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紀四烈祖明皇帝中之上太和五年（辛亥、231 ）
魏紀四魏明帝太和五年（辛亥，公元231 年）
[1] 春，二月，吳主假太常潘浚節(jié)，使與呂岱督軍五萬人討五溪蠻。浚姨兄蔣琬為諸葛亮長史，武陵太守衛(wèi)秦浚遺密使與琬相聞，欲有自托之計。吳主曰：“承明不為此也?！奔捶獗硪允究?，而召還，免官。
[1] 春季，二月，吳王授予太常潘浚符節(jié)，命他與呂岱統(tǒng)領(lǐng)大軍五萬人討伐五蠻。潘浚的妻只蔣琬擔任諸葛亮長史，武陵太守衛(wèi)上奏說潘浚派遣密使與蔣琬聯(lián)系，有寄托歸附的打算。吳王說：“潘浚不會做這種事?！彪S即封好衛(wèi)奏章以給潘?？?，而把衛(wèi)召回，免去官職。
[2] 衛(wèi)溫、諸葛直軍行經(jīng)歲，士卒疾疫死者什八九，洲絕遠，卒不可得至，得夷洲數(shù)千人還。溫、直坐無功，誅。
[2] 衛(wèi)溫、諸葛直率軍出海已有一年，兵士因為得了傳染病而死的有十之八九。洲極其遙遠，最終也沒能到達，只掠得夷洲幾千人返回。衛(wèi)溫、諸葛直因出師無細，論罪被殺。
[3] 漢丞相亮命李嚴以中都護署府事。嚴更名平。亮帥諸軍入寇，圍祁山，以木牛運。于是大司馬曹真有疾，帝命司馬懿西屯長安，督將軍張、費曜、戴陵、郭準等以御之。
[3] 蜀漢丞相諸葛亮命李嚴以中都護的官職署理漢中留府的事務(wù)，李嚴改名李平。諸葛亮率領(lǐng)各路大軍進犯魏境，圍祁山，用木牛運輸軍用物資。這時大司馬曹真有病，明帝命司馬懿向西駐扎在長安，統(tǒng)領(lǐng)將軍張、費曜、戴陵、郭淮等御諸葛亮。
[4] 三月，邵陵元侯曹真卒。
[4] 三月，邵陵元侯曹真去世。
[5] 自十月不雨，至于是月。
[5] 自去年十月起不降雨，一直到這個月。
[6] 司馬懿使費曜、戴陵留精兵四千守上，余眾悉出，西救祁山。張欲分兵駐雍、，懿曰：“料前軍能獨當之者，將軍言是也。若不能當而分為前后，此楚之三軍所以為黥布禽也?！彼爝M。亮分兵留攻祁山，自逆懿于上。郭淮、費曜等徼亮，亮破之，因大芟刈其麥，與懿遇于上之東。懿斂軍依險，兵不得交，亮引還。
[6] 司馬懿命費曜、戴陵留下四千精兵防守上，其余的士兵全部出動，往西援救祁山。張打算分出部分兵力駐守在雍縣、縣，司馬懿說：“估計前面的部隊能夠獨立抵擋敵軍，將軍的意見就對了；如果前面的部隊不能抵擋敵軍而分為前后兩部分，這說是楚國三軍所以被黥布擊潰的原因?！庇谑沁M軍。諸葛亮分出一支部隊留下來進攻祁山，親自率領(lǐng)大軍到上迎戰(zhàn)司馬懿。郭淮、費曜等抄襲諸葛亮，諸葛亮擊敗他們，乘機收割了上的麥子，與司馬懿在上以東相遇。司馬懿收兵據(jù)險防守，兩軍不得交戰(zhàn)， 諸葛亮率軍退回。
懿等尋亮后至于鹵城。張曰：“彼遠來逆我，請戰(zhàn)不得，謂我利在不戰(zhàn)欲以長計制之也。且祁山知大軍已在近，人情自固，可止屯于此，分為奇兵，示出其后，不宜進前而不敢逼，坐失民望也。今亮孤軍食少，亦行去矣?！避膊粡模蕦ち?。既至，又登山掘營，不肯戰(zhàn)。賈栩、魏平數(shù)請戰(zhàn)，因曰：“公畏蜀如虎，柰天下笑何！”懿病之。諸將咸請戰(zhàn)。夏，五月，辛巳，懿乃使張攻無當監(jiān)何平于南圍，自按中道向亮。亮使魏延、高翔、吳班逆戰(zhàn)，魏兵大敗，漢人獲甲首三千，懿還保營。
司馬懿尾隨諸葛亮之后到達鹵城。張說：“他這來迎戰(zhàn)我軍，要求作戰(zhàn)達不到目的，認為我軍利于不戰(zhàn)，打算以持久之計制勝。況且祁山方面知道大軍已經(jīng)靠近，人心自然穩(wěn)定，可以在這里駐軍，分出一支奇兵，出現(xiàn)在他們的后路，不應(yīng)當只敢尾隨而不敢追擊，使得民眾失望?，F(xiàn)在諸葛亮孤軍用戰(zhàn)，糧食又少，也快要走了?！彼抉R懿不聽從張的意見，有意尾隨諸葛亮。已經(jīng)趕上，又上山扎營，拒絕同 諸葛亮交戰(zhàn)。賈栩、魏平多次請求出戰(zhàn)，還說：“您畏蜀如虎，怎能不讓天下人取笑！”司馬懿對此很不滿意。將領(lǐng)們紛紛請求出戰(zhàn)。夏季，五月，辛已（初十），司馬懿便讓張攻擊圍祁山之南的蜀無當軍監(jiān)軍何平，親自據(jù)中路與諸葛亮正面對峙。諸葛亮命魏延、高翔、吳班迎戰(zhàn)，魏軍大敗，蜀軍俘獲了三千人， 司馬懿退軍何衛(wèi)大營。
六月，亮以糧盡退軍，司馬懿遣張追之。進至木門，與亮戰(zhàn)，蜀入乘高布伏，弓弩亂發(fā)，飛矢中右膝而卒。
六月，諸葛亮因為糧盡退軍，司馬懿命張追擊。張進兵到木門，與諸葛亮交戰(zhàn)，蜀軍利用居于高地布下伏兵，萬箭齊發(fā)，張右膝中箭而死。
[7] 秋，七月，乙酉，皇子殷生，大赦。
[7] 秋季，七月，乙酉（十五日），皇子曹殷生，大赦天下。
[8] 黃初以來，諸侯王法禁嚴切，至于親姻皆不敢相通問。東阿王植上疏曰：“堯之為教，先親后疏，自近及遠。周文王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伏惟陛下資帝唐欽明之德，體文王翼翼之仁，惠治椒房，恩昭九族，群后百寮，番休遞上，執(zhí)政不廢于公朝，下情得展于私室，親姻之路通，慶吊之情展，誠可謂恕己洽人，推惠施恩者矣。至于臣者，人道絕緒，禁錮明時，臣竊自傷也。不敢乃望交氣類，修人事，敘人倫，近且婚媾不通，兄弟乘絕，吉兇之問塞，慶吊之禮廢，恩紀之違，甚于路人；隔閡之異，殊于胡、越。今臣以一切之制，永無朝覲之望，至于注心皇極，結(jié)情紫闥，神明知之矣。然天實為之，謂之何哉！退惟諸王常有戚戚具爾之心，愿陛下沛然垂詔，使諸國慶問，四節(jié)得展，以敘骨肉之歡恩，全怡怡之篤義。妃妾之家，膏沐之遺，歲得再通，齊義于貴宗，等惠于百司，如此，則古人之所嘆，風(fēng)雅之所詠，復(fù)存于圣世矣！臣伏自惟省，無錐刀之用；及觀陛下之所拔授，若以臣為異姓，竊自料度，不后于朝士矣。若得辭遠游，戴武弁，解朱組，佩青紱，駙馬、奉車，趣得一號，安宅京室，執(zhí)鞭珥筆，出從華蓋，入侍輦轂，承答圣問，拾遺左右，乃臣丹誠之至愿，不離于夢想者也。遠慕《鹿鳴》君臣之宴，中詠《常棣》匪他之誡，下思《伐木》友生之義，終懷《蓼莪》罔極之哀，每四節(jié)之會，塊然獨處，左右惟仆隸，所對惟妻子，高談無所與陳，精義無所與展，未嘗不聞樂而拊心，臨觴而嘆息也。臣伏以犬馬之城不能動人，譬人之誠不能動天，崩城、隕霜，臣初信之，以臣心況，徒虛語耳！若葵藿之傾太陽，雖不為回光，然向之者誠也。竊自比葵藿，若降天地之施，垂三光之明者，實在陛下。臣聞《文子》曰：”不為福始，不為禍先。“今之否隔，友于同憂，而臣獨倡言者，實不愿于圣世有不蒙施之物，欲陛下崇光被時雍之美，宣緝熙章明之德也！”詔報曰：“蓋教化所由，各有隆敝，非皆善始而惡終也，事使之然。今令諸國兄弟情禮簡怠，妃妾之家膏沐疏略，本無禁錮諸國通問之詔也；矯枉過正，下吏懼譴，以至于此耳。已敕有司，如王所訴?！?br />
[8] 黃初以來，對諸侯王的法制禁令為嚴厲，以至于姻戚之間都不敢互相往來問侯。東阿王曹植上書說：“堯教化天下，先從親族開始再推及到疏遠的人，從近支推及到遠支。周文王以禮法對待其妻，推及兄弟，用此來治理國家。陛下具有唐堯一樣神明完美的德行，推行文王謙謹恭敬的仁愛之心，恩惠遍沾后宮，恩寵顯于九族，諸王百官輪流入值，國家的務(wù)不會在朝堂廢棄，個人的感情也能在私下展布，姻親之間的交往可以通達，喜慶哀吊的情感能夠表達，真可謂是推己及人、廣施恩德的了。至于為臣我，人際關(guān)系完全斷絕，在政治清明時卻受到禁錮，我暗自傷心。不敢奢望結(jié)交志同道合的朋友，再去修明世事，敘次人倫，更何況近來姻親關(guān)系不能交往，兄弟之間背離絕交，吉兇之事不得不到音信，喜慶哀吊之禮完全廢除。恩情如此背離，甚于過路之人，隔如此深遠，超過胡人、越人?，F(xiàn)在我因為受到種種制約，永無進朝晉見的希望，至于傾心王室，情繞宮庭，只有神明才知道?？墒翘煲馊绱耍惺裁纯烧f的呢！但是想到各位新王時常懷有兄弟手足這情，愿陛下能沛然開恩賜下詔書，使各封國互相祝賀通問，四時之節(jié)，得以來京展拜，以敘骨肉歡聚的情誼，成全兄弟友好的義理。妃妾的母家，饋贈脂粉，一年可以兩次往來問候，使親王在禮義上與其他皇親外戚比齊，在待遇上和文武百官同等。如果這樣，那么古人所贊嘆、《詩經(jīng)》所歌詠的就再現(xiàn)于當今圣世了！我私下反省自己，連錐刀的用處都沒有；但看到陛下所提拔任用的人，如果把我當作皇室之外的人，私下度量，也不比在朝人士差。如能允許我脫下藩王所戴遠游冠，戴上大臣的武弁帽，解下藩王的紅繡帶，佩上大臣的青繡帶，得到一個駙馬都尉、奉車都尉之類的名號，把宅第安在京師，手執(zhí)馬鞭，帽邊插筆，天子出游時隨從前后，天子返宮后待命殿前，圣上垂問，承應(yīng)回答，拾遺補闕，侍奉左右，這就是我亦誠之心的最大愿望，夢以求的理想。我追慕《鹿鳴》所描述君臣之的情景，經(jīng)常吟詠《常棣》‘兄弟不是外人’的告誡，近思《伐木》求友的意義，最終感懷《蓼莪》父母之恩難以報答的悲哀，每逢四時節(jié)令，離群獨處，左右只有奴仆，面前只有妻子兒女，高談闊論沒有人聽，精辟見解不能發(fā)揮，未嘗不是聽到音樂就撫心悲痛，舉起灑懷就長長嘆息。我以犬馬的誠心不能感動人，正如人的真城不能感動天。感動上天而使城墻崩塌、夏日降霜的典故，我當初相信它們，但以我的心相比，這些不過是些虛夸！猶如向日葵傾向太陽，雖然太陽不為之回光，然而傾向之心是真誠的。我暗中自比為向日葵，而能夠降下天地般恩惠，賜給日月星一樣光明的人，其實正是陛下。我聽說《文子》一書上說：”不要開始有福，不要首先遇禍。‘現(xiàn)在互相疏遠隔閡，兄弟一同擔憂，而我獨自首先上奏的原因，實在是不愿意在圣明之世仍有人蒙受不到恩澤，想使陛下崇尚唐堯時代親族和睦的美好，發(fā)揚文王之世政治清明的德政！“明帝用詔書回答說：”教化的推行，各有興盛和衰落，不都是開始完善，終局非壞不可，而是時勢迫使它這樣?，F(xiàn)今只是讓各封國兄弟之間人情禮儀間化，妃妾母家減省脂粉饋贈，并沒有禁止各封國往來問候的詔命。矯枉過正，下邊的官吏害怕受到譴責(zé)，才造成您說的那種狀況。已命令主管官員，照您的意見辦?！?/em>
植復(fù)上疏曰：“昔漢文發(fā)代，疑朝有變，宋昌曰：”內(nèi)有朱虛、車牟之親，外有齊、楚、淮南、瑯邪，此則磐石之宗，愿王勿疑?！挤┍菹逻h覽姬文二虢之援，中慮周成召、畢之輔，下存宋昌磐石之固。臣聞羊質(zhì)虎皮，見草則悅，見豺則戰(zhàn)，忘其皮之虎也。今置將不良，有似于此。故語曰：“患為之者不知，知之者不得為也?！艄堋⒉谭耪D，周、召作弼；叔魚陷刑，叔向贊國。三監(jiān)之釁，臣自當之；二南之輔，求必不遠。華宗貴族藩王之中，必有應(yīng)斯舉者。夫能使天下傾耳注目者，當權(quán)者是也，故謀能移主，威能懾下，豪右執(zhí)政，不在親戚，權(quán)之所在，雖疏必重，勢之所去，雖親必輕。蓋取齊者田族，非呂宗也；分晉者趙、魏，非姬姓也。惟陛下察之。茍吉專其位，兇高其患者，異姓之臣也。欲國之安，祈家之貴，存其其榮，歿同其禍者，公族之臣也。今反公族疏而異姓親，臣竊惑焉。今臣與陛下踐冰履炭，登山浮澗，寒溫燥濕，高下共之，豈得離陛下哉！不勝憤懣，拜表陳情。若有不合，乞且藏之書府，不便滅棄，臣死之后，事或可思。若有毫厘少掛圣意著，乞出之朝堂，使夫博古之士，糾臣表之不合義者，如是則臣愿足矣。”帝但以優(yōu)文答報而已。
曹植又上書說：“從前，漢文帝眾代國出發(fā)，懷疑朝廷肆生事變，宋昌說：”京城內(nèi)有朱虛侯、東牟侯這些皇親，外有齊、楚、淮南、瑯琊各封國，都是磐石般的皇族，望君王不要懷疑?！蚁氡菹逻h的一定觀覽過周文王依靠虢仲、虢叔兩位弟弟完成王業(yè)的記載，近一點還考慮過周成王時召公、畢公輔佐朝政之事，再就是關(guān)于宋昌磐石之固的比喻。我聽說羊披上虎皮，看見草就高興，看見豺狼就膽戰(zhàn)，是忘記它身上披的虎皮了。而今任用的將領(lǐng)不優(yōu)良，則與此相似。所以俗話說：“怕就怕做事的人不了解所做的事，了解應(yīng)該怎樣做事的人卻不能夠去做?！糯艹赏鯕⑺拦苁澹鞣挪淌?，用周公、召公作為輔佐；叔魚被惡侯所殺，叔向卻助晉國以成霸業(yè)；西周三監(jiān)之亂，我自會引以為戒；二南之輔，不必遠求?；首陲@貴和封國藩王中，必定有這種人才。能使天下傾耳注目的人，是當權(quán)者。所以謀略能夠使人主改變，威望能夠使下面懾服。豪門大族執(zhí)政，不在于是否皇親國戚，掌握著權(quán)柄，雖然疏遠也舉足輕重；勢力衰落，雖是皇親也必定輕微。所以取代齊國的人是田姓家族，而非呂姓家族；瓜分晉國者，是趙姓、魏姓，而不是姬姓，請陛下明察。在吉祥太平時專擅權(quán)位，在兇禍來臨時趕快逃避的，都是異姓之臣。希望國家安定，祈求家族高貴，存則共享榮耀，亡時同當災(zāi)禍，都是皇族之臣。而今反倒疏遠皇族親近異姓，我因不解。我跟陛下齊踏薄冰，同蹈炭火，攀登高山，跨越深漳，寒冷炎熱，燥熱潮濕，無論環(huán)境好壞，都在一起，怎么能離開陛下呢？我內(nèi)心不勝悲憤苦悶，上書陳情，如有不合圣意之處，請求暫且交給書府收藏，不要毀掉丟棄，我死之后，或許可以引起深思。如果有一絲一毫能合陛下圣意的地方，請在朝廷公開，使博古通今之士糾正我上書中不合大義之處。如能這樣，我的愿望就滿足了?！泵鞯壑皇且源朕o感人的文章作為回答而已。
