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紀十八 起上章涒灘，盡玄黓閹茂，凡三年。
中宗孝宣皇帝中
神爵元年（庚申、前六一年）〔以神爵降集紀元?！?/em>
?、俅?，正月，上始行幸甘泉，郊泰畤；三月，行幸河東，祠后土。上頗修武帝故事，謹齋祀之禮，以方士言增置神祠；〔時以方士言，為隨侯劍、寶玉、寶璧、周康寶鼎立四祠于未央宮中。又祠大室山于即墨，三戶山于下密；祠天封苑火井于鴻門；又立歲星、辰星、太白、熒惑、南斗祠于長安城旁；又祠參山八神于曲城，蓬山石社、石鼓于臨朐，之罘山于腄，成山于不夜，萊山于黃；成山祠日，萊山祠月，又祠四時于瑯邪，蚩尤于壽良。京師近縣，祠鄠則有勞谷、五床山、日、月、五帝、仙人、玉女祠；云陽有徑路神祠；又立五龍山仙人祠及黃帝、天神帝、原水凡四祠于膚施。〕聞益州有金馬、碧雞之神，可醮祭而致，〔后漢志：越巂郡青蛉縣禺同山，俗謂有金馬、碧雞。如淳曰：金形似馬，碧形似雞。水經注曰：禺同山神有金馬、碧雞，光景儵忽。醮，即召翻?！?/em>于是遣諫大夫蜀郡王褒使持節(jié)而求之。〔使，疏吏翻?！?/em>
初，上聞褒有俊才，召見，〔見，賢遍翻?！?/em>使為圣主得賢臣頌。其辭曰："夫賢者，國家之器用也。所任賢，則趨舍省而功施普；〔師古曰：趨，讀曰趣。普，博也。趨，七喻翻。舍，讀曰舍。施，式智翻?！?/em>器用利，則用力少而就效眾。故工人之用鈍器也，勞筋苦骨，終日矻矻；〔應劭曰：矻矻，勞極貌；如淳曰：健作貌。師古曰：如說是也。矻，口骨翻?！?/em>及至巧冶鑄干將，〔干將，吳寶劍名，闔廬所鑄?！?/em>使離婁督繩，公輸削墨，〔張晏曰：離婁，黃帝時明目者也。應劭曰：公輸，魯般，性巧者也。師古曰：督，察視也?！?/em>雖崇臺五層、延袤百丈而不溷者，工用相得也。〔師古曰：溷，亂也，音胡頓翻?！?/em>庸人之御駑馬，亦傷吻、敝策而不進于行；〔師古曰：吻，口角也。策，所以擊馬?！?/em>及至駕嚙膝、驂乘旦，〔孟康曰：良馬低頭，口至膝，故曰嚙膝。張晏曰：駕則旦至，故曰乘旦。乘，食證翻。〕王良執(zhí)靶，〔張晏曰：王良，郵無恤，字伯樂。晉灼曰：靶，音霸；謂轡也。師古曰：參驗左氏傳及國語、孟子，郵無恤、郵良、劉無止、王良，總一人也。楚辭云：驥躊躇于敝輦，遇孫陽而得代。王逸云：孫陽，伯樂姓名也。列子云：伯樂，秦穆公時人?？计淠甏?，不相當。張說云良字伯樂，斯失之矣?！?/em>韓哀附輿，〔應劭曰：世本：韓哀作御。師古曰：宋衷云：韓哀，韓哀侯也。時已有御，此復言作者，加其精巧也。然則善御者耳，非始作也?！?/em>周流八極，萬里一息，何其遼哉？人馬相得也。故服絺綌之涼者，不苦盛暑之郁煥；襲貂狐之暖者，不憂至寒之凄愴。〔師古曰：郁，熱氣也。燠，溫也。凄愴，寒冷也。燠，于六翻。暖，乃短翻?！?/em>何則？有其具者易其備。賢人、君子，亦圣王之所以易海內也。〔易，以豉翻?！?/em>昔周公躬吐捉之勞，故有圉空之??；〔師古曰：一飯三吐食，一沐三捉發(fā)，以賓賢士，故能成太平之化，而刑措不用，故囹圄空虛也。圉，音圄，同?！?/em>齊桓設庭燎之禮，故有匡合之功。〔應劭曰：有以九九求見桓公，桓公不內。其人曰："九九小術，而君不內之，況大于九九者乎！"于是桓公設庭燎之禮而見之。居無幾，隰朋自遠而至，齊遂以霸。師古曰：九九，計數之書，若今算經也?？铮^一匡天下。合，謂九合諸侯。〕由此觀之，君人者勤于求賢而逸于得人。人臣亦然。昔賢者之未遭遇也，圖事揆策，則君不用其謀，陳見悃誠，〔王逸曰：悃愊，志純一也，亦猶實也?！?/em>則上不然其信；進仕不得施效，斥逐又非其愆。是故伊尹勤于鼎俎，太公困于鼓刀，〔師古曰：勤于鼎俎，謂負鼎俎以干湯也。鼓刀者，謂太公屠牛于朝歌也。〕百里自鬻，甯子飯牛，〔師古曰：鬻，賣也。呂氏春秋曰：百里奚之未遇時也，虞亡而虜縛，鬻以五羊之皮，公孫枝得而悅之，獻諸穆公。應劭曰：齊桓公夜出迎客，甯戚疾擊其牛角，高歌曰："南山矸，白石爛，生不逢堯與舜禪！短布單衣適至骭，從昏飯牛薄夜半，長夜曼曼何時旦！"桓公遂召與語，悅之，以為大夫。飯，扶晚翻。〕離此患也。〔師古曰：離，遭也?！?/em>及其遇明君、遭圣主也，運籌合上意，諫諍即見聽，進退得關其忠，任職得行其術，剖符錫壤而光祖考。故世必有圣知之君〔知，讀曰智。〕而后有賢明之臣。故虎嘯而風冽，〔師古曰：冽冽，風貌也；音列。〕龍興而致云，蟋蟀竢秋唫，蜉蝤出以陰。〔孟康曰：蜉蝤，渠略也。師古曰：蟋蟀，今之促織也。蜉蝤，甲蟲也，好叢眾而生也，朝生而夕死。舍人曰：南陽以東曰蜉蝤，梁、宋之間曰渠略。郭璞曰：似蛣蜣，身狹而長，有角，黃黑色，聚生糞土中，朝生暮死，豬好噉之。陸璣疏云：蜉蝣有角，大如指，長三四寸，甲下有翅，能飛，夏月陰雨時地中出。竢，即俟字。蝤，音由?！?/em>易曰：『飛龍在天，利見大人?！?em>〔師古曰：干卦九五爻辭也。言王者居正陽之位，賢才見之，則利用也。〕詩曰：『思皇多士，生此王國。』〔師古曰：大雅文王之詩也。思，語辭也。皇，美也。言美哉眾多賢士，生此周王之國也。〕故世平主圣，俊艾將自至；〔師古曰：艾，讀曰乂?！?/em>明明在朝，穆穆布列，聚精會神，相得益章，〔師古曰：章，明也。〕雖伯牙操遞鐘，〔晉灼曰：遞，音遞送之遞。二十四鐘各有節(jié)奏，擊之不常，故曰遞。臣瓚曰：楚辭云："奏伯牙之號鐘。"號鐘，琴名也。馬融笛賦曰：號鐘，高調。伯牙以善鼓琴，不聞其能擊鐘也。師古曰：琴名，是也。字既作遞，則與楚辭不同，不得即讀為號，當依晉音耳。〕逢門子彎烏號，〔師古曰：逢門，善射者，即逢蒙也。應劭曰：楚有柘桑，烏棲其上，枝下著地，不得飛，欲墮，號呼，故曰烏號。張揖曰：黃帝乘龍上天，小臣不得上，挽持龍髥；髥拔，墮黃帝弓；臣下抱弓而號，故名弓烏號。師古曰：應、張二說皆有據。逢，皮江翻?！?/em>猶未足以喻其意也。故圣主必待賢臣而弘功業(yè)，俊士亦俟明主以顯其德。上下俱欲，驩然交欣，千載壹合，論說無疑，翼乎如鴻毛遇順風，沛乎如巨魚縱大壑；其得意若此，則胡禁不止，曷令不行，〔師古曰：胡、曷，皆何也?！?/em>化溢四表，橫被無窮。〔被，皮義翻。〕是以圣主不偏窺望而視已明，不殫傾耳而聽已聰，〔師古曰：殫，盡也?！?/em>太平之責塞，〔師古曰：塞，滿也。塞，悉則翻?！?/em>優(yōu)游之望得，休征自至，壽考無疆，何必偃仰屈伸若彭祖，呴噓呼吸如僑、松，〔如淳曰：五帝紀：彭祖，堯、舜時人。列仙傳：彭祖，殷大夫也；歷夏至商末，號年七百。師古曰：呴、噓，皆開口出氣也。僑，王僑；松，赤松子；皆仙人也。呴，吁于翻。噓，音虛?！?/em>眇然絕俗離世哉！"〔師古曰：眇然，高遠之意。離，力智翻?！?/em>是時上頗好神仙，故褒對及之。〔好，呼到翻；下同。〕
京兆尹張敞亦上疏諫曰："愿明主時忘車馬之好，斥遠方士之虛語，游心帝王之術，太平庶幾可興也。"〔遠，于愿翻。幾，居希翻。〕上由是悉罷尚方待詔。〔此尚方，非作器物之尚方。尚，主也，主方藥也。司馬相如大人賦：詔岐伯使尚方，是也?！?/em>初，趙廣漢死后，為京兆尹者皆不稱職，〔稱，尺證翻?！?/em>唯敞能繼其跡；其方略、耳目不及廣漢，然頗以經術儒雅文之。
②上頗修飾，宮室、車服盛于昭帝時；外戚許、史、王氏貴寵。諫大夫王吉上疏曰："陛下躬圣質，總萬方，惟思世務，將興太平，詔書每下，民欣然若更生。臣伏而思之，可謂至恩，未可謂本務也。〔師古曰：言天子如此，雖于百姓為至恩，然未盡政務之本也?！?/em>欲治之主不世出，〔師古曰：言有時遇之不常值。治，直吏翻。〕公卿幸得遭遇其時，言聽諫從，然未有建萬世之長策，舉明主于三代之隆也。其務在于期會、簿書、斷獄、聽訟而已，〔斷，丁亂翻?！?/em>此非太平之基也。臣聞民者，弱而不可勝，愚而不可欺也。圣主獨行于深宮，得則天下稱誦之，失則天下咸言之，故宜謹選左右，審擇所使。左右所以正身，所使所以宣德，此其本也。孔子曰：『安上治民，莫善于禮，』非空言也。〔師古曰：孝經載孔子之言。治，直之翻。〕王者未制禮之時，引先王禮宜于今者而用之。臣愿陛下承天心，發(fā)大業(yè)，與公卿大臣延及儒生，述舊禮，明王制，敺一世之民躋之仁壽之域，〔師古曰：以仁撫下，則群生安逸而壽考。余謂此以仁、壽二字并言，仁者不鄙詐，壽者不夭折也。敺，與驅同?！?/em>則俗何以不若成、康，壽何以不若高宗！〔師古曰：高宗，殷王武丁也，享國百年?！?/em>竊見當世趨務不合于道者，謹條奏，〔師古曰：趨，讀曰趣。趣，向也?！?/em>唯陛下財擇焉。"吉意以為："世俗聘妻、送女無節(jié)，則貧人不及，故不舉子。又，漢家列侯尚公主，諸侯則國人承翁主，〔晉灼曰：娶天子女，則曰尚公主。國人娶諸侯女，則曰承翁主。尚、承，皆卑下之名也?！?/em>使男事女，夫屈于婦，逆陰陽之位，故多女亂。古者衣服、車馬，貴賤有章；今上下僭差，人人自制，〔師古曰：言無節(jié)度?！?/em>是以貪財誅利，不畏死亡。〔誅，責也，求也?！?/em>周之所以能致治刑措而不用者，以其禁邪于冥冥，絕惡于未萌也。"〔師古曰：冥冥，言未有端緒也。治，直吏翻?！?/em>又言："舜、湯不用三公、九卿之世而舉皋陶、伊尹，〔李奇曰：不繼世而爵也。言皋陶、伊尹非三公、九卿之世。陶，音遙?！?/em>不仁者遠。〔師古曰：任用賢人，放黜讒佞?！?/em>今使俗吏得任子弟，〔張晏曰：子弟以父兄任為郎。〕率多驕驁，不通古今，無益于民，宜明選求賢，除任子之令；外家及故人，可厚以財，不宜居位。去角抵，減樂府，省尚方，明示天下以儉。古者工不造雕瑑，〔師古曰：瑑者，刻鏤為文?，儯糇??！?/em>商不通侈靡，非工、商之獨賢，政教使之然也。"上以其言為迂闊，〔師古曰：迂，遠也，音于?！?/em>不甚寵異也。吉遂謝病歸。
③義渠安國至羌中，召先零諸豪三十余人，以尤桀黠者皆斬之；〔師古曰：桀，堅也，言不順從也。黠，惡也，為惡堅也。零，音憐。黠，戶八翻?！?/em>縱兵擊其種人，〔種，章勇翻；下同?！?/em>斬首千余級。于是諸降羌及歸義羌侯楊玉等怨怒，無所信鄉(xiāng)，〔師古曰：恐中國泛怒，不信其心而納向之。仲馮曰：恐怒，且恐且怒也。羌未有變，而漢吏無故誅殺其人，故楊玉等謂漢無所信鄉(xiāng)，于是與他族皆叛也。余謂恐怒，仲馮說是。無所信向，不信漢、不向漢也。作"怨怒"者，通鑒略改班書之文，成一家言。降，戶江翻?！?/em>遂劫略小種，背畔犯塞，攻城邑，殺長吏。〔背，蒲妹翻?！?/em>安國以騎都尉將騎二【章：乙十一行本"二"作"三"；孔本同：張校同。】千屯備羌；至浩斖，〔浩斖縣，屬金城郡；有浩斖水，出西塞外，東至允吾，入湟水。孟康曰：浩斖，音合門。師古曰：浩，音誥。浩，水名也。斖者，水流峽山，岸深若門也。詩大雅曰：鳧鹥在門，亦其義也。今俗呼此水為閣門河，蓋疾言之，浩為閣耳。杜佑曰：浩斖縣即今金城郡廣武縣地。又曰：廣武縣西南有漢浩斖縣故城?！?/em>為虜所擊，失亡車重、兵器甚眾。〔師古曰：重，音直用翻?！?/em>安國引還，至令居，以聞。〔令，音零?！?/em>
