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卷第二百九十

資治通鑒 作者:宋·司馬光


  「后周紀(jì)一」起重光大淵獻(xiàn),盡玄黓困敦八月,凡一年有奇。

  太祖圣神恭肅文孝皇帝上廣順元年(辛亥,公元九五一年)  春,正月,丁卯,漢太后下誥,授監(jiān)國符寶,即皇帝位。監(jiān)國自皋門入宮,即位于崇元殿,制曰:“朕周室之裔,虢叔之后,國號宜曰周?!备脑?,大赦。楊邠、史弘肇、王章等皆贈官,官為斂葬,仍訪其子孫敘用之。凡倉場、庫務(wù)掌納官吏,無得收斗馀、稱耗。舊所羨馀物,悉罷之。犯竊盜及奸者,并依晉天福元年以前刑名,罪人非反逆,無得誅及親族,籍沒家貲。唐莊宗、明宗、晉高祖各置守陵十房,漢高祖陵職員、宮人,時月薦享及守陵戶并如故。初,唐衰,多盜,不用律文,更定峻法,竊盜贓三匹者死。晉天福中,加至五匹。奸有夫婦人,無問強(qiáng)、和,男女并死。漢法,竊盜一錢以上皆死。又罪非反逆,往往族誅、籍沒,故帝即位,首革其弊。

  初,楊邠以功臣、國戚為方鎮(zhèn)者多不閑吏事,乃以三司軍將補都押牙、孔目官、內(nèi)知客,其人自恃敕補,多專橫,節(jié)度使不能制,至是悉罷之。帝命史弘肇親吏上黨李崇矩訪弘肇親族,崇矩言:“弘肇弟弘福今存?!背酰胝厥钩缇卣破浼屹D之籍,由是盡得其產(chǎn),皆以授弘福。帝賢之,使隸皇子榮帳下。

  戊辰,以前復(fù)州防御使王彥超權(quán)武寧節(jié)度使?! h李太后遷居西宮,己巳,上尊號曰昭圣皇太后。

  開封尹兼中書令劉勛卒。

  癸酉,加王峻同平章事。

  以衛(wèi)尉卿劉皞主漢隱帝之喪。  初,河?xùn)|節(jié)度使兼中書令劉崇聞隱帝遇害,欲舉兵南向,聞迎立湘陰公,乃止,曰:“吾兒為帝,吾又何求!”太原少尹李驤陰說崇曰:“觀郭公之心,終欲自取,公不如疾引兵逾太行,據(jù)孟津,俟徐州相公即位,然后還鎮(zhèn),則郭公不敢動矣。不然,且為所賣?!背缗唬骸案?,欲離間吾父子!”命左右曳出斬之。驤呼曰:“吾負(fù)經(jīng)濟(jì)之才而為愚人謀事,死固甘心!家有老妻,愿與之同死。”崇并其妻殺之,且奏于朝廷,示無二心。及赟廢,崇乃遣使請赟歸晉陽。詔報以“湘陰公比在宋州,今方取歸京師,必令得所,公勿以為憂。公能同力相輔,當(dāng)加王爵,永鎮(zhèn)河?xùn)|。”鞏廷美、楊溫聞湘陰公赟失位,奉赟妃董氏據(jù)徐州拒守,以俟河?xùn)|援兵,帝使赟以書諭之。廷美、溫欲降而懼死,帝復(fù)遺赟書曰:“爰念斯人盡心于主,足以賞其忠義,何由責(zé)以悔尤,俟新節(jié)度使入城,當(dāng)各除刺史,公可更以委曲示之?!薄 ∑醯ぶ?nèi)丘也,死傷頗多,又值月食,軍中多妖異,契丹主懼,不敢深入,引兵還,遣使請和于漢。會漢亡,安國節(jié)度使劉詞送其使者詣大梁,帝遣左千牛衛(wèi)將軍硃憲報聘,且敘革命之由,以金器、玉帶贈之。

  帝以鄴都鎮(zhèn)撫河北,控制契丹,欲以腹心處之。乙亥,以寧江節(jié)度使、侍衛(wèi)親軍都指揮使王殷為鄴都留守、天雄節(jié)度使、同平章事,領(lǐng)軍如故,仍以侍衛(wèi)司從赴鎮(zhèn)。

  丙子,帝帥百官詣西宮,為漢隱帝舉哀成服,皆如天子禮?! ∧饺輳┏彩谷胴?,帝慮其疑懼,賜詔慰安之,曰:“今兄事已至此,言不欲繁,望弟扶持,同安億兆?!?br />
  戊寅,殺湘陽公于宋州。

  是日,劉崇即皇帝位于晉陽,仍用乾祐年號,所有者并、汾、忻、代、嵐、憲、隆、蔚、沁、遼、麟、石十二州之地。以節(jié)度判官鄭珙為中書侍郎,觀察判官滎陽趙華為戶部侍郎,并同平章事。以次子承鈞為侍衛(wèi)親軍都指揮使、太原尹,以節(jié)度副使李存瑰為代州防御使,裨將武安張元徽為馬步軍都指揮使,陳光裕為宣徽使?! ”睗h主謂李存瑰、張元徽曰:“朕以高祖之業(yè),一朝墜地,今日位號,不得已而稱之。顧我是何天子,汝曹是何節(jié)度使邪!”由是不建宗廟,祭祀如家人,宰相俸錢月止百緡,節(jié)度使止三十緡,自馀薄有資給而已,故其國中少廉吏??褪∈购幽侠罟饷绹L為直省官,頗諳故事,北漢朝廷制度,皆出于光美。北漢主聞湘陰公死,哭曰:“吾不用忠臣之言,以至于此!”為李驤立祠,歲時祭之。