八月，詔曰：“先帝著令，不欲使諸王在京都者，謂幼主在位，母后攝政，防微以漸，關(guān)諸盛衰也。朕惟不見諸王十有二載，悠悠之懷，能不興思！其令諸王及宗室公侯各將適子一人朝明年正月，后有少主、母后在宮者，自如先帝令?！?br />
八月，明帝下詔說：“先帝頒布詔令，不想讓親王們留在京都的原因，是因為皇帝年幼，母后攝政，防微杜，關(guān)系國家盛衰。朕不見各親王已有十二年，悠悠情懷，怎能不思念！現(xiàn)下令所有親王及皇族的公爵侯爵，各派嫡子一人于明年正月來京朝會，但以后如有皇帝年少、母后在宮攝政的情況，自當按先帝的詔令辦。”
[9] 漢丞相亮之攻祁山也，李平留后，主督運事。會天霖雨，平恐運糧不繼，遣參軍狐忠、督軍成藩喻指，呼亮來還；亮承以退軍，平聞軍退乃更陽驚，說“軍糧饒足，何以便歸！”又欲殺督運岑述以解已不辦之靚。又表漢主，說“軍偽退，欲以誘賊。”亮具出其前后手筆書疏，本末違錯。平辭窮情竭，首謝罪負。于是亮表平面前后過惡，免官，削爵土，徙梓潼郡。復(fù)以平子豐為中郎將、參軍事，出教敕之曰：“吾與君父子戮力以獎漢室，表都護典漢中，委君于東關(guān)，謂至心感動，終始可保，何圖中乘乎！若者護思負一意，君與公琰推心從事，否可復(fù)通，逝可復(fù)還也。詳思斯戒，明吾用心！”
[9] 蜀漢丞相諸葛亮進攻祁山的時候，李平留守后方，掌管督運軍需事務(wù)。當時正值霖雨連綿，他平擔心運糧供應(yīng)不上，派遣參軍狐忠、督軍成藩傳喻后主旨意，叫諸葛亮退軍。諸葛亮承此旨退回。李平聽到退軍的消息，假裝驚訝，說“軍糧充足，為什么就回來？”又要殺督遠糧的岑述來解脫自己失職不辦的責(zé)任。還向漢王上表，說“軍隊假裝退卻，是想引誘敵人”。諸葛亮出示李平前后親筆所寫的全部信函、書奏等，矛盾重重。李平理屈詞窮，低頭認罪。于是諸葛亮上表奏明李平前后的罪惡，罷掉官職，削去封爵和食邑，流放到梓潼郡。又任用李平的兒子李豐為中郎將、參軍事，寫信告誡他說：“我和你們父子同心力輔助漢室，上表推薦你父親典理漢中事務(wù)，委任你在東關(guān)鎮(zhèn)守，自認為真心感動，自始至終可以依靠，怎么會想到中途背離呢？如果你父親能認罪誨過，一心一意為國效忠，你與蔣琬推心置腹，同心共事，那么閉塞的可能通泰失去的可以再得到。請仔細思考這一勸戒，明白我的用心?！?/em>
亮又與蔣琬、董允書曰：“孝起前為吾說正方腹中有鱗甲，鄉(xiāng)黨以為不可近。吾以為鱗甲但不當犯之耳，不圖復(fù)有蘇、張之事出于不意，可使孝起知之?！毙⑵鹫?，衛(wèi)尉南陽陳震也。
諸葛亮又給蔣琬、董允寫信說：“孝起以前對我說李嚴居心刻深，鄉(xiāng)里認為不好接近。我以為他雖然嚴峻苛刻，但不觸犯他也無妨，沒有想到又有蘇秦、張儀反復(fù)無常之事出人意料地重演，可以讓孝起知道這件事。”孝起就是衛(wèi)尉南陽人陳震。
[10]冬，十月，吳主使中郎將孫布詐降以誘揚州刺王凌，吳主伏兵于阜陵以俟之。布遣人告凌云：“道遠不能自致，乞兵見迎?！绷栩v布書，請兵馬迎之。征東將軍滿寵以為必詐，不與兵，而為凌作報書曰：“知識邪正，欲避禍就順，去暴歸道，甚相嘉尚。今欲遣兵相迎，然計兵少則不足相衛(wèi)，多則事必遠聞。且先密計以成本志，臨時節(jié)度其宜?！睍櫛粫氤妨舾L史，“若凌欲往迎，勿與兵也?！绷栌诤笏鞅坏茫藛吻惨欢綄⒉津T七百人往迎之，布夜掩擊，督將迸走，死傷過半。凌，允之兄子也。
[10]冬季，十月，吳王派遣中郎將孫布詐降，以引誘揚州刺史王凌，吳王在阜陵設(shè)下伏兵布詐降，孫布派人告訴王凌說：“道路太遠，不能自己前去，請求出兵迎接?！蓖趿璋褜O布的書向上呈報，請求出兵相迎。征東將軍滿寵認為這必是許詐降，不給派軍隊，而替王凌寫了一封給孫布的回信說：“知道邪正之分，想要避開災(zāi)禍，順應(yīng)天意，脫離暴政，歸順正道，非常值得嘉許。本打算派兵迎接，可是算計著兵少不足以保衛(wèi)您，兵多則事情必然遠近傳播。請暫且先對你的意圖嚴加保密，以成全本來的志向，臨到時機合適時再做部署?！边m逢滿寵接到命令入朝，臨行命令留府長史：“如果王凌想要去迎孫布，一定不要給他軍隊?！蓖趿柙谶@以后要不到兵，就單獨派遣一名督將率領(lǐng)步、騎兵七百人前往迎接，孫布乘夜襲擊，督將逃走，兵士死傷過半。王凌是王允的侄子。
先是凌表寵年過耽酒，不可居方任。帝將召寵，給事中郭謀曰：“寵為汝南太守、豫州刺史二十余年，有勛方岳；及鎮(zhèn)淮南，天人憚之。若不如所表，將為所窺，可令還朝，問以東方事以察之。”帝從之。既至，體氣康強，帝慰勞遣還。
先前，王凌上表說滿寵年紀老邁，酷嗜飲酒，不可再擔任獨當一面的職務(wù)。明帝將要召回滿寵，給事中郭謀說：“滿寵任汝南太守、豫州刺史二十多年來，著有功勞，后來鎮(zhèn)守準南，吳中十分畏懼他。如果情況不象王凌上表所說，將被敵人窺探利用，可以令他還朝，用詢問東方軍事的方式考察他?！泵鞯勐爮牧怂囊庖?。滿寵既到，看起來身體健康氣色強壯，明帝加以慰勞后讓他回任上。
[11]十一月，戊戍晦，日有食之。
[11]十一月，戊戌晦（三十日），出現(xiàn)日食。
[12]十二月，戊午，博平敬侯華歆卒。
[12]十二月，戊午（二十日），博平敬侯華歆去世。
[13]丁卯，吳大赦，改明年元曰嘉禾。
[13]丁卯（二十九日），吳國大赦，改明年年號為嘉禾。
六年（壬子232 ）
六年（壬子，公元232 年）
[1] 春，正月，吳主少子建昌侯慮卒。太子登自武昌入省吳主，因自陳久離定省，子道有闕；又陳陸遜忠勤，夫所顧憂。乃留建業(yè)。
[1] 春季，正月，吳王的小兒子建昌侯孫慮去世。太子孫登從武昌入朝晉見吳王，訴說自己久離京城父母，不能盡到兒子的孝道；又說陸遜忠心勤懇，沒有什么可顧慮擔憂的。于是孫登留在建業(yè)。
[2] 二月，詔改封諸侯王，皆以郡為國。
[2] 二月，魏明帝頒詔改封諸侯王，都由郡改稱為國。
[3] 帝受女淑卒，帝痛之甚，追謚平原懿公主，立廟洛陽，葬于南陵，取甄后從孫黃與之合葬，追封黃為列侯，為之置后，襲爵。帝欲自臨送葬，又欲幸許。司空陳群諫曰：“八歲下殤，禮所不備，況未期月，而以成人禮述之，加以制服，舉朝素衣，朝夕哭臨，自古以來，未有此比。而乃復(fù)自往視陵，親臨祖載。愿陛下抑割無益有損之事，此萬國之至望也。又聞駕欲幸許昌，二宮上下，皆悉居?xùn)|，舉朝大小，莫不驚怪?；蜓杂员芩?，或言欲以便移殿舍，或不知何故。臣以為喜兇有命，禍福由人，移走求安，則亦無益。若必當移避，繕治金墉城西宮及孟津別宮，皆可權(quán)時分止，何為舉宮暴露野次，內(nèi)公私煩費，不可計量。且吉士賢人，猶不妄徙其家，以寧鄉(xiāng)邑，使無恐懼之心，況乃帝王成國之主，行止動靜，豈可輕脫哉！”少府楊阜曰：“文皇帝、武宣皇后崩，陛下皆不送葬，所以重社稷，備不虞也；何至該抱之赤子而送葬也哉！”帝皆不聽。三月，癸酉，行東巡。
[3] 明帝的愛女曹淑去世，明帝極為悲痛，追謚為平原懿公主，在洛陽建廟，在南陵安葬，取甄后已亡的侄孫甄黃與她合葬匹配，追封甄黃為侯爵，并為他選立繼承人，承襲爵位。明帝想要親皇送葬，還想前往許昌。司空陳群直言規(guī)勸說：“八歲以下的孩子死亡，沒有喪葬的禮儀，何況還未滿月，就以成人喪葬之送葬，加穿喪服，滿朝都穿白衣服，日夜在棺哀哭，自古以來沒有能與此相比的。而陛下還要親自去察看陵暮，親自送葬。愿陛下抑制割舍這種有損無益之事，這是普天下最大的愿望。又聽說陛下打算駕臨許昌，太后、皇后兩宮上下，都一齊隨駕東行，滿朝大小官員無不感到震驚奇怪。有人說這是想要避災(zāi)，有人說是打算營繕宮室而遷移殿舍，有的則不知什么原因。我認為吉祥和兇險，全是天命，災(zāi)禍和福分，由人掌握，用移居來祈求平安，也無益于事。如果必須移居避災(zāi)，修繕整治金墉城西宮及孟津別宮，都可暫時分住，為什么要舉宮上下暴露在曠野之地，公私花費巨大，難以計算。而且賢人吉士還不輕易遷居搬家，以便鄉(xiāng)里安寧，使鄉(xiāng)親們沒有恐懼之心，何況陛下是天下的主人，一舉一動怎么可以如此輕率呢！”少府楊阜說：“文皇帝、武宣皇后去世，陛下都不送葬，為的是以國家利益為重，以防不測，為什么要給一個尚在襁褓中的嬰兒送葬呢？”明帝都不接受。三月，癸酉（初七），起駕向東巡游。
[4] 吳主遣將軍周賀、校尉裴潛乘海之遼東，從公孫淵求馬。
[4] 吳王派遣將軍周賀、校尉裴潛乘船渡海到遼東，向公孫淵求購馬匹。
初，虞翻性疏直，數(shù)有酒失，又好抵忤人，多見謗毀。吳主嘗與張昭論及神仙，翻指昭曰：“彼皆死而神仙，世豈有仙人也！”吳主積怒非一，遂徙翻交州。及周賀等之遼東，翻聞之，以為五宜討；遼東絕遠，聽使來屬，尚不足取，今去人財以求馬，既非國利，又恐無獲。欲諫不敢，作表以示呂岱，岱不報。為愛憎所白，復(fù)徙蒼梧猛陵。
起初，虞翻性情粗疏率直，灑后屢次出現(xiàn)過失，又喜好頂撞別人，多次被人毀謗。吳王曾與張昭談?wù)摰缴裣桑莘钢鴱堈颜f：“他們都是死人而你卻說是神仙，世上哪有仙人！”吳王對虞翻的恨憤不止一次兩次，于是將虞翻貶到交州。等到周賀等去遼東，虞翻聽到后，認為應(yīng)該出兵討伐五，遼東相隔極遠，即使前來歸附，也不足取，而今派人帶財物去遼東購馬，既不是國家之利又恐怕沒有收獲，想上書規(guī)勸不敢，將奏章給呂岱過目，呂岱沒有回答。虞翻被怨恨的人告發(fā)，再次被貶到蒼梧郡猛陵縣。
[5] 夏，四月，壬寅，帝如許昌。
[5] 夏季，四月，壬寅（初六），明帝到達許昌。
[6] 五月，皇子殷卒。
[6] 五月，皇子曹殷去世。
[7] 秋，七月，以衛(wèi)尉董昭為司徒。
[7] 秋季，七月，明帝提升衛(wèi)尉董昭為司徒。
[8] 九月，帝行如摩陂，治許昌宮，起景福、承光殿。
[8] 九月，明帝前往摩陂，修整許昌皇宮，新建景福殿、承光殿。
[9] 公孫淵陰懷貳心，數(shù)與吳通。帝使汝南太守田豫督青州諸軍海道，幽州刺史王雄自陸道討之。散騎常侍蔣濟諫曰：“凡非相吞之國，不侵叛之臣，不宜輕伐。伐之而不能制，是驅(qū)使為賊也。故曰：”虎狼當路，治狐貍?！瘸蠛?，小害自己。今海表之地，累世委質(zhì)，歲選計、孝，不乏職貢，議者先之。正使一舉便克，得其民不足益國，得其財不足為富；儻不如意，是為結(jié)怨失信也?！暗鄄宦?。豫等往皆無功，詔令罷軍。
[9] 遼東太守公孫淵暗地懷有二心，多次與吳國聯(lián)系，明帝命當南太守田豫督領(lǐng)青州各路大軍從海道，幽州刺史王雄從陸路同時進軍討伐公孫淵。散騎常侍蔣濟勸諫說：“凡不是準備加以吞并的國家，不騷擾又不叛逆的藩屬，都不宜輕易出兵詩伐。討伐他們而不能制服，是迫使他們成為寇賊。所以說：”虎狼當路，不治狐貍。‘先除掉大害，小害自會消失。如今海邊之地，世世代代臣屬于朝廷，每年上計報告人口、賦稅、刑獄等情況，推舉孝廉，不缺賦稅和貢品，朝廷官員議論時都把遼東排在前面。即使一舉出兵就能把他們打敗，獲得的民眾也不足以增加國力，獲得的財物也不能使我們富足；倘若失敗，會由此結(jié)下怨恨，自毀信譽?！懊鞯鄄唤訍?。田豫待前往征討都徒勞無功，下詔停止用兵。
豫以吳使周賀等垂還，歲晚風(fēng)急，必畏漂浪，東道無岸，當赴成山，成山無藏船之處，遂輒以兵屯據(jù)成山。賀等還至成山，遇風(fēng)，豫勒兵擊賀等，斬之。吳主聞之，始思虞翻之言，乃召翻于交州。會翻已卒，以其喪還。
田豫認為吳國買馬使節(jié)周賀等行將返歸，時已冬季，海上風(fēng)急，肯定畏懼海浪飄搖，靠岸行駛，而東邊海岸水淺不能靠岸，必當赴經(jīng)成山，成山又沒有藏船之處，于是就派出部隊把守成山。周駕等返回行至成山，果然遇風(fēng)上岸，田豫率軍襲擊周賀等，并殺了他。吳王聽說后，才想起虞翻的建議，于是召虞翻從交州返回。這時虞翻已經(jīng)去世，只運回靈柩。
[10]十一月，庚寅陳思王植卒。
[10]十一月，庚寅（二十八日），陳思王曹植去世。