時趙充國年七十余，上老之，使丙吉問誰可將者。〔將，即亮翻；下同。〕充國對曰："無逾于老臣者矣！"上遣問焉，曰："將軍度羌虜何如？〔師古曰：度，計也，音大各翻；下同?！?/em>當用幾人？"充國曰："百聞不如一見。兵難遙度，臣愿馳至金城，〔昭帝元始六年，置金城郡；唐蘭、鄯、廓州地?！?/em>圖上方略。〔師古曰：圖其地形，并為攻討方略，俱奏上也。上，時掌翻；下兵上同?！?/em>羌戎小夷，逆天背畔，滅亡不久，〔背，蒲妹翻。〕愿陛下以屬老臣，〔師古曰：屬，委也。屬，音之欲翻?！?/em>勿以為憂！"上笑曰："諾。"乃大發(fā)兵詣金城。夏，四月，遣充國將之，以擊西羌。〔將，即亮翻?！?/em>
?、芰?，有星孛于東方。〔孛，蒲內翻?！?/em>
?、葳w充國至金城，須兵滿萬騎，欲渡河，恐為虜所遮，即夜遣三校銜枚先渡，〔師古曰：銜枚者，欲其無聲，使虜不覺。校，戶教翻；下同?！?/em>渡，輒營陳；〔立營陳，則虜不得而犯，諸軍可以相繼而渡河。陳，讀曰陣?！?/em>會明畢，遂以次盡渡。虜數十百騎來，出入軍傍，充國曰："吾士馬新倦，不可馳逐，此皆驍騎難制，又恐其為誘兵也。〔驍，堅堯翻。誘，音酉?！?/em>擊虜以殄滅為期，小利不足貪！"令軍勿擊。遣騎候四望陿中無虜，〔文穎曰：金城有三陿，在南六百里。師古曰：山峭而夾水曰陿，四望者，陿名也。陿，音狹。〕夜，引兵上至落都，〔服虔曰。落都，山名也。據水經注，破羌縣之西有樂都城。后漢志，浩斖縣有雒都谷。劉昫曰：唐鄯州，治故樂都城?！?/em>召諸校司馬謂曰："吾知羌虜不能為兵矣！使虜發(fā)數千人守杜四望陿中，〔師古曰：杜，塞也?！?/em>兵豈得入哉！"
充國常以遠斥候為務，行必為戰(zhàn)備，止必堅營壁，尤能持重，愛士卒，先計而后戰(zhàn)，遂西至西部都尉府，〔孟康曰：在金城?！?/em>日饗軍士，〔師古曰：饗，飲?！?/em>士皆欲為用。虜數挑戰(zhàn)，〔數，所角翻。挑，徒了翻。〕充國堅守。捕得生口，言羌豪相數責曰："語汝無反，〔數，所具翻。語，牛倨翻。〕今天子遣趙將軍來，年八九十矣，善為兵；今請欲壹斗而死，可得邪！"〔言充國持重不戰(zhàn)，羌欲一斗而死，不可得也?！?/em>初，罕、開豪靡當兒使弟雕庫來告都尉曰："先零欲反。"后數日，果反。雕庫種人頗在先零中，都尉即留雕庫為質。〔金城西部都尉也。種，章勇翻。質，音致?！?/em>充國以為無罪，乃遣歸告種豪："大兵誅有罪者，明白自別，毋取并滅。〔師古曰：言勿相和同，并取滅亡。別，彼列翻?！?/em>天子告諸羌人：犯法者能相捕斬，除罪，仍以功大小賜錢有差；〔時募能斬大豪有罪者一人，賜錢四十萬；中豪十五萬；下豪二萬；女子及老、弱千錢?！?/em>又以其所捕妻子、財物盡與之。"充國計欲以威信招降罕、開及劫略者，解散虜謀，徼其疲劇，乃擊之。〔師古曰：徼，要也，音工堯翻。〕
時上已發(fā)內郡兵屯邊者合六萬人矣。酒泉太守辛武賢〔姓譜：夏啟封支子于莘；莘、辛相近，遂為辛氏。漢初申蒲為趙、魏名將，及徙家隴西，遂為隴西人。余按此敘辛武賢之世，然既以莘為辛，而又以申牽合之，以其聲相近也。然周自有太史辛甲?！?/em>奏言："郡兵皆屯備南山，北邊空虛，勢不可久。若至秋冬乃進兵，此虜在境外之冊。今虜朝夕為寇，土地寒苦，漢馬不耐冬，不如以七月上旬赍三十日糧，分兵出張掖、酒泉，合擊罕、開在鮮水上者。〔劉昫曰：漢金城郡之金城縣，罕羌所處也；后漢置西海郡；晉乞伏干歸都于此；唐為蘭州五泉縣。余據漢書，羌豪獻鮮水海地于王莽，置西海郡，即此。山海經云：北鮮之山，鮮水出焉，北流注于徐吾。非此鮮水也?！?/em>雖不能盡誅，但奪其畜產，虜其妻子，復引兵還，冬復擊之，〔復，扶又翻?！?/em>大兵仍出，虜必震壞。"〔師古曰：仍，頻也?！?/em>天子下其書充國，〔下，遐稼翻；下同?！?/em>令議之。充國以為："一馬自負三十日食，為米二斛四斗，麥八斛，又有衣裝、兵器，難以追逐。虜必商軍進退，〔師古曰：商，計度也?！?/em>稍引去，逐水草，入山林。隨而深入，虜即據前險，守后厄，以絕糧道，必有傷危之憂，為夷狄笑，千載不可復。〔復，報也。載，子亥翻?！?/em>而武賢以為可奪其畜產，虜其妻子，此殆空言，非至計也。〔師古曰：殆，僅也。韻略云：近也?！?/em>先零首為畔逆，他種劫略，〔師古曰：言被劫略而反畔，非其本心?！?/em>故臣愚冊，〔冊，謀也，籌也。〕欲捐罕、開暗昧之過，隱而勿章，先行先零之誅以震動之，宜悔過反善，因赦其罪，選擇良吏知其俗者，拊循和輯。〔師古曰：拊，古撫字。輯，與集同?！?/em>此全師保勝安邊之冊。"
天子下其書，公卿議者咸以為"先零兵盛而負罕、開之助，〔師古曰：負，恃也?！?/em>不先破罕、開，則先零未可圖也。"上乃拜侍中許延壽為強弩將軍，即拜酒泉太守武賢為破羌將軍，〔師古曰：即，就也。就其郡而拜之。〕賜璽書嘉納其冊。以書敕讓充國曰："今轉輸并起，百姓煩擾，將軍將萬余之眾，不早及秋共水草之利，爭其畜食，〔師古曰：此畜，謂畜產牛羊之屬；食，謂谷麥之屬也?；蛟唬盒笫常笾?，即謂草也。〕欲至冬，虜皆當畜食，〔師古曰：此畜讀曰蓄。蓄，聚積也。〕多臧匿山中，依險阻，〔臧，古藏字?！?/em>將軍士寒，手足皸瘃，〔師古曰：皸，坼裂也。瘃，寒創(chuàng)也。皸，音軍。瘃，竹足翻?！?/em>寧有利哉！將軍不念中國之費，欲以歲數而勝敵，〔師古曰：久歷年歲，乃勝小敵也。數，音所具翻。〕將軍誰不樂此者！〔師曰古：言為將軍者皆樂此。樂，音洛?！?/em>今詔破羌將軍武賢等將兵，以七月擊罕羌；將軍其引兵并進，勿復有疑！"〔復，扶又翻。〕
充國上書曰："陛下前幸賜書，欲使人諭罕，以大軍當至，漢不誅罕，以解其謀。臣故遣開豪雕庫宣天子至德；罕、開之屬皆聞知明詔。今先零羌楊玉阻石山木，候便為寇，〔師古曰：謂阻依山之木石以自保固?！?/em>罕羌未有所犯，乃置先零，先擊罕，釋有罪，誅無辜，〔師古曰：釋，置也，放也。〕起壹難，就兩害，誠非陛下本計也！臣聞兵法：『攻不足者守有余?！挥衷唬骸荷茟?zhàn)者致人，不致于人?！?em>〔師古曰：致人者，引致而取之。致于人，為人所引也。〕今罕羌欲為敦煌、酒泉寇，〔敦，徒門翻?！?/em>宜飭兵馬，練戰(zhàn)士，以須其至。〔師古曰：須，待也。〕坐得致敵之術，以逸擊勞，取勝之道也。今恐二郡兵少，不足以守，而發(fā)之行攻，釋致虜之術而從為虜所致之道，〔師古曰：釋，廢也。〕臣愚以為不便。先零羌虜欲為背畔，故與罕、開解仇結約，然其私心不能無恐漢兵至而罕、開背之也。〔背，蒲妹翻?！?/em>臣愚以為其計常欲先赴罕、開之急以堅其約。先擊罕羌，先零必助之。今虜馬肥、糧食方饒，擊之恐不能傷害，適使先零得施德于罕羌，〔師古曰：施德，自樹恩德也?！?/em>堅其約，合其黨。虜交堅黨，合精兵二萬余人，迫脅諸小種，附著者稍眾，〔著，直略翻?！?/em>莫須之屬不輕得離也。〔服虔曰：莫須，小種羌名也?！?/em>如是，虜兵寖多，誅之用力數倍。臣恐國家憂累，〔累，力瑞翻；下累重同?！?/em>由十年數，不二三歲而已。于臣之計，先誅先零已，則罕、開之屬之不煩兵而服矣。先零已誅而罕、開不服，涉正月擊之，得計之理，又其時也。以今進兵，誠不見其利！"戊申，充國上奏。〔上，時掌翻?！?/em>秋，七月，甲寅，璽書報，從充國計焉。
充國乃引兵至先零在所。虜久屯聚，懈弛，〔師古曰：弛，放也?！?/em>望見大軍，棄車重，欲渡湟水，〔重，直用翻?！?/em>道厄狹；充國徐行驅之?；蛟唬?逐利行遲。"〔師古曰：逐利宜速，今行太遲?！?/em>充國曰："此窮寇，不可迫也。緩之則走不顧，急之則還致死。"〔師古曰：謂更回還盡力而死戰(zhàn)。〕諸校皆曰："善。"虜赴水溺死者數百，降及斬首五百余人。〔降，戶江翻?！?/em>虜馬、牛、羊十萬余頭，車四千余兩。〔兩，音亮?！?/em>兵至{四干}地，令軍毋燔聚落、芻牧田中。〔師古曰：不得燔燒人居，及于田畝之中刈芻放牧也?！?/em>罕羌聞之，喜曰："漢果不擊我矣！"豪靡忘使人來言："愿得還復故地。"〔服虔曰：靡忘，羌帥名也?！?/em>充國以聞，未報。靡忘來自歸，充國賜飲食，遣還諭種人。護軍以下皆爭之曰："此反虜，不可擅遣！"充國曰："諸君但欲便文自營，〔師古曰：茍取文墨之便，以自營衛(wèi)。〕非為公家忠計也！"語未卒，〔為，于偽翻。卒，子恤翻?！?/em>璽書報，令靡忘以贖論。后罕竟不煩兵而下。
上詔破羌、強弩將軍詣屯所，以十二月與充國合，進擊先零。時羌降者萬余人矣，充國度其必壞，〔度，徒洛翻?！?/em>欲罷騎兵；屯田以待其敝。作奏未上，〔上，時掌翻?！?/em>會得進兵璽書，充國子中郎將昂懼，使客諫充國曰："誠令兵出，破軍殺將，以傾國家，〔將，即亮翻?！?/em>將軍守之可也。即利與病，又何足爭！一旦不合上意，遣繡衣來責將軍，〔師古曰：繡衣，謂御史?！?/em>將軍之身不能自保，何國家之安！"充國嘆曰："是何言之不忠也！本用吾言，羌虜得至是邪！〔師古曰：言豫防之，可無今日之寇也。〕往者舉可先行羌者，〔行，下孟翻?！?/em>吾舉辛武賢；丞相御史復白遣義渠安國，竟沮敗羌。〔復，扶又翻。敗，補邁翻?！?/em>金城、湟中谷斛八錢，吾謂耿中丞：〔服虔曰：耿壽昌也，為司農中丞。姓譜：耿，古國名，為晉所滅，子孫以為氏。謂，告語也?！?/em>『糴三百萬斛谷，羌人不敢動矣！』〔師古曰：言豫儲糧食可以制敵?！?/em>耿中丞請糴百萬斛，乃得四十萬斛耳；義渠再使，〔使，疏吏翻?！?/em>且費其半。失此二冊，羌人致敢為逆。失之豪厘，差以千里，是既然矣。今兵久不決，四夷卒有動搖，〔卒，讀曰猝；下可卒同，又卒死同?！?/em>相因而起，雖有知者不能善其后，〔知，讀曰智?！?/em>羌獨足憂邪！〔師古曰：言儻如此，則所憂不獨在羌。〕吾固以死守之，明主可為忠言。"
遂上屯田奏曰："臣所將吏士、馬牛食所用糧谷、茭槁，調度甚廣，難久不解，〔調，徒吊翻。難，乃旦翻?！?/em>傜役不息，恐生他變，為明主憂，誠非素定廟勝之冊。〔師古曰：廟勝，謂謀于廟堂而勝敵也?！?/em>且羌易以計破，難用兵碎也，〔易，以豉翻?！?/em>故臣愚心以為擊之不便！計度臨羌東至浩斖，羌虜故田及公田，民所未墾，可二千頃以上，〔度，徒洛翻?！?/em>其間郵亭多壞敗者。臣前部士入山，伐林木六萬余枚，在水次。臣愿罷騎兵，留步兵萬二百八十一人，分屯要害處，冰解漕下，繕鄉(xiāng)亭，浚溝渠，〔師古曰：漕下，以水運木而下也?？槪a也?？＃钪我?。〕治湟狹以西道橋七十所，令可至鮮水左右。田事出，賦人三【章：甲十五行本"三"作"二"；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em>十畮；〔師古曰：田事出，謂至春，人出營田也。賦，謂班與之也。畮，古畝字?！?/em>至四月草生，發(fā)郡騎及屬國胡騎各千，就草為田者游兵，以充入金城郡，益積畜，省大費。今大司農所轉谷至者，足支萬人一歲食，謹上田處及器用簿。"〔上，時掌翻?！?/em>
