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紀(jì)二十九 起屠維大荒落，盡閼逢閹茂，凡六年。
王莽中
始建國元年（己巳、九）
①春，正月，朔，〔去年十二月莽改元，以十二月為歲首。通鑑不書，不與其改正朔也?！?/em>莽帥公侯卿士奉皇太后璽韍，〔帥，讀曰率。璽，斯氏翻。師古曰：韍，謂璽之組；音弗?！?/em>上太皇太后，順符命，去漢號焉。〔上，時掌翻。去，羌呂翻?！?/em>
初，莽娶故丞相王訢孫宜春侯咸女為妻，〔師古曰：王訢為為丞相，初封宜春侯，傳爵至孫咸。恩澤侯表：宜春侯，國於汝南。〕立以為皇后；生四男，宇、獲前誅死，安頗荒忽，〔師古曰：荒，音呼廣翻?！?/em>乃以臨為皇太子，安為新嘉辟。〔師古曰：辟，君也。謂之辟者，取為國君之義。辟，音壁?！?/em>封宇子六人皆為公。〔千為功隆公，壽為功明公，吉為功成公，宗為功崇公，世為功昭公，利為功著公?！?/em>大赦天下。
莽乃策命孺子為定安公，封以萬戶，地方百里；立漢祖宗之廟於其國，與周後並行其正朔、服色；〔此皆空言耳。〕以孝平皇后為定 安太后。讀策畢，莽親執(zhí)孺子手，流涕歔欷〔師古曰：歔，音虛。欷，音許氣翻，又音希?！?/em>曰：「昔周公攝位，終得復(fù)子明辟；今予獨(dú)迫皇天威命，不得如意！」 哀嘆良久。中傅將孺子下殿，北面而稱臣。〔漢諸侯王國，有太傅、中傅：太傅秩二千石，中傅則在宮中傅王者耳。賢曰：前書音義曰：中傅，宦者也?！?/em>百僚陪 位，莫不感動。
又按金匱封拜輔臣：〔哀章所獻(xiàn)金匱圖、金策書也?！?/em>以太傅、左輔王舜為太師，封安新公；大司徒平晏為太傅，就新公；少阿、羲和劉秀為國師，嘉新公；廣漢梓潼哀章為國將，美新公；〔梓潼縣，時屬廣漢郡。將，即亮翻；下同。〕是為四輔，位上公。太保、後承甄邯為大司馬，承新公；丕進(jìn)侯王尋為大司徒，章新公；步兵將軍王邑為大司空，隆新公；是為三公。太阿、右拂、大司空甄豐為更始將軍，廣新公；京兆王興為衛(wèi)將軍，奉新公；輕車將軍孫建為立國將軍，成新公；京兆王盛為前將軍，崇新公；是為四將。凡十一公。王興者，故城門令史；〔城門令史，事城門校尉，掌文書?！?/em>王盛者，賣餅；〔釋名：餅，併也，溲麥?zhǔn)购喜⒁病Ｕ麸?、湯餅之屬，隨形而名之?！?/em>莽按符命求得此姓名十餘人，兩人容貌應(yīng)卜相，〔相，息亮翻?！?/em>徑從布衣登用，以示神焉。
是日，封拜卿大夫、侍中、尚書官凡數(shù)百人，諸劉為郡守者皆徙為諫大夫。改明光宮為定安館，定安太后居之；以大鴻臚府為定安公第；皆置門衛(wèi)使者監(jiān)領(lǐng)。〔臚，陵如翻。監(jiān)，工銜翻?！?/em>敕阿乳母不得與嬰語，常在四壁中，〔孟康曰：令定安公居四壁中，不得有所見。漢官典職曰：省中皆胡粉壁，紫素界之，畫古烈士。釋名曰：壁，辟也，辟禦風(fēng)寒也?！?/em>至於長大，不能名六畜；〔長，知兩翻。六畜，牛、馬、羊、犬、豕、雞也。養(yǎng)之曰畜；用之曰牲。畜，音許救翻?！?/em>後莽以女孫宇子妻之。〔莽長男宇之子，則女孫也。妻，七細(xì)翻。〕
莽策命群司各以其職，如典誥之文。置大司馬司允、大司徒司直、大司空司若，位皆孤卿。〔師古曰：允，信也。若，順也。余按古之三孤位六卿，爵秩同六卿曰孤卿。〕更名大司農(nóng)曰羲和，後更為納言；〔更，工衡翻；下同?！?/em>大理曰作士；太常曰秩宗；大鴻臚曰典樂；少府曰共工；〔師古曰：共，音恭?！?/em>水衡都尉曰予虞：〔皆放唐、虞建官也?！?/em>與三公司卿分屬三公。〔司卿，即司允、司直、司若?！?/em>置二十七大夫，八十一元士，分主中都官諸職。又更光祿勳等名為六 監(jiān)，皆上卿。〔光祿勳曰司中，太僕曰太御，衛(wèi)尉曰太衛(wèi)，執(zhí)金吾曰奮武，中尉曰軍正。又置大贅官，主乘輿服御物；後又典兵?！?/em>改郡太守曰大尹，都尉曰大尉， 縣令、長曰宰；〔守，式又翻。長，知兩翻?！?/em>長樂宮曰常樂室，〔樂，音洛?！?/em>長安曰常安；其餘百官、宮室、郡縣盡易其名，不可勝紀(jì)。〔勝，音升。〕
封王氏齊縗之屬為侯，〔齊，音咨?？\裳而緶其下?？\，倉回翻?！?/em>大功為伯，小功為子，緦麻為男；其女皆為任。〔師古曰：任，充也。男服之義，男亦任也；音壬?！?/em>男以「睦」，女以「隆」為號焉。〔師古曰：睦、隆，皆其受封邑之號，取嘉名也?！?/em>
又曰：「漢氏諸侯或稱王，至於四夷亦如之，違於古典，繆於一統(tǒng)。〔王大一統(tǒng)。王者，有天下之號也。諸侯及四夷稱之，非古也?？?，戾也。〕其定諸侯王之號皆稱公，及四夷僭號稱王者皆更侯。」於是漢諸侯王三【章：十二行本「三」作「二」；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退齋校同?！?/em>十二人皆降為公，王子侯者百八十一人皆降為子，其後皆奪爵焉。〔考異曰：諸侯王表，皆云「莽篡位，貶為公。明年，廢?！雇踝雍畋淼啤附^」，或云「免」，皆在今年。按明年立國將軍建奏諸劉為諸侯者以戶多少就五等之差，亦不云奪爵也。後漢城陽王祉傳云：「劉氏侯者皆降為子，後奪爵?！共恢獖Z在幾年。〕
?、诿в址恻S帝、少昊、顓頊、帝嚳、堯、舜、夏、商、周及皋陶、伊尹之後皆為公、侯，使各奉其祭祀。〔姚恂為初睦侯，奉黃帝後。梁護(hù)為脩遠(yuǎn)伯，奉少昊後?；蕦O功隆公千，奉帝嚳後。劉歆為初烈伯，奉顓頊後。國師劉歆子疊為伊休侯，奉堯後。媯昌為始睦侯，奉虞帝後。山遵為褒謀侯，奉皋陶後。伊玄為褒衡子，奉伊尹後。周後衛(wèi)公姬黨更封為章平公。殷後宋公孔弘更封為章昭侯。夏後遼西如豐封為章功侯。〕
?、勖б驖h承平之業(yè)，府庫百官之富，百蠻賓服，天下晏然，莽一朝有之，其心意未滿，〔未滿，未饜足也?！?/em>涖小漢家制度，欲更為疏闊。〔欲變改制度以從古也。涖，與狹同。更，工衡翻?！?/em>乃自謂黃帝、虞舜之後，至齊王建孫濟(jì)北王安失國，齊人謂之王家，因以為氏；故以黃帝為初祖，虞帝為始祖。追尊陳胡公為【章：十二行本「為」作「曰」；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em>陳胡王，田敬仲為田敬王，【章：十二行本「為田」二字作「曰齊」二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em>濟(jì)北王安為【章：十二行本「為」作「曰」；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濟(jì)北愍王。〔以黃帝之後分為有虞氏，有虞之後封於陳，田敬仲自陳奔齊，為田氏，田安之後為王家故也。濟(jì)，子禮翻?！?/em>立祖廟五，親廟四。天下姚、媯、陳、田、王五姓皆為宗室，世世復(fù)，無所與。〔復(fù)，方目翻。與，讀曰豫；下其復(fù)同?！?/em>封陳崇、田豐為侯，以奉胡王、敬王後。
天下牧、守皆以前有翟義、趙朋等作亂，〔事見上卷居攝元年。守，式又翻；下同。〕領(lǐng)州郡，懷忠孝，封牧為男，守為附城。
以漢高廟為文祖廟。〔師古曰：欲法舜受終于文祖。〕漢氏園寢廟在京師者，勿罷，祠薦如故。諸劉勿解其復(fù)，〔復(fù)，方目翻?！?/em>各終厥身；州牧數(shù)存問，〔數(shù)，所角翻?！?/em>勿令有侵冤。
④莽以劉之為字「卯、金、刀」也，詔正月剛卯、金刀之利皆不得行，〔服虔曰：剛卯，以正月卯日作，佩之，長三寸，廣一寸，四方，或用玉，或用金，或用桃，著革帶佩之。今有玉在者，銘其一面曰：「正月剛卯?！菇鸬叮T之錢也。晉灼曰：剛卯，長一寸，廣五分，四方，當(dāng)中央從穿作孔，以采絲茸，其底如冠纓頭蕤，刻其上面作兩行書，文曰：「正月剛卯既央，靈殳四方，青赤白黃，四色是當(dāng)。帝令祝融，以教夔、龍，庶疫剛癉，莫我敢當(dāng)！」其一銘曰：「疾日嚴(yán)卯，帝令夔化，順爾固伏，化茲靈殳，既正既直，既觚既方，庶疫剛癉，莫我敢當(dāng)！」師古曰：今往往有土中得玉剛卯者，案大小及文，服說是也。莽以劉字上有「卯」，下有「金」，旁有「刀」，故禁剛卯及金刀也。余按劉字上本從「轆」，莽以「轆」字近「卯」，故云爾。〕乃罷錯刀，契刀〔孔穎達(dá)曰：古文有刀，刀有二種：一是契刀，一是錯刀。契刀直五百；錯刀直一千。契刀無鏤而錯刀用金鏤之。刀形如錢而邊作刀字形也，故世猶呼錢為錢刀。〕及五銖錢，更作小錢，〔更，工衡翻?！?/em>徑六分，重一銖，文曰「小錢直一」，與前「大錢五十」者為二品，並行。欲防民盜鑄，乃禁不得挾銅、炭。
?、菹?，四月，徐鄉(xiāng)侯劉快結(jié)黨數(shù)千人起兵於其國。〔師古曰：快，膠東恭王子也。而王子侯表作「炔」，從「火」，與此不同。疑表誤也?！?/em>快兄殷，故漢膠東王，時為扶崇公。快舉兵攻即墨，〔即墨，膠東國都。殷，膠東康王寄玄孫之子也。〕殷閉城門，自繫獄。吏民距快；快敗走，至長廣死。〔地理志，長廣縣，屬瑯邪郡?！?/em>莽赦殷，益其國滿萬戶，地方百里。
?、廾г唬骸腹耪咭环蛱锇佼€，什一而稅，〔孟子曰：周人百畝而徹。此言周制也。〕則國給民富而頌聲作。秦壞聖制，廢井田，〔見二卷周顯王十九年。壞，音怪?！?/em>是以兼并起，貪鄙生，強(qiáng)者規(guī)田以千數(shù)，弱者曾無立錐之居。又置奴婢之市，與牛馬同闌，〔師古曰：闌，謂遮闌之，若牛馬闌圈也?！?/em>制於民臣，顓斷其命，繆於『天地之性人為貴』之義。〔孝經(jīng)：孔子曰：天地之性人為貴。 斷，丁亂翻?！?/em>減【章：十二行本「減」上有「漢氏」二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退齋校同?！?/em>輕田租，三十而稅一，常有更賦，罷癃咸出；〔師 古曰：更，音工衡翻。罷，讀曰疲。癃，音隆。晉灼曰：雖老病者皆復(fù)出口算。〕而豪民侵陵，分田劫假。〔師古曰：分田，謂貧者無田而取富人田耕種，共分其所 收也。假，亦謂貧人賃富人之田也。劫者，富人劫奪其稅，侵欺之也?！?/em>厥名三十稅一，實什稅五也。故富者犬馬餘菽粟，驕而為邪；貧者不厭糟糠，窮而為姦； 俱陷于辜，刑用不錯。〔師古曰：錯，置也；音千故翻?！?/em>今更名天下田曰『王田』，奴婢曰『私屬』，〔更，工衡翻；下同。〕皆不得賣買。其男口不盈八而田過 一井者，分餘田予九族、鄰里、鄉(xiāng)黨。〔予，讀曰與?！?/em>故無田、今當(dāng)受田者，如制度。敢有非井田聖制、無法惑眾者，投諸四裔，以禦魑魅，〔師古曰：魑，山神也。魅，老物精也。魑，音螭。魅，音媚?！?/em>如皇始祖考虞帝故事！」〔舜投四兇於四裔，以禦魑魅?！?/em>
?、咔铮参逋⑼跗娴仁?em>〔五威將，分左、右、前、後、中帥，衣冠、車服、駕馬各如其方面色數(shù)。將，即亮翻。帥，所類翻；下同?！?/em>班符命四十二篇於天下：德祥五事，符命二十五，福應(yīng)十二。五威將奉符命，齎印綬，王侯以下及吏官名更者，〔師古曰：更，改也?！?/em>外及匈奴、西域、徼外蠻夷，〔徼，吉弔翻；下同?！?/em>皆即授新室印綬，因收故漢印綬。大赦天下。
五威將乘乾文車，〔鄭氏曰：畫天文於車也?！?/em>駕坤六馬，〔鄭氏曰：坤，為牝馬。六，地數(shù)?！?/em>背負(fù)?dān)國B之毛， 服飾甚偉。〔師古曰：鷩鳥，雉屬，即鎪憎也；今俗呼云山雞，非也。鷩，音狍。〕每一將各置五帥，將持節(jié)，帥持幢。〔帥，所類翻。幢，傳江翻，旛也?！?/em>其東 出者至玄菟、樂浪、高句驪、夫餘；〔菟，音塗。樂浪，音洛瑯。陸德明曰：句，俱付翻，又音駒。驪，力支翻。師古曰：夫，音扶。范曄曰：武帝滅朝鮮，開高句 驪為縣，使屬玄菟；其人有五部，在遼東之東千里。夫餘在玄菟北千里，東明之後也。高句驪，朱蒙之後，以高為氏?！?/em>南出者隃徼外，歷益州，改句町王為侯；〔徼外，邊徼之外。益州，武帝所置益州郡也。昭帝時，姑繒、葉榆夷反，句町侯亡波擊反者有功，立為王。隃，與踰同。徼，工釣翻。句町，音劬挺?！?/em>西出【章：十二行本「出」下均有「者」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em>至西域，盡改其王為侯； 北出至匈奴庭，授單于印，改漢印文，去璽言【章：十二行本「言」作「曰」；乙十一行本同。】章。〔印，符也，信也，亦因也，封物相因付。漢官儀曰：諸侯 王，黃金橐駝鈕，文曰璽。列侯，黃金龜鈕，文曰章。御史大夫，金印；中二千石，銀印，龜鈕，文曰章。千石至四百石皆銅印，文曰印。為莽以更印綬撓亂四夷張本。去，羌呂翻。璽，斯氏翻?！?/em>
冬，雷，桐華。
?、嵋越y(tǒng)睦侯陳崇為司命，主司察上公以下。又以說符侯崔發(fā)等為中城、四關(guān)將軍，主十二城門及繞霤、羊頭、肴黽、汧隴之固， 〔中城將軍，主十二城門。四關(guān)將軍，分主繞霤、羊頭、肴黽、汧隴四處。三輔黃圖：長安城東出南頭第一門曰霸城門，莽改曰仁壽門；第二門曰清明門，莽曰宣德 門；東出北頭第一門曰宣平門，莽曰春王門；南出東頭第一門曰覆盎城門，莽曰更清門；第二門曰安門，莽曰光禮門；第三門曰便門，莽曰信平門；西出南頭第一門 曰章城門，莽曰萬秋門；第二門曰直城門，莽曰正道門；第三門曰雍門，莽曰章儀門；北出東頭第一門曰洛門；第二門曰廚城門，莽曰建子城門；第三門曰橫門。服 虔曰：繞霤，隘險之道。師古曰：謂之繞霤者，言四面総塞，其道屈曲，谿谷之水回繞而霤也；其處即今之商州界七盤、十二繞是也。霤，音力救翻。羊頭，山名，在上黨長子縣。肴，肴山也；黽，黽池也：皆在陝縣之東也。汧，扶風(fēng)汧縣，有吳山、汧水之阻。隴，謂隴坻也。汧、隴相連。黽，彌袞翻。汧，口堅翻。坻，丁禮翻?！?/em>皆以五威冠其號。〔冠，古玩翻?！?/em>
二年（庚午、一○）