  己卯,以太師馮道為中書令,加竇貞固侍中,蘇禹珪司空。  王彥超奏遣使赍敕詣徐州,鞏廷美等猶豫不肯啟關(guān),詔進(jìn)兵攻之。

  帝謂王峻曰:“朕起于寒微,備嘗艱苦,遭時喪亂,一旦為帝王,豈敢厚自奉養(yǎng)以病下民乎!”命峻疏四方貢獻(xiàn)珍美食物,庚辰,下詔悉罷之。其詔略曰:“所奉止于朕躬,所損被于?庶?!庇衷唬骸胺e于有司之中,甚為無用之物?!庇衷t曰:“朕生長軍旅,不親學(xué)問,未知治天下之道,文武官有益國利民之術(shù),各具封事以聞,咸宜直書,勿事辭藻?!钡垡蕴K逢吉之第賜王峻,峻曰:“是逢吉所以族李崧也!”辭而不處。

  初,契丹主北歸,橫海節(jié)度使潘聿撚棄鎮(zhèn)隨之,契丹主以聿撚為西南路招討使。及北漢主立,契丹主使聿撚遺劉承鈞書。北漢主使承鈞復(fù)書,稱:“本朝淪亡,紹襲帝位,欲循晉室故事,求援北朝?!逼醯ぶ鞔笙病1睗h主發(fā)兵屯陰地、黃澤、團(tuán)柏。丁亥,以承鈞為招討使,與副招討使白從暉、都監(jiān)李存瑰將步騎萬人寇晉州。從暉,吐谷渾人也。

  郭崇威更名崇,曹威更名英?! 《?,丁酉,以皇子天雄牙內(nèi)都指揮使榮為鎮(zhèn)寧節(jié)度使,選朝士為之僚佐,以侍御史王敏為節(jié)度判官,右補闕崔頌為觀察判官,校書郎王樸為掌書記。頌,協(xié)之子;樸,東平人也?! ∥煨?,北漢兵五道攻晉州,節(jié)度使王晏閉城不出。劉承鈞以為怯,蟻附登城。晏伏兵奮擊,北漢兵死傷者千馀人。承鈞遣副兵馬使安元寶焚晉州西城,元寶來降。承鈞乃移軍攻隰州。癸卯,隰州刺史許遷遣步軍都指揮使耿繼業(yè)迎擊北漢兵于長壽村,執(zhí)其將程筠等,殺之。未幾,北漢兵攻州城,數(shù)日不克,死傷甚眾,乃引去。遷,鄆州人也。

  甲辰,楚王希萼遣掌書記劉光輔入貢于唐。

  帝悉出漢宮中寶玉器數(shù)十,碎之于庭,曰:“凡為帝王,安用此物!聞漢隱帝日與嬖寵于禁中嬉戲,珍玩不離側(cè),茲事不遠(yuǎn),宜以為鑒!”仍戒左右,自今珍華悅目之物,無得入宮。

  丁未,契丹主遣其臣裊骨支與硃憲偕來,賀即位。

  戊申,敕前資官各聽自便居外州。陳思讓未至湖南,馬希萼已克長沙。思讓留屯郢州,敕召令還。  丁巳,遣尚書左丞田敏使契丹。北漢主遣通事舍人李鞏言使于契丹;乞兵為援。

  詔加泰寧節(jié)度使慕容彥超中書令,遣翰林學(xué)士魚崇諒詣兗州諭指。崇諒,即崇遠(yuǎn)也。彥超上表謝。三月,壬戌朔,詔報之曰:“向以前朝失德,少主用讒,倉猝之間,召卿赴闕。卿即奔馳應(yīng)命,信宿至京,救國難而不顧身,聞君召而不俟駕。以至天亡漢祚,兵散梁郊,降將敗軍,相繼而至,卿即便回馬首,徑返龜陰。為主為時,有終有始。所謂危亂見忠臣之節(jié),疾風(fēng)知勁草之心。若使為臣者皆能如茲,則有國者誰不欲用!所言朕潛龍河朔之際,平難浚郊之時,緣不奉示喻之言,亦不得差人至行闕。且事主之道,何必如斯!若或二三于漢朝,又安肯忠信于周室!以此為懼,不亦過乎!卿但悉力推心,安民體國,事朕之事,如事故君,不惟黎庶獲安,抑亦社稷是賴。但堅表率,未議替移。由衷之誠,言盡于此?!?br />
  唐以楚王希萼為天策上將軍、武安、武平、靜江、寧遠(yuǎn)節(jié)度使兼中書令、楚王,以右仆射孫忌、客省使姚鳳為冊禮使。

  丙寅,遣前淄州刺史陳思讓將兵戍磁州,扼黃澤路。

  楚王希萼既得志,多思舊怨,殺戮無度,晝夜縱酒荒淫,悉以軍府事委馬希崇。希崇復(fù)多私曲,政刑紊亂。府庫既盡于亂兵,籍民財以賞赍士卒,或封其門而取之,士卒猶以不均怨望。雖朗州舊將佐從希萼來者,亦皆不悅,有離心。