[11]十二月，帝還許昌宮。
[11]十二月，明帝回到許昌宮。
[12]侍中劉曄為帝所親皇。帝將伐蜀，朝臣內(nèi)外皆曰：“不可?！睍先肱c帝議，是曰“可伐”；出與朝臣言，則曰“不可”。曄有膽智，言之皆有形。中領(lǐng)軍楊暨，帝之親臣，又重曄，執(zhí)不可之議最堅，每從內(nèi)出，輒過曄，曄講不可之意。后暨與帝論伐蜀事，暨切諫，帝曰：“卿書生，焉知兵事！”暨謝曰：“臣言誠不足采，侍中劉曄，先帝謀臣，常曰蜀不可伐?！钡墼唬骸皶吓c吾言蜀可伐?！濒咴唬骸皶峡烧儋|(zhì)也?！痹t召曄至，帝問曄，終不言。后獨見，曄責(zé)帝曰：“伐國，大謀也，臣得與聞大謀，?？植[夢漏泄以益臣罪，焉敢向人言之！夫兵詭道也，軍事未發(fā)，不厭其密。陛下顯然露之，臣恐敵國已聞之矣。”于是帝謝之。曄見出，責(zé)暨曰：“無釣者中大魚，則縱而隨之，須可制而后牽，則無不得也。人主之威，豈徒大魚而已！予誠直臣，然計不足采，不可不精思也?！濒咭嘀x之。
[12]侍中劉曄為明帝所親近器重。明帝將要討伐蜀國，朝廷內(nèi)外都說：“不可?！眲先氤c明帝商議，則說：“可討伐”；出來和朝廷大臣討論，則又曰“不可”。曄有膽有識，談?wù)撈饋?，有聲有色，很動聽，中領(lǐng)軍楊暨是明帝的親信大臣，也看重劉曄，是持不可伐意見中最為強硬的人，每次從朝廷出來，就去拜訪劉曄，劉曄都講不可討伐的道理。后來，楊暨和明帝談起伐蜀之事，楊暨懇切規(guī)勸，明帝說：“你是個書生，怎么知曉軍事！”楊暨謝罪說：“我的話誠然不足采納，侍中劉曄是先帝的謀臣，常常說蜀不可討伐?！泵鞯壅f：“劉曄與我說蜀可伐?！睏铘哒f：“可以把劉曄叫來對質(zhì)?！泵鞯巯略t讓劉曄來，問劉曄，劉曄始終不說話。后來劉曄單獨晉見，責(zé)備明帝說：“討伐一個國家，是一項重大的決策，我知道這件大事后，常常害怕說夢話泄漏出去增加我的罪過，怎么敢向人說這件事？用兵之道在于詭詐，軍事行動沒開始時，越機密越好。陛下公開泄漏出去，我恐怕敵國已經(jīng)聽說了。”于是明帝向他道歉。劉曄出來后，責(zé)怪楊暨說：“漁夫釣到一條大魚，就要放長線跟在后，必須到可以制用時再用線將它牽回，那就沒有得不到的。帝王的威嚴，難道只是一條大魚而已！你誠然是正直的臣僚，然而計謀不足以采納，不可不仔細想一想?！睏铘咭蚕蛩狼?。
或謂帝曰：“曄不盡忠，善伺上意所趨而合之，陛下試與曄言，皆反意而問之，若皆與反問反者，是曄常與圣意合也。每問皆同者，曄之情必?zé)o所逃矣。”帝如言以驗之，果得其情，從此疏焉。曄遂發(fā)狂，也為大鴻臚，以憂死。
有人對明帝說：“劉曄不盡忠心，善于探察皇上的意向而獻媚迎合，請陛下試一試，和劉曄說話時全用相反的意思問他，如果他的回答都與所問意思相反，說明劉曄經(jīng)常與陛下圣意相一致。如果他的回答都與所問意思相同，劉曄的迎合之情必然暴露無遺?！泵鞯廴缙渌詸z驗劉曄，果然發(fā)現(xiàn)他的迎合之情，從此疏遠了他。劉曄于是精神失常，出任大鴻臚，因憂慮而死。
《傅子》曰；巧詐不如拙誠，信矣。以曄之明智權(quán)計，若居之以德義，行之以忠信，古之上賢，何以加諸！獨任才智，不敦誠愨，內(nèi)失君心，外于俗，卒自危，豈不惜哉！
《傅子》曰：巧詐不如拙誠，確實是這樣。以劉曄的聰明智慧和權(quán)術(shù)計謀，如果堅守道德大義，將忠信作為行動的準則，即使是古代的賢人，又怎能超過他！而劉曄只是施展才智，不重誠懇，在內(nèi)失掉君王的寵信，在外受窘于世俗的壓力，最終因此危害了自己，豈不可惜！
[13]曄嘗譖尚書令陳矯專權(quán)，矯懼，以告其子騫。騫曰：“主上明圣，大人大臣，今若不合，不過不作公耳?！焙髷?shù)日，帝意果解。
[13]劉曄曾經(jīng)進讒言說尚書令陳矯專權(quán)，陳矯十分害怕，將此事告訴兒子陳騫。陳騫說：“主上圣明，您是大臣，如果不能融洽，不過不當三公而已?！睅滋旌?，明帝的不滿之意果然消除。
尚書郎樂安廉昭以才能得幸，好抉群臣細過以求媚于上。黃門侍郎杜恕上疏曰：“伏見廉昭奏左丞曹以罰當關(guān)不依詔，坐判問。又云：”諸當坐者別奏?！袝铌惓C自奏不敢辭罰，亦不敢陳理，志意懇惻。臣竊愍然為朝廷惜之！古之帝王所以能輔世長民者，莫不遠得百姓之歡心，近盡群臣之智力。今陛下憂勞萬機，或親燈火，而庶事不康，刑禁日弛。原其所由，非獨臣不盡忠，亦其主不能使也。百里奚愚于虞而智于秦，豫讓敬容中行而著節(jié)智伯，斯則古人之明驗矣。若陛下以為今世無良才，朝廷乏賢佐，豈可追望稷、契之遐蹤，坐待來世之俊乎！今之所謂賢者，盡有大官而享厚祿矣，然而奉上之節(jié)未立，向公之心不一者，委任之不責(zé)不專，而俗多忌諱故也。臣以為忠臣不必親，親臣不必忠。今有疏者毀人而陛下其私報所憎，譽人而陛下疑其私愛所親，左右或因之以進憎愛之說，遂使疏者不敢毀譽，以至政事?lián)p益，亦皆有嫌。陛下當思所以闡廣朝臣之心，篤厲有道之節(jié)，使之自同古人，垂名竹帛，反使如廉昭者擾亂其間，臣懼大臣將遂容身保位，坐觀得失，為來世戒也。昔周公戒魯侯曰：“無使大臣怨乎不以。’言不賢則不可為大臣，為大臣則不可不用也?！稌窋?shù)舜之功，稱去四兇，不言有罪無問大小則去也。今者朝臣不自以為不能，以陛下為不任也；不自以為不知，以陛下為不問也。陛下何不遵周公之反以用，大舜之所以去，使侍中、尚書坐則侍帷幄，行則從華輦，親對詔問，各陳所有，則群臣之行皆可得而知，忠能者進，暗劣者退，誰敢依違而不自盡。以陛下這圣明，親與群臣論議政事，使群臣人得自盡，賢愚能否，在陛下之所用。以此治事，何事不辦；以此建功，何功不成！每有軍事，詔書常曰：”誰當憂此者邪？吾當自憂耳。‘近詔又曰：“憂公忘私者必不然，但先公后私即自辦也。’伏讀明詔，乃知圣思究盡不情，然亦怪陛下不治其本而憂其未也。人之能否，實有本懷，雖臣亦以為朝臣不盡稱職也。明主之用人也，使能者不敢遺其力，而不能者不得處非其任。選舉非其人，未必為有罪也；舉朝共容非其人，乃為怪耳。陛下知其不盡力而代之憂其職，知其不能也而教之治其事，豈徒主勞而臣逸哉，雖圣賢并世，終不能以此為治也。陛下又患臺閣禁令之不密，人事請屬之不絕，作迎客出入之制，以惡吏守寺門，期實未得為之本也。昔漢安帝時，少庥竇嘉辟廷尉郭躬無罪之兄子，猶見舉奏，章劾紛紛。近司錄校尉也羨辟大軍狂悖之弟，而有司嘿爾，望風(fēng)希指，甚于受屬，選舉不以實者也。嘉有親戚之寵，躬非社稷重臣，猶尚如此；以今況古，陛下自不督必行之罰以絕阿黨之原耳。出入之制，與惡吏守門，非洽世之具也。使臣之言少蒙察納，何患于奸不削滅，而養(yǎng)若廉昭等乎！夫糾奸宄，忠事也；然而世憎小人行之者，以其不顧道理而茍求容進也。若陛下不復(fù)考其終始，必以違眾世為奉公，密行白人為盡節(jié)；焉有通人大才而更不能為此邪？誠顧道理而弗為耳。使天下皆背道而趨利，則人主之所最病者也，陛下將何樂焉！”恕畿之子也?！?br />
尚書郎樂安人廉昭因有才干受到寵信，他喜好收集群臣的微小過失用以向上獻媚。黃門侍郎杜恕上書說：“我看見謙昭上奏說左丞曹有罪罰應(yīng)當稟報，但曹不依據(jù)詔書，應(yīng)深入追究責(zé)問。還說：”其安應(yīng)當處罰的人另行奏報?！袝铌惓C上奏說自己不敢逃避處罰，也不敢陳述理由，辭意懇切悲惻，我暗自哀憐而為朝廷惋惜。古代帝王所以能矯正世風(fēng)撫育人民的原因，沒有不是遠得百姓的戴，近靠群臣的竭盡智力。而今陛下日理萬機，擔憂勞苦，有時還在燈光下處理公務(wù)，但很多事情仍不能安頓，刑法禁令日漸松弛。察究原因，并非只是群臣不盡忠心，也是主上不能恰當?shù)厥褂盟麄儭０倮镛稍谟莸赜掴g而在秦國足智多謀，豫讓在中行氏那里馬馬虎虎過日子，而在智伯那里顯出了節(jié)操，這些都是古人的明證。如果陛下當今之世沒有良才，朝廷乏賢能輔佐，難道可以追望稷、契的遙遠蹤跡，坐等來世的俊杰嗎？現(xiàn)在所謂的賢能，都做了大官而享受著厚祿，然而侍奉君王的節(jié)操沒建立，奉公守法的心思不專一的原因，是由于對委任的職責(zé)沒有獨斷的權(quán)力，而時俗有許多禁忌的緣故。我以為忠臣不必是親信，親信不一定就忠心耿耿?，F(xiàn)在被疏遠的人批評別人而陛下懷疑是挾私報仇，贊譽別人則陛下懷疑是出以私情偏愛，左右親信有的就乘機順著您的心意說話，于是使被疏遠的人不敢提出批評或贊譽，以至政事中的變更也都受到猜嫌。陛下應(yīng)當思如何使朝臣的心胸開闊起來，鼓勵有道之士的氣節(jié)，使他們自行向古人看齊，垂名史冊，可是現(xiàn)在反而讓像廉昭這種人在中間擾亂，我恐怕大臣們將會只要求安身保位，而坐觀國家得失，成為后世的鑒戒。古代周公警告魯侯說：“不在使大臣抱怨不任用他們。’這是說不是賢能就不可用為大臣，凡是大臣就不可不用。《尚書》舉出舜的功勞，稱他除去四兇，不是說有罪的人可以不問大小一概趕走。而今朝廷大臣不是認為自己沒有才干，而認為是陛下不任用；不是認為自己無知，而認為是陛下沒有詢問，陛下為什么不遵照周公和賢能，大舜排除奸惡的作法，使侍中、尚書坐則在帷幄中侍侯，行則跟從在御駕左右，親自答對陛下詔問，各盡所知，那么群臣的品德行為都可以了解，忠成賢能的人進用，愚笨惡劣的人降職，誰還敢模棱兩可而不竭盡才能。以陛下的圣明，親自與群臣商議國家大事，使群臣人人能竭盡才能，是賢能還是愚劣，在于陛下使用恰當。這樣治理事情，什么事不能辦；這樣來建立功勛，什么功勛不能成就！每有軍機大事，詔書上常說：”誰能憂慮這些呢？我只能自己憂慮?！罱t書上又說：“憂公忘私的人必定不能這樣，但先公后私自己就可以做到?！ёx圣明詔書，才知道陛下對下情了解得很深很透，然而也對陛下不根本上治理而只憂慮枝節(jié)問題感到奇怪。人賢能與否，當然有先天本情，就是我也認為朝廷大臣不都完全稱職。圣明的主上用人，是使賢能的人不敢保留他的能力，而使沒有才能的人不得占據(jù)不能勝任的官位。推選不是賢能之人，未必是有罪過；滿朝上下都能容得這種不適當?shù)娜耍攀枪质?。陛下明知某人沒有盡力而為他的職責(zé)憂慮，知道某人沒有才能而教他辦事，豈不只是主上辛勞而臣下安逸嗎？即使圣賢同時并存于世，也終究不能認為這樣就算是治理國家。陛下還擔心臺閣禁令不夠嚴，人情請托不能斷絕，定出迎客出入的制度，讓兇惡的官吏守衛(wèi)官府廈門，這實在不是實行禁令的根本作法。以前漢安帝時，少府竇嘉征召廷尉郭躬無罪侄兒，還有人止書控，紛紛彈劾。最近司隸校尉孔羨聘用大將軍狂妄無理的弟弟，而主管官員不說一句話，那種望風(fēng)迎合的態(tài)度，甚于接受囑托，這是不按實情選用人才的結(jié)果。竇嘉有皇親的寵信，郭躬不是國家重臣，還尚且如此；用今天的情況和古代相比，這是陛下自己沒有作出必要的處罰用以杜絕結(jié)黨營私的源頭。也入禁地的制度，讓惡吏守門，不是治世的辦法。假使我的話有一點承陛下明察采納，還怕什么邪惡不除滅，而豢養(yǎng)廉昭之輩！本來，檢舉揭發(fā)奸惡，就是盡忠的舉動；然而世人憎恨小人來這樣做，是因為他們不顧情理而只是以迎合以求提拔。如果陛下不再察究事情的來龍去脈，一定以為違背眾議抵世事是為奉公，窺人過失向上告發(fā)是盡忠節(jié)。那么為什么真有才能的人反而不去做這種事？實在是顧及正道而不去這樣做而已。使天下的人都背離正道而去謀取私利，本是君王所最憂慮的，陛下還有什么可高興的呢？”杜恕是杜畿的兒子。
帝嘗卒至尚書門，陳矯跑問帝曰：“陛下欲何之？”帝曰：“欲按行文書耳?！背C曰：“此自臣積分，非陛下所宜臨也。若臣不稱其職，則請就黜退，陛下宜還?！钡蹜M，回車而反。帝嘗問矯；“司馬公忠貞，可謂社稷之臣乎？”矯曰：“朝廷之望也；可謂社稷則未知也?！?br />
明帝曾經(jīng)突然來到尚書臺門，陳矯跪著向明帝說：“陛下要去哪里？”明帝說：“我想看一看公文。”陳矯說：“這是我的職責(zé)，不是陛下應(yīng)該親臨的事情。如果我不稱職，那么就請罷免我，陛下應(yīng)該回去?！泵鞯蹜M悔，乘車返回。明帝曾經(jīng)問陳矯：“司馬懿忠貞不渝，可以答得上是國家大臣嗎？”陳矯答：“他是朝廷中有聲望的人，國家能不能依靠他不知道?！?/em>
[14]吳陸遜引兵向廬江；論者以為宜速救之。滿寵曰：“廬江雖小，將勁兵精，守則經(jīng)時。又，賊舍船二百里來，后尾空絕，不來尚欲誘致，今宜聽其遂進，但恐走不可及耳?！蹦苏娳厳钜丝?，吳人聞之，夜遁。
[14]吳陸遜率軍向廬江進發(fā)，朝中議論認為應(yīng)該火速前往救援。滿寵說：“廬江雖小，但有精兵良將，可以防守一段時間。而且，敵人是舍船登陸行軍二百里而來，沒有后繼部隊。不來還找算引誘他們來，現(xiàn)在應(yīng)該聽任他們向前行進，怕的就是他們逃走我們趕不上?！庇谑钦娭备皸钜丝?，吳軍聽到消息后，連夜撤退。