?、俅?，二月，赦天下。
②五威將帥七十二人還奏事，漢諸侯王為公者悉上璽綬為民，〔上，時掌翻?！?/em>無違命者。獨(dú)故廣陽王嘉以獻(xiàn)符命，〔廣陽王嘉，燕王旦之玄孫。〕魯王閔以獻(xiàn)神書，中山王成都以獻(xiàn)書言莽德，皆封列侯。
班固論曰：昔周封國八百，同姓五十有餘，所以親親賢賢，關(guān)諸盛衰，深根固本，為不可拔者也。故盛則周、召相其治，致刑錯；〔相，息亮翻。治，直吏翻。錯，千故翻?！?/em>衰則五伯扶其弱，與共守；〔師古曰：伯，讀曰霸。此五霸，謂齊桓、宋襄、秦穆、晉文、吳子夫差也?！?/em>天下謂之共主，〔如淳曰：雖至微弱，猶共以之為主?！?/em>強(qiáng)大弗之敢傾。〔師古曰：言諸侯雖強(qiáng)大，不敢傾滅周也。〕歷載八百餘年，數(shù)極德盡，降為庶人，用天年終。〔謂赧王也?！?/em>秦訕笑三代，竊自號為皇帝，而子弟為匹夫，內(nèi)無骨肉本根之輔，外無尺土藩翼之衛(wèi)；陳、吳奮其白梃，〔應(yīng)劭曰：白梃，大杖也。孟子曰：可使制梃以撻秦、楚，是也。師古曰：梃，音徒鼎翻?！?/em>劉、項隨而斃之。故曰，周過其曆，秦不及期，國勢然也。〔應(yīng)劭曰：武王克商，卜世三十，卜年七百；今乃三十六世，八百六十七年，此謂過其曆者也。秦以諡法少，恐後世相襲，自稱始皇帝，子曰二世，欲以一迄萬；今至子而亡，此之謂不及期也?！?/em>
漢興之初，懲戒亡秦孤立之?dāng)?，於是尊王子弟?em>〔王，于況翻?！?/em>大啟九國。自鴈門以東盡遼陽，為燕、代；〔師古曰：遼陽，遼水之陽也?！?/em>常山以南，太行左轉(zhuǎn)，渡河、濟(jì)，漸于海，為齊、趙；〔師古曰：太行，山名也。左轉(zhuǎn)，亦謂自太行而東也。漸，入也，一曰：浸也。濟(jì)，子禮翻。漸，音子廉翻，亦讀如字?！?/em>穀、泗以往，奄有龜、蒙，為梁、楚；〔晉灼曰：水經(jīng)云：泗水出魯國卞縣。臣瓚曰：穀，在彭城，泗之下流為穀水。師古曰：奄，覆也。龜、蒙，二山名?！?/em>東帶江、湖，薄會稽，為荊、吳；〔文穎曰：即今吳也。高祖六年為荊國，十六年更名吳。師古曰：荊、吳同是一國。薄，伯各翻。會，工外翻?！?/em>北界淮瀕，略廬、衡，為淮南；〔師古曰：瀕，水篋也。廬、衡，二山名?！?/em>波漢之陽，亙九嶷，為長沙。〔鄭氏曰：波，音陂澤之陂。孟康曰：亙，竟也；音古贈翻。師古曰：波漢之陽者，循漢水而往也。水北曰陽。波，音彼皮翻，又音彼義翻。九嶷，山名，有九峰，在零陵營道。嶷，音疑?！?/em>諸侯比境，周匝三垂，外接胡、越。〔師古曰：比，謂相次也。三垂，謂東、北、南也。比，音頻寐翻，接連也。〕天子自有三河、東郡、潁川、南陽，自江陵以西至巴、蜀，北自雲(yún)中至隴西，與京師、內(nèi)史，凡十五郡；公主、列侯頗邑其中。〔師古曰：十五郡中，又往往有列侯、公主之邑?！?/em>而藩國大者夸州兼郡，連城數(shù)十，宮室、百官同制京師，可謂矯枉過其正矣。〔師古曰：夸，音跨。枉，曲也。正曲曰矯，言矯秦孤立之?dāng)《蠓庾拥?，過於強(qiáng)盛，以至失其中也?！?/em>雖然，高祖創(chuàng)業(yè)，日不暇給，孝惠享國又淺，高后女主攝位，而海內(nèi)晏如，亡狂狡之憂，卒折諸呂之難，〔亡，古無字通。卒，子恤翻。難，乃旦翻；下同?！?/em>成太宗之業(yè)者，亦賴之於諸侯也。
然諸侯原本以大末，流濫以致溢，小者淫荒越法，大者睽孤橫逆以害身喪國，〔師古曰：睽孤，乘剌之意。睽，音工攜翻。橫，戶孟翻。喪，息浪翻?！?/em>故文帝分齊、趙，〔事見十四卷文帝二年，又見十六年?！?/em>景帝削吳、楚，〔事見十六卷景帝三年?！?/em>武帝下推恩之令而藩國自析。〔事見十八卷武帝元朔二年?！?/em>自此以來，齊分為七，〔師古曰：謂齊、城陽、濟(jì)北、濟(jì)南、甾川、膠西、膠東也?！?/em>趙分為六，〔謂趙、平原、真定、中山、廣川、河間也?！?/em>梁分為五，〔師古曰：謂梁、濟(jì)川、濟(jì)東、山陽、濟(jì)陰也?！?/em>淮南分為三。〔師古曰：謂淮南、衡山、廬江?！?/em>皇子始立者，大國不過十餘城。長沙、燕、代雖有舊名，皆亡南北邊矣。〔如淳曰：長沙之南更置郡，燕、代以北更置緣邊郡，其所有饒利、兵馬、器械，三國皆失之也。亡，古無字通；下同。〕景遭七國之難，抑損諸侯，減黜其官。〔師古曰：謂改丞相曰相，省御史大夫、廷尉、少府、宗正、博士，損大夫、謁者、諸官長、丞員等也?！?/em>武有衡山、淮南之謀，〔事見十九卷武帝元朔五年及元狩元年?！?/em>作左官之律，〔服虔曰：仕於諸侯為左官，絕不使得仕於王侯也。應(yīng)劭曰：人道尚右，今舍天子而仕諸侯，故謂之左官也。師古曰：左官，猶言左道也，蓋僻左不正，應(yīng)說是也。漢時依上古法，朝廷之列，以右為尊，故謂降秩者為左遷，仕諸侯者為左官?！?/em>設(shè)附益之法；〔張晏曰：律鄭氏說，封諸侯過限曰附益?；蛟唬喊⒚耐鹾睿兄胤ㄒ?。師古曰：附益者，蓋取孔子云「求也為之聚斂而附益之」之義也，皆背正法而厚於私家也。〕諸侯惟得衣食稅租，不與政事。〔與，讀曰預(yù)。〕至於哀、平之際，皆繼體苗裔，親屬疏遠(yuǎn)，〔師古曰：言非始封之君，皆其後裔也，故於天子益疏遠(yuǎn)矣?！?/em>生於帷牆之中，不為士民所尊，勢與富室亡異。而本朝短祚，【章：十二行本「祚」作「世」；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em>國統(tǒng)三絕。〔師古曰：謂成、哀、平皆早崩，又無繼嗣。亡，古無字通?！?/em>是故王莽知漢中外殫微，〔師古曰：殫，盡也，音單?！?/em>本末俱弱，無所忌憚，生其姦心，因母后之權(quán)，假伊、周之稱，顓作威福廟堂之上，不降階序而運(yùn)天下。〔師古曰：序，謂東西廂。〕詐謀既成，遂據(jù)南面之尊，分遣五威之吏，馳傳天下，〔傳，知戀翻?！?/em>班行符命；漢諸侯王厥角稽首，〔應(yīng)劭曰：厥者，頓也。角者，額角也?；?，首至地也。言王莽漸漬威福日久，亦值漢之單弱，王侯見莽篡弒，莫敢怨望，皆厥角稽首至地而上其璽綬也。晉灼曰：厥，猶豎也。叩頭則額角豎。師古曰：應(yīng)說是也?！?/em>奉上璽韍，惟恐在後，或乃稱美頌德以求容媚，豈不哀哉！
?、蹏鴰煿珓⑿阊裕骸钢苡腥伲詹皇叟c欲得，〔師古曰：言賣不售者，官收取之；無而欲得者，官出與之?！?/em>即易所謂『理財正辭，禁民為非』者也?！?em>〔易下繫辭曰：理財正辭，禁民為非，曰義?！?/em>莽乃下詔曰：「周禮有賒貸，〔師古曰：周禮泉府之職曰：凡賒者，祭祀無過旬日，喪紀(jì)無過三月。凡人之貸者，與其有司辨而授之，以國服為之息。謂以祭祀、喪紀(jì)故，從官賒買物，不過旬日及三月而償之。其從官貸物者，以共其所屬吏，定價而後與之，各以其國服之稅而輸息。謂若受園廛之田而貸萬錢者，一翆之月，出息五百。貸，音土戴翻?！?/em>樂語有五均，〔鄧展曰：樂語，樂元語，河間獻(xiàn)王所傳，道五均事。臣瓚曰：其文云：「天子取諸侯之土，以立五均，則市無二價，四民常均，強(qiáng)者不得困弱，富者不得要貧，則公家有餘，恩及小民矣?！埂?/em>傳記各有筦焉。〔筦，古緩翻。〕今開賒貸、張五均、設(shè)諸筦者，所以齊眾庶，抑并兼也?！顾祆堕L安及洛陽、邯鄲、臨菑、宛、成都立五均司市、錢府官。司市常以四時仲月定物上中下之賈，〔邯鄲，音寒丹。宛，於元翻。師古曰：賈，讀曰價；下同?！?/em>各為其市平。民賣五穀、布帛、絲綿之物不售者，均官考檢厥實，用其本賈取之；物貴過平一錢，則以平賈賣與民；賤減平者，聽民自相與市。又民有乏絕欲賒貸者，錢府予之；〔予，讀曰與?！?/em>每月百錢收息三錢。
又以周官稅民，凡田不耕為不殖，出三夫之稅；城郭中宅不樹藝者為不毛，〔師古曰：樹藝，謂種樹果木及菜蔬?！?/em>出三夫之布；民浮游無事，出夫布一疋；其不能出布者賾作，縣官衣食之。〔師古曰：賾，散也，音人勇翻。衣，音於既翻。食，讀曰坔?！?/em>諸取金、銀、連、錫、鳥、獸、魚、鱉於山林、水澤〔孟康曰：連，錫之別 名也。李奇曰：鉛錫。應(yīng)劭曰：連，似銅。師古曰：孟、李二說皆非也。許慎曰：鏈，銅屬也；一曰：丱也。鏈，抽延翻，又陵延翻?！?/em>及畜牧者，〔畜，許六 翻?！?/em>嬪婦桑蠶、織紝、紡績、補(bǔ)縫，〔師古曰：機(jī)縷曰紝，音人禁翻。〕工匠、醫(yī)、巫、卜、祝及他方技，商販、賈人，皆各自占所為於其所之，〔技，渠綺翻。賈，音古。占，之贍翻；下同。之，往也。〕縣官除其本，計其利十分之，而以其一為貢；敢不自占、自占不以實者，盡沒入所采取而作縣官一歲。
羲和魯匡復(fù)奏請榷酒酤，〔復(fù)，扶又翻。榷，古岳翻。酤，音故?！?/em>莽從之。又禁民不得挾弩、鎧，犯者徙西海。
④初，莽既班四條於匈奴，〔四條見三十五卷平帝元始二年。〕後護(hù)烏桓使者告烏桓民，毋得復(fù)與匈奴皮布稅。匈奴遣使者責(zé)稅，〔護(hù)烏桓使者，即護(hù)烏桓校尉。范曄曰：烏桓自為冒頓所破，掌臣伏匈奴，歲輸牛馬羊皮；過時不具，輒沒其妻子。武帝遣霍去病擊破匈奴左地，因徙烏桓於上谷、漁陽、右北平、遼西、遼東五郡塞外；後置護(hù)烏桓校尉，秩二千石，擁節(jié)監(jiān)領(lǐng)之。師古曰：故時常稅，是以求之。〕收烏桓酋豪，縛，倒懸之。酋豪兄弟怒，共殺匈奴使。〔酋，慈由翻。〕單于聞之，發(fā)左賢王兵入烏桓，攻擊之，頗殺人民，敺婦女弱小且千人去，置左地，〔敺，讀曰驅(qū)。〕告烏桓曰：「持馬畜皮布來贖之！」烏桓持財畜往贖，匈奴受，留不遣。〔師古曰：受其財畜而留人不遣?！?/em>
及五威將【章：十二行本「將」下有「帥」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退齋校同。】王駿等六人至匈奴，〔六人，一將、五帥也?！?/em>重遺單于金帛，〔遣，于季翻；下同。〕諭曉以受 命代漢狀，因易單于故印。故印文曰「匈奴單于璽」；莽更曰「新匈奴單于章」。〔師古曰：新者，莽自係其國號。更，工衡翻?！?/em>將率既至，〔率，讀與帥同，所 類翻?！?/em>授單于印紱，〔紱，音弗?！?/em>詔令上故印綬。〔上，時掌翻；下同。綬，音受?！?/em>單于再拜，受詔。譯前，欲解取故印紱，〔譯，通中國之語於匈奴者也。〕單于舉掖授之。左姑夕侯蘇從旁謂單于曰：〔蘇者，姑夕侯之名?！?/em>「未見新印文，宜且勿與?！箚斡谥梗豢吓c。請使者坐穹廬，單于欲前為壽。〔奉酒為使者壽。〕五威將曰：「故印紱當(dāng)以時 上?！箚斡谠唬骸钢Z?！箯?fù)舉掖授譯，〔復(fù)，扶又翻；下同?！?/em>蘇復(fù)曰：「未見印文，且勿與。」單于曰：「印文何由變更！」〔更，工衡翻?！?/em>遂解故印紱奉上； 將帥受著新紱，〔著，陟略翻?！?/em>不解視印。飲食至夜，乃罷。右?guī)涥愷堉^諸將帥曰：「曏者姑夕侯疑印文，幾令單于不與人。〔幾，居希翻。〕如令視印，見其變 改，必求故印，此說辭說所能距也。既得而復(fù)失之，辱命莫大焉！不如椎破故印以絕禍根?！箤洩q與，莫有應(yīng)者。〔師古曰：與，讀曰豫。〕饒，燕士，果悍，〔師古曰：果，決也。悍，勇也。悍，音胡幹翻；又下罕翻?！?/em>即引斧椎壞之。〔壞，音怪；下同?！?/em>明日，單于果遣右骨都侯當(dāng)白將帥曰：「漢單于印言『璽』不言『章』，又無『漢』字；諸王已下乃有『漢』，言『章』。〔言諸王已下印文有「漢」字，最下文言「章」字?！?/em>今去『璽』加『新』，〔言去「璽」字為「章」字，又加「新」字也。去，羌呂翻?！?/em>與臣下無別。〔言無所別異也。別，彼列翻?！?/em>願得故印?！箤浭疽怨视?，謂曰：「新室順天制作，故印隨將帥所自為破壞。單于宜承天命，奉新室之制！」當(dāng)還白，單于知已無可奈何，又多得賂遺，即遣弟右賢王輿奉馬牛隨將帥入謝，因上書求故印。將帥還【章：十二行本「還」下有「到」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em>左犁汙王咸所居地，見烏桓民多，以問咸；咸具言狀。〔具言前所以略烏桓民之狀?！?/em>將帥曰：「前封四條，不得受烏桓降者。亟還之！」〔降，戶江翻?！?/em>咸曰：「請密與單于相聞，得語，歸之?！?em>〔謂得單于遺歸之語，然後歸之也?！?/em>單于使咸報曰：「當(dāng)從塞內(nèi)還之邪，從塞外還之邪﹖將帥不敢顓決，以聞?！乖t報：「從塞外還之?！姑し馕逋樽?，帥為男；獨(dú)陳饒以破璽之功，封威德子。〔饒，帥也，以功為子?！?/em>
單于始用夏侯藩求地，有拒漢語，〔見三十二卷成帝綏和元年?！?/em>後以求稅烏桓不得，因寇掠其人民，釁由是生，重以印文改易，故怨恨；〔重，直用翻。〕乃遣右大且渠蒲呼盧訾等十餘人〔且，子余翻。訾，子斯翻?！?/em>將兵眾萬騎，以護(hù)送烏桓為名，勒兵朔方塞下，〔師古曰：陽云護(hù)送烏桓人，實來為寇?！?/em>朔方太守以聞。莽以廣新公甄豐為右伯，〔莽以符命分陝，立二伯，豐為右伯，平晏為左伯?！?/em>當(dāng)出西域。車師後王須置離聞之，憚於供給煩費(fèi)，謀亡入匈奴；都護(hù)但欽召置離，斬之。〔但姓，欽名?！?/em>置離兄輔國侯狐蘭支將置離眾二千餘人，亡降匈奴；〔車師國有輔國侯，猶相也；擊胡侯，猶將也。將，即亮翻。降，戶江翻。〕單于受之，遣兵與狐蘭支共入寇，擊車師，殺後城長，〔後城，即車師後王城也。長，知兩翻?！?/em>傷都護(hù)司馬，及狐蘭兵復(fù)還入匈奴。〔匈奴兵既殺傷漢吏，復(fù)與狐蘭支兵還入匈奴也?！?/em>