  劉光輔之入貢于唐也,唐主待之厚,光輔密言:“湖南民疲主驕,可取也?!碧浦髂艘誀I屯都虞候邊鎬為信州刺史,將兵屯袁州,潛圖進(jìn)取?! ⌒¢T使謝彥颙,本希萼家奴,以首面有寵于希萼,至與妻妾雜坐,恃恩專橫。常肩隨希崇,或拊其背,希崇銜之。故事,府宴,小門使執(zhí)兵在門外。希萼使彥颙預(yù)坐,或居諸將之上,諸將皆恥之。

  希萼以府舍焚蕩,命朗州靜江指揮使王逵、副使周行逢帥所部兵千馀人治之,執(zhí)役甚勞,又無犒賜,士卒皆怨,竊言曰:“囚免死則役作之。我輩從大王出萬死取湖南,何罪而囚役之!且大王終日酣歌,豈知我輩之勞苦乎!”逵、行逢聞多,相謂曰:“眾怨深矣,不早為計,禍及吾曹?!比缮甑?,帥其眾各執(zhí)長柯斧、白梃,逃歸朗州。時希萼醉未醒,左右不敢白。癸酉,始白之。希萼遣湖南指揮使唐師翥將千馀人追之,不及,直抵朗州。逵等乘其疲乏,伏兵縱擊,士卒死傷殆盡,師翥脫歸。逵等黜留后馬光贊,更以希萼兄子光惠知州事。光惠,希振之子也。尋奉光惠為節(jié)度使,逵等與何敬真及諸軍指揮使張亻放參決軍府事。希萼具以狀言于唐,唐主遣使以厚賞招諭之。逵等納其賞,縱其使,不答其詔,唐亦不敢詰也。

  王彥超奏克徐州,殺鞏廷美等。

  北漢李鞏言至契丹,契丹主使拽剌梅里報之?! ”?,敕:“朝廷與唐本無仇怨,緣淮軍鎮(zhèn),各守疆域,無得縱兵民擅入唐境。商旅往來,無得禁止。”

  己卯,潞州送涉縣所獲北漢將卒二百六十馀人,各賜衫袴巾履遣還。

  加吳越王弘亻叔諸道兵馬都元帥。

  夏,四月,壬辰朔,濱淮州鎮(zhèn)上言:“淮南饑民過淮糴谷,未敢禁止。”詔曰:“彼之生民,與此何異,宜令州縣津鋪無得禁止。”  蜀通奏使高延昭固辭知樞密院,丁未,以前云安榷鹽使太原伊審征為通奏使,知樞密院事。審征,蜀高祖妹褒國公主之子也,少與蜀主相親狎,及知樞密,政之大小悉以咨之。審征亦以經(jīng)濟(jì)為己任,而貪侈回邪,與王昭遠(yuǎn)相表里,蜀政由是浸衰。

  吳越王弘亻叔徙廢王弘倧居?xùn)|府,為筑宮室,治園圃,娛悅之,歲時供饋甚厚。

  契丹主遣使如北漢,告以周使田敏來,約歲輸錢十萬緡。北漢主使鄭珙以厚賂謝契丹,自稱“侄皇帝致書于叔天授皇帝”,請行冊禮。

  五月,己巳,遣左金吾將軍姚漢英等使于契丹,契丹留之。辛未,北漢禮部侍郎、同平章事鄭珙卒于契丹。

  甲戌,義武節(jié)度使孫方簡避皇考諱,更名方諫?! 《y節(jié)度使李彝殷遣使奉表于北漢。

  六月,辛亥,以樞密使、同平章事王峻為左仆射兼門下侍郎,樞密副使、兵部侍郎范質(zhì)、戶部侍郎、判三司李谷為中書侍郎,并同平章事,谷仍判三司。司徒兼侍中竇貞固、司空兼中書侍郎、同平章事蘇禹珪并罷守本官。癸丑,范質(zhì)參知樞密院事。丁巳,以宣徽北院使翟光鄴兼樞密副使。

  初,帝討河中,已為人望所屬。李谷時為轉(zhuǎn)運使,帝數(shù)以微言諷之,谷但以人臣盡節(jié)為對,帝以是賢之。即位,首用為相。時國家新造,四方多故,王峻夙夜盡心,知無不為,軍旅之謀,多所裨益。范質(zhì)明敏強(qiáng)記,謹(jǐn)守法度。李谷沉毅有器略,在帝前議論,辭氣慷慨,善譬諭以開主意。

  武平節(jié)度使馬光惠,愚懦嗜酒,不能服諸將,王逵、周行逢、何敬真謀以辰州刺史廬陵劉言驍勇得蠻夷心,欲迎以為副使。言知逵等難制,曰:“不往,將攻我?!蹦藛悟T赴之。既至,眾廢光惠,送于唐,推言權(quán)武平留后,表求旄節(jié)于唐,唐人未許。亦稱籓于周。

  吳越王弘亻叔以前內(nèi)外馬步都統(tǒng)軍使仁俊無罪,復(fù)其官爵?! ∑醯で惭嗤跏鲕埖葍悦睗h王為大漢神武皇帝,妃為皇后。北漢主更名旻。  秋,七月,北漢主遣翰林學(xué)士博興衛(wèi)融等詣契丹謝冊禮,且請兵?! “嗽?,壬戌,葬漢隱帝于潁陵。

  義武節(jié)度使孫方諫入朝,壬子,徙鎮(zhèn)國節(jié)度使,以其弟易州刺史行友為義武留后。又徙建雄節(jié)度使于晏鎮(zhèn)徐州,以武寧節(jié)度使王彥超代之。