是時，吳從歲有來計。滿寵上疏曰：“合肥城南臨江湖，北遠壽春，賊攻圍之，得據(jù)水為勢；官兵救之，當先破賊大輩，然后圍乃得解。賊往甚易，而兵往救之甚難，宜移城內(nèi)之兵，其西三十里，有險可依，更立城以固守，此為引賊平地而掎其歸路，于計為便。”護軍將軍蔣濟議以為：“既均天下以弱，且望賊煙火而壞城，此為未攻而自拔；一至于此，動略無限，必淮北為守?！钡畚丛S。寵重表曰：“孫子言‘兵者，詭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驕之以利，示之以懾，’此為形實不必相應(yīng)也。又曰：”善動敵者形之?！褓\未至而移城卻內(nèi)，所謂形而誘之也。引賊遠水，擇利而動，舉得于外，則福生于內(nèi)矣！“尚書趙咨以寵策為長，詔遂報聽。
這時，吳國每年都有攻魏的計劃。滿寵上書說：“合肥城南臨長江、巢湖，北面遠離壽春，敵軍圍攻合肥，肯定據(jù)水取占地勢；我軍救援，應(yīng)當先攻破敵人主力部隊，然后包圍才會解除。敵軍進攻極為容易容易，而我們出兵救援卻很困難，應(yīng)該調(diào)出城內(nèi)軍隊，在城西三十上，有奇險可依，另建城堡固守，這是為了引誘敵人上岸，在平地上功斷他們的退路，此計為宜。”護軍將軍蔣濟議論說：“這樣做既是向天下表現(xiàn)出軟弱，而且望到敵人煙火就毀壞城池，這是敵人還未進攻而先自動解除防守。一旦到這種地步，敵人就會肆強搶掠奪，我軍肯定將會退到淮河北岸防守?！泵鞯鄄煌狻M寵又上書說：“孫子說‘用兵必須詭詐，所以要能戰(zhàn)而顯示也不能，以小利引誘敵人驕狂，假裝恐懼使敵人上當’，這就是表面和實質(zhì)不必相適應(yīng)。又說：”善于牽動敵人者要造成一定的勢態(tài)。‘現(xiàn)在敵人未到而我們已從城內(nèi)撤出，這就是以陣勢引誘敵人。引誘敵人遠離水域，選擇有利時機發(fā)動攻擊，在城外戰(zhàn)場上取勝，城內(nèi)就會得到保佑！“尚書趙咨認為滿寵的計策比較完善，明帝于是下詔批準。
青龍元年（癸丑、233 ）
青龍元年（癸丑，公元233 年）
[1] 春，正月，甲申，青龍見摩陂井中。二月，帝如摩陂觀龍，改元。
[1] 春季，正月，甲申（二十三日），在摩陂中出現(xiàn)一條青龍。二月，明帝去摩陂觀青龍，更改年號。
[2] 公孫淵遣校尉宿舒、郎中令孫綜奉表稱臣于吳；吳主大悅，為之大赦。三月，吳主遣太常張彌、執(zhí)金吾許晏、將軍賀達將兵萬人，金寶珍貸，九錫備物，乘海授淵，封淵為燕王。舉朝大臣自顧雍皆諫，以為“淵未可信而寵待太厚，但可遣吏兵護關(guān)舒、綜而已；”吳主不聽。張昭曰：“淵背魏懼討，遠來求援，非本志也。若淵改圖，欲自明于魏，兩使不反，不亦取笑于天下乎！”吳主反覆難昭，昭意彌切。吳主不能堪，按劍而怒曰：“吳國士人入宮則拜孤，出宮則拜君，孤之敬君亦為至矣，而數(shù)于眾中折孤，孤?？质в?。”昭孰視吳主曰：“臣雖知言不用，每竭愚忠者，誠以太后臨崩，呼老臣于床下，遺詔顧命之言故在耳?！币蛱槠鼨M流；吳主擲刀于地，與之對泣，然卒遣彌、晏往昭忿言之不用，稱疾不朝；吳主恨之，土塞其門，昭又于內(nèi)以土封之。
[2] 公孫淵派遣校尉宿舒、郎中令孫綜攜帶表章赴吳稱臣，吳王非常高興，為此大赦天下。三月，吳王派遺太常張彌、執(zhí)金吾許晏、將軍賀達率領(lǐng)大軍萬人，攜帶金銀財寶、奇珍異貸及九錫齊備，乘船渡海賞賜公孫淵，封公孫淵為燕王。自顧雍以下的滿朝大臣都直言規(guī)勸，座為“公孫淵不可輕信，這樣做，對他的恩遇太厚了，只要派遣官兵護送宿舒、孫綜就夠了?！眳峭醪唤邮堋堈颜f：“孫淵背叛魏國，害怕討伐，從遠地而來求援，絕不是他的本意。如果公孫淵改變主意，打算自動向魏表明忠心，我們的兩位使節(jié)不能返回，不也讓天下人取笑嗎？”吳王反復(fù)駁詰張昭，張昭越發(fā)堅持己見。吳王不能忍受，按著佩劍惱怒地說：“吳國士族之人入宮則參拜我，出宮則參拜您，我敬重您已經(jīng)到了極點，而您屢次在大庭廣眾之下頂撞我，我常常唯恐自己做出不愿做的事。”張昭看著吳王說：“我雖然知陛下不會采納我的建議，但每次都竭盡愚忠的原因，實在是因為太后臨終時呼喚我到她的床前，留下遺詔，吩咐我輔佐陛下的話音猶在耳邊的緣故?！苯又鴾I滿面，吳王將刀扔在地上，與張昭相對哭泣。然而還是派遣張彌、許晏去往遼東。張昭對不采納他的意見忿忿不平，聲稱有病不去朝見。吳王怨恨張昭，下令用土將張昭家的大門都住，張昭又從里面用土將門封死。
[3] 夏，五月，戊寅，北海王蕤卒。
[3] 夏季，五月，戊寅（十八日），北海王曹蕤去世。
[4] 閏月，庚寅朔，日有食之。
[4] 閏五月，庚寅朔（初一），出現(xiàn)日食。
[5] 六月，洛陽宮鞠室災(zāi)。
[5] 六月，洛陽宮鞠室發(fā)生火災(zāi)。
[6] 鮮卑軻雙能誘保塞鮮卑步度根與深結(jié)和親，自勒萬騎迎其累重于陘北。荊州只畢軌表輒出軍，以外威比能，內(nèi)鎮(zhèn)步度根。帝省表曰：“步度根已為比能所誘，有自疑心。今軌出軍，慎勿越塞過句注也?！北仍t書到，軌已進軍屯陰館，遣將軍蘇尚、董弼追鮮卑。軻比能遣子將千余騎迎步度根部落，與尚、弼相遇，戰(zhàn)于樓煩，二將沒，步度根與泄歸泥部落皆叛出塞，與軻比能合寇邊。帝遣驍騎將軍秦朗將中軍討之，軻比能乃走幕北，泄半泥將其部眾來降。步度根尋為軻比能所殺。
[6] 鮮卑首領(lǐng)軻比能引誘保塞鮮卑首領(lǐng)步度根與他深交和睦，親自率領(lǐng)一萬騎兵在陘北迎接步度根的人馬輜重，荊州刺史畢軌上表請求馬上出兵，對外威脅柯比能，對內(nèi)鎮(zhèn)壓步度根。明帝審閱上表后說：“步度根已以被軻比能引誘，心虛多疑?，F(xiàn)在畢軌也兵征討，一定要謹慎行事，不要越過邊塞句注山?！钡鹊皆t書送到，畢軌已經(jīng)進軍到陰館駐屯，派遣將軍蘇尚、董弼追擊鮮卑人。軻比能派遣兒子率領(lǐng)一千多騎兵迎接步度根部落，自己與蘇尚、董弼遭遇，在樓煩交戰(zhàn)。蘇尚、董弼戰(zhàn)死，步度根部落與泄歸泥部落全部叛變出塞，與軻比能聯(lián)合，侵犯魏邊境。明帝派遣驍騎將軍秦郎率中軍前往征討，軻比能逃到漠北，泄歸泥率領(lǐng)部眾歸降，步度根不久就軻比能殺掉。
[7] 公孫淵知吳遠難恃，乃斬張彌、許晏等首，傳送京師，悉沒其兵資珍寶。冬，十二月，詔拜淵大司馬，封樂浪公。
[7] 公孫淵自知吳國相距遙遠難以信用靠，于是斬張彌、許晏等人首級，送到京城，全部吞并了吳國的士兵及帶來的金銀財寶。冬季，十二月，頒詔任命公孫淵為大司馬，封為樂浪公。
吳主聞之，大怒曰：“朕年六十，世事難易，靡所不嘗。近為鼠子所前卻，令人氣踴如山。不自截鼠子頭以擲于海，無顏復(fù)臨萬國，就令顛沛，不以為恨！
吳王聽到消息勃然大怒說：“騰年已六十，人世間的艱難困苦，還有什么沒經(jīng)歷過，近來卻被鼠輩所戲弄，令人氣涌如山。如不親手斬掉鼠輩的腦袋扔進大海，就再也無顏君臨萬國，即令為此亡國顛沛，也決不怨恨！
陸遜上疏曰：“陛下以神武之資，誕膺期運，破操烏林，敗備西陵，禽羽荊州；斯三虜者，當世雄杰，皆摧其鋒。圣化所綏，萬里草偃，方蕩平華夏，總一大猷。今不忍小忿而發(fā)雷霆之怒，違垂黨之戒，輕萬里者不中道而輟足，圖四海者不懷細而害大。強寇在境，荒服未庭，陛下乘桴遠征，必致窺，至而憂，悔之無及。若使大事時捷，則淵不討自服。今乃遠惜遼東眾之馬，柰何獨欲捐江東萬安之本業(yè)而不惜乎！”
陸遜上書說：“陛下以神明威武的資質(zhì)，生當大命，在烏林大破曹操，在西陵大敗劉備，在荊州生擒關(guān)羽，這三個敗虜都是當世英雄，卻都被陛下摧折他們的鋒芒。圣明的教化安撫四方，風(fēng)行萬里而小草為之傾倒，如今，正臨蕩平中原、統(tǒng)一天下之時，現(xiàn)在不能忍住小恨而發(fā)出雷霆萬鈞般怒火，是違背了‘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古訓(xùn)，輕視自己為帝王的貴重身分，這是我感到惑的。我聽說，行萬里路的人不在中途止步，立志取得天下的人不對小事耿耿于懷而危害大局。強大的敵人壓境，荒遠之地還沒有臣服，陛下乘船遠征，必然給敵人以可乘之機，事到臨頭才去憂慮，恐怕后悔都來不及了。如能使國家大事及時報捷，那么分孫淵不用征討自己就會歸順。而今陛下還戀惜遠在遼東的人口和馬匹，怎么單單要舍棄江東萬安的根本基業(yè)而不珍惜呢？”
尚書仆射薛綜上疏曰：“昔漢元帝欲御樓船，薛廣德請刎頸以血染車。何則？水火之險至危，非帝王所宜涉也。今遼東戎貊小國，無城隍之固，備御之術(shù)，器械銖鈍，犬羊無政，往必禽克，誠如明詔。然其方土寒，谷稼不殖，民習(xí)鞍馬，轉(zhuǎn)徙無常，卒聞大軍之至，自度不敵，鳥驚獸駭，長驅(qū)奔竄，一人匹馬，不可得見，雖獲空地，守之無益，此不可一也。加又洪流，有成山之難，海行無常，風(fēng)波難免，倏忽之間，人船異勢，雖有堯、舜之德，智無所施，賁、育之勇，力不得設(shè)，此不可二也。加以郁霧冥其上，堿水蒸其下，善生流腫，轉(zhuǎn)相染，凡行海者，稀無此患，此不可三也。天生神圣，當乘時平亂，康此民物。今逆虜將滅，海內(nèi)垂定，甩違必然之圖，尋至危之阻，忽九州之固，肆一朝之仇，既非社稷之重計，又開辟以來所未嘗有，斯誠群僚所以傾身側(cè)息，食不甘味，寢不安席者也. ”
尚書仆射薛綜上書說：“從前漢元帝想乘樓船，薛廣德請求自刎，以鮮血染車來阻止。為針么？因為水火無情，至危至險，不是帝王所應(yīng)北臨之地。今遼東蠻戒小國，沒有堅固的城堡，防御的戰(zhàn)術(shù)，兵器輕鈍，如犬、羊一般不懂治國，前去征伐必勝無疑，正如陛下詔書所言。然而其國土狹小、貧瘠嚴寒，莊稼不能生長，民眾熟習(xí)騎馬，流動無常，忽聽大軍來到，自量抵抗不過，如鳥驚獸駭，四散遠逃，我們會連一人一馬都見不到，雖然得到了這塊空曠地方，但守住它毫無益處，這是不可出兵的原因之一。加之大海無際，洪流深廣，已有成山之難，海上骯行變化無常，大風(fēng)大浪難以避免，轉(zhuǎn)眼之間，連人帶船全被吞沒，即使有堯舜的德行和智慧，也無法施展，有孟賁、夏育的勇敢和力量，也不能發(fā)揮，這是不可出兵的原因之二。還有，濃郁的云霧罩在天空，咸苦的海水蒸發(fā)在下面，極易使人生腳氣病，互相傳染，凡在海上骯行的人，很少有人不生此病，這是不可出兵的原因之三。上天生出神明的圣人，當運用時機削平動亂，使人民康盛，社會富足。而今敵逆就要滅除，海內(nèi)將要平安，卻要違背既定的大政方略，自尋至危的困阻，忽視國家的安危，發(fā)泄一時的氣憤，既不是有利于國家的大計，又是開天辟地以來未曾有過的舉動，實在是群臣所以坐臥不安，吃飯不香，睡覺不穩(wěn)的原因?！?/em>
選曹尚書陸瑁上疏曰：“北寇與國，壤地連接，茍有間隙，應(yīng)機而至。夫所以為越海求馬，曲意于淵者，為赴目前之急，除腹心之疾也。而更棄本追末，捐近治遠，忿以改規(guī)，激以動眾，期乃猾虜所愿聞，非大吳至計也。又后家之術(shù)，以功役相疲，勞逸相待，得失之間，所覺輒多。且沓渚去淵，道理尚遠，今到其岸，兵勢三分，使強者進取，次當守船，又次遠糧，行人雖多，難得悉用。加單步負糧，經(jīng)遠深入，賊地多馬，邀截?zé)o常。若淵狙詐，與北未絕，動眾之日，唇齒相濟；若實了然無所憑賴，其畏怖遠迸，或難卒滅，使天誅稽于朔野，山虜乘間而起，恐非發(fā)之長慮也！”吳主未許。
選曹尚南瑁上書說：“北方的魏與我國土地相接，如果稍有空隙，就會乘機而入。我們所以要渡越大海，求購馬匹，違心結(jié)交孫淵的原因，是為解決眼前的馬荒之急，除掉魏這一心腹之患?，F(xiàn)在反而要舍本求末，舍近求遠，因一時氣忿改變規(guī)劃，一時激動興師動眾，這才是狡猾的敵人愿意聽到的，而絕不是我大吳最好計策。還有，兵家戰(zhàn)術(shù)，在于使敵人疲勞，以逸待勞，得失之間，察覺與不察覺則大不相同，況且沓渚縣離公孫淵路途還很遙遠，如大軍到達，也要把兵力一分為三，讓體格強壯的士兵向前進攻，稍差的守衛(wèi)船艦，最差的運送糧食。大軍人數(shù)雖然很多，但難以全部用上。加之靠步行背糧，長途跋涉深入故境，那一帶戰(zhàn)馬眾多，能夠隨時截擊我們。如果公孫淵狡猾奸許，與魏并未斷絕關(guān)系，我們大軍出動之日，他們就會如同唇齒，互相援助；如果確實孤立無援，因為懼怕而遠逃，或許也難很快消滅，我們對他的懲罰及于北方荒野，而國內(nèi)的山越叛民乘機四起，這恐怕也不是萬全的長久這策?！眳峭鯖]有同意。