時戊己校尉刁護(hù)病，〔姓譜：刁，齊大夫豎刁之後。余按豎刁，寺人，安得有後。史記貨殖傳有刁間。校，戶校翻。〕史陳良、終帶、司馬丞韓玄、右曲候任商〔史，校尉之史也。司馬丞，司馬之丞 也。右曲候，軍分左右部，部下有曲，曲有候?！?/em>相與謀曰：「西域諸國頗背叛，〔背，蒲妹翻。〕匈奴大【章：十二行本「大」上有「欲」字；乙十一行本同；孔 本同?！?/em>侵，要死，可殺校尉，帥人眾降匈奴?！?em>〔如淳曰：言匈奴來侵，會當(dāng)死耳，可降匈奴也。師古曰：要，音一妙翻。言要之必死也。帥，讀曰率?！?/em>遂殺護(hù)及其子男、昆弟，盡脅略戊己校尉吏士男女二千餘人入匈奴。單于號良、帶曰烏賁都尉。〔師古曰：賁，音奔。考異曰：匈奴傳云「烏桓都將軍」，西域傳云「烏賁都尉」，今從之?！?/em>
⑤冬，十一月，立國將軍孫建奏：「九月，辛巳，陳良、終帶自稱廢漢大將軍，亡入匈奴。〔廢漢，言漢氏已廢滅也。孫建之言 云爾?！?/em>又今月癸酉，不知何一男子遮臣建車前，自稱『漢氏劉子輿，成帝下妻子也。〔師古曰：下妻，猶言小妻?！?/em>劉氏當(dāng)復(fù)，趣空宮！』〔師古曰：復(fù)，音扶福 翻。趣，讀曰促?！?/em>收繫男子，即常安姓武字仲。〔莽改長安曰常安?！?/em>皆逆天違命，大逆無道。漢氏宗廟不當(dāng)在常安城中，及諸劉當(dāng)與漢俱廢。陛下至仁，久未 定，前故安眾侯劉崇等更聚眾謀反，〔劉崇事見上卷居攝元年。更反，謂崇敗後劉信、劉快又起兵。師古曰：更，音工衡翻?！?/em>令狂狡之虜復(fù)依託亡漢，〔復(fù)，扶又翻?！?/em>至犯夷滅連未止者，此聖恩不蚤絕其萌芽故也。臣請漢氏諸廟在京師者皆罷；諸劉為吏者皆【章：十二行本「皆」下有「罷」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退齋校同?！?/em>待除於家?！?em>〔師古曰：罷黜其職，各使退歸，而言在家待遷除。〕莽曰：「可。嘉新公、國師以符命為予四輔，明德侯劉龔、率禮侯劉嘉等〔考異曰：燕王旦傳：「廣陽王嘉封扶美侯」，莽傳云「率禮侯劉嘉」，未知其改封或別一人也。今從莽傳。余按率禮侯劉嘉，安眾侯劉崇之族父也，事見上卷居攝元年。〕凡三十二人，皆知天命，或獻(xiàn)天符，或貢昌言，或捕告反虜，厥功茂焉。諸劉與三十二人同宗共祖者，勿罷，賜姓曰王?！刮▏鴰煿耘涿ё樱什毁n姓。〔國師公秀女愔，配莽之子臨?！?/em>
?、薅ò补笞詣⑹现畯U，常稱疾不朝會。〔朝，直遙翻。〕時年未二十，莽敬憚傷哀，欲嫁之，乃更號曰黃皇室主，〔師古曰：莽自謂土德，故云黃皇室主，若漢之稱公主。余謂室主，若言未嫁在室者也。更，工衡翻；下同?！?/em>欲絕之於漢；令孫建世子盛飾，將醫(yī)往問疾。后大怒，鞭笞其傍侍御，因發(fā)病，不肯起。莽遂不復(fù)強(qiáng)也。〔漢孝平王后、周天元楊后，猶有婦人內(nèi)夫家、外父母家之意。然夷考二后本末，天元楊后不逮孝平后也。復(fù)，扶又翻。強(qiáng)，其兩翻?！?/em>
?、呤拢?。
?、嗝迅畮熘?，欲立威匈奴，乃更名匈奴單于曰「降奴服于」，〔降，戶江翻。〕下詔遣立國將軍孫建等率十二將分道並出：五威將軍苗訢、〔姓譜引風(fēng)俗通曰：楚大夫伯棼之後， 賁皇奔晉，食采於苗，因而氏焉。訢，音欣?！?/em>虎賁將軍王況出五原；厭難將軍陳欽、震狄將軍王巡出雲(yún)中；〔師古曰：厭，音一涉翻。難，乃旦翻。〕振武將軍王 嘉、平狄將軍王萌出代郡；相威將軍李棽、鎮(zhèn)遠(yuǎn)將軍李翁出西河；〔相，息亮翻。師古曰：棽，音所林翻?！?/em>誅貉將軍楊俊、討濊將軍嚴(yán)尤出漁陽；〔貉，音陌，莫 百翻。濊，音穢?！?/em>奮武將軍王駿、定胡將軍王晏出張掖；及偏裨以下百八十人，募天下囚徒、丁男、甲卒三十萬人，轉(zhuǎn)輸衣裘、兵器、糧食，自負(fù)海江、淮至北邊，使者馳傳督趣，以軍興法從事。〔言事誅斬也。傳，知戀翻。趣，讀曰促?！?/em>先至者屯邊郡，須畢具乃同時出；窮追匈奴，內(nèi)之丁令。〔師古曰：逐之，遣入丁零也。令，音零?！?/em>分其國土人民以為十五，立呼韓邪子孫十五人皆為單于。
?、崦б藻X幣訖不行，復(fù)下書曰：「寶貨皆重則小用不給，皆輕則僦載煩費(fèi)；〔復(fù)，扶又翻；下同。師古曰：僦，送也，一曰：賃也，音子就翻?！?/em>輕重大小各有差品，則用便而民樂?！?em>〔樂，音洛。〕於是更作金、銀、龜、貝、錢，布之品，名曰寶貨。〔更，工衡翻?！?/em>錢貨六品，〔小錢徑六分，重一銖，名曰小錢直一；次七分，三銖，曰幺錢一十；次八分，五銖，曰幼錢二十；次九分，七銖，曰中錢三十；次一寸，九銖，曰壯錢四十；因前大錢五十，為六品。師古曰：幺，音一遙翻?！?/em>金貨一品，〔黃金一斤，直錢萬，是為一品。〕銀貨二品，〔朱提銀重八兩，為一流，直一千五百八十；他銀一流，直千：是為二品。師古曰：朱，音殊。提，音上支翻。〕龜貨四品，〔元龜，岠冉長尺二寸，直二千六百一十；公龜九寸，直五百；侯龜七寸以上，直三百；子龜五寸以上，直百：是為四品。孟康曰：冉，龜甲緣也。岠，至也。度背兩邊緣，尺二寸也。元者，大也?！?/em>貝貨五品，〔大貝，四寸八分以上，二枚為一朋，直二百一十六；壯貝，三寸六分以上，一朋直五十；幺貝，二寸四分以上，一朋直三十；小貝，寸二分以上，一朋直十；不盈寸二分漏度，不得為朋，率枚直錢三，是為五品。貝，紫貝也?！?/em>布貨十品，〔大布、次布、弟布、壯布、中布、差布、厚布、幼布、幺布、小布。小布長寸五分，重十五銖，文曰小布一百。自小布以上各相長一分，相重一銖，文各為其布名，直各加一百。上至大布，長二寸四分，重一兩，而直千錢矣。師古曰：布亦錢耳；謂之布者，言其分布流行也。〕凡寶貨五物、六名、二十八品。鑄作錢布，皆用銅，殽以連、錫。百姓潰亂，〔「潰」，漢書作「憒」。〕【章：十二行本正作「憒」；孔本同。】其貨不行。莽知民愁，乃但行小錢直一與大錢五十，二品並行；龜、貝、布屬且寢。盜鑄錢者不可禁，乃重其法，一家鑄錢，五家坐之，沒入為奴婢。吏民出入持錢，以副符傳，不持者廚傳勿舍，關(guān)津苛留。〔師古曰：舊法，行者持符傳，即不稽留。今更令持錢，與符相副，乃得過也。廚，行道飲食處。傳，置驛之舍也?？粒瑔栆?。傳，音張戀翻。苛，音何?！?/em>公卿皆持以入宮殿門，欲以重而行之。是時百姓便安漢五銖錢，以莽錢大小兩行，難知，又?jǐn)?shù)變改，不信，〔數(shù)，所角翻?！?/em>皆私以五銖錢市買；訛言大錢當(dāng)罷，莫肯挾。莽患之，復(fù)下書：「諸挾五銖錢、言大錢當(dāng)罷者，比非井田制，投四裔！」及坐賣買田宅、奴婢、鑄錢，自諸侯、卿大夫至于庶民，抵罪者不可勝數(shù)。〔勝，音升?！?/em>於是農(nóng)商失業(yè)，食貨俱廢，民人至涕泣於市道。
?、饷е\篡也，吏民爭為符命，皆得封侯。其不為者相戲曰：「獨(dú)無天帝除書乎﹖」司命陳崇白莽曰：「此開姦臣作福之路而亂天命，宜絕其原。」莽亦厭之，遂使尚書大夫趙並驗治，〔莽分九卿，每一卿置三大夫。尚書大夫，蓋屬共工也。治，直之翻?！?/em>非五威將帥所班，皆下獄。〔下，遐稼翻?！?/em>
初，甄豐、劉秀、王舜為莽腹心，唱導(dǎo)在位褒揚(yáng)功德；安漢、宰衡之號及封莽母、兩子、兄子，〔事並見上卷?！?/em>皆豐等所共謀，而豐、舜、秀亦受其賜，並富貴矣，非復(fù)欲令莽居攝也。〔復(fù)，扶又翻；下同。〕居攝之萌，出於泉陵侯劉慶、前煇光謝囂、〔事見上卷元始五年。周申伯邑於謝，其後子孫以謝為氏?！?/em>長安令田終術(shù)。〔事不見於史?！?/em>莽羽翼已成，意欲稱攝，豐等承順其意；莽輒復(fù)封舜、秀、豐等子孫以報之。豐等爵位已盛，心意既滿，又實畏漢宗室、天下豪桀；而疏遠(yuǎn)欲進(jìn)者並作符命，莽遂據(jù)以即真，〔謂哀章等也。疏，與捤同?！?/em>舜、秀內(nèi)懼而已。豐素剛強(qiáng)，莽覺其不說，故託符命文，徙豐為更始將軍，〔說，讀曰悅。更，工衡翻。〕與賣餅兒王盛同列；豐父子默默。時子尋為侍中、京兆大尹、茂德侯，即作符命：新室當(dāng)分陝，立二伯，以豐為右伯，太傅平晏為左伯，如周、召故事。〔師古曰：自陝以東，周公主之；自陝以西，召公主之。陝，即今陝州，是其地也。伯，長也。陝，音式冉翻。召，讀曰邵?！?/em>莽即從之，拜豐為右伯。當(dāng)述職西出，未行，尋復(fù)作符命，言故漢氏平帝后黃皇室主為尋之妻。莽以詐立，心疑大臣怨謗，欲震威以懼 下，因是發(fā)怒曰：「黃皇室主天下母，此何謂也！」收捕尋。尋亡，豐自殺。尋隨方士入華山，〔華山，在華陰縣南。華，戶化翻?！?/em>歲餘，捕得，辭連國師公秀子 【章：十二行本「子」下有「侍中」二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隆威侯棻、〔師古曰：棻，亦分字也；音扶云翻。〕棻弟右曹、長水校尉、伐虜侯泳、大 司空邑弟左關(guān)將軍、掌威侯奇〔莽置左關(guān)將軍，主函谷?！?/em>及秀門人侍中、騎都尉丁隆等，牽引公卿黨、親、列侯以下，死者數(shù)百人。乃流棻于幽州，放尋于三危，殛隆于羽山，〔師古曰：放舜之罰共工等也?！?/em>皆驛車【章：十二行本「車」下有「載」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em>傳致其屍【章：十二行本作「其屍傳致」；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em>云。〔傳，知戀翻。〕
是歲，莽始興神仙事，以方士蘇樂言，起八風(fēng)臺，臺成萬金；〔師古曰：費(fèi)直萬金也?！?/em>又種五粱禾於殿中，〔師古曰：五色禾也。谷永所云耕耘五德者也。晉灼曰：翼氏風(fēng)角：五德，東方甲，南方丙，西方庚，北方壬，中央戊。種五色禾於此地而耕耘也。氾勝之曰：粱，是秫粟?！?/em>先以寶玉漬種，〔煮鶴髓、艢瑁、犀、玉二十餘物，取汁以漬種。種，章勇翻?！?/em>計粟斛成一金。
三年（辛未、一一）
?、偾蔡锖虒④娳w並發(fā)戍卒屯田五原、北假，以助軍糧。
?、诿仓欣蓪⑻A苞、副校尉戴級將兵萬騎，多齎珍寶至雲(yún)中塞下，招誘呼韓邪【章：十二行本「邪」下有「單于」二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em>諸子，欲以次拜為十五單于。苞、級使譯出塞，誘呼左【章：十二行本「左」作「右」；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退齋校同?！?/em>犁汙王咸、咸子登、助三人至。〔誘，音酉?！?/em>至則脅拜咸為孝單于，助為順單于，皆厚加賞賜；傳送助、登長安。〔傳，張戀翻?！?/em>莽封苞為宣威公，拜為虎牙將軍；封級為揚(yáng)威公，拜為虎賁將軍。單于聞之，怒曰：「先單于受漢宣帝恩，不可負(fù)也。〔先單于，謂呼韓邪單于?！?/em>今天子非宣帝子孫，何以得 立！」遣左骨都侯、右伊秩訾王呼盧訾及左賢王樂將兵入雲(yún)中益壽塞，大殺吏民。〔訾，子斯翻。〕是後，單于歷告左右部都尉、〔即左右大都尉也?！?/em>諸邊王〔諸 王庭近漢邊者?！?/em>入塞寇盜，大輩萬餘，中輩數(shù)千，少者數(shù)百，殺鴈門、朔方太守、都尉，略吏民畜產(chǎn)，不可勝數(shù)，〔勝，音升?！?/em>緣邊虛耗。
是時諸將在邊，以大眾未集，未敢出擊匈奴。討濊將軍嚴(yán)尤諫曰：〔濊，音穢?！?/em>「臣聞匈奴為害，所從來久矣，未聞上世有必征之者也。後世三家周、秦、漢征之，然皆未有得上策者也。周得中策，漢得下策，秦?zé)o策焉。當(dāng)周宣王時，獫狁內(nèi)侵，至于涇陽；〔地理志，安定郡有涇陽縣。賢曰：涇陽故城，在今原州平?jīng)隹h南?！?/em>命將征之，盡境而還。其視戎狄之侵，譬猶蟁蝱，敺之而已，〔蟁，古蚊字。蝱，音盲。敺，與驅(qū)同?！?/em>故天下稱明，是為中策。漢武帝選將練兵，約齎輕糧，〔師古曰：約，少也。少齎衣裝?！?/em>深入遠(yuǎn)戍，雖有克獲之功，胡輒報之。兵連禍結(jié)三十餘年，中國罷耗，匈奴亦創(chuàng)艾，〔師古曰：罷，讀曰疲；耗，損也。創(chuàng)，音初向翻。艾，讀曰乂?！?/em>而天下稱武，是為下策。秦始皇不忍小恥而輕民力，築長城之固，延袤萬里，〔師古曰：袤，長也，音茂?！?/em>轉(zhuǎn)輸之行，起於負(fù)海；疆境既完，中國內(nèi)竭，以喪社稷，是為無策。〔喪，息浪翻。〕今天下遭陽九之厄， 比年饑饉，〔比，毗至翻?！?/em>西北邊尤甚。發(fā)三十萬眾，具三百日糧，東援海、代，〔師古曰：援，音爰，引也。余謂「代」，當(dāng)作「岱」，岱山也?！?/em>南取江、 淮，然後乃備。計其道里，一年尚未集合，兵先至者聚居暴露，師老械弊，勢不可用，此一難也。邊既空虛，不能奉軍糧，內(nèi)調(diào)郡國，不相及屬，此二難也。〔師古 曰：調(diào)，發(fā)也，音徒釣翻。屬，音之欲翻?！?/em>計一人三百日食，用糒十八斛，〔糒，音備，乾飯也?！?/em>非牛力不能勝；〔勝，音升?！?/em>牛又自當(dāng)齎食，加二十斛，重矣；胡地沙鹵，多乏水草，以往事揆之，軍出未滿百日，牛必物故且盡，餘糧尚多，人不能負(fù)，此三難也。胡地秋冬甚寒，春夏甚風(fēng)，多齎釜鍑、薪炭，重不可勝，〔師古曰：鍑，釜之大口者也，音富。勝，音升?！?/em>食糒飲水，以歷四時，〔糒，音備?！?/em>師有疾疫之憂，是故前世伐胡不過百日，非不欲久，勢力不能，此四難也。輜重自隨，則輕銳者少，不得疾行，虜徐遁逃，勢不能及。幸而逢虜，又累輜重；〔謂幸而逢虜，得與之戰(zhàn)，又為輜重所累也。重，直用翻。累，力瑞翻。〕如遇險阻，銜尾相隨，〔師古曰：銜，馬銜也。尾，馬尾也。言前後單行，不得並驅(qū)?！?/em>虜要遮前後，危殆不測，此五難也。〔要，讀曰邀?！?/em>大用民力，功不可必立，臣伏憂之！今既發(fā)兵，宜縱先至者，令臣尤等深入霆擊，且以創(chuàng)艾胡虜?！?em>〔師古曰：請率見到之兵且以擊虜。艾，音乂?！?/em>莽不聽尤言，轉(zhuǎn)兵穀如故，天下騷動。