  戊午,追立故夫人柴氏為皇后。

  九月,北漢主遣招討使李存瑰將兵自團(tuán)柏入寇。契丹欲引兵會之,與酋長議于九十九泉。諸部皆不欲南寇,契丹主強(qiáng)之。癸亥,行至新州之西火神淀,燕王述軋及偉王之子太寧王漚僧作亂,弒契丹主而立述軋。契丹主德光之子齊王述律逃入南山,諸部奉述律以攻述軋、漚僧,殺之,并其族黨。立述律為帝,改元應(yīng)歷。自火神淀入幽州,遣使告于北漢,北漢主遣樞密直學(xué)士上黨王得中如契丹,賀即位,復(fù)以叔父事之,請兵以擊晉州。

  契丹主年少,好游戲,不親國事,每夜酣飲,達(dá)旦乃寐,日中方起,國人謂之睡王。后更名明。

  壬申,蜀以吏部尚書、御史中丞范仁恕為中書侍郎兼吏部尚書、同平章事。

  楚王希萼既克長沙,不賞許可瓊,疑可瓊怨望,出為蒙州刺史。遣馬步都指揮使徐威、左右軍馬步使陳敬遷、水軍都指揮使魯公館、牙內(nèi)侍衛(wèi)指揮使陸孟俊帥部兵立寨于城西北隅,以備朗兵。不存撫役者,將卒皆怨怒,謀作亂。希崇知其謀,戊寅,希萼宴將吏,徐威等不預(yù),希崇亦辭疾不至。威等使人先驅(qū)踶嚙馬十馀入府,自帥其徒執(zhí)斧斤、白梃,聲言縶馬,奄至座上,縱橫擊人,顛踣滿地。希萼逾垣走,威等執(zhí)囚之。執(zhí)謝彥颙,自頂及踵剉之。立希崇為武安留后,縱兵大掠。幽希萼于衡山縣。

  劉言聞希崇立,遣兵趣潭州,聲言討其篡奪之罪。壬午,軍于益陽之西。希崇懼,癸未,發(fā)兵二千拒之,又遣使如朗州求和,請為鄰籓。掌書記桂林李觀象說言曰:“希萼舊將佐猶在長沙,此必不欲與公為鄰;不若先檄希崇取其首,然后圖湖南,可兼有也。”言從之。希崇畏言,即斷都軍判官楊仲敏、掌書記劉光輔、牙內(nèi)指揮使魏師進(jìn)、都押牙黃勍等十馀人首,遣前辰陽縣令李翊赍送朗州。至則腐敗,言與王逵等皆以為非仲敏等首,怒責(zé)翊,翊惶恐自殺。

  希崇既襲位,亦縱酒荒淫,為政不公,語多矯妄,國人不附。初,馬希萼入長沙,彭師暠雖免死,猶杖背黜為民。希崇以為師暠必怨之,使送希萼于衡山,實欲師暠殺之。師暠曰:“欲使我為弒君之人乎!”奉事逾謹(jǐn)。丙戌,至衡山。衡山指揮使廖偃,匡圖之子也,與其季父節(jié)度巡官匡凝謀曰:“吾家世受馬氏恩,今希萼長而被黜,必不免禍,盍相與輔之!”于是帥莊戶及鄉(xiāng)人悉為兵,與帥暠共立希萼為衡山王,以縣為行府,斷江為柵,編竹為戰(zhàn)艦,以師暠為武清節(jié)度使,召募徒眾,數(shù)日,至萬馀人,州縣多應(yīng)之。遣判官劉虛己求援于唐?! ⌒焱纫娤3缢鶠椋?zé)o成,又畏朗州、衡山之逼,恐一朝喪敗,俱及禍,欲殺希崇以自解。希崇微覺之,大懼,密遣客將范守牧奉表請兵于唐,唐主命邊鎬自袁州將兵萬人西趣長沙。

  冬,十月,辛卯,潞州巡檢陳思讓敗北漢兵于虒亭。

  唐邊鎬引兵入醴陵。癸巳,楚王希崇遣使犒軍。壬寅,遣天策府學(xué)士拓跋恒奉箋詣鎬請降。恒嘆曰:“吾久不死,乃為小兒送降狀!”癸卯,希崇帥弟侄迎鎬,望塵而拜,鎬下馬稱詔勞之。甲辰,希崇等從鎬入城,鎬舍于瀏陽門樓,湖南將吏畢賀,鎬皆厚賜之。時湖南饑饉,鎬大發(fā)馬氏倉粟賑之,楚人大悅。

  契丹遣彰國節(jié)度使蕭禹厥將奚、契丹五萬會北漢兵入寇。北漢主自將兵二萬自陰地關(guān)寇晉州,丁未,軍于城北,三面置寨,晝夜攻之,游兵至絳州。時王晏已離鎮(zhèn),王彥超未至,巡檢使王萬敢權(quán)知晉州,與龍捷都指揮使史彥超、虎捷指揮使何徽共拒之。史彥超,云州人也。

  癸丑,唐武昌節(jié)度使劉仁贍帥戰(zhàn)艦二百取岳州,撫納降附,人忘其亡。仁贍,金之子也。

  唐百官共賀湖南平,起居郎高遠(yuǎn)曰:“我乘楚亂,取之甚易。觀諸將之才,但恐守之難耳!”遠(yuǎn),幽州人也。司徒致仕李建勛曰:“禍其始此乎!”唐主自即位以來,未嘗親祠郊廟,禮官以為請。唐主曰:“俟天下一家,然后告謝。”及一舉取楚,謂諸國指麾可定。魏岑侍宴言:“臣少游元城,樂其風(fēng)土,俟陛下定中原,乞魏博節(jié)度使?!碧浦髟S之,岑趨下拜謝。其主驕臣佞如此。