瑁重上疏曰：“夫兵革者，固前代所以誅暴亂、威四夷也。然其役皆在奸雄已除，天下無事，從容廟堂之上，以余議議之耳。至于中夏鼎沸，九域盤互之時，率須深根固本，愛力惜費，未有正于此時舍近治遠，以疲軍旅者也。昔尉佗叛逆，僭號稱帝，于時天下安，百姓康阜，然漢文猶以遠征不易，告喻而已。今兇桀未殄，疆場猶警，未家以淵為先。顧陛下抑威任計，暫寧六師，潛神嘿規(guī)，以為后圖，天下幸甚！”吳主乃止。
陸瑁再次上書說：“戰(zhàn)爭，固然中古代用來誅殺暴亂、威鎮(zhèn)四方蠻夷的行動。然而戰(zhàn)事要在奸雄已經(jīng)滅除，天下太平無事，在朝廷之上從從容容地充分討論之后才可進行。至于在中原戰(zhàn)亂不斷，九州之地各自盤踞相互為敵之時，大都須將本國的根本大業(yè)加深加固，愛護人力，珍惜財物，沒有偏在這時舍近治遠，使軍隊疲的，從前尉佗叛逆，僭號稱帝，當時天下太平，百姓安居富足，可是漢文帝仍然認為出兵遠征并不容易，只是派陸賈前去勸喻而已。而今首惡元兇還未消滅，邊境地區(qū)不斷報警，不宜先去討伐公孫淵。愿陛下抑制盛怒，任用計謀，暫息六軍，秘密策劃，以后再去圖取，則天下萬幸！”吳王這才罷休。
吳主數(shù)遣人慰謝張昭，昭固不起。吳主因出，過其門呼昭，昭辭疾篤。吳主燒其門，欲以恐之，昭亦不出。吳主使人滅火，住門良久。昭諸子共扶昭起，吳主載以還宮，深自克責(zé)，昭不得已，然后朝會。
吳王多次派人慰問張昭，向他道歉，張昭始終不出來。吳王有次出宮，經(jīng)過張昭家門呼喚他，張昭聲答病重。吳王讓人火燒張昭家門，想要恐嚇張昭，張昭也不出來。吳王便讓人把火來掉，在門中長時間等侯，張昭幾個兒子一齊扶張昭起床，吳王自己的車把他拉回宮，深切地責(zé)備自己，張昭不得已，然后參加朝會。
初，張彌、許晏等至襄平，公孫淵欲圖之，乃先分散其吏兵，中使秦旦、張群、杜德、黃強等及吏兵六十人置玄菟。玄菟在遼東北二百里，太守王贊，領(lǐng)戶二百，旦等皆舍于民家，仰其飲食，積四十許日。旦與群等議曰：“吾人遠辱國，自棄于此，與死無異。今觀此郡，形勢甚弱，若一旦同心，焚燒城郭，殺其長吏，為國報恥，然后伏死，足以無恨。孰與偷生茍活，長為囚虜乎！”群等然之。于是陰相結(jié)約，當用八月十九日夜發(fā)，其日中時，為郡中張松所告，贊便士眾，閉城門，旦、群、德、強皆逾城得走。時群病疽瘡著膝，不及輩旅，德常扶接與俱，崎嶇山谷，行六七百里，創(chuàng)益困，不復(fù)能前，臥草中，相守悲泣。群曰：“吾不幸創(chuàng)甚，死亡無日，卿諸人宜速進道，冀有所達，空相守俱死于窮谷之中，何益也！”德曰：“萬里流離，死生共之，不忍相委?！庇谑峭频娛骨?，德獨留宋群，采菜果食之。旦、強別數(shù)日，得達句麗，因宣吳主詔在麗王位宮及其主簿，給言有賜，為遼東所動奪。位宮等大喜，即受詔，命使人隨旦還迎群，遣皂衣二十五人，送旦等還吳，奉表稱臣，貢貂皮千枚，雞皮十具。旦等見吳主，悲喜不能自勝。吳主壯之，皆拜校尉。
最初，張彌、許晏等到達遼東襄平，公孫淵打算消滅他們，于是拆散他們的官兵，把中使秦旦、張群、杜德、黃強等及宮兵六十人安置在玄菟。玄菟在遼東以北二百里，太守王贊管轄二百戶人家。秦旦等都居住在民家，靠他們供給飲食，住了四十多天。秦旦與張群等商議說：“我們遠在異域，辜負了使命，被棄于此地，與死無異?，F(xiàn)觀察此郡，防守十分薄弱，如果我們一旦齊心，放火焚燒城廓，殺死他們的官吏，為國家報仇雪恥，然后一死，也足以無恨了。這比茍且偷生，長久地做囚犯活著怎么樣！”張群等都贊成。于是暗中相互約定，當在八月十九日夜里起事。那天中午，被郡中人張松告密，王贊便集合起部眾，關(guān)閉城門，秦旦、張群、杜德、黃強全都爬過城墻逃出。當時張群膝蓋生瘡，跟不上別人，杜德常常攙扶照應(yīng)他一起走，山路程崎嶇不平，走出六七百里，傷勢更加嚴重，不能再向前走，躺在草叢中，互相守悲傷流淚。張群說：“我不幸傷得厲害，離死沒兒天了，你們幾位應(yīng)該加緊向前趕路，指望有個去處，白白地守著我都會死在深山窮谷之中，有什么益處！”杜德說：“萬里流離，生死與共，怎么能忍心拋棄你！”于是推出秦旦、黃強在前先行，杜德一人留守張群，采集野菜、山果給他吃。秦旦、杜德離開了幾天，到達高句麗國，隨機宣稱吳王給高句麗王位宮及其主簿頒下詔書，謊稱賞有賜品，都被遼東所劫掠。位宮等非常高興，隨即受詔，下令使人跟隨秦旦返回迎接張群，又派遣差役二十五人，護送秦旦等返回吳國，上表稱臣，進貢貂皮一千張，雞皮十件。秦旦等見到吳王，悲喜交集，不能自制，吳王也被他們感動，都提升為校尉。
[8] 是歲，吳主出兵欲圍新城，以其遠水，積二十余日，不敢下船。滿寵謂諸將曰：“孫權(quán)得埕移城，必于其眾中有自大之言，今大舉來，欲要一切之功，雖不敢至，必當上岸耀兵以示有余?！蹦藵撉膊津T六千，伏肥水隱處以待之。吳主果上岸耀兵，寵伏兵卒起擊之，斬首數(shù)百，或有赴水死者，吳主又使全琮攻注安，亦不克。
[8] 這一年，吳王出動大軍打算圍攻新城，但因遠離水域，停泊二十多天，不敢下船上岸。滿寵對將領(lǐng)們說：“孫權(quán)得知我們遷移城址，必定在他的部眾中說了狂妄自大的話，如今大舉出兵而來，是想求得一時之功，雖然不敢到城前攻擊，也必當上岸炫耀武力，顯示實力有余。”于是秘密派遣步、騎兵六千人，埋伏在肥水隱蔽的地方等待。吳王果然率軍上岸炫耀，滿寵伏兵突然起而襲擊，斬殺吳兵數(shù)百，吳兵中也有跳入水中淹死的。吳王又派全琮攻打六安，也沒能攻下。
[9] 蜀降都督張翼用法嚴峻，南夷豪帥劉胄叛。丞相亮以參軍巴西馬忠代翼，召翼令還。其人謂翼宜速歸即罪。翼曰：“不然，吾以蠻夷蠢動，不稱職，故還耳。然代代未至，吾方臨戰(zhàn)場，當運糧積谷，為滅賊之資，豈可以黜退之故而廢分家之務(wù)乎！”于是統(tǒng)攝不懈，代到乃發(fā)。馬忠因其成基，破胄，斬之。
[9] 蜀國降都督張翼執(zhí)法嚴峻，南方夷人首領(lǐng)劉胄起兵叛亂。丞相諸葛亮命參軍巴西人馬忠接替張翼，調(diào)張翼返回。他的部下告訴張翼應(yīng)即速返歸接受處罰，張翼說：“不對，我是因為蠻夷叛亂，沒有能力平息，因此被召回?？墒?，接替我的人還沒有到達，而我正身臨戰(zhàn)場，應(yīng)當轉(zhuǎn)運糧食積存谷米，作為消滅叛敵的資本，怎么可以因罷黜的緣故而使國家的軍務(wù)荒廢呢？”于是統(tǒng)籌兼理毫不松懈，馬忠抵達后才出發(fā)返回。馬忠利用張翼打下的基礎(chǔ)，擊敗劉胄，并殺了他。
[10]諸葛亮勸農(nóng)講武，作木牛、流馬，遠米集斜谷口，治斜谷邸閣；息民休士，三年而后用之。
[10]諸葛亮鼓勵發(fā)展農(nóng)業(yè)，訓(xùn)練軍隊，制作木牛、流馬為運載工具，運糧集存在斜 谷口，修整斜谷屯積軍糧和物資的倉庫；百姓和士兵得以休息，前后三年，才動用他們。
二年（甲寅、234 ）
二年（甲寅，公元234 年）
[1] 春，二月，亮悉大眾十萬由斜谷入寇，遣使約吳同時大舉。
[1] 春季，二月，諸葛亮傾十萬大軍從斜谷出兵攻魏，并派遣使節(jié)前往吳國相約同時大舉出兵。
[2] 三月，庚寅，山陽公卒，帝素服發(fā)喪。
[2] 三月，庚寅（初六），山陽公劉協(xié)去世，魏明帝身穿素服發(fā)喪。
[3] 已酉，大赦。
[3] 已酉（二十五日），大赦天下。
[4] 夏，四月，大疫。
[4] 夏季，四月，流行瘟疫。
[5] 崇華殿災(zāi)。
[5] 洛陽崇華殿發(fā)生火災(zāi)。
[6] 諸葛亮至，軍于渭水南。司馬懿引軍渡渭，背水為壘拒之，謂諸將曰：“亮若出武功，依山而東，誠為可憂；若西上五丈原，諸將無事矣?！绷凉臀宓V丈原。
[6] 諸葛亮到達縣，大軍駐扎在渭水的南面。司馬懿率領(lǐng)軍隊渡過渭水，背水立營抵御諸葛亮，對將領(lǐng)們說：“諸葛亮如果從武功出兵，依山而往東，確實可怕；如果向西前往五丈原，將領(lǐng)們就沒事了。”諸葛亮果然駐扎在五丈原。
雍州刺史郭淮言于懿曰：“亮必爭北原，宜先據(jù)之?！弊h者多謂不然，淮曰：“若亮跨渭登原，連兵北山。隔絕隴道，搖蕩民夷，此非國之利也?！避材耸够赐捅痹q壘未成，漢兵大至，淮逆擊卻之。
雍州刺史郭淮對司馬懿說：“諸葛亮肯定爭奪北原，應(yīng)當先去占據(jù)它。”議論的人多數(shù)都說不必這樣，郭淮說：“如果諸葛亮跨過渭水登上北原，和北山連兵，斷絕長安通往隴西的道路，使百姓和羌人動蕩不安，這對國家是不利的?！彼抉R懿便郭淮駐防在北原。營壘還沒有筑成，蜀熾大部隊已經(jīng)到來，郭淮迎戰(zhàn)，擊退了蜀軍。
亮以前者數(shù)出，皆以運糧不繼，使已志不伸，乃公兵屯田為久駐之基，耕者雜于渭濱居之間，而百姓安堵，軍無私焉。
諸葛亮因為前幾次出兵，都是由于運糧跟不上，使自己的志向不能伸展，就分出部隊實行屯田，作為長期駐軍的基礎(chǔ)，屯田的士兵和渭水之濱居民雜處在一起，而百姓安居樂業(yè)，蜀軍并無私弊。
[7] 五有，吳主入居巢湖口，向合肥新城，眾號十萬；又遣陸遜、諸葛瑾將萬余人入江夏、沔口，向襄陽；將軍孫韶、張承淮賂廣陵、淮陰。六月，滿寵欲率諸軍求新城，殄夷將軍田豫曰：“賊悉眾大舉，非圖小利，欲質(zhì)新城以致大軍耳。宜聽使攻城，挫其銳氣，不當與爭鋒也。城不可拔，眾必罷??；罷怠然后擊之，可大克也。若賊見計，必不攻城，勢將自走。若便進兵，適入其計矣?！?br />
[7] 五月，吳王率軍信駐巢湖口，直指合肥新城，號稱十萬大軍；又派遣陸遜、諸葛瑾統(tǒng)率一萬余人進入江夏、沔口，進指襄陽；將軍孫韶、張承進入淮河，直指廣陵、淮陰。六月，滿寵想要率領(lǐng)各路大軍救援新城，殄夷將軍田豫說：“敵人傾巢動，大舉進攻，不是為圖小利，而是打算以新城為釣餌，引誘我大軍前來。應(yīng)當聽任倉們攻打新城，挫傷其銳氣，不應(yīng)與之爭戰(zhàn)以決勝負，城攻不下，士兵必然疲??；待他們疲怠后再攻擊，可以大獲全勝。如果敵人看出這一計策，必不再攻城，勢必自行撤退。如果我們馬上進軍，正中了他們的奸計。”
時東我方吏士皆分休，龐表請召中軍兵，并召所休將士，須集擊之。散騎常侍廣平劉劭議以為：“賊眾新至，心專氣銳，寵以少人自戰(zhàn)其地，若便進擊，必不能制。寵請待兵，未有所失也，以為可先遣步兵五千，精騎三千，先軍前發(fā)，揚聲進道，震曜形勢。騎到合肥，疏其行隊，多其旌鼓，曜兵城下，引出賊后，擬其歸路，要其糧道。賊聞大軍來，騎斷其后，必震怖遁走，不戰(zhàn)自破矣?！钡蹚闹?。
此時，在東方的部隊正輪番休假，滿寵上表請征召中軍兵，并征召休假的將士，集中力量迎戰(zhàn)。散騎常侍廣平人劉劭商議時認為：“敵軍人數(shù)眾多，而且剛剛來到，意志專一，士氣旺盛，滿寵因守軍人少又在自己防地作戰(zhàn)，即使出擊，步定不能制勝敵軍。他請求援軍，沒什么過失。我認為可以先派遣步兵五千，精騎兵三千，做為先頭出發(fā)，揚言從數(shù)道進軍，造成震懾敵人的形勢。騎兵到達合肥，疏散隊列，多布旌旗，多擂戰(zhàn)鼓，在城下展示兵力，然后帶領(lǐng)部隊從敵人背后出現(xiàn)，占其退路，扼其糧道。敵人聽說我大軍前來，騎兵截斷了后路，必定震驚而逃，不戰(zhàn)自破?！泵鞯鄄杉{子這一建議。
寵欲拔新城守，致賊壽春，帝不聽，曰：“昔漢光武遣兵據(jù)略陽，終以破隗囂，先帝東置合肥，南守襄陽，西固祁山，賊來輒破于三城之下者，地有所必爭也?？v權(quán)攻新城，必不能拔。敕諸將堅守，吾將自往征之，比至，恐權(quán)走也?！蹦耸拐魇褡o軍秦朗督步騎二助司馬懿御諸葛亮，敕懿：“但堅壁拒守以挫其鋒，彼進不得志，退無與戰(zhàn)，久停則糧盡，虜略無所獲，則必走；走而追之，全勝之道也。”秋，七月，帝御龍舟東征。
滿寵想要轉(zhuǎn)移新城守軍，引敵人到壽春，明帝不同意，說：“從前漢光武派遣部隊占據(jù)略陽，終于攻破隗囂。先帝在東方設(shè)置合肥，在南方把守襄陽，在西方固守祁山，賊兵一來就在這三城之下被擊敗，其原因正是因為它們處于必爭之地。即使權(quán)攻打新城，肯定不能攻下。命令將士們堅持守住，我將親自前往征討。到那時，孫權(quán)恐已經(jīng)逃走?！庇谑桥汕舱魇褡o軍秦朗統(tǒng)率步、騎兵二萬人援助事馬懿抵御諸葛亮，命令司馬懿：“一定要堅守壁壘，不與決戰(zhàn)，挫敗敵軍鋒芒，使們們進攻不能得逞，撤退不能交戰(zhàn)，停留時間長久，糧食就要耗盡，劫掠也不會有收獲，則必撤軍。待敵撤退時再去追擊，才是全勝之道?！鼻锛?，七月明帝親登龍舟東征。
滿寵募壯士焚吳攻具，射殺吳主之弟子泰；又吳吏士多疾病。帝未至數(shù)百里，疑兵先至。吳主始謂帝不能也，聞大軍至，遂遁，孫韶亦退。
滿寵招募壯士焚燒吳國攻城的器械，射死吳王的侄子孫泰，而且吳國官兵多有生病。明帝離吳國駐地數(shù)百里時，迷惑敵人的先遣軍已先行到達。吳王開始認為明帝不會親征，聽到率大軍已到，于是撤走，孫韶也退兵。