咸既受莽孝單于之號，馳出塞歸庭，具以見脅狀白單于；單于更以為於栗置支侯，匈奴賤官也。〔漢書，「栗」作「粟」。〕後助病死，莽以登代助為順單于。
吏士屯邊者所在放縱，而內(nèi)郡愁於徵發(fā)，民棄城郭，始流亡為盜 賊，并州、平州尤甚。〔并州部太原、上黨、上郡、西河、朔方、五原、雲(yún)中、定襄、鴈門等郡。余按此時未有平州；漢末公孫度自號平州牧，魏始分幽州置平州。 「平」字誤也?！?/em>莽令七公、六卿號皆兼稱將軍，〔七公，四輔及三公也。六卿，羲和、作士、秩宗、典樂、共工、予虞。〕遣著武將軍逯並等鎮(zhèn)名都，中郎將、繡 衣執(zhí)法各五十五人，分鎮(zhèn)緣邊大郡。督大姦猾擅弄兵者，皆乘便為姦於外，撓亂州郡，〔師古曰：撓，音火高翻；其字從手，下同?！?/em>貨賂為市，侵漁百姓。莽下書切責(zé)之曰：「自今以來，敢犯此者，輒捕繫，以名聞！」然猶放縱自若。北邊自宣帝以來，數(shù)世不見煙火之警，〔謂匈奴款塞之後也?！?/em>人民熾盛，牛馬布野；及莽撓亂匈奴，與之搆難，〔難，乃旦翻。〕邊民死亡係獲，數(shù)年之間，北邊虛空，野有暴骨矣。〔暴，步卜翻?！?/em>
?、厶珟熗跛醋悦Т畚会?，病悸寖劇，死。〔師古曰：心動曰悸。寖，漸也。悸，音葵季翻。〕
?、苊樘又脦煛⒂迅魉娜?，秩以大夫。以故大司徒馬宮等為師疑、傅丞、阿輔、保拂，是為四師；〔馬宮為師疑，宗伯鳳為傅丞，袁聖為阿輔，王嘉為保拂也。師古曰：拂，讀曰弼?！?/em>故尚書令唐林等為胥附、奔走、先後、禦侮，是為四友。〔唐林為胥附，李充為奔走，趙襄為先後，廉丹為禦侮。走，讀曰奏。先，悉薦翻。後，胡茂翻。〕又置師友、侍中、諫議、六經(jīng)祭酒各一人，凡九祭酒，秩皆上卿。〔師友、侍中、諫議三祭酒，并六經(jīng)六祭酒，為九祭酒?！?/em>
遣使者奉璽書、印綬、安車、駟馬迎龔勝，即拜為師友祭酒。〔師古曰：就家迎之，因拜官。璽，斯氏翻。〕使者與郡太守、縣長吏、三老、官屬、行義、諸生千人以上入勝里致詔。〔龔勝，楚人，史逸其所居縣。百官表：縣令、丞、尉為長吏。師古曰：行義，謂鄉(xiāng)邑有行義之人。諸生，學(xué)徒也。行，下孟翻?！?/em>使者欲令勝起迎，久立門外。勝稱病篤，為牀室中戶西、南牖下，〔師古曰：牖，窗也。於戶之西，室之南牖下也?！?/em>東道加朝服拖紳。〔師古曰：拖，引也。臥著朝衣，故云加。引大帶於體也。論語稱孔子疾，君視之，東首加朝服拖紳，故放之也。首，守又翻。拖，音吐賀翻?！?/em>使者付璽書，奉印綬，內(nèi)安車、駟馬，進(jìn)謂勝曰：「聖朝未嘗忘君，制作未定，待君為政；思聞所欲施行，以安海內(nèi)?！箘賹υ唬骸杆赜蓿右阅昀媳徊?，命在朝夕，隨使君上道，〔師古曰：示若尊敬使者，故謂之使君。被，皮義翻。〕必死道路，無益萬分！」使者要說，〔師古曰：要，音一遙翻。說，音式芮翻。〕至以印綬就加勝身；勝輒推不受。〔推，吐雷翻?！?/em>使者上言：「方盛夏暑熱，勝病少氣，〔少，詩沼翻。〕可須秋涼乃發(fā)。」〔師古曰：須，待也?！?/em>有詔許之。使者五日壹與太守俱問起居，為勝兩子及門人高暉等言：〔為，于偽翻。〕「朝廷虛心待君以茅土之封，雖疾病，宜移動至傳舍，〔傳，知戀翻?！?/em>示有行意；必為子孫遺大業(yè)?！?em>〔大業(yè)，謂封邑也?！?/em>暉等白使者語，勝自知不見聽，即謂暉等：「吾受漢家厚恩，無以報；今年老矣，旦暮入地，誼豈以一身事二姓，下見故主哉！」勝因敕以棺斂喪事：〔敕，誡也。師古曰：棺，音工喚翻。斂，音力贍翻。〕「衣周於身，棺周於衣。勿隨俗動吾冢、種柏、作祠堂！」〔師古曰：若葬多設(shè)器備，則恐被掘，故云動吾冢也。亦不得種柏及作祠堂，皆不隨俗。貢父曰：勝意謂一葬之後，更不隨俗動冢土，種柏、作祠堂?！?/em>語畢，遂不復(fù)開口飲食。〔復(fù)，扶又翻。〕積十四日死。死時，七十九矣。
是時清名之士，又有瑯邪紀(jì)逡、齊薛方、太原郇越、郇相、〔師古曰：逡，音千旬翻。郇，音荀，又音胡頑翻。今郇、荀二姓並有之，俱稱周武王之後也?！?/em>沛唐林、唐尊，皆以明經(jīng)飭行顯名於世。〔師古曰：飭，謹(jǐn)也。行，下孟翻?！?/em>紀(jì)逡、兩唐皆仕莽，封侯，貴重，歷公卿位。唐林?jǐn)?shù)上疏諫正，有忠直節(jié)。唐尊衣敝、履空，〔師古曰：衣，音於既翻。著敝衣，躡空履也?？眨┮??！?/em>被虛偽名。〔師古曰：被，音皮義翻?！?/em>郇相為莽太子四友，病死，莽太子遣使裞以衣衾，〔師古曰：贈喪衣服曰裞；音式芮翻；其字從衣?！?/em>其子攀棺不聽，曰：「死父遺言：『師友之送，勿有所受！』今於皇太子得託友官，故不受也?！咕煼Q之。莽以安車迎薛方，方因使者辭謝曰：「堯、舜在上，下有巢、由。〔巢父、許由也?！?/em>今明主方隆唐、虞之德，小臣欲守箕山之節(jié)?！?em>〔張晏曰：許由隱於箕山，在陽城，有許由祠?！?/em>使者以聞。莽說其言，〔說，讀曰悅?！?/em>不強(qiáng)致。〔強(qiáng)，其兩翻?！?/em>
初，隃麋郭欽為南郡太守，〔師古曰：隃麋，扶風(fēng)之縣也。隃，音踰?！?/em>杜陵蔣詡為兗州刺史，〔姓譜：周公之子封於蔣，後以為氏。〕亦以廉直為名。莽居攝，欽、詡皆以病免官，歸鄉(xiāng)里，臥不出戶，卒於家。哀、平之際，沛國陳咸以律令為尚書。〔中興之後，沛方為國。此由范史以後來所見書之也。陳咸，後漢陳寵之曾祖也?！?/em>莽輔政，多改漢制，咸心非之；及何武、鮑宣死，〔事見上卷平帝元始三年?！?/em>咸歎曰：「易稱『見幾而作，不俟終日?！?em>〔易下繫之辭也。幾，居希翻。〕吾可以逝矣！」即乞骸骨去職。及莽篡位，召咸為掌寇大夫；〔掌寇大夫，當(dāng)屬作士?！?/em>咸謝病不肯應(yīng)。時三子參、欽、豐皆在位，咸悉令解官歸鄉(xiāng)里，閉門不出入，猶用漢家祖臘。人問其故，咸曰：「我先人豈知王氏臘乎！」悉收斂其家律令、書文，壁藏之。〔按三十二卷成帝綏和元年，陳咸以淳于長事，廢歸故郡，以憂死。咸，沛郡相人也。此書沛國陳咸，本之後漢書陳寵傳。光武始改沛郡為沛國，二陳咸雖同居沛，各是一人。〕又，齊栗融、北海禽慶、蘇章、〔禽，姓也。墨子弟子有禽滑釐，又有碎首禽息。〕山陽曹竟，皆儒生，去官，不仕於莽。
班固贊曰：春秋列國卿大夫及至漢興將相名臣，耽【章：十二行本「耽」上有「懷祿」二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退齋校同?！?/em>寵以失其世者多矣，〔師古曰：言不能去?！?/em>是故清節(jié)之士，於是為貴；然大率多能自治而不能治人。〔治，直之翻?！?/em>王、貢之材，優(yōu)於龔、鮑。守死善道，勝實蹈焉。〔師古曰：論語孔子曰：守死善道。今龔勝不受莽官，蹈斯跡也?！?/em>貞而不諒，薛方近之。〔師古曰：論語孔子曰：君子貞而不諒。謂君子之人，正其道耳，言不必信也。薛方引避亂朝，詭引巢、許為諭，近此義。近，其靳翻?！?/em>郭欽、蔣詡，好遯不汙，絕紀(jì)、唐矣。〔師古曰：欽、詡不仕於莽，遯逃濁亂，不汙其節(jié)；殊於紀(jì)逡及兩唐。好，呼到翻。通鑑書龔勝之死，遂及一時人士，又書班固之論，其為監(jiān)也，不亦昭乎！〕
是歲，瀕河郡蝗生。
?、藓記Q魏郡，泛清河以東數(shù)郡。先是，莽恐河決為元城冢墓害；〔莽曾祖賀以下冢墓在魏郡元城。先，悉薦翻?！?/em>及決東去，元城不憂水，故遂不堤塞。〔塞，悉則翻?！?/em>
四年（壬申、一二）
?、俅?，二月，赦天下。
?、趨掚y將軍陳欽、震狄將軍王巡上言：「捕得虜生口驗問，言虜犯邊者皆孝單于咸子角所為?！姑藭T夷，斬咸子登於長安市。
?、鄞笏抉R甄邯死。〔甄，之人翻。邯，戶甘翻?！?/em>
?、苊е撩魈?，下書：「以洛陽為東都，常安為西都。邦畿連體，各有采、任。〔男食邑於畿內(nèi)曰采；女食邑於畿內(nèi)曰任。師古曰：采，采服也。任，男服也?！?/em>州從禹貢為九；爵從周氏為五。〔禹貢冀、兗、青、徐、揚(yáng)、豫、荊、雍、梁，凡九州。周爵公、侯、伯、子、男，凡五等?！?/em>諸侯之員千有八百，〔八州，州二百一十國，并畿內(nèi)凡千七百七十三國。言千八百國，舉成數(shù)也。〕附城之?dāng)?shù)亦如之，以俟有功。諸公一同，〔地方百里曰同?！?/em>有眾萬戶，其餘以是為差。今已受封者，公侯以下凡七百九十六人，附城千五百五【章：十二行本「五」作「一」；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em>十一人；以圖簿未定，未授國邑，且令受奉都內(nèi)，〔奉，讀曰俸。都內(nèi)，積錢之府，屬大司農(nóng)?！?/em>月錢數(shù)千?！怪T侯皆困乏，至有傭作者。
?、菝栽陻_，不能無為，〔躁，則到翻。〕每有所興造，動欲慕古，不度時宜，〔度，徒洛翻?！?/em>制度又不定；吏緣為姦，天下謷謷，陷刑者眾。〔師古曰：謷謷，眾口愁聲，音敖。〕莽知民愁怨，乃下詔：「諸食王田，皆得賣之，勿拘以法。犯私買賣庶人者，且一切勿治?！?em>〔治，直之翻?！?/em>然他政誖亂，刑罰深刻，賦斂重數(shù)，猶如故焉。〔誖，蒲內(nèi)翻。數(shù)，所角翻?！?/em>
?、蕹?，五威將帥出西南夷，改句町王為侯，王邯怨怒不附。〔師古曰：邯，句町王之名也，音下甘翻。〕莽諷牂柯大尹周歆詐殺邯。〔牂柯，音臧哥?？籍愒唬何髂弦膫髯鳌钢軞J」。莽傳作「周歆」，今從之?！?/em>邯弟承起兵殺歆，州郡擊之，不能服。莽又發(fā)高句驪兵擊匈奴；高句驪不欲行，郡強(qiáng)迫，皆亡出塞，因犯法為寇。〔強(qiáng)，其兩翻?！?/em>遼西大尹田譚追擊之，為所殺。州郡歸咎於高句驪侯騶，嚴(yán)尤奏言：「貉人犯法，不從騶起；〔貉，與貊同，莫百翻。後漢書，句驪，一名貊耳。〕正有他心，宜令州郡且尉安之。〔師古曰：假令騶有惡心，亦當(dāng)且慰安?！?/em>今猥被以大罪，〔師古曰：猥，多也，厚也。被，加也，音皮義翻。余謂猥，積也，曲也。〕恐其遂畔，夫餘之屬必有和者。〔和，胡臥翻?！?/em>匈奴未克，夫餘、濊貉復(fù)起，此大憂也?！?em>〔後漢書：濊與句驪同種，言語法俗大抵相類，各有部界。復(fù)，扶又翻?！?/em>莽不尉安，濊貉遂反；詔尤擊之。尤誘高句驪侯騶至而斬焉，傳首長安。〔騶，側(cè)尤翻?！?/em>莽大說，更【章：十二行本「更」上有「下書」二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退齋校同?！?/em>名高句驪為下句驪。〔說，讀曰悅。更，工衡翻；下同。〕於是貉人愈犯邊，東北與西南夷皆亂。〔東，濊貊；北，匈奴也?！?/em>莽志方盛，以為四夷不足吞滅，專念稽古之事，復(fù)下書：「以此年二月東巡狩，具禮儀調(diào)度。」〔復(fù)，扶又翻。調(diào)，徒弔翻?！?/em>既而以文母太后體不安，且止待後。
?、叱?，莽為安漢公時，欲諂太皇太后以斬郅支功，奏尊元帝廟為高宗；〔事見上卷元始四年?！?/em>太后晏駕後，當(dāng)以禮配食云。及莽改號太后為新室文母，絕之於漢，不令得體元帝，墮壞孝元廟。〔師古曰：夫婦一體也。墮，毀也，音火規(guī)翻。壞，音怪?！?/em>更為文母太后起廟；獨(dú)置孝元廟故殿以為文母篹食堂，〔置，捨也，留也。孟康曰：篹，音撰。晉灼曰：篹，具也?！?/em>既成，名曰長壽宮；以太后在，故未謂之廟，莽置酒長壽宮，請?zhí)?。既至，見孝元廟廢徹塗地，太后驚泣曰：「此漢家宗廟，皆有神靈，與何治而壞之！〔師古曰：與，讀曰預(yù)。言此何罪於汝，無所干預(yù)，何為毀壞之！壞，音怪?！?/em>且使鬼神無知，又何用廟為！如令有知，我乃人之妃妾，豈宜辱帝之堂以陳饋食哉！」〔釋名：吳人謂祭為饋。〕私謂左右曰：「此人慢神多矣，能久得祐乎！」〔祐，福也。神，助也。〕飲酒不樂而罷。〔樂，音洛?！?/em>自莽篡位後，知太后怨恨，求所以媚太后者無不為，然愈不說。〔說，讀曰悅。〕莽更漢家黑貂著黃貂；〔孟康曰：侍中所著貂也，莽改漢制服黃。更，音工衡翻。著，音陟略翻?！?/em>又改漢正朔、伏臘曰。太后令其官屬黑貂；至漢家正、臘日，獨(dú)與其左右相對飲食。
五年（癸酉、一三）
①春，二月，文母皇太后崩，年八十四；葬渭陵，與元帝合，而溝絕之。〔如淳曰：葬於司馬門內(nèi)，作溝絕之。〕新室世世獻(xiàn)祭其廟；元帝配食，坐於牀下。莽為太后服喪三年。〔為，于偽翻?！?/em>
②烏孫大、小昆彌遣使貢獻(xiàn)。莽以烏孫國人多親附小昆彌，見匈奴諸邊並侵，意欲得烏孫心，柔遣使者引小昆彌使坐大昆彌使上。〔使，疏吏翻；下同?！?/em>師友祭酒滿昌劾奏使者曰：「夷狄以中國有禮誼，故詘而服從。〔劾，戶僙翻。詘，與屈同?！?/em>大昆彌，君也。今序臣使於君使之上，非所以有夷狄也。奉使大不敬！」莽怒，免昌官。〔師友祭酒，龔勝不肯就而滿昌為之。鳳皇翻于千仞，烏鳶彈射不去，非虛言也?！?/em>
?、畚饔蛑T國以莽積失恩信，焉耆先叛，〔焉耆國，治員渠城，去長安七千三百里?！?/em>殺都護(hù)但欽；西域遂瓦解。
?、苁辉?，彗星出；二十餘日，不見。〔彗，祥歲翻，旋芮翻，又徐醉翻。見，賢遍翻?！?/em>
?、菔菤q，以【章：十二行本「以」下有「犯」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em>挾銅炭者多，除其法。
?、扌倥珵踔榱魡斡谒?，用事大臣右骨都侯須卜當(dāng)，〔史記正義：匈奴須卜氏，掌獄訟?！?/em>即王昭君女伊墨居次云之伲也。云常欲與中國和親，又素與伊