  馬希萼望唐人立己為潭帥,而潭人惡希萼,共請邊鎬為帥,唐主乃以鎬為武安節(jié)度使。

  王峻有故人曰申師厚,嘗為兗州牙將,失職饑寒,望峻馬拜謁于道。會涼州留后折逋嘉施上表請帥于朝廷,帝以絕域非人所欲,募率府供奉官愿行者,月馀,無人應(yīng)募,峻薦師厚于帝。丁巳,以師厚為河西節(jié)度使。唐邊鎬趣馬希崇帥其族入朝,馬氏聚族相泣,欲重賂鎬,奏乞留居長沙。鎬微曬曰:“國家與公家世為仇敵,殆六十年,然未嘗敢有意窺公之國。今公兄弟斗鬩,困窮自歸,若復(fù)二三,恐有不測之憂?!毕3鐭o以應(yīng),十一月,辛酉,與宗族及將佐千馀人號慟登舟,送者皆哭,響振川谷。

  帝以北漢、契丹之兵猶在晉州,甲子,以王峻為行營都部署,將兵救之。詔諸軍皆受峻節(jié)度,聽以便宜從事,得自選擇將吏。乙丑,峻行,帝自至城西餞之。

  楚靜江節(jié)度副使、知桂州馬希隱,武穆王殷之少子也。楚王希廣、希萼兄弟爭國,南漢主以內(nèi)侍使吳懷恩為西北招討使,將兵屯境上,伺間密謀進(jìn)取。希廣遣指揮使彭彥暉將兵屯龍峒以備之。希萼自衡山遣使以彥暉為桂州都監(jiān)、在城外內(nèi)巡檢使、判軍府事,希隱惡之,潛遣人告蒙州刺史許可瓊??森偡轿纺蠞h之逼,即棄蒙州,引兵趣桂州,與彥暉戰(zhàn)于城中。彥暉敗,奔衡山,可瓊留屯桂州。吳懷恩據(jù)蒙州,進(jìn)兵侵掠,桂管大擾,希隱、可瓊不知所為,但相與飲酒對泣?! ∧蠞h主遺希隱書,言:“武穆王奄有全楚,富強(qiáng)安靖五十馀年。正由三十五舅、三十舅兄弟尋戈,自相魚肉,舉先人基業(yè),北面仇讎。今聞唐兵已據(jù)長沙,竊計桂林繼為所取。當(dāng)朝世為與國,重以婚姻,睹茲傾危,忍不赴救!已發(fā)大軍水陸俱進(jìn),當(dāng)令相公舅永擁節(jié)旄,常居方面?!毕k[得書,與僚佐議降之,支使潘玄珪以為不可。丙寅,吳懷恩引兵奄至城下,希隱、可瓊帥其眾,夜斬關(guān)奔全州,桂州遂潰。懷恩因以兵略定宜、連、梧、嚴(yán)、富、昭、柳、象、龔等州,南漢始盡有嶺南之地。

  辛未,唐邊鎬遣先鋒指揮使李承戩將兵如衡山,趣馬希萼入朝。庚辰,希萼與將佐士卒萬馀人自潭州東下?! ⊥蹙絷冎菅?,帝以北漢攻晉州急,憂其不守,議自將由澤州路與峻會兵救之,且遣使諭峻。十二月,戊子朔,下詔以三日西征。使者至陜,峻因使者言于帝曰:“晉州城堅,未易可拔,劉崇兵鋒方銳,不可力爭。所以駐兵,待其氣衰耳,非臣怯也。陛下新即位,不宜輕動。若年駕出汜水,則慕容彥超引兵入汴,大事去矣!”帝聞之,自以手提耳曰:“幾敗吾事!”庚寅,敕罷親征。

  初,泰寧節(jié)度使兼中書令慕容彥超聞徐州平,疑懼愈甚,乃招納亡命,畜聚薪糧,潛以書結(jié)北漢,吏獲其書以聞。又遣人詐為商人求援于唐。帝遣通事舍人鄭好謙就申慰諭,與之為誓。彥超益不自安,屢遣都押牙鄭麟詣闕,偽輸誠款,實覘機(jī)事。又獻(xiàn)天平節(jié)度使高行周書,其言皆謗毀朝廷與彥超相結(jié)之意。帝笑曰:“此彥超之詐也!”以書示行周,行周上表謝恩。既而彥超反跡益露,丙申,遣閣門使張凝將兵赴鄆州巡檢以備之。

  庚子,王峻至絳州。乙已,引兵趣晉州。晉州南有蒙坑,最為險要,峻憂北漢兵據(jù)之。是日,聞前鋒已度蒙坑,喜曰:“吾事濟(jì)矣!”