上報曰："即如將軍之計，虜當何時伏誅？兵當何時得決？孰計其便，復奏！"〔孰，與熟同。復，扶又翻?！?/em>
充國上狀曰："臣聞帝王之兵，以全取勝，是以貴謀而賤戰(zhàn)?！喊賾?zhàn)而百勝，非善之善者也，故先為不可勝以待敵之可勝。』〔師古曰：此兵法之辭，言先自完堅，令敵不能勝我，乃可以勝敵也。余據此言本之孫子。〕蠻夷習俗雖殊于禮義之國，然其欲避害就利，愛親戚，畏死亡，一也。今虜亡其美地薦草，〔師古曰：薦，稠草?！?/em>愁于寄托，遠遯，骨肉心離，人有畔志。而明主班師罷兵，〔鄧展曰：班，還也?！?/em>萬人留田，順天時，因地利，以待可勝之虜，雖未即伏辜，兵決可期月而望。羌虜瓦解，前后降者萬七百余人，及受言去者凡七十輩，〔如淳曰：羌胡言欲降，受其言遣去者。師古曰：如說非也。謂羌受充國之言，歸相告喻者也。羌虜，即羌賊耳，無預于胡?！?/em>此坐支解羌虜之具也。臣謹條不出兵留田便宜十二事：步兵九校、〔師古曰：一部為一校。校，戶教翻?！?/em>吏士萬人留屯，以為武備，因田致谷，威德并行，一也。又因排折羌虜，令不得歸肥饒之地，貧破其眾，以成羌虜相畔之漸，二也。居民得并田作，〔師古曰：并且，讀如本字，又音步浪翻。仲馮曰：并，亦俱也?！?/em>不失農業(yè)，三也。軍馬一月之食，度支田士一歲，罷騎兵以省大費，四也。〔度，徒洛翻。〕至春，省甲士卒，循河、湟漕谷至臨羌，〔臨羌縣，屬金城郡，其西北即塞外。〕以示羌虜，揚威武，傳世折沖之具，五也。以閑暇時，下先所伐材，繕治郵亭，充入金城，六也。〔閑，與閑同。治，直之翻?！?/em>兵出，乘危徼幸；〔師古曰：言不可必勝。徼，堅堯翻，又一遙翻。〕不出，令反畔之虜竄于風寒之地，離霜露、疾疫、瘃墮之患，〔師古曰：墮，謂困寒瘃而墮指者?！?/em>坐得必勝之道，七也。無經阻、遠追、死傷之害，八也。內不損威武之重，外不令虜得乘間之勢，九也。〔師古曰：間，謂軍之間隙者也。間，古莧翻。〕又亡驚動河南大開〔服虔曰：皆羌種，在河西之河南也。亡，古無字通。〕使生他變之憂，十也。治隍狹中道橋，令可至鮮水以制西域，伸威千里，從枕席上過師，十一也。〔鄭氏曰：橋成，軍行安易，若于枕席上過也?！?/em>大費既省，繇役豫息，以戒不虞，十二也。〔繇，古傜字通?！?/em>留屯田得十二便，出兵失十二利，唯明詔采擇！"
上復賜報曰："兵決可期月而望者，〔復，扶又翻；下同。期，讀曰朞?！?/em>謂今冬邪，謂何時也？將軍獨不計虜聞兵頗罷，且丁壯相聚，攻擾田者及道上屯兵，復殺略人民，將何以止之？將軍孰計復奏！"
充國復奏曰："臣聞兵以計為本，故多算勝少算。〔孫子曰：多算勝，少算不勝?！?/em>先零羌精兵，今余不過七八千人，失地遠客分散，饑凍畔還者不絕。臣愚以為虜破壞可日月冀，遠在來春，故曰兵決可期月而望。竊見北邊自敦煌至遼東萬一千五百余里，乘塞列地有吏卒數千人，虜數以大眾攻之而不能害。〔敦，徒門翻。數，所角翻?！?/em>今騎兵雖罷，虜見屯田之士精兵萬人，從今盡三月，虜馬羸瘦，〔羸，倫為翻?！?/em>必不敢捐其妻子于他種中，〔種，章勇翻?！?/em>遠涉河山而來為寇；亦不敢將其累重，還歸故地。〔師古曰：累重，謂妻子也。累，力瑞翻。重，直用翻?！?/em>是臣之愚計所以度虜且必瓦解其處，〔師古曰：各于其處自瓦解。度，徒洛翻?！?/em>不戰(zhàn)而自破之冊也。〔冊，與策同?！?/em>至于虜小寇盜，時殺人民，其原未可卒禁。〔卒，讀曰猝?！?/em>臣聞戰(zhàn)不必勝，不茍接刃；攻不必取，不茍勞眾。誠令兵出，雖不能滅先零，但能令虜絕不為小寇，則出兵可也。即今同是，〔師古曰：言俱不能止小寇盜。〕而釋坐勝之道，從乘危之勢，往終不見利，空內自罷敝，〔罷，讀曰疲。〕貶重之自損，〔貶重，謂貶中國之威重也?！?/em>非所以示蠻夷也。又大兵一出，還不可復留，〔言大兵出塞而還，人有歸志，不可使復留屯以備羌?！?/em>湟中亦未可空，如是，徭役復更發(fā)也。〔復，扶又翻；下同?！?/em>臣愚以為不便。臣竊自惟念：奉詔出塞，引軍遠擊，窮天子之精兵，散車甲于山野，雖亡尺寸之功，〔亡，古無字通；下同?！?/em>偷得避嫌之便，〔師古曰：偷，茍且也。〕而亡后咎余責，此人臣不忠之利，非明主社稷之福也！"
充國奏每上，輒下公卿議臣。〔上，時掌翻。下，遐稼翻。〕初是充國計者什三；中什五；最后什八。有詔詰前言不便者，皆頓首服。〔詰，去吉翻?！?/em>魏相曰："臣愚不習兵事利害。后將軍數畫軍冊，〔數，所角翻；下同。〕其言常是，臣任其計必可用也。"〔師古曰：任，保也?！?/em>上于是報充國，嘉納之；亦以破羌、強弩將軍數言當擊，以是兩從其計，詔兩將軍與中郎將昂出擊。強弩出，降四千余人；破羌斬首二千級；中郎將昂斬首降者亦二千余級；而充國所降復得五千余人。詔罷兵，獨充國留屯田。
?、薮笏巨r朱邑卒。上以其循吏，閔惜之，詔賜其子黃金百斤，以奉其祭祀。
?、呤菤q，【張："歲"下脫"以"字?！?/em>前將軍、龍雒侯韓增為大司馬、車騎將軍。〔龍雒侯國，屬平原郡。師古曰：今書本"雒"字或作"額"，而崔浩云有龍雒村，作"額"者非。雒，音洛?！?/em>
?、喽×畋热龤q鈔盜匈奴，〔令，音零。比，毗至翻。鈔，楚交翻?！?/em>殺略數千人。匈奴遣萬余騎往擊之，無所得。〔史言匈奴漸衰?！?/em>
神爵二年（辛酉，公元前六零年）
?、俅?，正月，以鳳皇、甘露降集京師，赦天下。
?、谙模逶?，趙充國奏言："羌本可五萬人軍，凡斬首七千六百級，降者三萬一千二百人，溺河湟、餓死者五六千人，定計遺脫與煎鞏、黃羝俱亡者不過四千人。〔定計，以定數計算也。〕羌靡忘等自詭必得，〔師古曰：詭，責也。自以為憂，責言必能得之。〕請罷屯兵！"奏可。充國振旅而還。〔書：班師振旅?？装矅⒃唬罕朐徽衤谩Ｕ?，整也。杜預曰：振，整也；旅，眾也；言整眾而還也。〕
所善浩星賜迎說充國曰：〔鄧展曰：浩星，姓；賜，名也。孫愐曰：漢又有浩星公，治谷梁。說，輸芮翻?！?/em>"眾人皆以破羌、強弩出擊，多斬首、生降，虜以破壞。然有識者以為虜勢窮困，兵雖不出，即【章：甲十五行本"即"作"必"；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em>自服矣。將軍即見，〔見，賢遍翻?！?/em>宜歸功于二將軍出擊，非愚臣所及。如此，將軍計未失也。"充國曰："吾年老矣，爵位已極，豈嫌伐一時事以欺明主哉！〔言一時用兵之事，當以實敷奏，豈可以自矜伐為嫌。〕兵勢，國之大事，當為后法。老臣不以余命壹為陛下明言兵之利害，卒死，誰當復言之者！"卒以其意對。〔為，于偽翻。卒，子恤翻。復，扶又翻?！?/em>上然其計，罷遣辛武賢歸酒泉太守，官充國復為后將軍。
秋，羌若零、離留、且種、兒庫〔師古曰：且，音子閭翻?！?/em>共斬先零大豪猶非、楊玉首，〔文穎曰：猶非，人名也。師古曰：猶非及楊玉二人也?！?/em>及諸豪弟澤、陽雕、良兒、靡忘皆帥煎鞏、黃羝之屬四千余人降。〔帥，讀曰率；下同?？籍愒唬盒o："五月，羌斬猶非、楊玉降。"充國傳："五月，奏罷屯兵。秋，羌斬猶非、楊玉降。"今從傳?！?/em>漢封若零、弟澤二人為帥眾王，余皆為侯、為君。〔離留、且種二人為侯；兒庫為君；陽雕為言兵侯；良兒為君；靡忘為獻牛君。〕初置金城屬國以處降羌。〔處，昌呂翻。〕
詔舉可護羌校尉者。〔護羌校尉之官，始見于此。范曄曰：漢武帝時，諸羌與匈奴通，攻令居、安故，圍枹罕，遣李息、徐自為擊定之，始置護羌校尉。〕時充國病，四府舉辛武賢小弟湯。〔四府，丞相、御史、車騎將軍、前將軍府也；并后將軍府，為五府?！?/em>充國遽起，奏："湯使酒，不可典蠻夷。〔師古曰：使酒，因酒而使氣，若今言惡酒者。使，如字?！?/em>不如湯兄臨眾。"時湯已拜受節(jié)，〔拜者，拜官護羌校尉，持節(jié)護諸羌?！?/em>有詔更用臨眾。〔更，改也，音工衡翻?！?/em>后臨眾病免，五府復舉湯。湯數醉酗羌人，〔復，扶又翻。數，所角翻；下同。師古曰：酗，況務翻，即酗字也。醉怒曰酗。〕羌人反畔，卒如充國之言。〔史終言其事。卒，子恤翻?！?/em>辛武賢深恨充國，〔以破羌希賞，而格不行也?！?/em>上書告中郎【章：甲十五行本"郎"下有"將"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em>昂泄省中語，〔辛武賢在軍中時，與昂宴語。昂言，張安世始不快上，上欲誅之；昂家將軍以為安世宜全度之，由此安世得免。武賢恨充國，告昂以此罪?！?/em>不吏，自殺。〔下，遐稼翻?！?/em>
?、鬯倦`校尉魏郡蓋寬饒，〔百官表：司隸校尉，周官；武帝征和四年初置，持節(jié)，從中都官徒千二百人，捕巫蠱，督大奸猾；后罷其兵，察三輔、三河、弘農。師古曰：以掌徒隸而巡察，故云司隸。蓋，音古盍翻。齊大夫陳戴食采于蓋，其后以為氏。至漢初，齊有蓋公?！?/em>剛直公清，數干犯上意。時上方用刑法，任中書官，〔武帝游宴后庭，用宦者為中書官。宣帝因之，遂基恭、顯之禍。賢曰：中書，內中之書也。〕寬饒奏封事曰："方今圣道浸微，儒術不行，以刑余為周、召，〔師古曰：言使奄人當權軸也。召，讀曰邵。〕以法律為詩、書。"〔師古曰：言以刑法成教化也。〕又引易傳〔傳，直戀翻。〕言："五帝官天下，三王家天下。家以傳子孫，官以傳賢圣。"書奏，上以為寬饒怨謗，下其書中二千石。〔下，遐稼翻；下同?！?/em>時執(zhí)金吾議，〔據公卿表，是歲也，南陽太守賢為執(zhí)金吾?！?/em>以為"寬饒旨意欲求禪，大逆不道！"〔師古曰：言欲使天子傳位于己?！?/em>諫大夫鄭昌愍傷寬饒忠直憂國，以言事不當意而為文吏所詆挫，〔師古曰：詆，毀也。挫，折也?！?/em>上書訟寬饒曰：〔訟者，訟其冤也?！?/em>"臣聞山有猛獸，藜藿為之不采；國有忠臣，奸邪為之不起。〔為，于偽翻?！?/em>司隸校尉寬饒，居不求安，食不求飽；〔師古曰：論語稱孔子曰："君子食無求飽，居無求安。"故引之。〕進有憂國之心，退有死節(jié)之義；上無許、史之屬，下無金、張之托；〔應劭曰：許伯，宣帝皇后父。史高，宣帝外家也。金，金日磾也。張，張安世也。此四家屬托無不聽。師古曰：此說非也。許氏、史氏，有外屬之恩；金氏、張氏，自托于近侍也。屬，讀如本字?！?/em>職在司察，直道而行，多仇少與。〔師古曰：仇，怨讎也。與，黨與也。〕上書陳國事，有司劾以大辟。〔劾，戶概翻。辟，毗亦翻?！?/em>臣幸得從大夫之后，官以諫為名，不敢不言！"上不聽。九月，下寬饒吏；寬饒引佩刀自剄北闕下，〔剄，古鼎翻?！?/em>眾莫不憐之。