陸遜遣親人韓扁奉表詣吳主，邏者得之。諸葛瑾聞之甚懼，書與遜云：“大駕已還，賊得韓扁，具知吾闊狹，且水干，宜當急去。”遜未答，方催人種、豆，與諸將弈棋、射戲如常。瑾曰：“伯言多智略，其必當有以。”乃自來見遜。遜曰：“賊知大駕已還，無所復(fù)憂，得專力于吾。又已守要害之處，兵將意動，且當自定以安之，施設(shè)變術(shù)，然后出耳。今便示退，賊當謂吾怖，仍來相蹙，必敗之勢也?！蹦嗣芘c瑾立計，令瑾督舟船，遜悉上兵馬以向襄陽城；魏人素憚遜名，遽還赴城。瑾便引船出，遜徐整部伍，張拓聲勢，步趣船，魏人不敢逼。行到白圍，托言住獵，潛遣將軍周峻、張梁等擊江夏、新市、安陸、石陽，斬獲千余人而還。
陸遜派遣親信韓扁攜帶表章到吳王那里，被魏巡邏的人截獲。諸葛瑾聽到消息后非常害怕，寫信給陸遜說：“主上已經(jīng)撤軍回去，敵軍俘得韓扁，會完全知道我們的虛實，而且河水已干，應(yīng)當火速撤軍?！标戇d未回答，正在催促部眾種菜、種豆，和部將下棋射戲同平常一樣。諸葛瑾說：“陸遜足智多謀，他一定有原因?！庇谑怯H自前來會見陸遜。陸遜說“賊軍知道主上已經(jīng)回去，再沒有什么憂慮的，得以專門用力對付我。而且他們地住關(guān)口要道，我們的兵將心懷恐懼，應(yīng)當鎮(zhèn)定以安軍心，再設(shè)計權(quán)變，然后撤出?，F(xiàn)在即便表示撤退，賊軍必定認為我們害怕了，仍然會來施加壓力，我們勢所必敗?！庇谑敲孛艿嘏c諸葛瑾訂下計謀，命令諸葛瑾督領(lǐng)船隊，陸遜出動全部兵馬以示向襄陽城進發(fā)，魏兵素來懼怕陸遜的名聲，急忙撤還趕赴襄陽城。諸葛瑾便率領(lǐng)船隊駛出，陸遜從容地整理隊伍，故作聲勢，步行走到船上，魏軍不敢逼近。行到白圍時，假稱停留打獵，秘密派遣將軍周峻、張梁等襲擊江夏、新市、安陸、石陽，殺死俘獲一千人余人而還。
群臣以為司馬懿方與諸葛亮相守未解，車駕可西幸長安。帝曰：“權(quán)走，亮膽破，大軍足以制之，吾無憂矣?！彼爝M軍至壽春，錄諸將功，封賞各有差。
群臣以為司馬懿正在同諸葛亮相持不解，明帝可以向西臨幸長安。明帝說：“孫權(quán)已經(jīng)退走，諸葛亮必然破膽，大軍足以制勝，我沒有憂慮了?！庇谑沁M軍到壽春，檢錄各將領(lǐng)的功勞，封官授爵賞賜嘉獎各有不同。
[8] 八月，壬申，葬漢孝獻皇帝于禪陵。
[8] 八月，壬申（二十日），在禪陵為漢獻帝下葬。
[9] 辛巳，帝還許昌。
[9] 辛巳（二十九日），明帝返回許昌。
[10]司馬懿與諸葛亮相守百余日，亮數(shù)挑戰(zhàn)，懿不出。亮乃遺懿巾幗婦人之服；懿怒，上表請戰(zhàn)，帝使衛(wèi)尉辛毗杖節(jié)為軍師以制之。護軍姜維謂亮曰：“辛佐治杖節(jié)而到，賊不復(fù)出矣。”亮曰：“彼本無戰(zhàn)情，所以固請戰(zhàn)者，以示武于其眾耳。將在軍，君命有所不受，茍能制吾，豈千里而請戰(zhàn)邪！”
[10]司馬懿同諸葛亮相持了一百多天，諸葛亮多次挑戰(zhàn)，司馬懿就是不出兵。諸葛亮就把婦女使用的頭巾、發(fā)飾和衣服送給司馬懿，司馬懿惱羞成怒，上表請求出戰(zhàn)。明帝派遣衛(wèi)尉辛毗執(zhí)持符節(jié)為軍師來節(jié)制司馬懿的行動。護軍姜維對諸葛亮說：“辛毗持符節(jié)來到，賊軍不會再出戰(zhàn)了?！敝T葛亮說：“司馬懿本來就無心作戰(zhàn)，所以一定要請求出戰(zhàn)，是向部眾表示敢于用武而已。將領(lǐng)在軍中，君主的命令可以不接受，如果他能制勝我軍，難道還要遠隔千里而請求作戰(zhàn)嗎？”
亮遣使者至懿軍，懿問其寢食及事之煩簡，不問戎事。使者對曰：“諸葛公夙興夜，罰二十以上，皆親覽焉；所啖食不至九升?！避哺嫒嗽唬骸爸T葛孔明食少事煩，其能久乎！”
諸葛亮派遣使節(jié)到司馬懿軍中，司馬懿向使者詢問諸葛亮的睡眠、飲食和辦事多少，不打聽軍事情況，使者答道：“諸葛公早起晚睡，凡是二十杖以上的責(zé)罰，都親自披閱；所吃的飯食不到幾升?！彼抉R懿告訴人說：“諸葛孔明進食少而事務(wù)煩，他還能活多久呢！”
亮病篤，漢使尚書仆射李福省侍，因諮以國家大計。福至，與亮語已，別去，數(shù)日還。亮曰：“孤知君還意，近日言語諮彌日，有所不盡，更來求決耳。公所問者，公琰其宜也?！备Ｖx：“前實失不諮請，如公百年后，誰可任大事者，故輒還耳。乞復(fù)請蔣琬之后，誰可任者？”亮曰：“文偉可以繼之?！庇謫柶浯?，亮不答。
諸葛亮病重，漢后主派遣尚書仆射李福前來問候，同時詢問國家大事。李福來到，諸葛亮談話完畢，辭別而去，幾天之后又回來。諸葛亮說：“我知道您返回來的意圖，近來雖然整天談話，有些事還沒有交待，又來聽取決定了。你所要問的事蔣琬適合?！崩罡５狼刚f：“日前確實不曾詢問，如您面年這后，誰可以擔負重任，所以就又返回。再請問蔣琬之后，誰可承擔重任？”諸葛亮說：“費可以繼任?！庇謫栙M這后怎么樣？諸亮沒有回答。
是月，亮卒于軍中。長史楊儀整軍而出。百姓奔告司馬懿，懿追之。姜維令儀反旗鳴鼓，若將向懿者，懿斂軍退，不敢逼。于是儀結(jié)陳而去，入谷然后發(fā)喪。百姓為之諺曰：“死諸葛走生仲達?！避猜勚?，笑曰：“吾能料生，不能料死故也?！避舶葱辛林疇I壘處所，嘆曰：“天下奇才也！”追至赤岸，不及而還。
這個月，諸葛亮在軍中去世，長史楊儀整頓軍隊而退。百姓跑著去報告司馬懿，司馬懿追趕漢宮。姜維命令楊儀調(diào)轉(zhuǎn)戰(zhàn)旗方向，擂響戰(zhàn)鼓，象是即將對司馬懿進攻。司馬懿收軍后退，不敢向前逼進。于是楊儀結(jié)陣離去，進入斜谷之后才發(fā)喪。百姓為此事編了一句諺語說：“死諸葛亮嚇走活仲達?！彼抉R懿聽到后笑著說：“這是我能夠意料諸葛亮活著，不能料想諸葛亮已死的緣故。”司馬懿到諸葛亮駐軍營壘處所察看，感嘆說：“真是天下的奇才??！”追到赤岸，沒有追上蜀軍而還。
初，漢前軍師魏延，勇猛過人，善養(yǎng)士卒。每隨亮出，輒欲請兵萬人，與亮異道會于潼關(guān)，如韓信故事，亮制而不許。延常謂亮為怯，嘆恨已才用之不盡。楊儀為人干敏，亮每出軍，儀常規(guī)畫分部，籌度糧谷，不稽思慮，斯須便了，軍戎節(jié)度，取辦于儀。延性矜高，當時皆避下之，唯儀不假借延，延以為至忿，有如水火。亮深惜二人之才，不忍有所偏廢也。
起初，蜀漢前軍師魏延，勇猛過人，善待士兵。每次跟隨諸葛亮出兵，總是請求帶兵一萬人，和 諸葛亮分道行軍隊一樣，諸葛亮制止而不許可。魏延常說諸葛亮膽怯，嘆息抱怨自己的才干沒有得到充分發(fā)揮。楊儀為人干練機敏，諸葛亮每次兵，楊儀常常規(guī)劃調(diào)遣部隊，籌辦糧谷，不假思索，即刻便完，軍事節(jié)制調(diào)度，都依靠楊儀辦理。魏延性格矜持高傲，當時眾將都避而讓之，只有楊儀對他不加忍讓，魏延最為忿恨，如同水火不能相容。諸葛亮深深愛惜二人的才干，不忍心偏廢任何一方。
費使吳，吳主醉，問曰：“楊儀、魏延，牧小人也，雖嘗鳴犬之益于是時務(wù)，然既已任之，勢不得輕。若一朝無諸葛亮，必為禍亂矣，諸君憒憒，不知防慮于此，豈所謂貽厥孫謀乎！”對曰：“儀、延之不協(xié)，起于私忿耳，而無黥、韓難御之心也。今方掃除強賊，混一函夏，功以才成，業(yè)由才廣，若舍此不任，防其后患，是猶備有風(fēng)波而逆廢舟楫，非長計也?！?br />
費出使到吳國，吳王酒醉，問費說：“楊儀、魏延是像牧童一樣的小人，雖然曾經(jīng)以雞鳴狗吠的本事有益于時務(wù)，但是既已任用他倆，情勢不能輕視。如果一旦諸葛亮不在了，必定發(fā)生禍亂，各位糊涂，不知道對此要用心防備，難道這就是所謂謀及子孫嗎？”費答道：“楊儀、魏延的不和，是起因于私忿，而沒有黥布、韓信的叛逆心意。如今正在掃除強敵，統(tǒng)一華夏，功勞依靠人才來成就，業(yè)績需要人才來擴展，如果舍棄他們而不任用，防備他們造成后患，就如同防備發(fā)生風(fēng)波反倒棄舟楫一樣，不是最好的辦法?！?/em>
亮病困，與儀及司馬費等身歿之后退軍節(jié)度，令延斷后，姜維次這；若延不從命，軍便自發(fā)。亮卒，儀秘不發(fā)喪，令往揣延意指。延曰：“丞相雖亡，吾自見在。府親官屬，便可將喪還葬，吾當自率諸軍擊賊；云何以一人死廢天下之事邪！且魏延何人，當為楊儀之所部勒，作斷后將乎！”自與共作行留部分，令手書與已連名，告下諸將。紿延曰：“當為君還解楊長史，長史文吏，稀更軍事，必不違命也。”出，奔馬而去。延尋悔之，已不及矣。
諸葛亮病危的時候，與楊儀和司馬費等安排死后退軍的調(diào)度，命令魏延殿后阻擊追敵，姜維作為副將；如果魏延不服從命令，軍隊便自行出發(fā)。諸葛亮去世，楊儀秘而不發(fā)喪，讓費去魏延處揣度他的意向。魏延說：“丞相雖然去世，還有我在。相府親信和官屬，便可將遺體送還歸葬，我當親自統(tǒng)率各路大軍攻擊賊軍；怎么能因一人死去而廢棄天下的大事呢？何況我魏延是何等人，就應(yīng)當被楊儀約束，作斷后的將軍嗎？”他就私自和費共同作出撤退和留下的安排，讓費親筆寫信連同自己簽名，傳告下面將領(lǐng)。費欺騙魏延說：“我當為您回去向楊儀解釋，楊儀是個文官，很少經(jīng)歷軍事，一定不會違抗尊命?！辟M出來，策馬奔馳而去。魏延旋即后悔，但已追不到費了。
延遣從覘儀等，欲按亮成規(guī)，諸營相次引軍還，延大怒，攙儀未發(fā)，率所領(lǐng)徑先南歸，所過燒絕閣道。延、儀各相表叛逆，一日之中，羽檄交至。漢主以問侍中董允、留府 長史蔣琬，琬、允咸保儀而疑延。儀等令槎山通道，晝夜兼行，亦繼延后。延先至，據(jù)南谷口，遣兵逆擊儀等，儀等令將軍何平于前御延。平叱先登曰：“公亡，身尚未在寒，汝輩何敢乃爾！”延士眾知曲在延，莫為用命，皆散。延獨與其子數(shù)人逃亡，奔漢中，儀遣將馬岱追斬之，遂夷延三族。蔣琬率宿衛(wèi)諸營北行赴難，行數(shù)十里，延死問至，乃還。始，延欲殺儀等，冀時論以已代諸葛輔政，故不降魏而南還擊儀，實無反也。
魏延派人窺探到楊儀等人打算按照諸葛亮既定的計劃，各軍營依次帶領(lǐng)部隊撤還。魏延勃然大怒，搶在楊儀沒有發(fā)兵之前率領(lǐng)所屬部隊徑先南歸，所過之處燒絕棧道。魏延、楊儀各自上表說對方叛逆，一天之內(nèi)，羽書一并送到都城。漢后主以此事詢問侍中董允、留府長史蔣琬，董允、蔣琬都擔保楊儀而懷疑魏延。楊儀等人命令砍伐山林打通道路，日夜兼程行進，緊隨在魏延之后。魏延先到，占據(jù)南谷口派兵迎擊楊儀等人，楊儀等命將軍何平在前面抵御魏延。何平叱責(zé)先登上南谷口的士兵說：“諸葛公死，尸骨未寒，你們怎如此！”魏延的部眾知道魏延理虧，不愿為他賣命，都四散逃走。魏延獨自和他的兒子共幾個人逃奔漢中，楊儀派遣將領(lǐng)馬岱追殺了他們，最終誅滅魏延三族。蔣琬率領(lǐng)宿衛(wèi)各軍北上趕漢中，走出幾十里，魏延被殺的音訊傳來，于是回軍。開始時，魏延想殺楊儀等人，希望輿論讓自己代替諸葛亮輔政，所以不向魏投降而南還攻擊場儀，確實沒有叛逆之心。
諸軍還成都，大赦，謚諸葛亮曰忠武侯。初，亮表于漢主曰：“成都有桑八百株，薄田十五頃，子弟衣食，自有余饒，臣不別治生以長尺寸。若臣死之日，不使內(nèi)有余帛，外有贏財，以負陛下?！弊淙缙渌?。
各路大軍返回成都，大赦天下，賜諸葛亮謚號為忠武侯。當初，諸葛亮曾上表漢王說：“我在成都有桑樹八百株，薄田十五頃，家中子弟衣食，自有富裕，我沒有別的收入增加家產(chǎn)。臣死去之日，必不讓家內(nèi)有多余的絹帛，家外有多余的錢財，而有負陛下。”最后，果如其所言。
丞相長史張裔常稱亮曰：“公賞不遺遠，罰不阿近，爵不可以無功取，刑不可以貴勢免，此賢愚所以忘其身者也！”
丞相長史張裔常稱贊諸葛亮：“他行賞不遺忘疏遠的人，處罰不寬恕親近的人，封爵不允許無功者取得，刑責(zé)不因為是權(quán)貴而免除。這就是賢能者和一般人都能夠忘身報國的原因?！?/em>
陳壽評曰：諸葛亮之為相國也，撫百姓，示儀軌，約官職，從權(quán)制，開誠心，布公道；盡忠益時者，雖讎必賞，犯法怠慢者，雖親必罰，服罪輸情者，雖重必釋，游辭巧飾者，雖輕必戮，善無微而不賞，惡無纖而不貶；庶事精練，物理其本，循名責(zé)實，虛偽不齒；終于邦域之內(nèi)，感哺而愛之，刑政雖峻而無怨者，以其用心平而勸戒明也?？芍^識治之良才，管、兼之亞匹矣。