  慕容彥超奏請入朝,帝知其詐,即許之。既而復(fù)稱境內(nèi)多盜,未敢離鎮(zhèn)。

  北漢主攻晉州,久不克。會大雪,民相聚保山寨,野無所掠,軍乏食。契丹思?xì)w,聞王峻至蒙坑,燒營夜遁。峻入晉州,諸將請亟追之,峻猶豫未決。明日,乃遣行營馬軍都指揮使仇弘超、都排陳使藥元福、左廂排除使陳思讓、康延沼將騎兵追之,及于霍邑,縱兵奮擊,北漢兵墜崖谷死者甚眾?;粢氐腊?,延沼畏懦不急追,由是北漢兵得度。藥元福曰:“劉崇悉發(fā)其眾,挾明騎而來,志吞晉、絳。今氣衰力憊,狼狽而遁。不乘此翦撲,必為后患?!敝T將不欲進(jìn),王峻復(fù)遣使止之,遂還。契丹比至?xí)x陽,士馬什喪三四。蕭禹厥恥于無功,釘大酋長一人于市,旬馀而斬之。北漢主始息意于進(jìn)取。北漢土瘠民貧,內(nèi)供軍國,外奉契丹,賦繁役重,民不聊生,逃入周境者甚眾。

  唐主以鎮(zhèn)南節(jié)度使兼中書令宋齊丘為太傅,以馬希萼為江南西道觀察使、守中書令,鎮(zhèn)洪州,仍賜爵楚王。以馬希崇為永泰節(jié)度使、兼侍中,鎮(zhèn)舒州。湖南將吏,位高者拜刺史、將軍、卿監(jiān),卑者以次拜官。唐主嘉廖偃、彭師暠之忠,以偃為左殿直軍使、萊州刺史,師暠為殿直都虞候,賜予甚厚。湖南刺史皆入朝于唐,永州刺史王赟獨后至,唐王毒殺之。  南漢主遣內(nèi)侍省丞潘崇徹、將軍謝貫將兵攻郴州,唐邊鎬發(fā)兵救之。崇徹敗唐兵于義章,遂取郴州。邊鎬請除全、道二州刺史以備南漢。丙辰,唐主以廖偃為道州刺史,以黑云指揮使張巒知全州。

  是歲,唐主以安化節(jié)度使鄱陽王王延政為山南西道節(jié)度使,更賜爵光山王?! 〕?,蒙城鎮(zhèn)將咸師朗將部兵降唐,唐主以其兵為奉節(jié)都,從邊鎬平湖南。唐悉收湖南金帛、珍玩、倉粟乃至舟艦、亭館、花果之美者,皆徙于金陵,遣都官郎中楊繼勛等收湖南租賦以贍戍兵。繼勛等務(wù)為苛刻,湖南人失望。行營糧料使王紹顏減士卒糧賜,奉節(jié)指揮使孫朗、曹進(jìn)怒曰:“昔吾從咸公降唐,唐待我豈如今日湖南將士之厚哉!今有功不增祿賜,又減之,不如殺紹顏及鎬,據(jù)湖南,歸中原,富貴可圖也!”  太祖圣神恭肅文孝皇帝上廣順二年(壬子,公元九五二年)

  春,正月,庚申,夜,孫朗、曹進(jìn)帥其徒作亂,束藁潛燒府門,火不然。邊鎬覺之,出兵格斗,且命鳴鼓角,朗、進(jìn)等以為將曉,斬關(guān)奔朗州。王逵問朗曰:“吾昔從武穆王,與淮南戰(zhàn)屢捷,淮南兵易與耳。今欲以朗州之眾復(fù)取湖南,可乎?”朗曰:“朗在金陵數(shù)年,備見其政事,朝無賢臣,軍無良將,忠佞無別,賞罰不當(dāng),如此,得國存幸矣,何暇兼人!朗請為公前驅(qū),取湖南如拾芥耳!”逵悅,厚遇之。  壬戌,發(fā)開封府民夫五萬修大梁城,旬日而罷。

  慕容彥超發(fā)鄉(xiāng)兵入城,引泗水注壕中,為戰(zhàn)守之備。又多以旗幟授諸鎮(zhèn)將,令募群盜,剽掠鄰境,所在奏其反狀。甲子,敕沂、密二州不復(fù)隸泰寧軍。以侍衛(wèi)步軍都指揮使、昭武節(jié)度使曹英為都部署,討彥超,齊州防御使史延超為副部署,皇城使河內(nèi)向訓(xùn)為都監(jiān),陳州防御使樂元福為行營馬步都虞候。帝以元福宿將,命英、訓(xùn)無得以軍禮見之,二人皆父事之。

  唐主發(fā)兵五千,軍于下邳,以援彥超。聞周兵將至,退屯沐陽。徐州巡檢使張令彬擊之,大破唐兵,殺、溺死者千馀人,獲其將燕敬權(quán)。

  初,彥超以周室新造,謂其易搖,故北召北漢及契丹,南誘唐人,使侵邊鄙,冀朝廷奔命不暇,然后乘間而動。及北漢、契丹自晉州北走,唐兵敗于沐陽,彥超之勢遂沮。

  永興節(jié)度使李洪信,自以漢室近親,心不自安。城中兵不滿千人,王峻在陜,以救晉州為名,發(fā)其數(shù)百。及北漢兵遁去,遣禁兵千馀人戍長安。洪信懼,遂入朝?! ∪缮?,王峻自晉州還,入見。