王莽中
始建國元年（己巳、九）
①春，正月，朔，〔去年十二月莽改元，以十二月為歲首。通鑑不書，不與其改正朔也?！?/em>莽帥公侯卿士奉皇太后璽韍，〔帥，讀曰率。璽，斯氏翻。師古曰：韍，謂璽之組；音弗?！?/em>上太皇太后，順符命，去漢號焉。〔上，時掌翻。去，羌呂翻?！?/em>
初，莽娶故丞相王訢孫宜春侯咸女為妻，〔師古曰：王訢為為丞相，初封宜春侯，傳爵至孫咸。恩澤侯表：宜春侯，國於汝南。〕立以為皇后；生四男，宇、獲前誅死，安頗荒忽，〔師古曰：荒，音呼廣翻?！?/em>乃以臨為皇太子，安為新嘉辟。〔師古曰：辟，君也。謂之辟者，取為國君之義。辟，音壁?！?/em>封宇子六人皆為公。〔千為功隆公，壽為功明公，吉為功成公，宗為功崇公，世為功昭公，利為功著公?！?/em>大赦天下。
莽乃策命孺子為定安公，封以萬戶，地方百里；立漢祖宗之廟於其國，與周後並行其正朔、服色；〔此皆空言耳。〕以孝平皇后為定 安太后。讀策畢，莽親執(zhí)孺子手，流涕歔欷〔師古曰：歔，音虛。欷，音許氣翻，又音希?！?/em>曰：「昔周公攝位，終得復(fù)子明辟；今予獨(dú)迫皇天威命，不得如意！」 哀嘆良久。中傅將孺子下殿，北面而稱臣。〔漢諸侯王國，有太傅、中傅：太傅秩二千石，中傅則在宮中傅王者耳。賢曰：前書音義曰：中傅，宦者也?！?/em>百僚陪 位，莫不感動。
又按金匱封拜輔臣：〔哀章所獻(xiàn)金匱圖、金策書也?！?/em>以太傅、左輔王舜為太師，封安新公；大司徒平晏為太傅，就新公；少阿、羲和劉秀為國師，嘉新公；廣漢梓潼哀章為國將，美新公；〔梓潼縣，時屬廣漢郡。將，即亮翻；下同。〕是為四輔，位上公。太保、後承甄邯為大司馬，承新公；丕進(jìn)侯王尋為大司徒，章新公；步兵將軍王邑為大司空，隆新公；是為三公。太阿、右拂、大司空甄豐為更始將軍，廣新公；京兆王興為衛(wèi)將軍，奉新公；輕車將軍孫建為立國將軍，成新公；京兆王盛為前將軍，崇新公；是為四將。凡十一公。王興者，故城門令史；〔城門令史，事城門校尉，掌文書?！?/em>王盛者，賣餅；〔釋名：餅，併也，溲麥?zhǔn)购喜⒁病Ｕ麸?、湯餅之屬，隨形而名之?！?/em>莽按符命求得此姓名十餘人，兩人容貌應(yīng)卜相，〔相，息亮翻?！?/em>徑從布衣登用，以示神焉。
是日，封拜卿大夫、侍中、尚書官凡數(shù)百人，諸劉為郡守者皆徙為諫大夫。改明光宮為定安館，定安太后居之；以大鴻臚府為定安公第；皆置門衛(wèi)使者監(jiān)領(lǐng)。〔臚，陵如翻。監(jiān)，工銜翻?！?/em>敕阿乳母不得與嬰語，常在四壁中，〔孟康曰：令定安公居四壁中，不得有所見。漢官典職曰：省中皆胡粉壁，紫素界之，畫古烈士。釋名曰：壁，辟也，辟禦風(fēng)寒也?！?/em>至於長大，不能名六畜；〔長，知兩翻。六畜，牛、馬、羊、犬、豕、雞也。養(yǎng)之曰畜；用之曰牲。畜，音許救翻?！?/em>後莽以女孫宇子妻之。〔莽長男宇之子，則女孫也。妻，七細(xì)翻。〕
莽策命群司各以其職，如典誥之文。置大司馬司允、大司徒司直、大司空司若，位皆孤卿。〔師古曰：允，信也。若，順也。余按古之三孤位六卿，爵秩同六卿曰孤卿。〕更名大司農(nóng)曰羲和，後更為納言；〔更，工衡翻；下同?！?/em>大理曰作士；太常曰秩宗；大鴻臚曰典樂；少府曰共工；〔師古曰：共，音恭?！?/em>水衡都尉曰予虞：〔皆放唐、虞建官也?！?/em>與三公司卿分屬三公。〔司卿，即司允、司直、司若?！?/em>置二十七大夫，八十一元士，分主中都官諸職。又更光祿勳等名為六 監(jiān)，皆上卿。〔光祿勳曰司中，太僕曰太御，衛(wèi)尉曰太衛(wèi)，執(zhí)金吾曰奮武，中尉曰軍正。又置大贅官，主乘輿服御物；後又典兵?！?/em>改郡太守曰大尹，都尉曰大尉， 縣令、長曰宰；〔守，式又翻。長，知兩翻?！?/em>長樂宮曰常樂室，〔樂，音洛?！?/em>長安曰常安；其餘百官、宮室、郡縣盡易其名，不可勝紀(jì)。〔勝，音升。〕
封王氏齊縗之屬為侯，〔齊，音咨?？\裳而緶其下?？\，倉回翻?！?/em>大功為伯，小功為子，緦麻為男；其女皆為任。〔師古曰：任，充也。男服之義，男亦任也；音壬?！?/em>男以「睦」，女以「隆」為號焉。〔師古曰：睦、隆，皆其受封邑之號，取嘉名也?！?/em>
又曰：「漢氏諸侯或稱王，至於四夷亦如之，違於古典，繆於一統(tǒng)。〔王大一統(tǒng)。王者，有天下之號也。諸侯及四夷稱之，非古也?？?，戾也。〕其定諸侯王之號皆稱公，及四夷僭號稱王者皆更侯。」於是漢諸侯王三【章：十二行本「三」作「二」；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退齋校同?！?/em>十二人皆降為公，王子侯者百八十一人皆降為子，其後皆奪爵焉。〔考異曰：諸侯王表，皆云「莽篡位，貶為公。明年，廢?！雇踝雍畋淼啤附^」，或云「免」，皆在今年。按明年立國將軍建奏諸劉為諸侯者以戶多少就五等之差，亦不云奪爵也。後漢城陽王祉傳云：「劉氏侯者皆降為子，後奪爵?！共恢獖Z在幾年。〕
?、诿в址恻S帝、少昊、顓頊、帝嚳、堯、舜、夏、商、周及皋陶、伊尹之後皆為公、侯，使各奉其祭祀。〔姚恂為初睦侯，奉黃帝後。梁護(hù)為脩遠(yuǎn)伯，奉少昊後?；蕦O功隆公千，奉帝嚳後。劉歆為初烈伯，奉顓頊後。國師劉歆子疊為伊休侯，奉堯後。媯昌為始睦侯，奉虞帝後。山遵為褒謀侯，奉皋陶後。伊玄為褒衡子，奉伊尹後。周後衛(wèi)公姬黨更封為章平公。殷後宋公孔弘更封為章昭侯。夏後遼西如豐封為章功侯。〕
?、勖б驖h承平之業(yè)，府庫百官之富，百蠻賓服，天下晏然，莽一朝有之，其心意未滿，〔未滿，未饜足也?！?/em>涖小漢家制度，欲更為疏闊。〔欲變改制度以從古也。涖，與狹同。更，工衡翻?！?/em>乃自謂黃帝、虞舜之後，至齊王建孫濟(jì)北王安失國，齊人謂之王家，因以為氏；故以黃帝為初祖，虞帝為始祖。追尊陳胡公為【章：十二行本「為」作「曰」；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em>陳胡王，田敬仲為田敬王，【章：十二行本「為田」二字作「曰齊」二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em>濟(jì)北王安為【章：十二行本「為」作「曰」；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濟(jì)北愍王。〔以黃帝之後分為有虞氏，有虞之後封於陳，田敬仲自陳奔齊，為田氏，田安之後為王家故也。濟(jì)，子禮翻?！?/em>立祖廟五，親廟四。天下姚、媯、陳、田、王五姓皆為宗室，世世復(fù)，無所與。〔復(fù)，方目翻。與，讀曰豫；下其復(fù)同?！?/em>封陳崇、田豐為侯，以奉胡王、敬王後。
天下牧、守皆以前有翟義、趙朋等作亂，〔事見上卷居攝元年。守，式又翻；下同。〕領(lǐng)州郡，懷忠孝，封牧為男，守為附城。
以漢高廟為文祖廟。〔師古曰：欲法舜受終于文祖。〕漢氏園寢廟在京師者，勿罷，祠薦如故。諸劉勿解其復(fù)，〔復(fù)，方目翻?！?/em>各終厥身；州牧數(shù)存問，〔數(shù)，所角翻?！?/em>勿令有侵冤。
④莽以劉之為字「卯、金、刀」也，詔正月剛卯、金刀之利皆不得行，〔服虔曰：剛卯，以正月卯日作，佩之，長三寸，廣一寸，四方，或用玉，或用金，或用桃，著革帶佩之。今有玉在者，銘其一面曰：「正月剛卯?！菇鸬叮T之錢也。晉灼曰：剛卯，長一寸，廣五分，四方，當(dāng)中央從穿作孔，以采絲茸，其底如冠纓頭蕤，刻其上面作兩行書，文曰：「正月剛卯既央，靈殳四方，青赤白黃，四色是當(dāng)。帝令祝融，以教夔、龍，庶疫剛癉，莫我敢當(dāng)！」其一銘曰：「疾日嚴(yán)卯，帝令夔化，順爾固伏，化茲靈殳，既正既直，既觚既方，庶疫剛癉，莫我敢當(dāng)！」師古曰：今往往有土中得玉剛卯者，案大小及文，服說是也。莽以劉字上有「卯」，下有「金」，旁有「刀」，故禁剛卯及金刀也。余按劉字上本從「轆」，莽以「轆」字近「卯」，故云爾。〕乃罷錯刀，契刀〔孔穎達(dá)曰：古文有刀，刀有二種：一是契刀，一是錯刀。契刀直五百；錯刀直一千。契刀無鏤而錯刀用金鏤之。刀形如錢而邊作刀字形也，故世猶呼錢為錢刀。〕及五銖錢，更作小錢，〔更，工衡翻?！?/em>徑六分，重一銖，文曰「小錢直一」，與前「大錢五十」者為二品，並行。欲防民盜鑄，乃禁不得挾銅、炭。
?、菹?，四月，徐鄉(xiāng)侯劉快結(jié)黨數(shù)千人起兵於其國。〔師古曰：快，膠東恭王子也。而王子侯表作「炔」，從「火」，與此不同。疑表誤也?！?/em>快兄殷，故漢膠東王，時為扶崇公。快舉兵攻即墨，〔即墨，膠東國都。殷，膠東康王寄玄孫之子也。〕殷閉城門，自繫獄。吏民距快；快敗走，至長廣死。〔地理志，長廣縣，屬瑯邪郡?！?/em>莽赦殷，益其國滿萬戶，地方百里。
?、廾г唬骸腹耪咭环蛱锇佼€，什一而稅，〔孟子曰：周人百畝而徹。此言周制也。〕則國給民富而頌聲作。秦壞聖制，廢井田，〔見二卷周顯王十九年。壞，音怪?！?/em>是以兼并起，貪鄙生，強(qiáng)者規(guī)田以千數(shù)，弱者曾無立錐之居。又置奴婢之市，與牛馬同闌，〔師古曰：闌，謂遮闌之，若牛馬闌圈也?！?/em>制於民臣，顓斷其命，繆於『天地之性人為貴』之義。〔孝經(jīng)：孔子曰：天地之性人為貴。 斷，丁亂翻?！?/em>減【章：十二行本「減」上有「漢氏」二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退齋校同?！?/em>輕田租，三十而稅一，常有更賦，罷癃咸出；〔師 古曰：更，音工衡翻。罷，讀曰疲。癃，音隆。晉灼曰：雖老病者皆復(fù)出口算。〕而豪民侵陵，分田劫假。〔師古曰：分田，謂貧者無田而取富人田耕種，共分其所 收也。假，亦謂貧人賃富人之田也。劫者，富人劫奪其稅，侵欺之也?！?/em>厥名三十稅一，實什稅五也。故富者犬馬餘菽粟，驕而為邪；貧者不厭糟糠，窮而為姦； 俱陷于辜，刑用不錯。〔師古曰：錯，置也；音千故翻?！?/em>今更名天下田曰『王田』，奴婢曰『私屬』，〔更，工衡翻；下同。〕皆不得賣買。其男口不盈八而田過 一井者，分餘田予九族、鄰里、鄉(xiāng)黨。〔予，讀曰與?！?/em>故無田、今當(dāng)受田者，如制度。敢有非井田聖制、無法惑眾者，投諸四裔，以禦魑魅，〔師古曰：魑，山神也。魅，老物精也。魑，音螭。魅，音媚?！?/em>如皇始祖考虞帝故事！」〔舜投四兇於四裔，以禦魑魅?！?/em>
?、咔铮参逋⑼跗娴仁?em>〔五威將，分左、右、前、後、中帥，衣冠、車服、駕馬各如其方面色數(shù)。將，即亮翻。帥，所類翻；下同?！?/em>班符命四十二篇於天下：德祥五事，符命二十五，福應(yīng)十二。五威將奉符命，齎印綬，王侯以下及吏官名更者，〔師古曰：更，改也?！?/em>外及匈奴、西域、徼外蠻夷，〔徼，吉弔翻；下同?！?/em>皆即授新室印綬，因收故漢印綬。大赦天下。
五威將乘乾文車，〔鄭氏曰：畫天文於車也?！?/em>駕坤六馬，〔鄭氏曰：坤，為牝馬。六，地數(shù)?！?/em>背負(fù)?dān)國B之毛， 服飾甚偉。〔師古曰：鷩鳥，雉屬，即鎪憎也；今俗呼云山雞，非也。鷩，音狍。〕每一將各置五帥，將持節(jié)，帥持幢。〔帥，所類翻。幢，傳江翻，旛也?！?/em>其東 出者至玄菟、樂浪、高句驪、夫餘；〔菟，音塗。樂浪，音洛瑯。陸德明曰：句，俱付翻，又音駒。驪，力支翻。師古曰：夫，音扶。范曄曰：武帝滅朝鮮，開高句 驪為縣，使屬玄菟；其人有五部，在遼東之東千里。夫餘在玄菟北千里，東明之後也。高句驪，朱蒙之後，以高為氏?！?/em>南出者隃徼外，歷益州，改句町王為侯；〔徼外，邊徼之外。益州，武帝所置益州郡也。昭帝時，姑繒、葉榆夷反，句町侯亡波擊反者有功，立為王。隃，與踰同。徼，工釣翻。句町，音劬挺?！?/em>西出【章：十二行本「出」下均有「者」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em>至西域，盡改其王為侯； 北出至匈奴庭，授單于印，改漢印文，去璽言【章：十二行本「言」作「曰」；乙十一行本同。】章。〔印，符也，信也，亦因也，封物相因付。漢官儀曰：諸侯 王，黃金橐駝鈕，文曰璽。列侯，黃金龜鈕，文曰章。御史大夫，金印；中二千石，銀印，龜鈕，文曰章。千石至四百石皆銅印，文曰印。為莽以更印綬撓亂四夷張本。去，羌呂翻。璽，斯氏翻?！?/em>
冬，雷，桐華。
?、嵋越y(tǒng)睦侯陳崇為司命，主司察上公以下。又以說符侯崔發(fā)等為中城、四關(guān)將軍，主十二城門及繞霤、羊頭、肴黽、汧隴之固， 〔中城將軍，主十二城門。四關(guān)將軍，分主繞霤、羊頭、肴黽、汧隴四處。三輔黃圖：長安城東出南頭第一門曰霸城門，莽改曰仁壽門；第二門曰清明門，莽曰宣德 門；東出北頭第一門曰宣平門，莽曰春王門；南出東頭第一門曰覆盎城門，莽曰更清門；第二門曰安門，莽曰光禮門；第三門曰便門，莽曰信平門；西出南頭第一門 曰章城門，莽曰萬秋門；第二門曰直城門，莽曰正道門；第三門曰雍門，莽曰章儀門；北出東頭第一門曰洛門；第二門曰廚城門，莽曰建子城門；第三門曰橫門。服 虔曰：繞霤，隘險之道。師古曰：謂之繞霤者，言四面総塞，其道屈曲，谿谷之水回繞而霤也；其處即今之商州界七盤、十二繞是也。霤，音力救翻。羊頭，山名，在上黨長子縣。肴，肴山也；黽，黽池也：皆在陝縣之東也。汧，扶風(fēng)汧縣，有吳山、汧水之阻。隴，謂隴坻也。汧、隴相連。黽，彌袞翻。汧，口堅翻。坻，丁禮翻?！?/em>皆以五威冠其號。〔冠，古玩翻?！?/em>
二年（庚午、一○）
?、俅?，二月，赦天下。