④匈奴虛閭權渠單于將十余萬騎旁塞獵，〔旁，步浪翻。〕欲入邊為寇。未至，會其民題除渠堂亡降漢言狀，漢以為言兵鹿奚鹿盧【章：甲十五行本無"鹿盧""鹿"字；乙十一行本同；退齋校同?！?/em>侯，〔此侯不見表，蓋無食邑，猶前羌陽雕為言兵侯之類也?！?/em>而遣后將軍趙充國將兵四萬余騎屯緣邊九郡〔文穎曰：五原、朔方之屬也。師古曰：九郡者，五原、朔方、云中、代郡、雁門、定襄、北平、上谷、漁陽也。四萬余騎分屯之，而充國總統領之。據充國傳，書此事于征羌之前；通鑒因匈奴內亂，書于此以先事。〕備虜。月余，單于病歐血，因不敢入，還去，即罷兵。乃使題王都犁胡次等入漢請和親，未報，會單于死。虛閭權渠單于始立，而黜顓渠閼氏。〔事見二十四卷地節(jié)二年。閼氏，音煙支?！?/em>顓渠閼氏即與右賢王屠耆堂私通，右賢王會龍城而去。顓渠閼氏語以單于病甚，且勿遠。〔語，牛倨翻?！?/em>后數日，單于死，用事貴人郝宿王刑未央使人召諸王，未至，〔師古曰：郝，音呼各翻?！?/em>顓渠閼氏與其弟左大將【章：甲十五行本無"將"字；乙十一行本同?！?/em>且渠都隆奇謀，立右賢王為握衍朐鞮單于。〔且，子余翻。朐，音劬。鞮，丁奚翻。〕握衍朐鞮單于者，烏維單于耳孫也。〔應劭曰：耳孫，玄孫之子也；言去其高、曾益遠，但耳聞之也。李斐曰：耳孫，曾孫也。晉灼曰：耳孫，玄孫之曾孫也。諸侯王表，在八世。師古曰：耳孫，諸說不同。據平紀及諸候王表說，梁孝王玄孫之子耳孫，音仍，又匈奴傳說握衍朐鞮單于，云烏維單于耳孫；以此參之，李云曾孫是也。然漢書諸處又皆云曾孫非一，不應雜兩稱而言。據爾雅，"曾孫之子為玄孫，玄孫之子為來孫，來孫之子為昆孫，昆孫之子為仍孫。"從己之數，是為八葉，則與晉說相同。仍、耳聲相近，蓋一號也。但班氏唯存古名，而計其葉數則錯也。〕
握衍朐鞮單于立，兇惡，殺刑未央等而任用都隆奇，又盡免虛閭權渠子弟近親而自以其子弟代之。虛閭權渠單于子稽侯狦既不立，〔師古曰：狦，音先安翻，又音所奸翻；杜佑山諫翻?！?/em>亡歸妻父烏禪幕。〔師古曰：禪，音蟬。〕烏禪幕者，本康居、烏孫間小國，數見侵暴，〔數，所角翻?！?/em>率其眾數千人降匈奴，狐鹿姑單于以其弟子日逐王姊妻之，使長其眾，居右地。〔師古曰：長其眾，為之長帥。妻，七細翻。長，知兩翻?！?/em>日逐王先賢撣，〔鄭氏曰：撣，音纏束之纏。晉灼曰：音田。師古曰：晉音是也?！?/em>其父左賢王當為單于，讓狐鹿姑單于，狐鹿姑單于許立之。〔事見二十二卷武帝太初元年。〕國人以故頗言日逐王當為單于。日逐王素與握衍朐鞮單于有隙，即帥其眾欲降漢，〔帥，讀曰率。降，戶江翻；下同。〕使人至渠犁，與騎都尉鄭吉相聞。吉發(fā)渠犁、龜茲諸國五萬人迎日逐王口萬二千人、小王將十二人，〔小王將者，以裨小王將兵者。一曰匈奴左，右賢王、左。右蠡王、左。右大將以下，凡二十四長為大王將；其余為小王將。將，即亮翻?！?/em>隨吉至河曲，〔黃河千里一曲，此當在金城郡界?！?/em>頗有亡者，吉追斬之，遂將詣京師。〔將，如字，領也，挾也?！?/em>漢封日逐王為歸德侯。〔功臣表：歸德侯食邑于汝南?！?/em>
吉既破車師，〔事見上卷地節(jié)三年?！?/em>降日逐，威震西域，遂并護車師以西北道，故號都護。都護之置，自吉始焉。〔師古曰：并護南北二道，故謂之都。都，猶大也，總也。〕上封吉為安遠侯。〔功臣侯表：安遠侯，食邑于汝南之慎縣。〕吉于是中西域而立莫府，〔師古曰：中西域者，言最處諸國之中，遠近均也。中，音竹仲翻?？籍愒唬喊俟俦碓唬?西域都護，加官，地節(jié)二年初置。"蓋誤以神爵為地節(jié)也。西域傳又云"神爵三年"，亦誤。〕治烏壘城，去陽關二千七百余里。〔烏壘城，與渠犁田官相近。陽關，在敦煌龍勒縣西。宋白曰：伊州伊吾郡，漢伊吾盧地；宣帝時，鄭吉為西域都護，治烏壘城，即此。永平末，取此地置宜禾都尉?！?/em>匈奴益弱，不敢爭西域，僮仆都尉由此罷。〔西域諸國故皆役屬匈奴，匈奴西邊日逐王置僮仆都尉，使領西域，常居焉耆、危須、尉犁間，賦稅諸國，取富給焉。匈奴蓋以僮仆視西域也。今日逐王既降，西域諸國咸服于漢，故僮仆都尉罷?！?/em>都護督察烏孫、康居等三十六國動靜，有變以聞，可安輯，安輯之，不可者誅伐之，漢之號令班西域矣。〔師古曰：班，布也。〕
握衍朐鞮單于更立其從兄薄胥堂為日逐王。〔為薄胥堂立為屠耆單于張本。從，才用翻?！?/em>
⑤烏烏孫昆彌翁歸靡因長羅侯?；萆蠒?愿以漢外孫元貴靡為嗣，〔元貴靡，楚主解憂長男也。〕得令復尚漢公主，結婚重親，〔復，扶又翻；下同。重，直龍翻?！?/em>畔絕匈奴。"詔下公卿議。〔下，遐稼翻；下同。〕大鴻臚蕭望之以為"烏孫絕域，變故難保，不可許。"〔臚，陵如翻?！?/em>上美烏孫新立大功，〔謂本始二年破匈奴也。〕又重絕故業(yè)，〔師古曰：重，難也。故業(yè)，謂先與匈奴婚親也。〕乃以烏孫主解憂弟相夫為公主，盛為資送而遣之，使常惠送之至敦煌。〔敦，音屯?！?/em>未出塞，聞翁歸靡死，烏孫貴人共從本約立岑娶子泥靡為昆彌，號狂王。〔本約見二十四卷本始二年。"岑娶"，漢書作"岑陬"?！?/em>常惠上書："愿留少主敦煌。"〔少，詩照翻；下同。敦，徒門翻。〕惠馳至烏孫，責讓不立元貴靡為昆彌，還迎少主。事下公卿，望之復以"烏【章：甲十五行本"烏"上有"為" 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em>孫持兩端，難約結。〔復，扶又翻。〕今少主以元貴靡不立而還，信無負于夷狄，中國之福也。少主王止，繇役將興。"〔繇，古傜字通?！?/em>天子從之，征還少主。〔考異曰：烏孫傳，請昏在元康二年。望之傳云"神爵二年"。按元康二年，望之未為鴻臚。蓋誤以神爵為元康也?！?/em>
神爵三年（壬戌，公元前五九年）
?、俅海?，丙辰，高平憲侯魏相薨。〔恩澤侯表，高平侯食邑于淮陽柘縣。諡法：博聞多能曰憲?！?/em>夏，四月，戊辰，丙吉為丞相。吉上寬大，好禮讓，〔好，呼到翻?！?/em>不親小事；時人以為知大體。
?、谇?，七月，甲子，大鴻臚蕭望之為御史大夫。
?、郯嗽拢t曰："吏不廉平，則治道衰。〔治，直吏翻；下同?！?/em>今小吏皆勤事而俸祿薄，〔俸，扶用翻?！?/em>欲無侵漁百姓，難矣！〔如淳曰：漁，奪也；謂奪其利便也。晉灼曰：許慎云：捕魚之字也。師古曰：漁者，若言漁獵也。晉說是也。〕其益吏百石已下俸十五。"〔如淳曰：律：百石，奉月六百。韋昭曰：若食一石，則益五斗?？籍愒唬盒o云："益吏百石以下俸十五"。韋昭曰：若食一石，則益五斗。荀紀云："益吏百石以下俸五十斛。"蓋以十五難曉，故改之。然詔云以下，恐難指五十斛也?！?/em>
?、苁菤q，東郡太守韓延壽為左馮翊。始，延壽為潁川太守，潁川承趙廣漢構會吏民之后，〔構會吏民事見二十四卷本始三年。師古曰：構，結也?！?/em>俗多怨讎。延壽改更，教以禮讓；〔更，工衡翻?！?/em>召故老，與議定嫁娶、喪祭儀品，略依古禮，不得過法。百姓遵用其教。賣偶車馬、下里偽物者，棄之市道。〔張晏曰：下里，地下蒿里偽物也。師古曰：偶，謂土木為之，象真車馬之形也。偶，對也。棄其物于市之道上也?！?/em>黃霸代延壽居潁川，霸因其跡而大治。延壽為吏，上禮義，好古教化，〔好，呼到翻。〕所至必聘其賢士，以禮待，用廣謀議，納諫爭；表孝弟有行，〔爭，讀曰諍。行，下孟翻?！?/em>修治學官，〔師古曰：學官，謂庠序之合也。治，直之翻?！?/em>春秋鄉(xiāng)射，陳鐘鼓、管弦，盛升降、揖讓；〔周禮地官：鄉(xiāng)大夫以鄉(xiāng)射之禮五物詢眾庶：一曰和，二曰容，三曰主皮，四曰和容，五曰興舞?！?/em>及都試講武，設斧鉞、旌旗，習射、御之事；〔漢諸郡以八月都試，講武事也。如淳曰：太守、都尉、令、長、丞、尉、會都試，課殿最也?！?/em>治城郭，收賦租，先明布告其日，以期會為大事。吏民敬畏，趨鄉(xiāng)之。〔師古曰：趨，讀曰趣。鄉(xiāng)，讀曰向。趣，七喻翻?！?/em>又置正、五長，〔師古曰：正，若今之鄉(xiāng)正、里正也。伍長，同伍之中置一人為長也。長，知兩翻?！?/em>相率以孝弟；〔弟，讀曰悌；下孝弟同。〕不得舍奸人，〔師古曰：舍，止也?！?/em>閭里阡陌有非常，吏輒聞知，奸人不敢入界。其始若煩，后吏無追捕之苦，民無棰楚之憂，〔師古曰：棰，杖也。楚，荊木也；即今之荊子也。棰，止橤翻?！?/em>皆便安之。接待下吏，恩施甚厚而約誓明。〔施，式豉翻?！?/em>或欺負之者，延壽痛自刻責："豈其負之，何以至此！"〔師古曰：言豈我負之，其人何以為此事?！?/em>吏聞者自傷悔，其縣尉至自刺死。〔刺，七亦翻?！?/em>及門下掾自剄，人救不殊，〔掾，于絹翻。師古曰：殊，絕也。以人救之，故身首不相絕也。剄，古頂翻?！?/em>延壽涕泣，遣吏醫(yī)治視，〔治，直之翻?！?/em>厚復其家。〔復，方目翻?！?/em>在東郡三歲，令行禁止，〔令之必行，禁之必止，無違者也?！?/em>斷獄大減，〔斷，丁亂翻?！?/em>由是入為馮翊。
延壽出行縣至高陵，〔高陵縣屬左馮翊。行，下孟翻?！?/em>民有昆弟相與訟田，自言。延壽大傷之，曰："幸得備位，為郡表率，不能宣明教化，至令民有骨肉爭訟，既傷風化，重使賢長吏、嗇夫、三老、孝弟受其恥，〔重，直用翻。賢長吏，謂縣令、丞也。續(xù)漢志：縣有嗇夫，皆主知民善惡，為役先后，知民貧富、為賦多少，平其差品。三老，掌教化，凡有孝子、順孫、貞女、義婦、讓財、救患及學士為民法式者，皆扁表其民，以興善行。賢曰：三老、孝弟、力田，三者皆鄉(xiāng)官之名。三老，高帝置，孝弟、力田，高后置，所以勸導鄉(xiāng)里，助成風化也?！?/em>咎在馮翊，當先退！"是日，移病不聽事，因入臥傳舍，閉合思過。〔傳，知戀翻；下傳相同?！?/em>一縣莫知所為，令、丞、嗇夫、三老亦皆自系待罪。于是訟者宗族傳相責讓；此兩昆弟深自悔，皆自髡，肉袒謝，愿以田相移，終死不敢復爭。〔師古曰：移，猶傳也。一說：兄以讓弟，弟又讓兄，故云相移。復，扶又翻。〕郡中歙然，莫不傳相敕厲，不敢犯。〔歙，與翕同，許及翻。〕延壽恩信周偏二十四縣，〔馮翊統高陵、櫟陽、翟道、池陽、夏陽、衙、粟邑、谷口、蓮勺、鄜、頻陽、臨晉、重泉、郃陽、祋祤、武城、沈陽、褱德、征、云陵、萬年、長陵、陽陵、云陽二十四縣?！?/em>莫敢以辭訟自言者。推其至誠，吏民不忍欺紿。〔師古曰：紿，誑也，音蕩亥翻。〕
?、菪倥珕斡谟謿⑾荣t撣兩弟；烏禪幕請之，不聽，心恚。〔師古曰：恚，恨也，音于避翻?！?/em>其后左奧鞬王死，單于自立其小子為奧鞬王，留庭。〔留單于庭也?！?/em>奧鞬貴人共立故奧鞬王子為王，〔師古曰：奧，音郁。鞬，音居言翻。〕與俱東徙。單于右丞相將萬騎往擊之。失亡數千人，不勝。
中宗孝宣皇帝中