  曹英等至兗州,設(shè)長圍。慕容彥超屢出戰(zhàn),藥元福皆擊敗之,彥超不敢出。十馀日,長圍合,遂進(jìn)攻之。

  初,彥超將反,判官崔周度諫曰:“魯,詩書之國,自伯禽以來不能霸諸侯,然以禮義守之,可以長世。公于國家非有私憾,胡為自疑!況主上開諭勤至,茍撤備歸誠,則坐享泰山之安矣。獨不見杜中令、安襄陽、李河中竟何所成乎!”彥超怒。及官軍圍城,彥超括士民之財以贍軍,坐匿財死者甚眾。前陜州司馬閻弘魯,寶之子也,畏彥超之暴,傾家為獻(xiàn)。彥超猶以為有所匿,命周度索其家,周度謂弘魯曰:“君之死生,系財之豐約,宜無所愛?!焙媵斊萜淦捩唬骸跋こ鏊幸跃任崴馈!苯栽唬骸敖咭?!”周度以白彥超,彥超不信,收弘魯夫妻系獄。有乳母于泥中掊得金纏臂,獻(xiàn)之,冀以贖其主。彥超曰:“果然,所匿必猶多?!卑衤雍媵敺蚱?,肉潰而死。以周度為阿庇,斬于市。

  北漢遣兵寇府州,防御使折德扆敗之,殺二千馀人。二月,庚子,德扆奏攻拔北漢岢嵐軍,以兵戍之。

  甲辰,帝釋燕敬權(quán)等使歸唐,謂唐主曰:“叛臣,天下所共疾也,不意唐主助之,得無非計乎!”唐主大慚,先所得中國人,皆禮而歸之。唐之言事者猶獻(xiàn)取中原之策,中書舍人韓熙載曰:“郭氏有國雖淺,為治已固,我兵輕動,必有害無益?!?br />
  唐自烈祖以來,常遣使泛海與契丹相結(jié),欲與之共制中國,更相饋遺,約為兄弟。然契丹利其貨,徒以虛語往來,實不為唐用也。

  唐主好文學(xué),故熙載與馮延己、延魯、江文蔚、潘佐、徐鉉之徒皆至美官。佑,幽州人也。當(dāng)時唐之文雅于諸國為盛,然未嘗設(shè)科舉,多因上書言事拜官,至是,始命韓林學(xué)士江文蔚知貢舉,進(jìn)士廬陵王克貞等三人及第。唐主問文蔚:“聊取士何如前朝?”對曰:“前朝公舉、私謁相半,臣專任至公耳?!碧浦鲪偂V袝崛藦埦?,前朝登第,聞而銜之。時執(zhí)政皆不由科第,相與沮毀,竟罷貢舉。

  三月,戊辰,以內(nèi)客省使、恩州團(tuán)練使晉陽鄭仁誨為樞密副使。

  甲戌,改威勝軍曰武勝軍。

  唐主以太弟太保、昭義節(jié)度使馮延己為左仆射,前鎮(zhèn)海節(jié)度使徐景運為中書侍郎,及右仆射孫晟皆同平章事。既宣制,戶部尚書常夢錫眾中大言曰:“白麻甚佳,但不及江文蔚疏耳!”晟素輕延己,謂人曰:“金杯玉碗,乃貯狗矢乎!”延己言于唐主曰:“陛下躬親庶務(wù),故宰相不得盡其才,此治道所以未成也。”唐主乃悉以政事委之,奏可而已。既而延己不能勤事,文書皆仰成胥史,軍旅則委之邊將。頃之,事益不治,唐主乃復(fù)自覽之。

  大理卿蕭儼惡延己為人,數(shù)上疏攻之,會儼坐失入人死罪,鐘謨、李德明輩必欲殺之,延己曰:“儼誤殺一婦人,諸君以為當(dāng)死,儼九卿也,可誤殺乎?”獨上言:“儼素有直聲,今所坐已會赦,宜從寬宥?!眱坝墒堑妹狻H艘嘁源硕嘀?。景運尋罷為太子少傅。

  夏,四月,丙戌朔,日有食之。

  帝以曹英等攻克兗州久未克,乙卯,下詔親征,以李谷權(quán)東京留守兼判開封府,鄭仁誨權(quán)大內(nèi)都點檢,又以侍衛(wèi)馬軍都指揮使郭崇充在京都巡檢。

  唐主既克湖南,遣其將李建期屯益陽以圖朗州,以知全州張巒兼桂州招討使以圖桂州,久之,未有功。唐主謂馮延己、孫晟曰:“楚人求息肩于我,我未有以撫其瘡痍而虐用其力,非所以副來蘇之望。吾欲罷桂林之役,斂益陽之戍,以旌節(jié)授劉言,何如?”晟以為宜然。延己曰:“吾出偏將舉湖南,遠(yuǎn)近震驚。一旦三分喪二,人將輕我。請委邊將察其形勢?!碧浦髂饲步y(tǒng)軍使侯訓(xùn)將兵五千自吉州路趣全州,與張巒合兵攻桂州。南漢伏兵于山谷,巒等始至城下,罷乏,伏兵四起,城中出兵夾擊之,唐兵大敗,訓(xùn)死,巒收散卒數(shù)百奔?xì)w全州。

  五月,庚申,帝發(fā)大梁。戊辰,至兗州。己巳,帝使人招諭慕容彥超,城上人語不遜。庚午,命諸軍進(jìn)攻。

  先是,術(shù)者紿彥超云:“鎮(zhèn)星行至角、亢,角、亢兗州之分,其下有福。”彥超乃立祠而禱之,令民家皆立黃幡。彥超性貪吝,官軍攻城急,猶瘞藏珍寶,由是人無斗志,將卒相繼有出降者。乙亥,官軍克城,彥超方禱鎮(zhèn)星祠,帥眾力戰(zhàn),不勝,乃焚鎮(zhèn)星祠,與妻赴井死。子繼勛出走,追獲,殺之。官軍大掠,城中死者近萬人。初,彥超將反,募群盜置帳下,至者二千馀人,皆山林獷悍,竟不為用。