②五威將帥七十二人還奏事，漢諸侯王為公者悉上璽綬為民，〔上，時掌翻?！?/em>無違命者。獨(dú)故廣陽王嘉以獻(xiàn)符命，〔廣陽王嘉，燕王旦之玄孫。〕魯王閔以獻(xiàn)神書，中山王成都以獻(xiàn)書言莽德，皆封列侯。
班固論曰：昔周封國八百，同姓五十有餘，所以親親賢賢，關(guān)諸盛衰，深根固本，為不可拔者也。故盛則周、召相其治，致刑錯；〔相，息亮翻。治，直吏翻。錯，千故翻?！?/em>衰則五伯扶其弱，與共守；〔師古曰：伯，讀曰霸。此五霸，謂齊桓、宋襄、秦穆、晉文、吳子夫差也?！?/em>天下謂之共主，〔如淳曰：雖至微弱，猶共以之為主?！?/em>強(qiáng)大弗之敢傾。〔師古曰：言諸侯雖強(qiáng)大，不敢傾滅周也。〕歷載八百餘年，數(shù)極德盡，降為庶人，用天年終。〔謂赧王也?！?/em>秦訕笑三代，竊自號為皇帝，而子弟為匹夫，內(nèi)無骨肉本根之輔，外無尺土藩翼之衛(wèi)；陳、吳奮其白梃，〔應(yīng)劭曰：白梃，大杖也。孟子曰：可使制梃以撻秦、楚，是也。師古曰：梃，音徒鼎翻?！?/em>劉、項隨而斃之。故曰，周過其曆，秦不及期，國勢然也。〔應(yīng)劭曰：武王克商，卜世三十，卜年七百；今乃三十六世，八百六十七年，此謂過其曆者也。秦以諡法少，恐後世相襲，自稱始皇帝，子曰二世，欲以一迄萬；今至子而亡，此之謂不及期也?！?/em>
漢興之初，懲戒亡秦孤立之?dāng)?，於是尊王子弟?em>〔王，于況翻?！?/em>大啟九國。自鴈門以東盡遼陽，為燕、代；〔師古曰：遼陽，遼水之陽也?！?/em>常山以南，太行左轉(zhuǎn)，渡河、濟(jì)，漸于海，為齊、趙；〔師古曰：太行，山名也。左轉(zhuǎn)，亦謂自太行而東也。漸，入也，一曰：浸也。濟(jì)，子禮翻。漸，音子廉翻，亦讀如字?！?/em>穀、泗以往，奄有龜、蒙，為梁、楚；〔晉灼曰：水經(jīng)云：泗水出魯國卞縣。臣瓚曰：穀，在彭城，泗之下流為穀水。師古曰：奄，覆也。龜、蒙，二山名?！?/em>東帶江、湖，薄會稽，為荊、吳；〔文穎曰：即今吳也。高祖六年為荊國，十六年更名吳。師古曰：荊、吳同是一國。薄，伯各翻。會，工外翻?！?/em>北界淮瀕，略廬、衡，為淮南；〔師古曰：瀕，水篋也。廬、衡，二山名?！?/em>波漢之陽，亙九嶷，為長沙。〔鄭氏曰：波，音陂澤之陂。孟康曰：亙，竟也；音古贈翻。師古曰：波漢之陽者，循漢水而往也。水北曰陽。波，音彼皮翻，又音彼義翻。九嶷，山名，有九峰，在零陵營道。嶷，音疑?！?/em>諸侯比境，周匝三垂，外接胡、越。〔師古曰：比，謂相次也。三垂，謂東、北、南也。比，音頻寐翻，接連也。〕天子自有三河、東郡、潁川、南陽，自江陵以西至巴、蜀，北自雲(yún)中至隴西，與京師、內(nèi)史，凡十五郡；公主、列侯頗邑其中。〔師古曰：十五郡中，又往往有列侯、公主之邑?！?/em>而藩國大者夸州兼郡，連城數(shù)十，宮室、百官同制京師，可謂矯枉過其正矣。〔師古曰：夸，音跨。枉，曲也。正曲曰矯，言矯秦孤立之?dāng)《蠓庾拥?，過於強(qiáng)盛，以至失其中也?！?/em>雖然，高祖創(chuàng)業(yè)，日不暇給，孝惠享國又淺，高后女主攝位，而海內(nèi)晏如，亡狂狡之憂，卒折諸呂之難，〔亡，古無字通。卒，子恤翻。難，乃旦翻；下同?！?/em>成太宗之業(yè)者，亦賴之於諸侯也。
然諸侯原本以大末，流濫以致溢，小者淫荒越法，大者睽孤橫逆以害身喪國，〔師古曰：睽孤，乘剌之意。睽，音工攜翻。橫，戶孟翻。喪，息浪翻?！?/em>故文帝分齊、趙，〔事見十四卷文帝二年，又見十六年?！?/em>景帝削吳、楚，〔事見十六卷景帝三年?！?/em>武帝下推恩之令而藩國自析。〔事見十八卷武帝元朔二年?！?/em>自此以來，齊分為七，〔師古曰：謂齊、城陽、濟(jì)北、濟(jì)南、甾川、膠西、膠東也?！?/em>趙分為六，〔謂趙、平原、真定、中山、廣川、河間也?！?/em>梁分為五，〔師古曰：謂梁、濟(jì)川、濟(jì)東、山陽、濟(jì)陰也?！?/em>淮南分為三。〔師古曰：謂淮南、衡山、廬江?！?/em>皇子始立者，大國不過十餘城。長沙、燕、代雖有舊名，皆亡南北邊矣。〔如淳曰：長沙之南更置郡，燕、代以北更置緣邊郡，其所有饒利、兵馬、器械，三國皆失之也。亡，古無字通；下同。〕景遭七國之難，抑損諸侯，減黜其官。〔師古曰：謂改丞相曰相，省御史大夫、廷尉、少府、宗正、博士，損大夫、謁者、諸官長、丞員等也?！?/em>武有衡山、淮南之謀，〔事見十九卷武帝元朔五年及元狩元年?！?/em>作左官之律，〔服虔曰：仕於諸侯為左官，絕不使得仕於王侯也。應(yīng)劭曰：人道尚右，今舍天子而仕諸侯，故謂之左官也。師古曰：左官，猶言左道也，蓋僻左不正，應(yīng)說是也。漢時依上古法，朝廷之列，以右為尊，故謂降秩者為左遷，仕諸侯者為左官?！?/em>設(shè)附益之法；〔張晏曰：律鄭氏說，封諸侯過限曰附益?；蛟唬喊⒚耐鹾睿兄胤ㄒ?。師古曰：附益者，蓋取孔子云「求也為之聚斂而附益之」之義也，皆背正法而厚於私家也。〕諸侯惟得衣食稅租，不與政事。〔與，讀曰預(yù)。〕至於哀、平之際，皆繼體苗裔，親屬疏遠(yuǎn)，〔師古曰：言非始封之君，皆其後裔也，故於天子益疏遠(yuǎn)矣?！?/em>生於帷牆之中，不為士民所尊，勢與富室亡異。而本朝短祚，【章：十二行本「祚」作「世」；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em>國統(tǒng)三絕。〔師古曰：謂成、哀、平皆早崩，又無繼嗣。亡，古無字通?！?/em>是故王莽知漢中外殫微，〔師古曰：殫，盡也，音單?！?/em>本末俱弱，無所忌憚，生其姦心，因母后之權(quán)，假伊、周之稱，顓作威福廟堂之上，不降階序而運(yùn)天下。〔師古曰：序，謂東西廂。〕詐謀既成，遂據(jù)南面之尊，分遣五威之吏，馳傳天下，〔傳，知戀翻?！?/em>班行符命；漢諸侯王厥角稽首，〔應(yīng)劭曰：厥者，頓也。角者，額角也?；?，首至地也。言王莽漸漬威福日久，亦值漢之單弱，王侯見莽篡弒，莫敢怨望，皆厥角稽首至地而上其璽綬也。晉灼曰：厥，猶豎也。叩頭則額角豎。師古曰：應(yīng)說是也?！?/em>奉上璽韍，惟恐在後，或乃稱美頌德以求容媚，豈不哀哉！
?、蹏鴰煿珓⑿阊裕骸钢苡腥伲詹皇叟c欲得，〔師古曰：言賣不售者，官收取之；無而欲得者，官出與之?！?/em>即易所謂『理財正辭，禁民為非』者也?！?em>〔易下繫辭曰：理財正辭，禁民為非，曰義?！?/em>莽乃下詔曰：「周禮有賒貸，〔師古曰：周禮泉府之職曰：凡賒者，祭祀無過旬日，喪紀(jì)無過三月。凡人之貸者，與其有司辨而授之，以國服為之息。謂以祭祀、喪紀(jì)故，從官賒買物，不過旬日及三月而償之。其從官貸物者，以共其所屬吏，定價而後與之，各以其國服之稅而輸息。謂若受園廛之田而貸萬錢者，一翆之月，出息五百。貸，音土戴翻?！?/em>樂語有五均，〔鄧展曰：樂語，樂元語，河間獻(xiàn)王所傳，道五均事。臣瓚曰：其文云：「天子取諸侯之土，以立五均，則市無二價，四民常均，強(qiáng)者不得困弱，富者不得要貧，則公家有餘，恩及小民矣?！埂?/em>傳記各有筦焉。〔筦，古緩翻。〕今開賒貸、張五均、設(shè)諸筦者，所以齊眾庶，抑并兼也?！顾祆堕L安及洛陽、邯鄲、臨菑、宛、成都立五均司市、錢府官。司市常以四時仲月定物上中下之賈，〔邯鄲，音寒丹。宛，於元翻。師古曰：賈，讀曰價；下同?！?/em>各為其市平。民賣五穀、布帛、絲綿之物不售者，均官考檢厥實，用其本賈取之；物貴過平一錢，則以平賈賣與民；賤減平者，聽民自相與市。又民有乏絕欲賒貸者，錢府予之；〔予，讀曰與?！?/em>每月百錢收息三錢。
又以周官稅民，凡田不耕為不殖，出三夫之稅；城郭中宅不樹藝者為不毛，〔師古曰：樹藝，謂種樹果木及菜蔬?！?/em>出三夫之布；民浮游無事，出夫布一疋；其不能出布者賾作，縣官衣食之。〔師古曰：賾，散也，音人勇翻。衣，音於既翻。食，讀曰坔?！?/em>諸取金、銀、連、錫、鳥、獸、魚、鱉於山林、水澤〔孟康曰：連，錫之別 名也。李奇曰：鉛錫。應(yīng)劭曰：連，似銅。師古曰：孟、李二說皆非也。許慎曰：鏈，銅屬也；一曰：丱也。鏈，抽延翻，又陵延翻?！?/em>及畜牧者，〔畜，許六 翻?！?/em>嬪婦桑蠶、織紝、紡績、補(bǔ)縫，〔師古曰：機(jī)縷曰紝，音人禁翻。〕工匠、醫(yī)、巫、卜、祝及他方技，商販、賈人，皆各自占所為於其所之，〔技，渠綺翻。賈，音古。占，之贍翻；下同。之，往也。〕縣官除其本，計其利十分之，而以其一為貢；敢不自占、自占不以實者，盡沒入所采取而作縣官一歲。
羲和魯匡復(fù)奏請榷酒酤，〔復(fù)，扶又翻。榷，古岳翻。酤，音故?！?/em>莽從之。又禁民不得挾弩、鎧，犯者徙西海。
④初，莽既班四條於匈奴，〔四條見三十五卷平帝元始二年。〕後護(hù)烏桓使者告烏桓民，毋得復(fù)與匈奴皮布稅。匈奴遣使者責(zé)稅，〔護(hù)烏桓使者，即護(hù)烏桓校尉。范曄曰：烏桓自為冒頓所破，掌臣伏匈奴，歲輸牛馬羊皮；過時不具，輒沒其妻子。武帝遣霍去病擊破匈奴左地，因徙烏桓於上谷、漁陽、右北平、遼西、遼東五郡塞外；後置護(hù)烏桓校尉，秩二千石，擁節(jié)監(jiān)領(lǐng)之。師古曰：故時常稅，是以求之。〕收烏桓酋豪，縛，倒懸之。酋豪兄弟怒，共殺匈奴使。〔酋，慈由翻。〕單于聞之，發(fā)左賢王兵入烏桓，攻擊之，頗殺人民，敺婦女弱小且千人去，置左地，〔敺，讀曰驅(qū)。〕告烏桓曰：「持馬畜皮布來贖之！」烏桓持財畜往贖，匈奴受，留不遣。〔師古曰：受其財畜而留人不遣?！?/em>
及五威將【章：十二行本「將」下有「帥」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退齋校同。】王駿等六人至匈奴，〔六人，一將、五帥也?！?/em>重遺單于金帛，〔遣，于季翻；下同。〕諭曉以受 命代漢狀，因易單于故印。故印文曰「匈奴單于璽」；莽更曰「新匈奴單于章」。〔師古曰：新者，莽自係其國號。更，工衡翻?！?/em>將率既至，〔率，讀與帥同，所 類翻?！?/em>授單于印紱，〔紱，音弗?！?/em>詔令上故印綬。〔上，時掌翻；下同。綬，音受?！?/em>單于再拜，受詔。譯前，欲解取故印紱，〔譯，通中國之語於匈奴者也。〕單于舉掖授之。左姑夕侯蘇從旁謂單于曰：〔蘇者，姑夕侯之名?！?/em>「未見新印文，宜且勿與?！箚斡谥梗豢吓c。請使者坐穹廬，單于欲前為壽。〔奉酒為使者壽。〕五威將曰：「故印紱當(dāng)以時 上?！箚斡谠唬骸钢Z?！箯?fù)舉掖授譯，〔復(fù)，扶又翻；下同?！?/em>蘇復(fù)曰：「未見印文，且勿與。」單于曰：「印文何由變更！」〔更，工衡翻?！?/em>遂解故印紱奉上； 將帥受著新紱，〔著，陟略翻?！?/em>不解視印。飲食至夜，乃罷。右?guī)涥愷堉^諸將帥曰：「曏者姑夕侯疑印文，幾令單于不與人。〔幾，居希翻。〕如令視印，見其變 改，必求故印，此說辭說所能距也。既得而復(fù)失之，辱命莫大焉！不如椎破故印以絕禍根?！箤洩q與，莫有應(yīng)者。〔師古曰：與，讀曰豫。〕饒，燕士，果悍，〔師古曰：果，決也。悍，勇也。悍，音胡幹翻；又下罕翻?！?/em>即引斧椎壞之。〔壞，音怪；下同?！?/em>明日，單于果遣右骨都侯當(dāng)白將帥曰：「漢單于印言『璽』不言『章』，又無『漢』字；諸王已下乃有『漢』，言『章』。〔言諸王已下印文有「漢」字，最下文言「章」字?！?/em>今去『璽』加『新』，〔言去「璽」字為「章」字，又加「新」字也。去，羌呂翻?！?/em>與臣下無別。〔言無所別異也。別，彼列翻?！?/em>願得故印?！箤浭疽怨视?，謂曰：「新室順天制作，故印隨將帥所自為破壞。單于宜承天命，奉新室之制！」當(dāng)還白，單于知已無可奈何，又多得賂遺，即遣弟右賢王輿奉馬牛隨將帥入謝，因上書求故印。將帥還【章：十二行本「還」下有「到」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em>左犁汙王咸所居地，見烏桓民多，以問咸；咸具言狀。〔具言前所以略烏桓民之狀?！?/em>將帥曰：「前封四條，不得受烏桓降者。亟還之！」〔降，戶江翻?！?/em>咸曰：「請密與單于相聞，得語，歸之?！?em>〔謂得單于遺歸之語，然後歸之也?！?/em>單于使咸報曰：「當(dāng)從塞內(nèi)還之邪，從塞外還之邪﹖將帥不敢顓決，以聞?！乖t報：「從塞外還之?！姑し馕逋樽?，帥為男；獨(dú)陳饒以破璽之功，封威德子。〔饒，帥也，以功為子?！?/em>
單于始用夏侯藩求地，有拒漢語，〔見三十二卷成帝綏和元年?！?/em>後以求稅烏桓不得，因寇掠其人民，釁由是生，重以印文改易，故怨恨；〔重，直用翻。〕乃遣右大且渠蒲呼盧訾等十餘人〔且，子余翻。訾，子斯翻?！?/em>將兵眾萬騎，以護(hù)送烏桓為名，勒兵朔方塞下，〔師古曰：陽云護(hù)送烏桓人，實來為寇?！?/em>朔方太守以聞。莽以廣新公甄豐為右伯，〔莽以符命分陝，立二伯，豐為右伯，平晏為左伯?！?/em>當(dāng)出西域。車師後王須置離聞之，憚於供給煩費(fèi)，謀亡入匈奴；都護(hù)但欽召置離，斬之。〔但姓，欽名?！?/em>置離兄輔國侯狐蘭支將置離眾二千餘人，亡降匈奴；〔車師國有輔國侯，猶相也；擊胡侯，猶將也。將，即亮翻。降，戶江翻。〕單于受之，遣兵與狐蘭支共入寇，擊車師，殺後城長，〔後城，即車師後王城也。長，知兩翻?！?/em>傷都護(hù)司馬，及狐蘭兵復(fù)還入匈奴。〔匈奴兵既殺傷漢吏，復(fù)與狐蘭支兵還入匈奴也?！?/em>