神爵元年（庚申、前六一年）〔以神爵降集紀元?！?/em>
?、俅?，正月，上始行幸甘泉，郊泰畤；三月，行幸河東，祠后土。上頗修武帝故事，謹齋祀之禮，以方士言增置神祠；〔時以方士言，為隨侯劍、寶玉、寶璧、周康寶鼎立四祠于未央宮中。又祠大室山于即墨，三戶山于下密；祠天封苑火井于鴻門；又立歲星、辰星、太白、熒惑、南斗祠于長安城旁；又祠參山八神于曲城，蓬山石社、石鼓于臨朐，之罘山于腄，成山于不夜，萊山于黃；成山祠日，萊山祠月，又祠四時于瑯邪，蚩尤于壽良。京師近縣，祠鄠則有勞谷、五床山、日、月、五帝、仙人、玉女祠；云陽有徑路神祠；又立五龍山仙人祠及黃帝、天神帝、原水凡四祠于膚施。〕聞益州有金馬、碧雞之神，可醮祭而致，〔后漢志：越巂郡青蛉縣禺同山，俗謂有金馬、碧雞。如淳曰：金形似馬，碧形似雞。水經注曰：禺同山神有金馬、碧雞，光景儵忽。醮，即召翻?！?/em>于是遣諫大夫蜀郡王褒使持節(jié)而求之。〔使，疏吏翻?！?/em>
初，上聞褒有俊才，召見，〔見，賢遍翻?！?/em>使為圣主得賢臣頌。其辭曰："夫賢者，國家之器用也。所任賢，則趨舍省而功施普；〔師古曰：趨，讀曰趣。普，博也。趨，七喻翻。舍，讀曰舍。施，式智翻?！?/em>器用利，則用力少而就效眾。故工人之用鈍器也，勞筋苦骨，終日矻矻；〔應劭曰：矻矻，勞極貌；如淳曰：健作貌。師古曰：如說是也。矻，口骨翻?！?/em>及至巧冶鑄干將，〔干將，吳寶劍名，闔廬所鑄?！?/em>使離婁督繩，公輸削墨，〔張晏曰：離婁，黃帝時明目者也。應劭曰：公輸，魯般，性巧者也。師古曰：督，察視也?！?/em>雖崇臺五層、延袤百丈而不溷者，工用相得也。〔師古曰：溷，亂也，音胡頓翻?！?/em>庸人之御駑馬，亦傷吻、敝策而不進于行；〔師古曰：吻，口角也。策，所以擊馬?！?/em>及至駕嚙膝、驂乘旦，〔孟康曰：良馬低頭，口至膝，故曰嚙膝。張晏曰：駕則旦至，故曰乘旦。乘，食證翻。〕王良執(zhí)靶，〔張晏曰：王良，郵無恤，字伯樂。晉灼曰：靶，音霸；謂轡也。師古曰：參驗左氏傳及國語、孟子，郵無恤、郵良、劉無止、王良，總一人也。楚辭云：驥躊躇于敝輦，遇孫陽而得代。王逸云：孫陽，伯樂姓名也。列子云：伯樂，秦穆公時人?？计淠甏?，不相當。張說云良字伯樂，斯失之矣?！?/em>韓哀附輿，〔應劭曰：世本：韓哀作御。師古曰：宋衷云：韓哀，韓哀侯也。時已有御，此復言作者，加其精巧也。然則善御者耳，非始作也?！?/em>周流八極，萬里一息，何其遼哉？人馬相得也。故服絺綌之涼者，不苦盛暑之郁煥；襲貂狐之暖者，不憂至寒之凄愴。〔師古曰：郁，熱氣也。燠，溫也。凄愴，寒冷也。燠，于六翻。暖，乃短翻?！?/em>何則？有其具者易其備。賢人、君子，亦圣王之所以易海內也。〔易，以豉翻?！?/em>昔周公躬吐捉之勞，故有圉空之??；〔師古曰：一飯三吐食，一沐三捉發(fā)，以賓賢士，故能成太平之化，而刑措不用，故囹圄空虛也。圉，音圄，同?！?/em>齊桓設庭燎之禮，故有匡合之功。〔應劭曰：有以九九求見桓公，桓公不內。其人曰："九九小術，而君不內之，況大于九九者乎！"于是桓公設庭燎之禮而見之。居無幾，隰朋自遠而至，齊遂以霸。師古曰：九九，計數之書，若今算經也?？铮^一匡天下。合，謂九合諸侯。〕由此觀之，君人者勤于求賢而逸于得人。人臣亦然。昔賢者之未遭遇也，圖事揆策，則君不用其謀，陳見悃誠，〔王逸曰：悃愊，志純一也，亦猶實也?！?/em>則上不然其信；進仕不得施效，斥逐又非其愆。是故伊尹勤于鼎俎，太公困于鼓刀，〔師古曰：勤于鼎俎，謂負鼎俎以干湯也。鼓刀者，謂太公屠牛于朝歌也。〕百里自鬻，甯子飯牛，〔師古曰：鬻，賣也。呂氏春秋曰：百里奚之未遇時也，虞亡而虜縛，鬻以五羊之皮，公孫枝得而悅之，獻諸穆公。應劭曰：齊桓公夜出迎客，甯戚疾擊其牛角，高歌曰："南山矸，白石爛，生不逢堯與舜禪！短布單衣適至骭，從昏飯牛薄夜半，長夜曼曼何時旦！"桓公遂召與語，悅之，以為大夫。飯，扶晚翻。〕離此患也。〔師古曰：離，遭也?！?/em>及其遇明君、遭圣主也，運籌合上意，諫諍即見聽，進退得關其忠，任職得行其術，剖符錫壤而光祖考。故世必有圣知之君〔知，讀曰智。〕而后有賢明之臣。故虎嘯而風冽，〔師古曰：冽冽，風貌也；音列。〕龍興而致云，蟋蟀竢秋唫，蜉蝤出以陰。〔孟康曰：蜉蝤，渠略也。師古曰：蟋蟀，今之促織也。蜉蝤，甲蟲也，好叢眾而生也，朝生而夕死。舍人曰：南陽以東曰蜉蝤，梁、宋之間曰渠略。郭璞曰：似蛣蜣，身狹而長，有角，黃黑色，聚生糞土中，朝生暮死，豬好噉之。陸璣疏云：蜉蝣有角，大如指，長三四寸，甲下有翅，能飛，夏月陰雨時地中出。竢，即俟字。蝤，音由?！?/em>易曰：『飛龍在天，利見大人?！?em>〔師古曰：干卦九五爻辭也。言王者居正陽之位，賢才見之，則利用也。〕詩曰：『思皇多士，生此王國。』〔師古曰：大雅文王之詩也。思，語辭也。皇，美也。言美哉眾多賢士，生此周王之國也。〕故世平主圣，俊艾將自至；〔師古曰：艾，讀曰乂?！?/em>明明在朝，穆穆布列，聚精會神，相得益章，〔師古曰：章，明也。〕雖伯牙操遞鐘，〔晉灼曰：遞，音遞送之遞。二十四鐘各有節(jié)奏，擊之不常，故曰遞。臣瓚曰：楚辭云："奏伯牙之號鐘。"號鐘，琴名也。馬融笛賦曰：號鐘，高調。伯牙以善鼓琴，不聞其能擊鐘也。師古曰：琴名，是也。字既作遞，則與楚辭不同，不得即讀為號，當依晉音耳。〕逢門子彎烏號，〔師古曰：逢門，善射者，即逢蒙也。應劭曰：楚有柘桑，烏棲其上，枝下著地，不得飛，欲墮，號呼，故曰烏號。張揖曰：黃帝乘龍上天，小臣不得上，挽持龍髥；髥拔，墮黃帝弓；臣下抱弓而號，故名弓烏號。師古曰：應、張二說皆有據。逢，皮江翻?！?/em>猶未足以喻其意也。故圣主必待賢臣而弘功業(yè)，俊士亦俟明主以顯其德。上下俱欲，驩然交欣，千載壹合，論說無疑，翼乎如鴻毛遇順風，沛乎如巨魚縱大壑；其得意若此，則胡禁不止，曷令不行，〔師古曰：胡、曷，皆何也?！?/em>化溢四表，橫被無窮。〔被，皮義翻。〕是以圣主不偏窺望而視已明，不殫傾耳而聽已聰，〔師古曰：殫，盡也?！?/em>太平之責塞，〔師古曰：塞，滿也。塞，悉則翻?！?/em>優(yōu)游之望得，休征自至，壽考無疆，何必偃仰屈伸若彭祖，呴噓呼吸如僑、松，〔如淳曰：五帝紀：彭祖，堯、舜時人。列仙傳：彭祖，殷大夫也；歷夏至商末，號年七百。師古曰：呴、噓，皆開口出氣也。僑，王僑；松，赤松子；皆仙人也。呴，吁于翻。噓，音虛?！?/em>眇然絕俗離世哉！"〔師古曰：眇然，高遠之意。離，力智翻?！?/em>是時上頗好神仙，故褒對及之。〔好，呼到翻；下同。〕
京兆尹張敞亦上疏諫曰："愿明主時忘車馬之好，斥遠方士之虛語，游心帝王之術，太平庶幾可興也。"〔遠，于愿翻。幾，居希翻。〕上由是悉罷尚方待詔。〔此尚方，非作器物之尚方。尚，主也，主方藥也。司馬相如大人賦：詔岐伯使尚方，是也?！?/em>初，趙廣漢死后，為京兆尹者皆不稱職，〔稱，尺證翻?！?/em>唯敞能繼其跡；其方略、耳目不及廣漢，然頗以經術儒雅文之。
②上頗修飾，宮室、車服盛于昭帝時；外戚許、史、王氏貴寵。諫大夫王吉上疏曰："陛下躬圣質，總萬方，惟思世務，將興太平，詔書每下，民欣然若更生。臣伏而思之，可謂至恩，未可謂本務也。〔師古曰：言天子如此，雖于百姓為至恩，然未盡政務之本也?！?/em>欲治之主不世出，〔師古曰：言有時遇之不常值。治，直吏翻。〕公卿幸得遭遇其時，言聽諫從，然未有建萬世之長策，舉明主于三代之隆也。其務在于期會、簿書、斷獄、聽訟而已，〔斷，丁亂翻?！?/em>此非太平之基也。臣聞民者，弱而不可勝，愚而不可欺也。圣主獨行于深宮，得則天下稱誦之，失則天下咸言之，故宜謹選左右，審擇所使。左右所以正身，所使所以宣德，此其本也。孔子曰：『安上治民，莫善于禮，』非空言也。〔師古曰：孝經載孔子之言。治，直之翻。〕王者未制禮之時，引先王禮宜于今者而用之。臣愿陛下承天心，發(fā)大業(yè)，與公卿大臣延及儒生，述舊禮，明王制，敺一世之民躋之仁壽之域，〔師古曰：以仁撫下，則群生安逸而壽考。余謂此以仁、壽二字并言，仁者不鄙詐，壽者不夭折也。敺，與驅同?！?/em>則俗何以不若成、康，壽何以不若高宗！〔師古曰：高宗，殷王武丁也，享國百年?！?/em>竊見當世趨務不合于道者，謹條奏，〔師古曰：趨，讀曰趣。趣，向也?！?/em>唯陛下財擇焉。"吉意以為："世俗聘妻、送女無節(jié)，則貧人不及，故不舉子。又，漢家列侯尚公主，諸侯則國人承翁主，〔晉灼曰：娶天子女，則曰尚公主。國人娶諸侯女，則曰承翁主。尚、承，皆卑下之名也?！?/em>使男事女，夫屈于婦，逆陰陽之位，故多女亂。古者衣服、車馬，貴賤有章；今上下僭差，人人自制，〔師古曰：言無節(jié)度?！?/em>是以貪財誅利，不畏死亡。〔誅，責也，求也?！?/em>周之所以能致治刑措而不用者，以其禁邪于冥冥，絕惡于未萌也。"〔師古曰：冥冥，言未有端緒也。治，直吏翻?！?/em>又言："舜、湯不用三公、九卿之世而舉皋陶、伊尹，〔李奇曰：不繼世而爵也。言皋陶、伊尹非三公、九卿之世。陶，音遙?！?/em>不仁者遠。〔師古曰：任用賢人，放黜讒佞?！?/em>今使俗吏得任子弟，〔張晏曰：子弟以父兄任為郎。〕率多驕驁，不通古今，無益于民，宜明選求賢，除任子之令；外家及故人，可厚以財，不宜居位。去角抵，減樂府，省尚方，明示天下以儉。古者工不造雕瑑，〔師古曰：瑑者，刻鏤為文?，儯糇??！?/em>商不通侈靡，非工、商之獨賢，政教使之然也。"上以其言為迂闊，〔師古曰：迂，遠也，音于?！?/em>不甚寵異也。吉遂謝病歸。
③義渠安國至羌中，召先零諸豪三十余人，以尤桀黠者皆斬之；〔師古曰：桀，堅也，言不順從也。黠，惡也，為惡堅也。零，音憐。黠，戶八翻?！?/em>縱兵擊其種人，〔種，章勇翻；下同?！?/em>斬首千余級。于是諸降羌及歸義羌侯楊玉等怨怒，無所信鄉(xiāng)，〔師古曰：恐中國泛怒，不信其心而納向之。仲馮曰：恐怒，且恐且怒也。羌未有變，而漢吏無故誅殺其人，故楊玉等謂漢無所信鄉(xiāng)，于是與他族皆叛也。余謂恐怒，仲馮說是。無所信向，不信漢、不向漢也。作"怨怒"者，通鑒略改班書之文，成一家言。降，戶江翻?！?/em>遂劫略小種，背畔犯塞，攻城邑，殺長吏。〔背，蒲妹翻?！?/em>安國以騎都尉將騎二【章：乙十一行本"二"作"三"；孔本同：張校同。】千屯備羌；至浩斖，〔浩斖縣，屬金城郡；有浩斖水，出西塞外，東至允吾，入湟水。孟康曰：浩斖，音合門。師古曰：浩，音誥。浩，水名也。斖者，水流峽山，岸深若門也。詩大雅曰：鳧鹥在門，亦其義也。今俗呼此水為閣門河，蓋疾言之，浩為閣耳。杜佑曰：浩斖縣即今金城郡廣武縣地。又曰：廣武縣西南有漢浩斖縣故城?！?/em>為虜所擊，失亡車重、兵器甚眾。〔師古曰：重，音直用翻?！?/em>安國引還，至令居，以聞。〔令，音零?！?/em>