陳壽評曰：諸葛亮當丞相，安撫百姓，顯示法度準則，限制官員的職權(quán)，遵照法令制度，開誠布公，坦白無私。對盡忠而有益于國家的人，即使是仇人也必加獎賞，對違法而怠慢的人，即使是親近者也必定處罰；對真心誠意認罪悔改的人，即使罪行較重也必定釋放，對革命化言巧語進行掩飾的人，即使罪行較輕也必定誅殺；再小的善行也予以贊揚，再小的惡行也予以貶責(zé)。精熟各種事物，能從根本上治理，要求名義與實際相符，端端厭惡虛偽。最終是蜀國上下都對他懷有敬晨愛戴之情，刑罰雖然嚴苛，但沒有怨恨，這是因為他用心公正，而且勸誡分明?？梢哉f他是懂得治國之道的卓越人才，與管仲和蕭何并列。
[11]初，長水校尉廖立，自謂才名宜為諸葛亮之副，常以職位游散，快快怨謗無已，亮廢產(chǎn)為民，徙之汶山。及亮卒，立垂泣曰：“吾終為左衽矣！”李平聞之，亦發(fā)病死。平常冀亮復(fù)收已，得自補復(fù)，策后人不能故也。
[11]當初，長水校尉廖立，自以為才氣名聲適宜作諸葛亮的副手，常因職位調(diào)動頻繁，抱怨誹謗，怏怏不已。諸葛亮罷免廖立為平民，放逐到汶山。到諸葛亮去世，廖立流著淚說：“我終生要做野人了！”李平聽到噩耗，也發(fā)病而死。這是由于李平常常希望諸葛亮再次收用自己，得以補過，而料想后來的當權(quán)者不能這樣做的緣故。
習(xí)鑿齒論曰：昔管仲奪伯氏駢邑三百，沒齒而無怨言，圣人以為難。諸葛亮之使廖立垂泣，流汨哭泣，李嚴致死，豈徙無怨言而已哉！夫水至平而邪者取法，鑒至明而丑者忘怒；水鑒之所以能窮物而無怨者，以其無私也。水鑒無私，猶以免謗；之所以能窮物而無怨者，以其無私也。水鑒無私，猶以免謗；況大人君子懷樂生之心，流矜恕之德，法行于不可不用，刑加乎自犯之罪，爵之而私，誅之而不怒，天下有不服者乎！
習(xí)鑿齒論曰：從前管仲奪了伯氏在駢地的采邑三百多家，伯氏終生沒有怨言而已！圣人都取為是件難事。諸葛亮去世使廖立流淚哭泣，李平發(fā)病而死，豈只是沒有怨言而已！水最平正，傾斜的物體會取以為準；鏡最明亮，丑陋的人會忘記發(fā)怒。平水、明鏡所以能使萬物原形畢現(xiàn)而不招致怨恨的原因，是由于它們無私。水、鏡無私，還可以因此免遭毀謗，何況大人君子心懷憐惜眾生的愛心，廣布體恤寬恕的恩德，法在不可不用時才使用，刑罰加于罪犯自己所犯下的罪行，不因怒而誅殺，天下還會有不順服的人嗎？
[12]蜀人所在求為諸葛亮立廟，漢主不聽；百姓遂因時節(jié)私祭之于道陌上。步兵校尉習(xí)隆等上言：請近其墓，立一廟于沔陽，斷其私祀。漢主從之。
[12]蜀地民眾請求為諸葛亮建立祭廟，漢王不準。百姓于是隨著歲時節(jié)令在路上自己祭祀。步兵校尉習(xí)隆等向上建議：請在靠近諸葛亮墓地的沔陽，建立一個祭廟，斷絕私人祭祀。漢后主同意了。
漢主以左將軍吳懿為車騎將軍，假節(jié)，督漢中，以丞相長吏蔣琬為尚書令，總統(tǒng)國事，尋加琬行都護，假節(jié)，領(lǐng)益州刺史。時新喪元帥，遠近危悚，琬出類拔萃，處群僚之右，既無戚容，又無喜色，神守舉止，有如平日，由是眾望漸服。
漢后主任左將軍吳懿為車騎將軍，授予符節(jié)，督領(lǐng)漢中，任丞相長史蔣琬為尚書令，總管國事，不久又給蔣琬加官行都護，授予符節(jié)，兼益州刺史。當時剛剛失去統(tǒng)帥，遠近都惶惶不安，蔣琬則出類拔萃，處在百官之首，既沒有悲戚的面容，也沒有高興的樣子，神態(tài)舉止，如同平日。于是逐漸贏得人心。
吳人聞諸葛亮卒，恐魏承衰取蜀，增巴丘守兵萬人，一欲為救援，二欲以事分割。漢人聞之，亦增永安之守以防非常。漢主使右中郎將宗預(yù)使吳，吳主問曰：“東之與西，譬猶一家，而聞西更增白帝之守，何也？”對曰：‘臣以為東益巴丘之戍，西增白帝守，皆事勢宜然，俱不足以相問也。“吳主大笑，嘉其抗盡。禮之亞于鄧芝。
吳國聽說諸葛亮去世，害怕魏乘機攻取蜀地，增加巴丘守軍一萬人，一是打算用以救援，二是打算待機分割。蜀國聽到后，也增加永安的守軍的以防止非常情況發(fā)生。漢后主命右中郎將宗預(yù)出使吳國，吳王問道：“吳國與西蜀，尤如一家，可是聽說西蜀卻增加了白帝城的守軍，為什么？”宗預(yù)對答說：“我認為吳國增加巴丘的軍隊，西蜀增加白帝城的守衛(wèi)，都是符合時勢的必然舉動，都不足以互相詢問?！眳峭醮笮?，稱贊他抗言不屈，言無所隱。對他的禮遇僅次于鄧芝。
[13]吳諸葛恪以丹陽山險，民多果勁，雖前發(fā)兵，徙得外縣平民而已，其余深遠，莫能禽盡，屢自求為官出之，三年可得甲士四萬。眾議咸以為：“丹陽地勢險阻，與吳郡、會稽、新都、番陽四郡鄰接，周旋數(shù)千里，山谷萬重。其幽邃人民，未嘗入城邑，對長吏，皆仗兵野逸，白首于林莽；逋亡宿惡，咸共逃竄。山出銅鐵，自鑄甲兵。俗好武習(xí)戰(zhàn)，高尚氣力；其升山越險，抵突叢棘，若魚之走淵，猿穴之騰木也。時觀間隙，出為寇盜，每致兵征伐，尋其窟藏。其戰(zhàn)則蜂至，敗則鳥竄，自前世以來，不能羈也?！苯砸詾殡y。恪父瑾聞之，亦以事終不逮，嘆曰：“恪不大興吾家，將赤吾族也！”恪屬盛陳其必捷，吳主乃拜恪撫越將軍，領(lǐng)丹陽太守，使行其策。
[13]吳國諸葛恪因丹陽山路程險阻，山民又多強悍，雖然以前出征討，只是空得一些外縣的平民而已，其余都藏在深山遠谷，不能全部擒獲，便多次請求到當?shù)刈龉僮屔矫癯錾?，保證三年可獲得士兵四萬。大家都認為：“丹陽地勢險阻，與吳郡、會稽、新都、番陽四郡鄰接，周圍數(shù)千里，山谷萬重。當?shù)厝嗣裆罹佑墓?，從沒有進過城，遇到官吏，都是手持武器，在山野中逃跑，老死在叢林之中。被追捕逃亡的慣犯，也都一起逃竄。山里出產(chǎn)銅鐵，自己鑄造兵器。民俗喜好練武，熟習(xí)打仗，崇尚氣勢勇力。他們爬高山越險地、穿密林過棘叢，好象魚游深淵、猿猴攀樹一樣自如。不時觀察機會，出山搶掠，時常招致官兵討伐，尋找他們藏身的山洞。他們戰(zhàn)則一轟而上，敗則如鳥飛鼠竄，從前代以來，一直沒能制服他們?！贝蠹叶颊J為很難。諸葛恪的父親葛謹聽到后，也認為事情最終辦不到，嘆息說：“諸葛恪不能使我家興旺，終將使家門敗滅！”諸葛恪一再說他必能取勝報捷，吳王于是任命他為撫越將軍，兼丹陽太守，讓他按自己的計劃行事。
[14]冬，十一月，洛陽地震。
[14]冬季，十一月，洛陽發(fā)生地震。
[15]吳潘浚討武陵蠻，數(shù)年，斬獲數(shù)萬。自是群蠻衰弱，一方寧靜。十一月，浚還武昌。
[15]吳國潘浚討伐武陵蠻夷，幾年時間，斬殺俘獲幾萬人。自此之后，各蠻夷部落衰落，一方平靜無事。十一月，潘浚返回武昌。
魏紀四魏明帝太和五年（辛亥，公元231 年）
[1] 春，二月，吳主假太常潘浚節(jié)，使與呂岱督軍五萬人討五溪蠻。浚姨兄蔣琬為諸葛亮長史，武陵太守衛(wèi)秦浚遺密使與琬相聞，欲有自托之計。吳主曰：“承明不為此也?！奔捶獗硪允究?，而召還，免官。
[1] 春季，二月，吳王授予太常潘浚符節(jié)，命他與呂岱統(tǒng)領(lǐng)大軍五萬人討伐五蠻。潘浚的妻只蔣琬擔任諸葛亮長史，武陵太守衛(wèi)上奏說潘浚派遣密使與蔣琬聯(lián)系，有寄托歸附的打算。吳王說：“潘浚不會做這種事?！彪S即封好衛(wèi)奏章以給潘?？?，而把衛(wèi)召回，免去官職。
[2] 衛(wèi)溫、諸葛直軍行經(jīng)歲，士卒疾疫死者什八九，洲絕遠，卒不可得至，得夷洲數(shù)千人還。溫、直坐無功，誅。
[2] 衛(wèi)溫、諸葛直率軍出海已有一年，兵士因為得了傳染病而死的有十之八九。洲極其遙遠，最終也沒能到達，只掠得夷洲幾千人返回。衛(wèi)溫、諸葛直因出師無細，論罪被殺。
[3] 漢丞相亮命李嚴以中都護署府事。嚴更名平。亮帥諸軍入寇，圍祁山，以木牛運。于是大司馬曹真有疾，帝命司馬懿西屯長安，督將軍張、費曜、戴陵、郭準等以御之。
[3] 蜀漢丞相諸葛亮命李嚴以中都護的官職署理漢中留府的事務(wù)，李嚴改名李平。諸葛亮率領(lǐng)各路大軍進犯魏境，圍祁山，用木牛運輸軍用物資。這時大司馬曹真有病，明帝命司馬懿向西駐扎在長安，統(tǒng)領(lǐng)將軍張、費曜、戴陵、郭淮等御諸葛亮。
[4] 三月，邵陵元侯曹真卒。
[4] 三月，邵陵元侯曹真去世。
[5] 自十月不雨，至于是月。
[5] 自去年十月起不降雨，一直到這個月。
[6] 司馬懿使費曜、戴陵留精兵四千守上，余眾悉出，西救祁山。張欲分兵駐雍、，懿曰：“料前軍能獨當之者，將軍言是也。若不能當而分為前后，此楚之三軍所以為黥布禽也?！彼爝M。亮分兵留攻祁山，自逆懿于上。郭淮、費曜等徼亮，亮破之，因大芟刈其麥，與懿遇于上之東。懿斂軍依險，兵不得交，亮引還。
[6] 司馬懿命費曜、戴陵留下四千精兵防守上，其余的士兵全部出動，往西援救祁山。張打算分出部分兵力駐守在雍縣、縣，司馬懿說：“估計前面的部隊能夠獨立抵擋敵軍，將軍的意見就對了；如果前面的部隊不能抵擋敵軍而分為前后兩部分，這說是楚國三軍所以被黥布擊潰的原因?！庇谑沁M軍。諸葛亮分出一支部隊留下來進攻祁山，親自率領(lǐng)大軍到上迎戰(zhàn)司馬懿。郭淮、費曜等抄襲諸葛亮，諸葛亮擊敗他們，乘機收割了上的麥子，與司馬懿在上以東相遇。司馬懿收兵據(jù)險防守，兩軍不得交戰(zhàn)， 諸葛亮率軍退回。
懿等尋亮后至于鹵城。張曰：“彼遠來逆我，請戰(zhàn)不得，謂我利在不戰(zhàn)欲以長計制之也。且祁山知大軍已在近，人情自固，可止屯于此，分為奇兵，示出其后，不宜進前而不敢逼，坐失民望也。今亮孤軍食少，亦行去矣?！避膊粡模蕦ち?。既至，又登山掘營，不肯戰(zhàn)。賈栩、魏平數(shù)請戰(zhàn)，因曰：“公畏蜀如虎，柰天下笑何！”懿病之。諸將咸請戰(zhàn)。夏，五月，辛巳，懿乃使張攻無當監(jiān)何平于南圍，自按中道向亮。亮使魏延、高翔、吳班逆戰(zhàn)，魏兵大敗，漢人獲甲首三千，懿還保營。
司馬懿尾隨諸葛亮之后到達鹵城。張說：“他這來迎戰(zhàn)我軍，要求作戰(zhàn)達不到目的，認為我軍利于不戰(zhàn)，打算以持久之計制勝。況且祁山方面知道大軍已經(jīng)靠近，人心自然穩(wěn)定，可以在這里駐軍，分出一支奇兵，出現(xiàn)在他們的后路，不應(yīng)當只敢尾隨而不敢追擊，使得民眾失望?，F(xiàn)在諸葛亮孤軍用戰(zhàn)，糧食又少，也快要走了?！彼抉R懿不聽從張的意見，有意尾隨諸葛亮。已經(jīng)趕上，又上山扎營，拒絕同 諸葛亮交戰(zhàn)。賈栩、魏平多次請求出戰(zhàn)，還說：“您畏蜀如虎，怎能不讓天下人取笑！”司馬懿對此很不滿意。將領(lǐng)們紛紛請求出戰(zhàn)。夏季，五月，辛已（初十），司馬懿便讓張攻擊圍祁山之南的蜀無當軍監(jiān)軍何平，親自據(jù)中路與諸葛亮正面對峙。諸葛亮命魏延、高翔、吳班迎戰(zhàn)，魏軍大敗，蜀軍俘獲了三千人， 司馬懿退軍何衛(wèi)大營。
六月，亮以糧盡退軍，司馬懿遣張追之。進至木門，與亮戰(zhàn)，蜀入乘高布伏，弓弩亂發(fā)，飛矢中右膝而卒。
六月，諸葛亮因為糧盡退軍，司馬懿命張追擊。張進兵到木門，與諸葛亮交戰(zhàn)，蜀軍利用居于高地布下伏兵，萬箭齊發(fā)，張右膝中箭而死。
[7] 秋，七月，乙酉，皇子殷生，大赦。
[7] 秋季，七月，乙酉（十五日），皇子曹殷生，大赦天下。
[8] 黃初以來，諸侯王法禁嚴切，至于親姻皆不敢相通問。東阿王植上疏曰：“堯之為教，先親后疏，自近及遠。周文王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伏惟陛下資帝唐欽明之德，體文王翼翼之仁，惠治椒房，恩昭九族，群后百寮，番休遞上，執(zhí)政不廢于公朝，下情得展于私室，親姻之路通，慶吊之情展，誠可謂恕己洽人，推惠施恩者矣。至于臣者，人道絕緒，禁錮明時，臣竊自傷也。不敢乃望交氣類，修人事，敘人倫，近且婚媾不通，兄弟乘絕，吉兇之問塞，慶吊之禮廢，恩紀之違，甚于路人；隔閡之異，殊于胡、越。今臣以一切之制，永無朝覲之望，至于注心皇極，結(jié)情紫闥，神明知之矣。然天實為之，謂之何哉！退惟諸王常有戚戚具爾之心，愿陛下沛然垂詔，使諸國慶問，四節(jié)得展，以敘骨肉之歡恩，全怡怡之篤義。妃妾之家，膏沐之遺，歲得再通，齊義于貴宗，等惠于百司，如此，則古人之所嘆，風(fēng)雅之所詠，復(fù)存于圣世矣！臣伏自惟省，無錐刀之用；及觀陛下之所拔授，若以臣為異姓，竊自料度，不后于朝士矣。若得辭遠游，戴武弁，解朱組，佩青紱，駙馬、奉車，趣得一號，安宅京室，執(zhí)鞭珥筆，出從華蓋，入侍輦轂，承答圣問，拾遺左右，乃臣丹誠之至愿，不離于夢想者也。遠慕《鹿鳴》君臣之宴，中詠《常棣》匪他之誡，下思《伐木》友生之義，終懷《蓼莪》罔極之哀，每四節(jié)之會，塊然獨處，左右惟仆隸，所對惟妻子，高談無所與陳，精義無所與展，未嘗不聞樂而拊心，臨觴而嘆息也。臣伏以犬馬之城不能動人，譬人之誠不能動天，崩城、隕霜，臣初信之，以臣心況，徒虛語耳！若葵藿之傾太陽，雖不為回光，然向之者誠也。竊自比葵藿，若降天地之施，垂三光之明者，實在陛下。臣聞《文子》曰：”不為福始，不為禍先。“今之否隔，友于同憂，而臣獨倡言者，實不愿于圣世有不蒙施之物，欲陛下崇光被時雍之美，宣緝熙章明之德也！”詔報曰：“蓋教化所由，各有隆敝，非皆善始而惡終也，事使之然。今令諸國兄弟情禮簡怠，妃妾之家膏沐疏略，本無禁錮諸國通問之詔也；矯枉過正，下吏懼譴，以至于此耳。已敕有司，如王所訴?！?br />