時戊己校尉刁護(hù)病，〔姓譜：刁，齊大夫豎刁之後。余按豎刁，寺人，安得有後。史記貨殖傳有刁間。校，戶校翻。〕史陳良、終帶、司馬丞韓玄、右曲候任商〔史，校尉之史也。司馬丞，司馬之丞 也。右曲候，軍分左右部，部下有曲，曲有候?！?/em>相與謀曰：「西域諸國頗背叛，〔背，蒲妹翻。〕匈奴大【章：十二行本「大」上有「欲」字；乙十一行本同；孔 本同?！?/em>侵，要死，可殺校尉，帥人眾降匈奴?！?em>〔如淳曰：言匈奴來侵，會當(dāng)死耳，可降匈奴也。師古曰：要，音一妙翻。言要之必死也。帥，讀曰率?！?/em>遂殺護(hù)及其子男、昆弟，盡脅略戊己校尉吏士男女二千餘人入匈奴。單于號良、帶曰烏賁都尉。〔師古曰：賁，音奔。考異曰：匈奴傳云「烏桓都將軍」，西域傳云「烏賁都尉」，今從之?！?/em>
⑤冬，十一月，立國將軍孫建奏：「九月，辛巳，陳良、終帶自稱廢漢大將軍，亡入匈奴。〔廢漢，言漢氏已廢滅也。孫建之言 云爾?！?/em>又今月癸酉，不知何一男子遮臣建車前，自稱『漢氏劉子輿，成帝下妻子也。〔師古曰：下妻，猶言小妻?！?/em>劉氏當(dāng)復(fù)，趣空宮！』〔師古曰：復(fù)，音扶福 翻。趣，讀曰促?！?/em>收繫男子，即常安姓武字仲。〔莽改長安曰常安?！?/em>皆逆天違命，大逆無道。漢氏宗廟不當(dāng)在常安城中，及諸劉當(dāng)與漢俱廢。陛下至仁，久未 定，前故安眾侯劉崇等更聚眾謀反，〔劉崇事見上卷居攝元年。更反，謂崇敗後劉信、劉快又起兵。師古曰：更，音工衡翻?！?/em>令狂狡之虜復(fù)依託亡漢，〔復(fù)，扶又翻?！?/em>至犯夷滅連未止者，此聖恩不蚤絕其萌芽故也。臣請漢氏諸廟在京師者皆罷；諸劉為吏者皆【章：十二行本「皆」下有「罷」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退齋校同?！?/em>待除於家?！?em>〔師古曰：罷黜其職，各使退歸，而言在家待遷除。〕莽曰：「可。嘉新公、國師以符命為予四輔，明德侯劉龔、率禮侯劉嘉等〔考異曰：燕王旦傳：「廣陽王嘉封扶美侯」，莽傳云「率禮侯劉嘉」，未知其改封或別一人也。今從莽傳。余按率禮侯劉嘉，安眾侯劉崇之族父也，事見上卷居攝元年。〕凡三十二人，皆知天命，或獻(xiàn)天符，或貢昌言，或捕告反虜，厥功茂焉。諸劉與三十二人同宗共祖者，勿罷，賜姓曰王?！刮▏鴰煿耘涿ё樱什毁n姓。〔國師公秀女愔，配莽之子臨?！?/em>
?、薅ò补笞詣⑹现畯U，常稱疾不朝會。〔朝，直遙翻。〕時年未二十，莽敬憚傷哀，欲嫁之，乃更號曰黃皇室主，〔師古曰：莽自謂土德，故云黃皇室主，若漢之稱公主。余謂室主，若言未嫁在室者也。更，工衡翻；下同?！?/em>欲絕之於漢；令孫建世子盛飾，將醫(yī)往問疾。后大怒，鞭笞其傍侍御，因發(fā)病，不肯起。莽遂不復(fù)強(qiáng)也。〔漢孝平王后、周天元楊后，猶有婦人內(nèi)夫家、外父母家之意。然夷考二后本末，天元楊后不逮孝平后也。復(fù)，扶又翻。強(qiáng)，其兩翻?！?/em>
?、呤拢?。
?、嗝迅畮熘?，欲立威匈奴，乃更名匈奴單于曰「降奴服于」，〔降，戶江翻。〕下詔遣立國將軍孫建等率十二將分道並出：五威將軍苗訢、〔姓譜引風(fēng)俗通曰：楚大夫伯棼之後， 賁皇奔晉，食采於苗，因而氏焉。訢，音欣?！?/em>虎賁將軍王況出五原；厭難將軍陳欽、震狄將軍王巡出雲(yún)中；〔師古曰：厭，音一涉翻。難，乃旦翻。〕振武將軍王 嘉、平狄將軍王萌出代郡；相威將軍李棽、鎮(zhèn)遠(yuǎn)將軍李翁出西河；〔相，息亮翻。師古曰：棽，音所林翻?！?/em>誅貉將軍楊俊、討濊將軍嚴(yán)尤出漁陽；〔貉，音陌，莫 百翻。濊，音穢?！?/em>奮武將軍王駿、定胡將軍王晏出張掖；及偏裨以下百八十人，募天下囚徒、丁男、甲卒三十萬人，轉(zhuǎn)輸衣裘、兵器、糧食，自負(fù)海江、淮至北邊，使者馳傳督趣，以軍興法從事。〔言事誅斬也。傳，知戀翻。趣，讀曰促?！?/em>先至者屯邊郡，須畢具乃同時出；窮追匈奴，內(nèi)之丁令。〔師古曰：逐之，遣入丁零也。令，音零?！?/em>分其國土人民以為十五，立呼韓邪子孫十五人皆為單于。
?、崦б藻X幣訖不行，復(fù)下書曰：「寶貨皆重則小用不給，皆輕則僦載煩費(fèi)；〔復(fù)，扶又翻；下同。師古曰：僦，送也，一曰：賃也，音子就翻?！?/em>輕重大小各有差品，則用便而民樂?！?em>〔樂，音洛。〕於是更作金、銀、龜、貝、錢，布之品，名曰寶貨。〔更，工衡翻?！?/em>錢貨六品，〔小錢徑六分，重一銖，名曰小錢直一；次七分，三銖，曰幺錢一十；次八分，五銖，曰幼錢二十；次九分，七銖，曰中錢三十；次一寸，九銖，曰壯錢四十；因前大錢五十，為六品。師古曰：幺，音一遙翻?！?/em>金貨一品，〔黃金一斤，直錢萬，是為一品。〕銀貨二品，〔朱提銀重八兩，為一流，直一千五百八十；他銀一流，直千：是為二品。師古曰：朱，音殊。提，音上支翻。〕龜貨四品，〔元龜，岠冉長尺二寸，直二千六百一十；公龜九寸，直五百；侯龜七寸以上，直三百；子龜五寸以上，直百：是為四品。孟康曰：冉，龜甲緣也。岠，至也。度背兩邊緣，尺二寸也。元者，大也?！?/em>貝貨五品，〔大貝，四寸八分以上，二枚為一朋，直二百一十六；壯貝，三寸六分以上，一朋直五十；幺貝，二寸四分以上，一朋直三十；小貝，寸二分以上，一朋直十；不盈寸二分漏度，不得為朋，率枚直錢三，是為五品。貝，紫貝也?！?/em>布貨十品，〔大布、次布、弟布、壯布、中布、差布、厚布、幼布、幺布、小布。小布長寸五分，重十五銖，文曰小布一百。自小布以上各相長一分，相重一銖，文各為其布名，直各加一百。上至大布，長二寸四分，重一兩，而直千錢矣。師古曰：布亦錢耳；謂之布者，言其分布流行也。〕凡寶貨五物、六名、二十八品。鑄作錢布，皆用銅，殽以連、錫。百姓潰亂，〔「潰」，漢書作「憒」。〕【章：十二行本正作「憒」；孔本同。】其貨不行。莽知民愁，乃但行小錢直一與大錢五十，二品並行；龜、貝、布屬且寢。盜鑄錢者不可禁，乃重其法，一家鑄錢，五家坐之，沒入為奴婢。吏民出入持錢，以副符傳，不持者廚傳勿舍，關(guān)津苛留。〔師古曰：舊法，行者持符傳，即不稽留。今更令持錢，與符相副，乃得過也。廚，行道飲食處。傳，置驛之舍也?？粒瑔栆?。傳，音張戀翻。苛，音何?！?/em>公卿皆持以入宮殿門，欲以重而行之。是時百姓便安漢五銖錢，以莽錢大小兩行，難知，又?jǐn)?shù)變改，不信，〔數(shù)，所角翻?！?/em>皆私以五銖錢市買；訛言大錢當(dāng)罷，莫肯挾。莽患之，復(fù)下書：「諸挾五銖錢、言大錢當(dāng)罷者，比非井田制，投四裔！」及坐賣買田宅、奴婢、鑄錢，自諸侯、卿大夫至于庶民，抵罪者不可勝數(shù)。〔勝，音升?！?/em>於是農(nóng)商失業(yè)，食貨俱廢，民人至涕泣於市道。
?、饷е\篡也，吏民爭為符命，皆得封侯。其不為者相戲曰：「獨(dú)無天帝除書乎﹖」司命陳崇白莽曰：「此開姦臣作福之路而亂天命，宜絕其原。」莽亦厭之，遂使尚書大夫趙並驗治，〔莽分九卿，每一卿置三大夫。尚書大夫，蓋屬共工也。治，直之翻?！?/em>非五威將帥所班，皆下獄。〔下，遐稼翻?！?/em>
初，甄豐、劉秀、王舜為莽腹心，唱導(dǎo)在位褒揚(yáng)功德；安漢、宰衡之號及封莽母、兩子、兄子，〔事並見上卷?！?/em>皆豐等所共謀，而豐、舜、秀亦受其賜，並富貴矣，非復(fù)欲令莽居攝也。〔復(fù)，扶又翻；下同。〕居攝之萌，出於泉陵侯劉慶、前煇光謝囂、〔事見上卷元始五年。周申伯邑於謝，其後子孫以謝為氏?！?/em>長安令田終術(shù)。〔事不見於史?！?/em>莽羽翼已成，意欲稱攝，豐等承順其意；莽輒復(fù)封舜、秀、豐等子孫以報之。豐等爵位已盛，心意既滿，又實畏漢宗室、天下豪桀；而疏遠(yuǎn)欲進(jìn)者並作符命，莽遂據(jù)以即真，〔謂哀章等也。疏，與捤同?！?/em>舜、秀內(nèi)懼而已。豐素剛強(qiáng)，莽覺其不說，故託符命文，徙豐為更始將軍，〔說，讀曰悅。更，工衡翻。〕與賣餅兒王盛同列；豐父子默默。時子尋為侍中、京兆大尹、茂德侯，即作符命：新室當(dāng)分陝，立二伯，以豐為右伯，太傅平晏為左伯，如周、召故事。〔師古曰：自陝以東，周公主之；自陝以西，召公主之。陝，即今陝州，是其地也。伯，長也。陝，音式冉翻。召，讀曰邵?！?/em>莽即從之，拜豐為右伯。當(dāng)述職西出，未行，尋復(fù)作符命，言故漢氏平帝后黃皇室主為尋之妻。莽以詐立，心疑大臣怨謗，欲震威以懼 下，因是發(fā)怒曰：「黃皇室主天下母，此何謂也！」收捕尋。尋亡，豐自殺。尋隨方士入華山，〔華山，在華陰縣南。華，戶化翻?！?/em>歲餘，捕得，辭連國師公秀子 【章：十二行本「子」下有「侍中」二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隆威侯棻、〔師古曰：棻，亦分字也；音扶云翻。〕棻弟右曹、長水校尉、伐虜侯泳、大 司空邑弟左關(guān)將軍、掌威侯奇〔莽置左關(guān)將軍，主函谷?！?/em>及秀門人侍中、騎都尉丁隆等，牽引公卿黨、親、列侯以下，死者數(shù)百人。乃流棻于幽州，放尋于三危，殛隆于羽山，〔師古曰：放舜之罰共工等也?！?/em>皆驛車【章：十二行本「車」下有「載」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em>傳致其屍【章：十二行本作「其屍傳致」；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em>云。〔傳，知戀翻。〕
是歲，莽始興神仙事，以方士蘇樂言，起八風(fēng)臺，臺成萬金；〔師古曰：費(fèi)直萬金也?！?/em>又種五粱禾於殿中，〔師古曰：五色禾也。谷永所云耕耘五德者也。晉灼曰：翼氏風(fēng)角：五德，東方甲，南方丙，西方庚，北方壬，中央戊。種五色禾於此地而耕耘也。氾勝之曰：粱，是秫粟?！?/em>先以寶玉漬種，〔煮鶴髓、艢瑁、犀、玉二十餘物，取汁以漬種。種，章勇翻?！?/em>計粟斛成一金。
三年（辛未、一一）
?、偾蔡锖虒④娳w並發(fā)戍卒屯田五原、北假，以助軍糧。
?、诿仓欣蓪⑻A苞、副校尉戴級將兵萬騎，多齎珍寶至雲(yún)中塞下，招誘呼韓邪【章：十二行本「邪」下有「單于」二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em>諸子，欲以次拜為十五單于。苞、級使譯出塞，誘呼左【章：十二行本「左」作「右」；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退齋校同?！?/em>犁汙王咸、咸子登、助三人至。〔誘，音酉?！?/em>至則脅拜咸為孝單于，助為順單于，皆厚加賞賜；傳送助、登長安。〔傳，張戀翻?！?/em>莽封苞為宣威公，拜為虎牙將軍；封級為揚(yáng)威公，拜為虎賁將軍。單于聞之，怒曰：「先單于受漢宣帝恩，不可負(fù)也。〔先單于，謂呼韓邪單于?！?/em>今天子非宣帝子孫，何以得 立！」遣左骨都侯、右伊秩訾王呼盧訾及左賢王樂將兵入雲(yún)中益壽塞，大殺吏民。〔訾，子斯翻。〕是後，單于歷告左右部都尉、〔即左右大都尉也?！?/em>諸邊王〔諸 王庭近漢邊者?！?/em>入塞寇盜，大輩萬餘，中輩數(shù)千，少者數(shù)百，殺鴈門、朔方太守、都尉，略吏民畜產(chǎn)，不可勝數(shù)，〔勝，音升?！?/em>緣邊虛耗。
是時諸將在邊，以大眾未集，未敢出擊匈奴。討濊將軍嚴(yán)尤諫曰：〔濊，音穢?！?/em>「臣聞匈奴為害，所從來久矣，未聞上世有必征之者也。後世三家周、秦、漢征之，然皆未有得上策者也。周得中策，漢得下策，秦?zé)o策焉。當(dāng)周宣王時，獫狁內(nèi)侵，至于涇陽；〔地理志，安定郡有涇陽縣。賢曰：涇陽故城，在今原州平?jīng)隹h南?！?/em>命將征之，盡境而還。其視戎狄之侵，譬猶蟁蝱，敺之而已，〔蟁，古蚊字。蝱，音盲。敺，與驅(qū)同?！?/em>故天下稱明，是為中策。漢武帝選將練兵，約齎輕糧，〔師古曰：約，少也。少齎衣裝?！?/em>深入遠(yuǎn)戍，雖有克獲之功，胡輒報之。兵連禍結(jié)三十餘年，中國罷耗，匈奴亦創(chuàng)艾，〔師古曰：罷，讀曰疲；耗，損也。創(chuàng)，音初向翻。艾，讀曰乂?！?/em>而天下稱武，是為下策。秦始皇不忍小恥而輕民力，築長城之固，延袤萬里，〔師古曰：袤，長也，音茂?！?/em>轉(zhuǎn)輸之行，起於負(fù)海；疆境既完，中國內(nèi)竭，以喪社稷，是為無策。〔喪，息浪翻。〕今天下遭陽九之厄， 比年饑饉，〔比，毗至翻?！?/em>西北邊尤甚。發(fā)三十萬眾，具三百日糧，東援海、代，〔師古曰：援，音爰，引也。余謂「代」，當(dāng)作「岱」，岱山也?！?/em>南取江、 淮，然後乃備。計其道里，一年尚未集合，兵先至者聚居暴露，師老械弊，勢不可用，此一難也。邊既空虛，不能奉軍糧，內(nèi)調(diào)郡國，不相及屬，此二難也。〔師古 曰：調(diào)，發(fā)也，音徒釣翻。屬，音之欲翻?！?/em>計一人三百日食，用糒十八斛，〔糒，音備，乾飯也?！?/em>非牛力不能勝；〔勝，音升?！?/em>牛又自當(dāng)齎食，加二十斛，重矣；胡地沙鹵，多乏水草，以往事揆之，軍出未滿百日，牛必物故且盡，餘糧尚多，人不能負(fù)，此三難也。胡地秋冬甚寒，春夏甚風(fēng)，多齎釜鍑、薪炭，重不可勝，〔師古曰：鍑，釜之大口者也，音富。勝，音升?！?/em>食糒飲水，以歷四時，〔糒，音備?！?/em>師有疾疫之憂，是故前世伐胡不過百日，非不欲久，勢力不能，此四難也。輜重自隨，則輕銳者少，不得疾行，虜徐遁逃，勢不能及。幸而逢虜，又累輜重；〔謂幸而逢虜，得與之戰(zhàn)，又為輜重所累也。重，直用翻。累，力瑞翻。〕如遇險阻，銜尾相隨，〔師古曰：銜，馬銜也。尾，馬尾也。言前後單行，不得並驅(qū)?！?/em>虜要遮前後，危殆不測，此五難也。〔要，讀曰邀?！?/em>大用民力，功不可必立，臣伏憂之！今既發(fā)兵，宜縱先至者，令臣尤等深入霆擊，且以創(chuàng)艾胡虜?！?em>〔師古曰：請率見到之兵且以擊虜。艾，音乂?！?/em>莽不聽尤言，轉(zhuǎn)兵穀如故，天下騷動。