時趙充國年七十余，上老之，使丙吉問誰可將者。〔將，即亮翻；下同。〕充國對曰："無逾于老臣者矣！"上遣問焉，曰："將軍度羌虜何如？〔師古曰：度，計也，音大各翻；下同?！?/em>當用幾人？"充國曰："百聞不如一見。兵難遙度，臣愿馳至金城，〔昭帝元始六年，置金城郡；唐蘭、鄯、廓州地?！?/em>圖上方略。〔師古曰：圖其地形，并為攻討方略，俱奏上也。上，時掌翻；下兵上同?！?/em>羌戎小夷，逆天背畔，滅亡不久，〔背，蒲妹翻。〕愿陛下以屬老臣，〔師古曰：屬，委也。屬，音之欲翻?！?/em>勿以為憂！"上笑曰："諾。"乃大發(fā)兵詣金城。夏，四月，遣充國將之，以擊西羌。〔將，即亮翻?！?/em>
?、芰?，有星孛于東方。〔孛，蒲內翻?！?/em>
?、葳w充國至金城，須兵滿萬騎，欲渡河，恐為虜所遮，即夜遣三校銜枚先渡，〔師古曰：銜枚者，欲其無聲，使虜不覺。校，戶教翻；下同?！?/em>渡，輒營陳；〔立營陳，則虜不得而犯，諸軍可以相繼而渡河。陳，讀曰陣?！?/em>會明畢，遂以次盡渡。虜數十百騎來，出入軍傍，充國曰："吾士馬新倦，不可馳逐，此皆驍騎難制，又恐其為誘兵也。〔驍，堅堯翻。誘，音酉?！?/em>擊虜以殄滅為期，小利不足貪！"令軍勿擊。遣騎候四望陿中無虜，〔文穎曰：金城有三陿，在南六百里。師古曰：山峭而夾水曰陿，四望者，陿名也。陿，音狹。〕夜，引兵上至落都，〔服虔曰。落都，山名也。據水經注，破羌縣之西有樂都城。后漢志，浩斖縣有雒都谷。劉昫曰：唐鄯州，治故樂都城?！?/em>召諸校司馬謂曰："吾知羌虜不能為兵矣！使虜發(fā)數千人守杜四望陿中，〔師古曰：杜，塞也?！?/em>兵豈得入哉！"
充國常以遠斥候為務，行必為戰(zhàn)備，止必堅營壁，尤能持重，愛士卒，先計而后戰(zhàn)，遂西至西部都尉府，〔孟康曰：在金城?！?/em>日饗軍士，〔師古曰：饗，飲?！?/em>士皆欲為用。虜數挑戰(zhàn)，〔數，所角翻。挑，徒了翻。〕充國堅守。捕得生口，言羌豪相數責曰："語汝無反，〔數，所具翻。語，牛倨翻。〕今天子遣趙將軍來，年八九十矣，善為兵；今請欲壹斗而死，可得邪！"〔言充國持重不戰(zhàn)，羌欲一斗而死，不可得也?！?/em>初，罕、開豪靡當兒使弟雕庫來告都尉曰："先零欲反。"后數日，果反。雕庫種人頗在先零中，都尉即留雕庫為質。〔金城西部都尉也。種，章勇翻。質，音致?！?/em>充國以為無罪，乃遣歸告種豪："大兵誅有罪者，明白自別，毋取并滅。〔師古曰：言勿相和同，并取滅亡。別，彼列翻?！?/em>天子告諸羌人：犯法者能相捕斬，除罪，仍以功大小賜錢有差；〔時募能斬大豪有罪者一人，賜錢四十萬；中豪十五萬；下豪二萬；女子及老、弱千錢?！?/em>又以其所捕妻子、財物盡與之。"充國計欲以威信招降罕、開及劫略者，解散虜謀，徼其疲劇，乃擊之。〔師古曰：徼，要也，音工堯翻。〕
時上已發(fā)內郡兵屯邊者合六萬人矣。酒泉太守辛武賢〔姓譜：夏啟封支子于莘；莘、辛相近，遂為辛氏。漢初申蒲為趙、魏名將，及徙家隴西，遂為隴西人。余按此敘辛武賢之世，然既以莘為辛，而又以申牽合之，以其聲相近也。然周自有太史辛甲?！?/em>奏言："郡兵皆屯備南山，北邊空虛，勢不可久。若至秋冬乃進兵，此虜在境外之冊。今虜朝夕為寇，土地寒苦，漢馬不耐冬，不如以七月上旬赍三十日糧，分兵出張掖、酒泉，合擊罕、開在鮮水上者。〔劉昫曰：漢金城郡之金城縣，罕羌所處也；后漢置西海郡；晉乞伏干歸都于此；唐為蘭州五泉縣。余據漢書，羌豪獻鮮水海地于王莽，置西海郡，即此。山海經云：北鮮之山，鮮水出焉，北流注于徐吾。非此鮮水也?！?/em>雖不能盡誅，但奪其畜產，虜其妻子，復引兵還，冬復擊之，〔復，扶又翻?！?/em>大兵仍出，虜必震壞。"〔師古曰：仍，頻也?！?/em>天子下其書充國，〔下，遐稼翻；下同?！?/em>令議之。充國以為："一馬自負三十日食，為米二斛四斗，麥八斛，又有衣裝、兵器，難以追逐。虜必商軍進退，〔師古曰：商，計度也?！?/em>稍引去，逐水草，入山林。隨而深入，虜即據前險，守后厄，以絕糧道，必有傷危之憂，為夷狄笑，千載不可復。〔復，報也。載，子亥翻?！?/em>而武賢以為可奪其畜產，虜其妻子，此殆空言，非至計也。〔師古曰：殆，僅也。韻略云：近也?！?/em>先零首為畔逆，他種劫略，〔師古曰：言被劫略而反畔，非其本心?！?/em>故臣愚冊，〔冊，謀也，籌也。〕欲捐罕、開暗昧之過，隱而勿章，先行先零之誅以震動之，宜悔過反善，因赦其罪，選擇良吏知其俗者，拊循和輯。〔師古曰：拊，古撫字。輯，與集同?！?/em>此全師保勝安邊之冊。"
天子下其書，公卿議者咸以為"先零兵盛而負罕、開之助，〔師古曰：負，恃也?！?/em>不先破罕、開，則先零未可圖也。"上乃拜侍中許延壽為強弩將軍，即拜酒泉太守武賢為破羌將軍，〔師古曰：即，就也。就其郡而拜之。〕賜璽書嘉納其冊。以書敕讓充國曰："今轉輸并起，百姓煩擾，將軍將萬余之眾，不早及秋共水草之利，爭其畜食，〔師古曰：此畜，謂畜產牛羊之屬；食，謂谷麥之屬也?；蛟唬盒笫常笾?，即謂草也。〕欲至冬，虜皆當畜食，〔師古曰：此畜讀曰蓄。蓄，聚積也。〕多臧匿山中，依險阻，〔臧，古藏字?！?/em>將軍士寒，手足皸瘃，〔師古曰：皸，坼裂也。瘃，寒創(chuàng)也。皸，音軍。瘃，竹足翻?！?/em>寧有利哉！將軍不念中國之費，欲以歲數而勝敵，〔師古曰：久歷年歲，乃勝小敵也。數，音所具翻。〕將軍誰不樂此者！〔師曰古：言為將軍者皆樂此。樂，音洛?！?/em>今詔破羌將軍武賢等將兵，以七月擊罕羌；將軍其引兵并進，勿復有疑！"〔復，扶又翻。〕
充國上書曰："陛下前幸賜書，欲使人諭罕，以大軍當至，漢不誅罕，以解其謀。臣故遣開豪雕庫宣天子至德；罕、開之屬皆聞知明詔。今先零羌楊玉阻石山木，候便為寇，〔師古曰：謂阻依山之木石以自保固?！?/em>罕羌未有所犯，乃置先零，先擊罕，釋有罪，誅無辜，〔師古曰：釋，置也，放也。〕起壹難，就兩害，誠非陛下本計也！臣聞兵法：『攻不足者守有余?！挥衷唬骸荷茟?zhàn)者致人，不致于人?！?em>〔師古曰：致人者，引致而取之。致于人，為人所引也。〕今罕羌欲為敦煌、酒泉寇，〔敦，徒門翻?！?/em>宜飭兵馬，練戰(zhàn)士，以須其至。〔師古曰：須，待也。〕坐得致敵之術，以逸擊勞，取勝之道也。今恐二郡兵少，不足以守，而發(fā)之行攻，釋致虜之術而從為虜所致之道，〔師古曰：釋，廢也。〕臣愚以為不便。先零羌虜欲為背畔，故與罕、開解仇結約，然其私心不能無恐漢兵至而罕、開背之也。〔背，蒲妹翻?！?/em>臣愚以為其計常欲先赴罕、開之急以堅其約。先擊罕羌，先零必助之。今虜馬肥、糧食方饒，擊之恐不能傷害，適使先零得施德于罕羌，〔師古曰：施德，自樹恩德也?！?/em>堅其約，合其黨。虜交堅黨，合精兵二萬余人，迫脅諸小種，附著者稍眾，〔著，直略翻?！?/em>莫須之屬不輕得離也。〔服虔曰：莫須，小種羌名也?！?/em>如是，虜兵寖多，誅之用力數倍。臣恐國家憂累，〔累，力瑞翻；下累重同?！?/em>由十年數，不二三歲而已。于臣之計，先誅先零已，則罕、開之屬之不煩兵而服矣。先零已誅而罕、開不服，涉正月擊之，得計之理，又其時也。以今進兵，誠不見其利！"戊申，充國上奏。〔上，時掌翻?！?/em>秋，七月，甲寅，璽書報，從充國計焉。
充國乃引兵至先零在所。虜久屯聚，懈弛，〔師古曰：弛，放也?！?/em>望見大軍，棄車重，欲渡湟水，〔重，直用翻?！?/em>道厄狹；充國徐行驅之?；蛟唬?逐利行遲。"〔師古曰：逐利宜速，今行太遲?！?/em>充國曰："此窮寇，不可迫也。緩之則走不顧，急之則還致死。"〔師古曰：謂更回還盡力而死戰(zhàn)。〕諸校皆曰："善。"虜赴水溺死者數百，降及斬首五百余人。〔降，戶江翻?！?/em>虜馬、牛、羊十萬余頭，車四千余兩。〔兩，音亮?！?/em>兵至{四干}地，令軍毋燔聚落、芻牧田中。〔師古曰：不得燔燒人居，及于田畝之中刈芻放牧也?！?/em>罕羌聞之，喜曰："漢果不擊我矣！"豪靡忘使人來言："愿得還復故地。"〔服虔曰：靡忘，羌帥名也?！?/em>充國以聞，未報。靡忘來自歸，充國賜飲食，遣還諭種人。護軍以下皆爭之曰："此反虜，不可擅遣！"充國曰："諸君但欲便文自營，〔師古曰：茍取文墨之便，以自營衛(wèi)。〕非為公家忠計也！"語未卒，〔為，于偽翻。卒，子恤翻?！?/em>璽書報，令靡忘以贖論。后罕竟不煩兵而下。
上詔破羌、強弩將軍詣屯所，以十二月與充國合，進擊先零。時羌降者萬余人矣，充國度其必壞，〔度，徒洛翻?！?/em>欲罷騎兵；屯田以待其敝。作奏未上，〔上，時掌翻?！?/em>會得進兵璽書，充國子中郎將昂懼，使客諫充國曰："誠令兵出，破軍殺將，以傾國家，〔將，即亮翻?！?/em>將軍守之可也。即利與病，又何足爭！一旦不合上意，遣繡衣來責將軍，〔師古曰：繡衣，謂御史?！?/em>將軍之身不能自保，何國家之安！"充國嘆曰："是何言之不忠也！本用吾言，羌虜得至是邪！〔師古曰：言豫防之，可無今日之寇也。〕往者舉可先行羌者，〔行，下孟翻?！?/em>吾舉辛武賢；丞相御史復白遣義渠安國，竟沮敗羌。〔復，扶又翻。敗，補邁翻?！?/em>金城、湟中谷斛八錢，吾謂耿中丞：〔服虔曰：耿壽昌也，為司農中丞。姓譜：耿，古國名，為晉所滅，子孫以為氏。謂，告語也?！?/em>『糴三百萬斛谷，羌人不敢動矣！』〔師古曰：言豫儲糧食可以制敵?！?/em>耿中丞請糴百萬斛，乃得四十萬斛耳；義渠再使，〔使，疏吏翻?！?/em>且費其半。失此二冊，羌人致敢為逆。失之豪厘，差以千里，是既然矣。今兵久不決，四夷卒有動搖，〔卒，讀曰猝；下可卒同，又卒死同?！?/em>相因而起，雖有知者不能善其后，〔知，讀曰智?！?/em>羌獨足憂邪！〔師古曰：言儻如此，則所憂不獨在羌。〕吾固以死守之，明主可為忠言。"
遂上屯田奏曰："臣所將吏士、馬牛食所用糧谷、茭槁，調度甚廣，難久不解，〔調，徒吊翻。難，乃旦翻?！?/em>傜役不息，恐生他變，為明主憂，誠非素定廟勝之冊。〔師古曰：廟勝，謂謀于廟堂而勝敵也?！?/em>且羌易以計破，難用兵碎也，〔易，以豉翻?！?/em>故臣愚心以為擊之不便！計度臨羌東至浩斖，羌虜故田及公田，民所未墾，可二千頃以上，〔度，徒洛翻?！?/em>其間郵亭多壞敗者。臣前部士入山，伐林木六萬余枚，在水次。臣愿罷騎兵，留步兵萬二百八十一人，分屯要害處，冰解漕下，繕鄉(xiāng)亭，浚溝渠，〔師古曰：漕下，以水運木而下也?？槪a也?？＃钪我?。〕治湟狹以西道橋七十所，令可至鮮水左右。田事出，賦人三【章：甲十五行本"三"作"二"；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em>十畮；〔師古曰：田事出，謂至春，人出營田也。賦，謂班與之也。畮，古畝字?！?/em>至四月草生，發(fā)郡騎及屬國胡騎各千，就草為田者游兵，以充入金城郡，益積畜，省大費。今大司農所轉谷至者，足支萬人一歲食，謹上田處及器用簿。"〔上，時掌翻?！?/em>