  帝欲悉誅兗州將吏,翰林學(xué)士竇儀見馮道、范質(zhì),與之共白帝曰:“彼皆脅從耳?!蹦松庵?。丁丑,以端明殿學(xué)士顏衎權(quán)知兗州事。壬午,赦兗州管內(nèi),彥超黨與逃匿者期一月聽自首,前已伏誅者赦其親戚。癸未,降泰寧軍為防御州。

  唐司徒致仕李建勛卒,且死,戒家人曰:“時事如此,吾得良死幸矣!勿封土立碑,聽人耕種于其上,免為他日開發(fā)之標(biāo)?!奔敖现鲆?,諸貴人高大之冢無不發(fā)者,惟建勛冢莫知其處?! ×拢矣纤?,帝如曲阜,謁孔子祠。既尊,將拜。左右曰:“孔子,陪臣也,不當(dāng)以天子拜之?!钡墼唬骸翱鬃影偈赖弁踔畮?,敢不敬乎!”遂拜之。又拜孔子墓,命葺孔子祠,禁孔林樵采。訪孔子、顏淵之后,以為曲阜令及主簿。丙戌,帝發(fā)兗州。

  乙未,吳越順德太夫人吳氏卒。

  丁酉,蜀大水入成都,漂沒千馀家,溺死五千馀人,壞太廟四室。戊戌,蜀大赦,賑水災(zāi)之家。

  己亥,帝至大梁。

  朔方節(jié)度使兼中書令陳留王馮暉卒,其子牙內(nèi)都虞候繼業(yè)殺其兄繼勛,自知軍府事。

  太子賓客李濤之弟澣,在契丹為勤政殿學(xué)士,與幽州節(jié)度使蕭海真善。海真,契丹主兀欲之妻弟也。浣說海南內(nèi)附,海真欣然許之。澣因定州諜者田重霸赍絹表以聞,且與濤書,言:“契丹主童騃,專事宴游,無遠(yuǎn)志,非前人之比,朝廷若能用兵,必克;不然,與和,必得。二者皆利于速,度其情勢,他日終不能力助河?xùn)|者也?!比梢?,重霸至大梁,會中國多事,不果從。

  辛亥,以馮繼業(yè)為朔方留后。  樞密使王峻,性輕躁,多計數(shù),好權(quán)利,喜人附己,自以天下為己任。每言事,帝從之則喜,或時未允,輒慍懟,往往發(fā)不遜語。帝以其故舊,且有佐命功,又素知其為人,每優(yōu)容之。峻年長于帝,帝即位,猶以兄呼之,或稱其字,峻以是益驕。副使鄭仁誨、皇城使向訓(xùn)、恩州團(tuán)練使李重進(jìn),皆帝在籓鎮(zhèn)時腹心將佐也,帝即位,稍稍進(jìn)用。峻心嫉之,累表稱疾,求解機(jī)務(wù),以诇帝意。帝屢遣左右敦諭,峻對使者辭氣亢厲。又遺諸道節(jié)度使書求保證,諸道各獻(xiàn)其書,帝驚駭久之,復(fù)遣左右慰勉,令視事,且曰:“卿倘不來,朕且自往。”猶不至。帝知樞密直學(xué)士陳觀與峻親善,令往諭指,觀曰:“陛下但聲言臨幸其第,嚴(yán)駕以待之,峻必不敢不來。”從之。秋,七月,戊子,峻入朝,帝慰勞令視事。重進(jìn),滄州人,其母即帝妹福慶長公主也。

  李谷足跌,傷右臂,在告月馀。帝以谷職業(yè)繁劇,趣令入朝,辭以未任趨拜。癸巳,詔免朝參,但令視事。

  蜀工部尚書、判武德軍邵延鈞不禮于監(jiān)押王承丕,承丕謀作亂。辛丑,左奉圣都指揮使安次孫欽當(dāng)以部兵戍邊,往辭承丕,承丕邀與俱見府公。欽不知其謀,從之。承丕至,則令左右擊殺延鈞,屠其家,稱奉詔處置軍府,即開府庫賞士卒,出系囚,發(fā)屯戍。將吏畢集,欽謂承丕曰:“今延鈞已伏辜,公宜出詔書以示眾。”承丕曰:“我能致公富貴,勿問詔書?!睔J始知承丕反,因紿曰:“今內(nèi)外未安,我請以部兵為公巡察?!奔窜S馬而出,承丕連呼之,不止。欽至營,曉諭其眾,帥以入府,攻承丕,承丕左右欲拒戰(zhàn),欽叱之,皆棄兵走,遂執(zhí)承丕,斬之,并其親黨,傳首成都?! √炱焦?jié)度使、守中書令高行周卒。行周有勇而知義,功高而不矜,策馬臨敵,叱咤風(fēng)生,平居與賓僚宴集,侃侃和易,人以是重之。

  癸卯,蜀主遣客省使趙季札如梓州,慰撫吏民。

  漢法,犯私鹽、麹,無問多少抵死。鄭州民有以屋稅受鹽于官,過州城,吏以為私鹽,執(zhí)而殺之,其妻訟冤。癸丑,始詔犯鹽、麹者以斤兩定刑有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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