咸既受莽孝單于之號，馳出塞歸庭，具以見脅狀白單于；單于更以為於栗置支侯，匈奴賤官也。〔漢書，「栗」作「粟」。〕後助病死，莽以登代助為順單于。
吏士屯邊者所在放縱，而內(nèi)郡愁於徵發(fā)，民棄城郭，始流亡為盜 賊，并州、平州尤甚。〔并州部太原、上黨、上郡、西河、朔方、五原、雲(yún)中、定襄、鴈門等郡。余按此時未有平州；漢末公孫度自號平州牧，魏始分幽州置平州。 「平」字誤也?！?/em>莽令七公、六卿號皆兼稱將軍，〔七公，四輔及三公也。六卿，羲和、作士、秩宗、典樂、共工、予虞。〕遣著武將軍逯並等鎮(zhèn)名都，中郎將、繡 衣執(zhí)法各五十五人，分鎮(zhèn)緣邊大郡。督大姦猾擅弄兵者，皆乘便為姦於外，撓亂州郡，〔師古曰：撓，音火高翻；其字從手，下同?！?/em>貨賂為市，侵漁百姓。莽下書切責(zé)之曰：「自今以來，敢犯此者，輒捕繫，以名聞！」然猶放縱自若。北邊自宣帝以來，數(shù)世不見煙火之警，〔謂匈奴款塞之後也?！?/em>人民熾盛，牛馬布野；及莽撓亂匈奴，與之搆難，〔難，乃旦翻。〕邊民死亡係獲，數(shù)年之間，北邊虛空，野有暴骨矣。〔暴，步卜翻?！?/em>
?、厶珟熗跛醋悦Т畚会?，病悸寖劇，死。〔師古曰：心動曰悸。寖，漸也。悸，音葵季翻。〕
?、苊樘又脦煛⒂迅魉娜?，秩以大夫。以故大司徒馬宮等為師疑、傅丞、阿輔、保拂，是為四師；〔馬宮為師疑，宗伯鳳為傅丞，袁聖為阿輔，王嘉為保拂也。師古曰：拂，讀曰弼?！?/em>故尚書令唐林等為胥附、奔走、先後、禦侮，是為四友。〔唐林為胥附，李充為奔走，趙襄為先後，廉丹為禦侮。走，讀曰奏。先，悉薦翻。後，胡茂翻。〕又置師友、侍中、諫議、六經(jīng)祭酒各一人，凡九祭酒，秩皆上卿。〔師友、侍中、諫議三祭酒，并六經(jīng)六祭酒，為九祭酒?！?/em>
遣使者奉璽書、印綬、安車、駟馬迎龔勝，即拜為師友祭酒。〔師古曰：就家迎之，因拜官。璽，斯氏翻。〕使者與郡太守、縣長吏、三老、官屬、行義、諸生千人以上入勝里致詔。〔龔勝，楚人，史逸其所居縣。百官表：縣令、丞、尉為長吏。師古曰：行義，謂鄉(xiāng)邑有行義之人。諸生，學(xué)徒也。行，下孟翻?！?/em>使者欲令勝起迎，久立門外。勝稱病篤，為牀室中戶西、南牖下，〔師古曰：牖，窗也。於戶之西，室之南牖下也?！?/em>東道加朝服拖紳。〔師古曰：拖，引也。臥著朝衣，故云加。引大帶於體也。論語稱孔子疾，君視之，東首加朝服拖紳，故放之也。首，守又翻。拖，音吐賀翻?！?/em>使者付璽書，奉印綬，內(nèi)安車、駟馬，進(jìn)謂勝曰：「聖朝未嘗忘君，制作未定，待君為政；思聞所欲施行，以安海內(nèi)?！箘賹υ唬骸杆赜蓿右阅昀媳徊?，命在朝夕，隨使君上道，〔師古曰：示若尊敬使者，故謂之使君。被，皮義翻。〕必死道路，無益萬分！」使者要說，〔師古曰：要，音一遙翻。說，音式芮翻。〕至以印綬就加勝身；勝輒推不受。〔推，吐雷翻?！?/em>使者上言：「方盛夏暑熱，勝病少氣，〔少，詩沼翻。〕可須秋涼乃發(fā)。」〔師古曰：須，待也?！?/em>有詔許之。使者五日壹與太守俱問起居，為勝兩子及門人高暉等言：〔為，于偽翻。〕「朝廷虛心待君以茅土之封，雖疾病，宜移動至傳舍，〔傳，知戀翻?！?/em>示有行意；必為子孫遺大業(yè)?！?em>〔大業(yè)，謂封邑也?！?/em>暉等白使者語，勝自知不見聽，即謂暉等：「吾受漢家厚恩，無以報；今年老矣，旦暮入地，誼豈以一身事二姓，下見故主哉！」勝因敕以棺斂喪事：〔敕，誡也。師古曰：棺，音工喚翻。斂，音力贍翻。〕「衣周於身，棺周於衣。勿隨俗動吾冢、種柏、作祠堂！」〔師古曰：若葬多設(shè)器備，則恐被掘，故云動吾冢也。亦不得種柏及作祠堂，皆不隨俗。貢父曰：勝意謂一葬之後，更不隨俗動冢土，種柏、作祠堂?！?/em>語畢，遂不復(fù)開口飲食。〔復(fù)，扶又翻。〕積十四日死。死時，七十九矣。
是時清名之士，又有瑯邪紀(jì)逡、齊薛方、太原郇越、郇相、〔師古曰：逡，音千旬翻。郇，音荀，又音胡頑翻。今郇、荀二姓並有之，俱稱周武王之後也?！?/em>沛唐林、唐尊，皆以明經(jīng)飭行顯名於世。〔師古曰：飭，謹(jǐn)也。行，下孟翻?！?/em>紀(jì)逡、兩唐皆仕莽，封侯，貴重，歷公卿位。唐林?jǐn)?shù)上疏諫正，有忠直節(jié)。唐尊衣敝、履空，〔師古曰：衣，音於既翻。著敝衣，躡空履也?？眨┮??！?/em>被虛偽名。〔師古曰：被，音皮義翻?！?/em>郇相為莽太子四友，病死，莽太子遣使裞以衣衾，〔師古曰：贈喪衣服曰裞；音式芮翻；其字從衣?！?/em>其子攀棺不聽，曰：「死父遺言：『師友之送，勿有所受！』今於皇太子得託友官，故不受也?！咕煼Q之。莽以安車迎薛方，方因使者辭謝曰：「堯、舜在上，下有巢、由。〔巢父、許由也?！?/em>今明主方隆唐、虞之德，小臣欲守箕山之節(jié)?！?em>〔張晏曰：許由隱於箕山，在陽城，有許由祠?！?/em>使者以聞。莽說其言，〔說，讀曰悅?！?/em>不強(qiáng)致。〔強(qiáng)，其兩翻?！?/em>
初，隃麋郭欽為南郡太守，〔師古曰：隃麋，扶風(fēng)之縣也。隃，音踰?！?/em>杜陵蔣詡為兗州刺史，〔姓譜：周公之子封於蔣，後以為氏。〕亦以廉直為名。莽居攝，欽、詡皆以病免官，歸鄉(xiāng)里，臥不出戶，卒於家。哀、平之際，沛國陳咸以律令為尚書。〔中興之後，沛方為國。此由范史以後來所見書之也。陳咸，後漢陳寵之曾祖也?！?/em>莽輔政，多改漢制，咸心非之；及何武、鮑宣死，〔事見上卷平帝元始三年?！?/em>咸歎曰：「易稱『見幾而作，不俟終日?！?em>〔易下繫之辭也。幾，居希翻。〕吾可以逝矣！」即乞骸骨去職。及莽篡位，召咸為掌寇大夫；〔掌寇大夫，當(dāng)屬作士?！?/em>咸謝病不肯應(yīng)。時三子參、欽、豐皆在位，咸悉令解官歸鄉(xiāng)里，閉門不出入，猶用漢家祖臘。人問其故，咸曰：「我先人豈知王氏臘乎！」悉收斂其家律令、書文，壁藏之。〔按三十二卷成帝綏和元年，陳咸以淳于長事，廢歸故郡，以憂死。咸，沛郡相人也。此書沛國陳咸，本之後漢書陳寵傳。光武始改沛郡為沛國，二陳咸雖同居沛，各是一人。〕又，齊栗融、北海禽慶、蘇章、〔禽，姓也。墨子弟子有禽滑釐，又有碎首禽息。〕山陽曹竟，皆儒生，去官，不仕於莽。
班固贊曰：春秋列國卿大夫及至漢興將相名臣，耽【章：十二行本「耽」上有「懷祿」二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退齋校同?！?/em>寵以失其世者多矣，〔師古曰：言不能去?！?/em>是故清節(jié)之士，於是為貴；然大率多能自治而不能治人。〔治，直之翻?！?/em>王、貢之材，優(yōu)於龔、鮑。守死善道，勝實蹈焉。〔師古曰：論語孔子曰：守死善道。今龔勝不受莽官，蹈斯跡也?！?/em>貞而不諒，薛方近之。〔師古曰：論語孔子曰：君子貞而不諒。謂君子之人，正其道耳，言不必信也。薛方引避亂朝，詭引巢、許為諭，近此義。近，其靳翻?！?/em>郭欽、蔣詡，好遯不汙，絕紀(jì)、唐矣。〔師古曰：欽、詡不仕於莽，遯逃濁亂，不汙其節(jié)；殊於紀(jì)逡及兩唐。好，呼到翻。通鑑書龔勝之死，遂及一時人士，又書班固之論，其為監(jiān)也，不亦昭乎！〕
是歲，瀕河郡蝗生。
?、藓記Q魏郡，泛清河以東數(shù)郡。先是，莽恐河決為元城冢墓害；〔莽曾祖賀以下冢墓在魏郡元城。先，悉薦翻?！?/em>及決東去，元城不憂水，故遂不堤塞。〔塞，悉則翻?！?/em>
四年（壬申、一二）
?、俅?，二月，赦天下。
?、趨掚y將軍陳欽、震狄將軍王巡上言：「捕得虜生口驗問，言虜犯邊者皆孝單于咸子角所為?！姑藭T夷，斬咸子登於長安市。
?、鄞笏抉R甄邯死。〔甄，之人翻。邯，戶甘翻?！?/em>
?、苊е撩魈?，下書：「以洛陽為東都，常安為西都。邦畿連體，各有采、任。〔男食邑於畿內(nèi)曰采；女食邑於畿內(nèi)曰任。師古曰：采，采服也。任，男服也?！?/em>州從禹貢為九；爵從周氏為五。〔禹貢冀、兗、青、徐、揚(yáng)、豫、荊、雍、梁，凡九州。周爵公、侯、伯、子、男，凡五等?！?/em>諸侯之員千有八百，〔八州，州二百一十國，并畿內(nèi)凡千七百七十三國。言千八百國，舉成數(shù)也。〕附城之?dāng)?shù)亦如之，以俟有功。諸公一同，〔地方百里曰同?！?/em>有眾萬戶，其餘以是為差。今已受封者，公侯以下凡七百九十六人，附城千五百五【章：十二行本「五」作「一」；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em>十一人；以圖簿未定，未授國邑，且令受奉都內(nèi)，〔奉，讀曰俸。都內(nèi)，積錢之府，屬大司農(nóng)?！?/em>月錢數(shù)千?！怪T侯皆困乏，至有傭作者。
?、菝栽陻_，不能無為，〔躁，則到翻。〕每有所興造，動欲慕古，不度時宜，〔度，徒洛翻?！?/em>制度又不定；吏緣為姦，天下謷謷，陷刑者眾。〔師古曰：謷謷，眾口愁聲，音敖。〕莽知民愁怨，乃下詔：「諸食王田，皆得賣之，勿拘以法。犯私買賣庶人者，且一切勿治?！?em>〔治，直之翻?！?/em>然他政誖亂，刑罰深刻，賦斂重數(shù)，猶如故焉。〔誖，蒲內(nèi)翻。數(shù)，所角翻?！?/em>
?、蕹?，五威將帥出西南夷，改句町王為侯，王邯怨怒不附。〔師古曰：邯，句町王之名也，音下甘翻。〕莽諷牂柯大尹周歆詐殺邯。〔牂柯，音臧哥?？籍愒唬何髂弦膫髯鳌钢軞J」。莽傳作「周歆」，今從之?！?/em>邯弟承起兵殺歆，州郡擊之，不能服。莽又發(fā)高句驪兵擊匈奴；高句驪不欲行，郡強(qiáng)迫，皆亡出塞，因犯法為寇。〔強(qiáng)，其兩翻?！?/em>遼西大尹田譚追擊之，為所殺。州郡歸咎於高句驪侯騶，嚴(yán)尤奏言：「貉人犯法，不從騶起；〔貉，與貊同，莫百翻。後漢書，句驪，一名貊耳。〕正有他心，宜令州郡且尉安之。〔師古曰：假令騶有惡心，亦當(dāng)且慰安?！?/em>今猥被以大罪，〔師古曰：猥，多也，厚也。被，加也，音皮義翻。余謂猥，積也，曲也。〕恐其遂畔，夫餘之屬必有和者。〔和，胡臥翻?！?/em>匈奴未克，夫餘、濊貉復(fù)起，此大憂也?！?em>〔後漢書：濊與句驪同種，言語法俗大抵相類，各有部界。復(fù)，扶又翻?！?/em>莽不尉安，濊貉遂反；詔尤擊之。尤誘高句驪侯騶至而斬焉，傳首長安。〔騶，側(cè)尤翻?！?/em>莽大說，更【章：十二行本「更」上有「下書」二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退齋校同?！?/em>名高句驪為下句驪。〔說，讀曰悅。更，工衡翻；下同。〕於是貉人愈犯邊，東北與西南夷皆亂。〔東，濊貊；北，匈奴也?！?/em>莽志方盛，以為四夷不足吞滅，專念稽古之事，復(fù)下書：「以此年二月東巡狩，具禮儀調(diào)度。」〔復(fù)，扶又翻。調(diào)，徒弔翻?！?/em>既而以文母太后體不安，且止待後。
?、叱?，莽為安漢公時，欲諂太皇太后以斬郅支功，奏尊元帝廟為高宗；〔事見上卷元始四年?！?/em>太后晏駕後，當(dāng)以禮配食云。及莽改號太后為新室文母，絕之於漢，不令得體元帝，墮壞孝元廟。〔師古曰：夫婦一體也。墮，毀也，音火規(guī)翻。壞，音怪?！?/em>更為文母太后起廟；獨(dú)置孝元廟故殿以為文母篹食堂，〔置，捨也，留也。孟康曰：篹，音撰。晉灼曰：篹，具也?！?/em>既成，名曰長壽宮；以太后在，故未謂之廟，莽置酒長壽宮，請?zhí)?。既至，見孝元廟廢徹塗地，太后驚泣曰：「此漢家宗廟，皆有神靈，與何治而壞之！〔師古曰：與，讀曰預(yù)。言此何罪於汝，無所干預(yù)，何為毀壞之！壞，音怪?！?/em>且使鬼神無知，又何用廟為！如令有知，我乃人之妃妾，豈宜辱帝之堂以陳饋食哉！」〔釋名：吳人謂祭為饋。〕私謂左右曰：「此人慢神多矣，能久得祐乎！」〔祐，福也。神，助也。〕飲酒不樂而罷。〔樂，音洛?！?/em>自莽篡位後，知太后怨恨，求所以媚太后者無不為，然愈不說。〔說，讀曰悅。〕莽更漢家黑貂著黃貂；〔孟康曰：侍中所著貂也，莽改漢制服黃。更，音工衡翻。著，音陟略翻?！?/em>又改漢正朔、伏臘曰。太后令其官屬黑貂；至漢家正、臘日，獨(dú)與其左右相對飲食。
五年（癸酉、一三）
①春，二月，文母皇太后崩，年八十四；葬渭陵，與元帝合，而溝絕之。〔如淳曰：葬於司馬門內(nèi)，作溝絕之。〕新室世世獻(xiàn)祭其廟；元帝配食，坐於牀下。莽為太后服喪三年。〔為，于偽翻?！?/em>
②烏孫大、小昆彌遣使貢獻(xiàn)。莽以烏孫國人多親附小昆彌，見匈奴諸邊並侵，意欲得烏孫心，柔遣使者引小昆彌使坐大昆彌使上。〔使，疏吏翻；下同?！?/em>師友祭酒滿昌劾奏使者曰：「夷狄以中國有禮誼，故詘而服從。〔劾，戶僙翻。詘，與屈同?！?/em>大昆彌，君也。今序臣使於君使之上，非所以有夷狄也。奉使大不敬！」莽怒，免昌官。〔師友祭酒，龔勝不肯就而滿昌為之。鳳皇翻于千仞，烏鳶彈射不去，非虛言也?！?/em>
?、畚饔蛑T國以莽積失恩信，焉耆先叛，〔焉耆國，治員渠城，去長安七千三百里?！?/em>殺都護(hù)但欽；西域遂瓦解。
?、苁辉?，彗星出；二十餘日，不見。〔彗，祥歲翻，旋芮翻，又徐醉翻。見，賢遍翻?！?/em>
?、菔菤q，以【章：十二行本「以」下有「犯」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em>挾銅炭者多，除其法。
?、扌倥珵踔榱魡斡谒?，用事大臣右骨都侯須卜當(dāng)，〔史記正義：匈奴須卜氏，掌獄訟?！?/em>即王昭君女伊墨居次云之伲也。云常欲與中國和親，又素與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