上報曰："即如將軍之計，虜當何時伏誅？兵當何時得決？孰計其便，復奏！"〔孰，與熟同。復，扶又翻?！?/em>
充國上狀曰："臣聞帝王之兵，以全取勝，是以貴謀而賤戰(zhàn)?！喊賾?zhàn)而百勝，非善之善者也，故先為不可勝以待敵之可勝。』〔師古曰：此兵法之辭，言先自完堅，令敵不能勝我，乃可以勝敵也。余據此言本之孫子。〕蠻夷習俗雖殊于禮義之國，然其欲避害就利，愛親戚，畏死亡，一也。今虜亡其美地薦草，〔師古曰：薦，稠草?！?/em>愁于寄托，遠遯，骨肉心離，人有畔志。而明主班師罷兵，〔鄧展曰：班，還也?！?/em>萬人留田，順天時，因地利，以待可勝之虜，雖未即伏辜，兵決可期月而望。羌虜瓦解，前后降者萬七百余人，及受言去者凡七十輩，〔如淳曰：羌胡言欲降，受其言遣去者。師古曰：如說非也。謂羌受充國之言，歸相告喻者也。羌虜，即羌賊耳，無預于胡?！?/em>此坐支解羌虜之具也。臣謹條不出兵留田便宜十二事：步兵九校、〔師古曰：一部為一校。校，戶教翻?！?/em>吏士萬人留屯，以為武備，因田致谷，威德并行，一也。又因排折羌虜，令不得歸肥饒之地，貧破其眾，以成羌虜相畔之漸，二也。居民得并田作，〔師古曰：并且，讀如本字，又音步浪翻。仲馮曰：并，亦俱也?！?/em>不失農業(yè)，三也。軍馬一月之食，度支田士一歲，罷騎兵以省大費，四也。〔度，徒洛翻。〕至春，省甲士卒，循河、湟漕谷至臨羌，〔臨羌縣，屬金城郡，其西北即塞外。〕以示羌虜，揚威武，傳世折沖之具，五也。以閑暇時，下先所伐材，繕治郵亭，充入金城，六也。〔閑，與閑同。治，直之翻?！?/em>兵出，乘危徼幸；〔師古曰：言不可必勝。徼，堅堯翻，又一遙翻。〕不出，令反畔之虜竄于風寒之地，離霜露、疾疫、瘃墮之患，〔師古曰：墮，謂困寒瘃而墮指者?！?/em>坐得必勝之道，七也。無經阻、遠追、死傷之害，八也。內不損威武之重，外不令虜得乘間之勢，九也。〔師古曰：間，謂軍之間隙者也。間，古莧翻。〕又亡驚動河南大開〔服虔曰：皆羌種，在河西之河南也。亡，古無字通。〕使生他變之憂，十也。治隍狹中道橋，令可至鮮水以制西域，伸威千里，從枕席上過師，十一也。〔鄭氏曰：橋成，軍行安易，若于枕席上過也?！?/em>大費既省，繇役豫息，以戒不虞，十二也。〔繇，古傜字通?！?/em>留屯田得十二便，出兵失十二利，唯明詔采擇！"
上復賜報曰："兵決可期月而望者，〔復，扶又翻；下同。期，讀曰朞?！?/em>謂今冬邪，謂何時也？將軍獨不計虜聞兵頗罷，且丁壯相聚，攻擾田者及道上屯兵，復殺略人民，將何以止之？將軍孰計復奏！"
充國復奏曰："臣聞兵以計為本，故多算勝少算。〔孫子曰：多算勝，少算不勝?！?/em>先零羌精兵，今余不過七八千人，失地遠客分散，饑凍畔還者不絕。臣愚以為虜破壞可日月冀，遠在來春，故曰兵決可期月而望。竊見北邊自敦煌至遼東萬一千五百余里，乘塞列地有吏卒數千人，虜數以大眾攻之而不能害。〔敦，徒門翻。數，所角翻?！?/em>今騎兵雖罷，虜見屯田之士精兵萬人，從今盡三月，虜馬羸瘦，〔羸，倫為翻?！?/em>必不敢捐其妻子于他種中，〔種，章勇翻?！?/em>遠涉河山而來為寇；亦不敢將其累重，還歸故地。〔師古曰：累重，謂妻子也。累，力瑞翻。重，直用翻?！?/em>是臣之愚計所以度虜且必瓦解其處，〔師古曰：各于其處自瓦解。度，徒洛翻?！?/em>不戰(zhàn)而自破之冊也。〔冊，與策同?！?/em>至于虜小寇盜，時殺人民，其原未可卒禁。〔卒，讀曰猝?！?/em>臣聞戰(zhàn)不必勝，不茍接刃；攻不必取，不茍勞眾。誠令兵出，雖不能滅先零，但能令虜絕不為小寇，則出兵可也。即今同是，〔師古曰：言俱不能止小寇盜。〕而釋坐勝之道，從乘危之勢，往終不見利，空內自罷敝，〔罷，讀曰疲。〕貶重之自損，〔貶重，謂貶中國之威重也?！?/em>非所以示蠻夷也。又大兵一出，還不可復留，〔言大兵出塞而還，人有歸志，不可使復留屯以備羌?！?/em>湟中亦未可空，如是，徭役復更發(fā)也。〔復，扶又翻；下同?！?/em>臣愚以為不便。臣竊自惟念：奉詔出塞，引軍遠擊，窮天子之精兵，散車甲于山野，雖亡尺寸之功，〔亡，古無字通；下同?！?/em>偷得避嫌之便，〔師古曰：偷，茍且也。〕而亡后咎余責，此人臣不忠之利，非明主社稷之福也！"
充國奏每上，輒下公卿議臣。〔上，時掌翻。下，遐稼翻。〕初是充國計者什三；中什五；最后什八。有詔詰前言不便者，皆頓首服。〔詰，去吉翻?！?/em>魏相曰："臣愚不習兵事利害。后將軍數畫軍冊，〔數，所角翻；下同。〕其言常是，臣任其計必可用也。"〔師古曰：任，保也?！?/em>上于是報充國，嘉納之；亦以破羌、強弩將軍數言當擊，以是兩從其計，詔兩將軍與中郎將昂出擊。強弩出，降四千余人；破羌斬首二千級；中郎將昂斬首降者亦二千余級；而充國所降復得五千余人。詔罷兵，獨充國留屯田。
?、薮笏巨r朱邑卒。上以其循吏，閔惜之，詔賜其子黃金百斤，以奉其祭祀。
?、呤菤q，【張："歲"下脫"以"字?！?/em>前將軍、龍雒侯韓增為大司馬、車騎將軍。〔龍雒侯國，屬平原郡。師古曰：今書本"雒"字或作"額"，而崔浩云有龍雒村，作"額"者非。雒，音洛?！?/em>
?、喽×畋热龤q鈔盜匈奴，〔令，音零。比，毗至翻。鈔，楚交翻?！?/em>殺略數千人。匈奴遣萬余騎往擊之，無所得。〔史言匈奴漸衰?！?/em>
神爵二年（辛酉，公元前六零年）
?、俅?，正月，以鳳皇、甘露降集京師，赦天下。
?、谙模逶?，趙充國奏言："羌本可五萬人軍，凡斬首七千六百級，降者三萬一千二百人，溺河湟、餓死者五六千人，定計遺脫與煎鞏、黃羝俱亡者不過四千人。〔定計，以定數計算也。〕羌靡忘等自詭必得，〔師古曰：詭，責也。自以為憂，責言必能得之。〕請罷屯兵！"奏可。充國振旅而還。〔書：班師振旅?？装矅⒃唬罕朐徽衤谩Ｕ?，整也。杜預曰：振，整也；旅，眾也；言整眾而還也。〕
所善浩星賜迎說充國曰：〔鄧展曰：浩星，姓；賜，名也。孫愐曰：漢又有浩星公，治谷梁。說，輸芮翻?！?/em>"眾人皆以破羌、強弩出擊，多斬首、生降，虜以破壞。然有識者以為虜勢窮困，兵雖不出，即【章：甲十五行本"即"作"必"；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em>自服矣。將軍即見，〔見，賢遍翻?！?/em>宜歸功于二將軍出擊，非愚臣所及。如此，將軍計未失也。"充國曰："吾年老矣，爵位已極，豈嫌伐一時事以欺明主哉！〔言一時用兵之事，當以實敷奏，豈可以自矜伐為嫌。〕兵勢，國之大事，當為后法。老臣不以余命壹為陛下明言兵之利害，卒死，誰當復言之者！"卒以其意對。〔為，于偽翻。卒，子恤翻。復，扶又翻?！?/em>上然其計，罷遣辛武賢歸酒泉太守，官充國復為后將軍。
秋，羌若零、離留、且種、兒庫〔師古曰：且，音子閭翻?！?/em>共斬先零大豪猶非、楊玉首，〔文穎曰：猶非，人名也。師古曰：猶非及楊玉二人也?！?/em>及諸豪弟澤、陽雕、良兒、靡忘皆帥煎鞏、黃羝之屬四千余人降。〔帥，讀曰率；下同?？籍愒唬盒o："五月，羌斬猶非、楊玉降。"充國傳："五月，奏罷屯兵。秋，羌斬猶非、楊玉降。"今從傳?！?/em>漢封若零、弟澤二人為帥眾王，余皆為侯、為君。〔離留、且種二人為侯；兒庫為君；陽雕為言兵侯；良兒為君；靡忘為獻牛君。〕初置金城屬國以處降羌。〔處，昌呂翻。〕
詔舉可護羌校尉者。〔護羌校尉之官，始見于此。范曄曰：漢武帝時，諸羌與匈奴通，攻令居、安故，圍枹罕，遣李息、徐自為擊定之，始置護羌校尉。〕時充國病，四府舉辛武賢小弟湯。〔四府，丞相、御史、車騎將軍、前將軍府也；并后將軍府，為五府?！?/em>充國遽起，奏："湯使酒，不可典蠻夷。〔師古曰：使酒，因酒而使氣，若今言惡酒者。使，如字?！?/em>不如湯兄臨眾。"時湯已拜受節(jié)，〔拜者，拜官護羌校尉，持節(jié)護諸羌?！?/em>有詔更用臨眾。〔更，改也，音工衡翻?！?/em>后臨眾病免，五府復舉湯。湯數醉酗羌人，〔復，扶又翻。數，所角翻；下同。師古曰：酗，況務翻，即酗字也。醉怒曰酗。〕羌人反畔，卒如充國之言。〔史終言其事。卒，子恤翻?！?/em>辛武賢深恨充國，〔以破羌希賞，而格不行也?！?/em>上書告中郎【章：甲十五行本"郎"下有"將"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em>昂泄省中語，〔辛武賢在軍中時，與昂宴語。昂言，張安世始不快上，上欲誅之；昂家將軍以為安世宜全度之，由此安世得免。武賢恨充國，告昂以此罪?！?/em>不吏，自殺。〔下，遐稼翻?！?/em>
?、鬯倦`校尉魏郡蓋寬饒，〔百官表：司隸校尉，周官；武帝征和四年初置，持節(jié)，從中都官徒千二百人，捕巫蠱，督大奸猾；后罷其兵，察三輔、三河、弘農。師古曰：以掌徒隸而巡察，故云司隸。蓋，音古盍翻。齊大夫陳戴食采于蓋，其后以為氏。至漢初，齊有蓋公?！?/em>剛直公清，數干犯上意。時上方用刑法，任中書官，〔武帝游宴后庭，用宦者為中書官。宣帝因之，遂基恭、顯之禍。賢曰：中書，內中之書也。〕寬饒奏封事曰："方今圣道浸微，儒術不行，以刑余為周、召，〔師古曰：言使奄人當權軸也。召，讀曰邵。〕以法律為詩、書。"〔師古曰：言以刑法成教化也。〕又引易傳〔傳，直戀翻。〕言："五帝官天下，三王家天下。家以傳子孫，官以傳賢圣。"書奏，上以為寬饒怨謗，下其書中二千石。〔下，遐稼翻；下同?！?/em>時執(zhí)金吾議，〔據公卿表，是歲也，南陽太守賢為執(zhí)金吾?！?/em>以為"寬饒旨意欲求禪，大逆不道！"〔師古曰：言欲使天子傳位于己?！?/em>諫大夫鄭昌愍傷寬饒忠直憂國，以言事不當意而為文吏所詆挫，〔師古曰：詆，毀也。挫，折也?！?/em>上書訟寬饒曰：〔訟者，訟其冤也?！?/em>"臣聞山有猛獸，藜藿為之不采；國有忠臣，奸邪為之不起。〔為，于偽翻?！?/em>司隸校尉寬饒，居不求安，食不求飽；〔師古曰：論語稱孔子曰："君子食無求飽，居無求安。"故引之。〕進有憂國之心，退有死節(jié)之義；上無許、史之屬，下無金、張之托；〔應劭曰：許伯，宣帝皇后父。史高，宣帝外家也。金，金日磾也。張，張安世也。此四家屬托無不聽。師古曰：此說非也。許氏、史氏，有外屬之恩；金氏、張氏，自托于近侍也。屬，讀如本字?！?/em>職在司察，直道而行，多仇少與。〔師古曰：仇，怨讎也。與，黨與也。〕上書陳國事，有司劾以大辟。〔劾，戶概翻。辟，毗亦翻?！?/em>臣幸得從大夫之后，官以諫為名，不敢不言！"上不聽。九月，下寬饒吏；寬饒引佩刀自剄北闕下，〔剄，古鼎翻?！?/em>眾莫不憐之。
④匈奴虛閭權渠單于將十余萬騎旁塞獵，〔旁，步浪翻。〕欲入邊為寇。未至，會其民題除渠堂亡降漢言狀，漢以為言兵鹿奚鹿盧【章：甲十五行本無"鹿盧""鹿"字；乙十一行本同；退齋校同?！?/em>侯，〔此侯不見表，蓋無食邑，猶前羌陽雕為言兵侯之類也?！?/em>而遣后將軍趙充國將兵四萬余騎屯緣邊九郡〔文穎曰：五原、朔方之屬也。師古曰：九郡者，五原、朔方、云中、代郡、雁門、定襄、北平、上谷、漁陽也。四萬余騎分屯之，而充國總統領之。據充國傳，書此事于征羌之前；通鑒因匈奴內亂，書于此以先事。〕備虜。月余，單于病歐血，因不敢入，還去，即罷兵。乃使題王都犁胡次等入漢請和親，未報，會單于死。虛閭權渠單于始立，而黜顓渠閼氏。〔事見二十四卷地節(jié)二年。閼氏，音煙支?！?/em>顓渠閼氏即與右賢王屠耆堂私通，右賢王會龍城而去。顓渠閼氏語以單于病甚，且勿遠。〔語，牛倨翻?！?/em>后數日，單于死，用事貴人郝宿王刑未央使人召諸王，未至，〔師古曰：郝，音呼各翻?！?/em>顓渠閼氏與其弟左大將【章：甲十五行本無"將"字；乙十一行本同?！?/em>且渠都隆奇謀，立右賢王為握衍朐鞮單于。〔且，子余翻。朐，音劬。鞮，丁奚翻。〕握衍朐鞮單于者，烏維單于耳孫也。〔應劭曰：耳孫，玄孫之子也；言去其高、曾益遠，但耳聞之也。李斐曰：耳孫，曾孫也。晉灼曰：耳孫，玄孫之曾孫也。諸侯王表，在八世。師古曰：耳孫，諸說不同。據平紀及諸候王表說，梁孝王玄孫之子耳孫，音仍，又匈奴傳說握衍朐鞮單于，云烏維單于耳孫；以此參之，李云曾孫是也。然漢書諸處又皆云曾孫非一，不應雜兩稱而言。據爾雅，"曾孫之子為玄孫，玄孫之子為來孫，來孫之子為昆孫，昆孫之子為仍孫。"從己之數，是為八葉，則與晉說相同。仍、耳聲相近，蓋一號也。但班氏唯存古名，而計其葉數則錯也。〕
握衍朐鞮單于立，兇惡，殺刑未央等而任用都隆奇，又盡免虛閭權渠子弟近親而自以其子弟代之。虛閭權渠單于子稽侯狦既不立，〔師古曰：狦，音先安翻，又音所奸翻；杜佑山諫翻?！?/em>亡歸妻父烏禪幕。〔師古曰：禪，音蟬。〕烏禪幕者，本康居、烏孫間小國，數見侵暴，〔數，所角翻?！?/em>率其眾數千人降匈奴，狐鹿姑單于以其弟子日逐王姊妻之，使長其眾，居右地。〔師古曰：長其眾，為之長帥。妻，七細翻。長，知兩翻?！?/em>日逐王先賢撣，〔鄭氏曰：撣，音纏束之纏。晉灼曰：音田。師古曰：晉音是也?！?/em>其父左賢王當為單于，讓狐鹿姑單于，狐鹿姑單于許立之。〔事見二十二卷武帝太初元年。〕國人以故頗言日逐王當為單于。日逐王素與握衍朐鞮單于有隙，即帥其眾欲降漢，〔帥，讀曰率。降，戶江翻；下同。〕使人至渠犁，與騎都尉鄭吉相聞。吉發(fā)渠犁、龜茲諸國五萬人迎日逐王口萬二千人、小王將十二人，〔小王將者，以裨小王將兵者。一曰匈奴左，右賢王、左。右蠡王、左。右大將以下，凡二十四長為大王將；其余為小王將。將，即亮翻?！?/em>隨吉至河曲，〔黃河千里一曲，此當在金城郡界?！?/em>頗有亡者，吉追斬之，遂將詣京師。〔將，如字，領也，挾也?！?/em>漢封日逐王為歸德侯。〔功臣表：歸德侯食邑于汝南?！?/em>
吉既破車師，〔事見上卷地節(jié)三年?！?/em>降日逐，威震西域，遂并護車師以西北道，故號都護。都護之置，自吉始焉。〔師古曰：并護南北二道，故謂之都。都，猶大也，總也。〕上封吉為安遠侯。〔功臣侯表：安遠侯，食邑于汝南之慎縣。〕吉于是中西域而立莫府，〔師古曰：中西域者，言最處諸國之中，遠近均也。中，音竹仲翻?？籍愒唬喊俟俦碓唬?西域都護，加官，地節(jié)二年初置。"蓋誤以神爵為地節(jié)也。西域傳又云"神爵三年"，亦誤。〕治烏壘城，去陽關二千七百余里。〔烏壘城，與渠犁田官相近。陽關，在敦煌龍勒縣西。宋白曰：伊州伊吾郡，漢伊吾盧地；宣帝時，鄭吉為西域都護，治烏壘城，即此。永平末，取此地置宜禾都尉?！?/em>匈奴益弱，不敢爭西域，僮仆都尉由此罷。〔西域諸國故皆役屬匈奴，匈奴西邊日逐王置僮仆都尉，使領西域，常居焉耆、危須、尉犁間，賦稅諸國，取富給焉。匈奴蓋以僮仆視西域也。今日逐王既降，西域諸國咸服于漢，故僮仆都尉罷?！?/em>都護督察烏孫、康居等三十六國動靜，有變以聞，可安輯，安輯之，不可者誅伐之，漢之號令班西域矣。〔師古曰：班，布也。〕
握衍朐鞮單于更立其從兄薄胥堂為日逐王。〔為薄胥堂立為屠耆單于張本。從，才用翻?！?/em>
⑤烏烏孫昆彌翁歸靡因長羅侯?；萆蠒?愿以漢外孫元貴靡為嗣，〔元貴靡，楚主解憂長男也。〕得令復尚漢公主，結婚重親，〔復，扶又翻；下同。重，直龍翻?！?/em>畔絕匈奴。"詔下公卿議。〔下，遐稼翻；下同。〕大鴻臚蕭望之以為"烏孫絕域，變故難保，不可許。"〔臚，陵如翻?！?/em>上美烏孫新立大功，〔謂本始二年破匈奴也。〕又重絕故業(yè)，〔師古曰：重，難也。故業(yè)，謂先與匈奴婚親也。〕乃以烏孫主解憂弟相夫為公主，盛為資送而遣之，使常惠送之至敦煌。〔敦，音屯?！?/em>未出塞，聞翁歸靡死，烏孫貴人共從本約立岑娶子泥靡為昆彌，號狂王。〔本約見二十四卷本始二年。"岑娶"，漢書作"岑陬"?！?/em>常惠上書："愿留少主敦煌。"〔少，詩照翻；下同。敦，徒門翻。〕惠馳至烏孫，責讓不立元貴靡為昆彌，還迎少主。事下公卿，望之復以"烏【章：甲十五行本"烏"上有"為" 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em>孫持兩端，難約結。〔復，扶又翻。〕今少主以元貴靡不立而還，信無負于夷狄，中國之福也。少主王止，繇役將興。"〔繇，古傜字通?！?/em>天子從之，征還少主。〔考異曰：烏孫傳，請昏在元康二年。望之傳云"神爵二年"。按元康二年，望之未為鴻臚。蓋誤以神爵為元康也?！?/em>
神爵三年（壬戌，公元前五九年）
?、俅海?，丙辰，高平憲侯魏相薨。〔恩澤侯表，高平侯食邑于淮陽柘縣。諡法：博聞多能曰憲?！?/em>夏，四月，戊辰，丙吉為丞相。吉上寬大，好禮讓，〔好，呼到翻?！?/em>不親小事；時人以為知大體。
?、谇?，七月，甲子，大鴻臚蕭望之為御史大夫。
?、郯嗽拢t曰："吏不廉平，則治道衰。〔治，直吏翻；下同?！?/em>今小吏皆勤事而俸祿薄，〔俸，扶用翻?！?/em>欲無侵漁百姓，難矣！〔如淳曰：漁，奪也；謂奪其利便也。晉灼曰：許慎云：捕魚之字也。師古曰：漁者，若言漁獵也。晉說是也。〕其益吏百石已下俸十五。"〔如淳曰：律：百石，奉月六百。韋昭曰：若食一石，則益五斗?？籍愒唬盒o云："益吏百石以下俸十五"。韋昭曰：若食一石，則益五斗。荀紀云："益吏百石以下俸五十斛。"蓋以十五難曉，故改之。然詔云以下，恐難指五十斛也?！?/em>
?、苁菤q，東郡太守韓延壽為左馮翊。始，延壽為潁川太守，潁川承趙廣漢構會吏民之后，〔構會吏民事見二十四卷本始三年。師古曰：構，結也?！?/em>俗多怨讎。延壽改更，教以禮讓；〔更，工衡翻?！?/em>召故老，與議定嫁娶、喪祭儀品，略依古禮，不得過法。百姓遵用其教。賣偶車馬、下里偽物者，棄之市道。〔張晏曰：下里，地下蒿里偽物也。師古曰：偶，謂土木為之，象真車馬之形也。偶，對也。棄其物于市之道上也?！?/em>黃霸代延壽居潁川，霸因其跡而大治。延壽為吏，上禮義，好古教化，〔好，呼到翻。〕所至必聘其賢士，以禮待，用廣謀議，納諫爭；表孝弟有行，〔爭，讀曰諍。行，下孟翻?！?/em>修治學官，〔師古曰：學官，謂庠序之合也。治，直之翻?！?/em>春秋鄉(xiāng)射，陳鐘鼓、管弦，盛升降、揖讓；〔周禮地官：鄉(xiāng)大夫以鄉(xiāng)射之禮五物詢眾庶：一曰和，二曰容，三曰主皮，四曰和容，五曰興舞?！?/em>及都試講武，設斧鉞、旌旗，習射、御之事；〔漢諸郡以八月都試，講武事也。如淳曰：太守、都尉、令、長、丞、尉、會都試，課殿最也?！?/em>治城郭，收賦租，先明布告其日，以期會為大事。吏民敬畏，趨鄉(xiāng)之。〔師古曰：趨，讀曰趣。鄉(xiāng)，讀曰向。趣，七喻翻?！?/em>又置正、五長，〔師古曰：正，若今之鄉(xiāng)正、里正也。伍長，同伍之中置一人為長也。長，知兩翻?！?/em>相率以孝弟；〔弟，讀曰悌；下孝弟同。〕不得舍奸人，〔師古曰：舍，止也?！?/em>閭里阡陌有非常，吏輒聞知，奸人不敢入界。其始若煩，后吏無追捕之苦，民無棰楚之憂，〔師古曰：棰，杖也。楚，荊木也；即今之荊子也。棰，止橤翻?！?/em>皆便安之。接待下吏，恩施甚厚而約誓明。〔施，式豉翻?！?/em>或欺負之者，延壽痛自刻責："豈其負之，何以至此！"〔師古曰：言豈我負之，其人何以為此事?！?/em>吏聞者自傷悔，其縣尉至自刺死。〔刺，七亦翻?！?/em>及門下掾自剄，人救不殊，〔掾，于絹翻。師古曰：殊，絕也。以人救之，故身首不相絕也。剄，古頂翻?！?/em>延壽涕泣，遣吏醫(yī)治視，〔治，直之翻?！?/em>厚復其家。〔復，方目翻?！?/em>在東郡三歲，令行禁止，〔令之必行，禁之必止，無違者也?！?/em>斷獄大減，〔斷，丁亂翻?！?/em>由是入為馮翊。
延壽出行縣至高陵，〔高陵縣屬左馮翊。行，下孟翻?！?/em>民有昆弟相與訟田，自言。延壽大傷之，曰："幸得備位，為郡表率，不能宣明教化，至令民有骨肉爭訟，既傷風化，重使賢長吏、嗇夫、三老、孝弟受其恥，〔重，直用翻。賢長吏，謂縣令、丞也。續(xù)漢志：縣有嗇夫，皆主知民善惡，為役先后，知民貧富、為賦多少，平其差品。三老，掌教化，凡有孝子、順孫、貞女、義婦、讓財、救患及學士為民法式者，皆扁表其民，以興善行。賢曰：三老、孝弟、力田，三者皆鄉(xiāng)官之名。三老，高帝置，孝弟、力田，高后置，所以勸導鄉(xiāng)里，助成風化也?！?/em>咎在馮翊，當先退！"是日，移病不聽事，因入臥傳舍，閉合思過。〔傳，知戀翻；下傳相同?！?/em>一縣莫知所為，令、丞、嗇夫、三老亦皆自系待罪。于是訟者宗族傳相責讓；此兩昆弟深自悔，皆自髡，肉袒謝，愿以田相移，終死不敢復爭。〔師古曰：移，猶傳也。一說：兄以讓弟，弟又讓兄，故云相移。復，扶又翻。〕郡中歙然，莫不傳相敕厲，不敢犯。〔歙，與翕同，許及翻。〕延壽恩信周偏二十四縣，〔馮翊統高陵、櫟陽、翟道、池陽、夏陽、衙、粟邑、谷口、蓮勺、鄜、頻陽、臨晉、重泉、郃陽、祋祤、武城、沈陽、褱德、征、云陵、萬年、長陵、陽陵、云陽二十四縣?！?/em>莫敢以辭訟自言者。推其至誠，吏民不忍欺紿。〔師古曰：紿，誑也，音蕩亥翻。〕
?、菪倥珕斡谟謿⑾荣t撣兩弟；烏禪幕請之，不聽，心恚。〔師古曰：恚，恨也，音于避翻?！?/em>其后左奧鞬王死，單于自立其小子為奧鞬王，留庭。〔留單于庭也?！?/em>奧鞬貴人共立故奧鞬王子為王，〔師古曰：奧，音郁。鞬，音居言翻。〕與俱東徙。單于右丞相將萬騎往擊之。失亡數千人，不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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