[8] 黃初以來，對諸侯王的法制禁令為嚴厲，以至于姻戚之間都不敢互相往來問侯。東阿王曹植上書說：“堯教化天下，先從親族開始再推及到疏遠的人，從近支推及到遠支。周文王以禮法對待其妻，推及兄弟，用此來治理國家。陛下具有唐堯一樣神明完美的德行，推行文王謙謹恭敬的仁愛之心，恩惠遍沾后宮，恩寵顯于九族，諸王百官輪流入值，國家的務(wù)不會在朝堂廢棄，個人的感情也能在私下展布，姻親之間的交往可以通達，喜慶哀吊的情感能夠表達，真可謂是推己及人、廣施恩德的了。至于為臣我，人際關(guān)系完全斷絕，在政治清明時卻受到禁錮，我暗自傷心。不敢奢望結(jié)交志同道合的朋友，再去修明世事，敘次人倫，更何況近來姻親關(guān)系不能交往，兄弟之間背離絕交，吉兇之事不得不到音信，喜慶哀吊之禮完全廢除。恩情如此背離，甚于過路之人，隔如此深遠，超過胡人、越人?，F(xiàn)在我因為受到種種制約，永無進朝晉見的希望，至于傾心王室，情繞宮庭，只有神明才知道?？墒翘煲馊绱耍惺裁纯烧f的呢！但是想到各位新王時常懷有兄弟手足這情，愿陛下能沛然開恩賜下詔書，使各封國互相祝賀通問，四時之節(jié)，得以來京展拜，以敘骨肉歡聚的情誼，成全兄弟友好的義理。妃妾的母家，饋贈脂粉，一年可以兩次往來問候，使親王在禮義上與其他皇親外戚比齊，在待遇上和文武百官同等。如果這樣，那么古人所贊嘆、《詩經(jīng)》所歌詠的就再現(xiàn)于當今圣世了！我私下反省自己，連錐刀的用處都沒有；但看到陛下所提拔任用的人，如果把我當作皇室之外的人，私下度量，也不比在朝人士差。如能允許我脫下藩王所戴遠游冠，戴上大臣的武弁帽，解下藩王的紅繡帶，佩上大臣的青繡帶，得到一個駙馬都尉、奉車都尉之類的名號，把宅第安在京師，手執(zhí)馬鞭，帽邊插筆，天子出游時隨從前后，天子返宮后待命殿前，圣上垂問，承應(yīng)回答，拾遺補闕，侍奉左右，這就是我亦誠之心的最大愿望，夢以求的理想。我追慕《鹿鳴》所描述君臣之的情景，經(jīng)常吟詠《常棣》‘兄弟不是外人’的告誡，近思《伐木》求友的意義，最終感懷《蓼莪》父母之恩難以報答的悲哀，每逢四時節(jié)令，離群獨處，左右只有奴仆，面前只有妻子兒女，高談闊論沒有人聽，精辟見解不能發(fā)揮，未嘗不是聽到音樂就撫心悲痛，舉起灑懷就長長嘆息。我以犬馬的誠心不能感動人，正如人的真城不能感動天。感動上天而使城墻崩塌、夏日降霜的典故，我當初相信它們，但以我的心相比，這些不過是些虛夸！猶如向日葵傾向太陽，雖然太陽不為之回光，然而傾向之心是真誠的。我暗中自比為向日葵，而能夠降下天地般恩惠，賜給日月星一樣光明的人，其實正是陛下。我聽說《文子》一書上說：”不要開始有福，不要首先遇禍。‘現(xiàn)在互相疏遠隔閡，兄弟一同擔憂，而我獨自首先上奏的原因，實在是不愿意在圣明之世仍有人蒙受不到恩澤，想使陛下崇尚唐堯時代親族和睦的美好，發(fā)揚文王之世政治清明的德政！“明帝用詔書回答說：”教化的推行，各有興盛和衰落，不都是開始完善，終局非壞不可，而是時勢迫使它這樣?，F(xiàn)今只是讓各封國兄弟之間人情禮儀間化，妃妾母家減省脂粉饋贈，并沒有禁止各封國往來問候的詔命。矯枉過正，下邊的官吏害怕受到譴責(zé)，才造成您說的那種狀況。已命令主管官員，照您的意見辦?！?/em>
植復(fù)上疏曰：“昔漢文發(fā)代，疑朝有變，宋昌曰：”內(nèi)有朱虛、車牟之親，外有齊、楚、淮南、瑯邪，此則磐石之宗，愿王勿疑?！挤┍菹逻h覽姬文二虢之援，中慮周成召、畢之輔，下存宋昌磐石之固。臣聞羊質(zhì)虎皮，見草則悅，見豺則戰(zhàn)，忘其皮之虎也。今置將不良，有似于此。故語曰：“患為之者不知，知之者不得為也?！艄堋⒉谭耪D，周、召作弼；叔魚陷刑，叔向贊國。三監(jiān)之釁，臣自當之；二南之輔，求必不遠。華宗貴族藩王之中，必有應(yīng)斯舉者。夫能使天下傾耳注目者，當權(quán)者是也，故謀能移主，威能懾下，豪右執(zhí)政，不在親戚，權(quán)之所在，雖疏必重，勢之所去，雖親必輕。蓋取齊者田族，非呂宗也；分晉者趙、魏，非姬姓也。惟陛下察之。茍吉專其位，兇高其患者，異姓之臣也。欲國之安，祈家之貴，存其其榮，歿同其禍者，公族之臣也。今反公族疏而異姓親，臣竊惑焉。今臣與陛下踐冰履炭，登山浮澗，寒溫燥濕，高下共之，豈得離陛下哉！不勝憤懣，拜表陳情。若有不合，乞且藏之書府，不便滅棄，臣死之后，事或可思。若有毫厘少掛圣意著，乞出之朝堂，使夫博古之士，糾臣表之不合義者，如是則臣愿足矣。”帝但以優(yōu)文答報而已。
曹植又上書說：“從前，漢文帝眾代國出發(fā)，懷疑朝廷肆生事變，宋昌說：”京城內(nèi)有朱虛侯、東牟侯這些皇親，外有齊、楚、淮南、瑯琊各封國，都是磐石般的皇族，望君王不要懷疑?！蚁氡菹逻h的一定觀覽過周文王依靠虢仲、虢叔兩位弟弟完成王業(yè)的記載，近一點還考慮過周成王時召公、畢公輔佐朝政之事，再就是關(guān)于宋昌磐石之固的比喻。我聽說羊披上虎皮，看見草就高興，看見豺狼就膽戰(zhàn)，是忘記它身上披的虎皮了。而今任用的將領(lǐng)不優(yōu)良，則與此相似。所以俗話說：“怕就怕做事的人不了解所做的事，了解應(yīng)該怎樣做事的人卻不能夠去做?！糯艹赏鯕⑺拦苁澹鞣挪淌?，用周公、召公作為輔佐；叔魚被惡侯所殺，叔向卻助晉國以成霸業(yè)；西周三監(jiān)之亂，我自會引以為戒；二南之輔，不必遠求?；首陲@貴和封國藩王中，必定有這種人才。能使天下傾耳注目的人，是當權(quán)者。所以謀略能夠使人主改變，威望能夠使下面懾服。豪門大族執(zhí)政，不在于是否皇親國戚，掌握著權(quán)柄，雖然疏遠也舉足輕重；勢力衰落，雖是皇親也必定輕微。所以取代齊國的人是田姓家族，而非呂姓家族；瓜分晉國者，是趙姓、魏姓，而不是姬姓，請陛下明察。在吉祥太平時專擅權(quán)位，在兇禍來臨時趕快逃避的，都是異姓之臣。希望國家安定，祈求家族高貴，存則共享榮耀，亡時同當災(zāi)禍，都是皇族之臣。而今反倒疏遠皇族親近異姓，我因不解。我跟陛下齊踏薄冰，同蹈炭火，攀登高山，跨越深漳，寒冷炎熱，燥熱潮濕，無論環(huán)境好壞，都在一起，怎么能離開陛下呢？我內(nèi)心不勝悲憤苦悶，上書陳情，如有不合圣意之處，請求暫且交給書府收藏，不要毀掉丟棄，我死之后，或許可以引起深思。如果有一絲一毫能合陛下圣意的地方，請在朝廷公開，使博古通今之士糾正我上書中不合大義之處。如能這樣，我的愿望就滿足了?！泵鞯壑皇且源朕o感人的文章作為回答而已。
八月，詔曰：“先帝著令，不欲使諸王在京都者，謂幼主在位，母后攝政，防微以漸，關(guān)諸盛衰也。朕惟不見諸王十有二載，悠悠之懷，能不興思！其令諸王及宗室公侯各將適子一人朝明年正月，后有少主、母后在宮者，自如先帝令?！?br />
八月，明帝下詔說：“先帝頒布詔令，不想讓親王們留在京都的原因，是因為皇帝年幼，母后攝政，防微杜，關(guān)系國家盛衰。朕不見各親王已有十二年，悠悠情懷，怎能不思念！現(xiàn)下令所有親王及皇族的公爵侯爵，各派嫡子一人于明年正月來京朝會，但以后如有皇帝年少、母后在宮攝政的情況，自當按先帝的詔令辦。”
[9] 漢丞相亮之攻祁山也，李平留后，主督運事。會天霖雨，平恐運糧不繼，遣參軍狐忠、督軍成藩喻指，呼亮來還；亮承以退軍，平聞軍退乃更陽驚，說“軍糧饒足，何以便歸！”又欲殺督運岑述以解已不辦之靚。又表漢主，說“軍偽退，欲以誘賊。”亮具出其前后手筆書疏，本末違錯。平辭窮情竭，首謝罪負。于是亮表平面前后過惡，免官，削爵土，徙梓潼郡。復(fù)以平子豐為中郎將、參軍事，出教敕之曰：“吾與君父子戮力以獎漢室，表都護典漢中，委君于東關(guān)，謂至心感動，終始可保，何圖中乘乎！若者護思負一意，君與公琰推心從事，否可復(fù)通，逝可復(fù)還也。詳思斯戒，明吾用心！”
[9] 蜀漢丞相諸葛亮進攻祁山的時候，李平留守后方，掌管督運軍需事務(wù)。當時正值霖雨連綿，他平擔心運糧供應(yīng)不上，派遣參軍狐忠、督軍成藩傳喻后主旨意，叫諸葛亮退軍。諸葛亮承此旨退回。李平聽到退軍的消息，假裝驚訝，說“軍糧充足，為什么就回來？”又要殺督遠糧的岑述來解脫自己失職不辦的責(zé)任。還向漢王上表，說“軍隊假裝退卻，是想引誘敵人”。諸葛亮出示李平前后親筆所寫的全部信函、書奏等，矛盾重重。李平理屈詞窮，低頭認罪。于是諸葛亮上表奏明李平前后的罪惡，罷掉官職，削去封爵和食邑，流放到梓潼郡。又任用李平的兒子李豐為中郎將、參軍事，寫信告誡他說：“我和你們父子同心力輔助漢室，上表推薦你父親典理漢中事務(wù)，委任你在東關(guān)鎮(zhèn)守，自認為真心感動，自始至終可以依靠，怎么會想到中途背離呢？如果你父親能認罪誨過，一心一意為國效忠，你與蔣琬推心置腹，同心共事，那么閉塞的可能通泰失去的可以再得到。請仔細思考這一勸戒，明白我的用心?！?/em>
亮又與蔣琬、董允書曰：“孝起前為吾說正方腹中有鱗甲，鄉(xiāng)黨以為不可近。吾以為鱗甲但不當犯之耳，不圖復(fù)有蘇、張之事出于不意，可使孝起知之?！毙⑵鹫?，衛(wèi)尉南陽陳震也。
諸葛亮又給蔣琬、董允寫信說：“孝起以前對我說李嚴居心刻深，鄉(xiāng)里認為不好接近。我以為他雖然嚴峻苛刻，但不觸犯他也無妨，沒有想到又有蘇秦、張儀反復(fù)無常之事出人意料地重演，可以讓孝起知道這件事。”孝起就是衛(wèi)尉南陽人陳震。
[10]冬，十月，吳主使中郎將孫布詐降以誘揚州刺王凌，吳主伏兵于阜陵以俟之。布遣人告凌云：“道遠不能自致，乞兵見迎?！绷栩v布書，請兵馬迎之。征東將軍滿寵以為必詐，不與兵，而為凌作報書曰：“知識邪正，欲避禍就順，去暴歸道，甚相嘉尚。今欲遣兵相迎，然計兵少則不足相衛(wèi)，多則事必遠聞。且先密計以成本志，臨時節(jié)度其宜?！睍櫛粫氤妨舾L史，“若凌欲往迎，勿與兵也?！绷栌诤笏鞅坏茫藛吻惨欢綄⒉津T七百人往迎之，布夜掩擊，督將迸走，死傷過半。凌，允之兄子也。
[10]冬季，十月，吳王派遣中郎將孫布詐降，以引誘揚州刺史王凌，吳王在阜陵設(shè)下伏兵布詐降，孫布派人告訴王凌說：“道路太遠，不能自己前去，請求出兵迎接?！蓖趿璋褜O布的書向上呈報，請求出兵相迎。征東將軍滿寵認為這必是許詐降，不給派軍隊，而替王凌寫了一封給孫布的回信說：“知道邪正之分，想要避開災(zāi)禍，順應(yīng)天意，脫離暴政，歸順正道，非常值得嘉許。本打算派兵迎接，可是算計著兵少不足以保衛(wèi)您，兵多則事情必然遠近傳播。請暫且先對你的意圖嚴加保密，以成全本來的志向，臨到時機合適時再做部署?！边m逢滿寵接到命令入朝，臨行命令留府長史：“如果王凌想要去迎孫布，一定不要給他軍隊?！蓖趿柙谶@以后要不到兵，就單獨派遣一名督將率領(lǐng)步、騎兵七百人前往迎接，孫布乘夜襲擊，督將逃走，兵士死傷過半。王凌是王允的侄子。
先是凌表寵年過耽酒，不可居方任。帝將召寵，給事中郭謀曰：“寵為汝南太守、豫州刺史二十余年，有勛方岳；及鎮(zhèn)淮南，天人憚之。若不如所表，將為所窺，可令還朝，問以東方事以察之。”帝從之。既至，體氣康強，帝慰勞遣還。
先前，王凌上表說滿寵年紀老邁，酷嗜飲酒，不可再擔任獨當一面的職務(wù)。明帝將要召回滿寵，給事中郭謀說：“滿寵任汝南太守、豫州刺史二十多年來，著有功勞，后來鎮(zhèn)守準南，吳中十分畏懼他。如果情況不象王凌上表所說，將被敵人窺探利用，可以令他還朝，用詢問東方軍事的方式考察他?！泵鞯勐爮牧怂囊庖?。滿寵既到，看起來身體健康氣色強壯，明帝加以慰勞后讓他回任上。
[11]十一月，戊戍晦，日有食之。
[11]十一月，戊戌晦（三十日），出現(xiàn)日食。
[12]十二月，戊午，博平敬侯華歆卒。
[12]十二月，戊午（二十日），博平敬侯華歆去世。
[13]丁卯，吳大赦，改明年元曰嘉禾。
[13]丁卯（二十九日），吳國大赦，改明年年號為嘉禾。
六年（壬子232 ）
六年（壬子，公元232 年）
[1] 春，正月，吳主少子建昌侯慮卒。太子登自武昌入省吳主，因自陳久離定省，子道有闕；又陳陸遜忠勤，夫所顧憂。乃留建業(yè)。
[1] 春季，正月，吳王的小兒子建昌侯孫慮去世。太子孫登從武昌入朝晉見吳王，訴說自己久離京城父母，不能盡到兒子的孝道；又說陸遜忠心勤懇，沒有什么可顧慮擔憂的。于是孫登留在建業(yè)。
[2] 二月，詔改封諸侯王，皆以郡為國。
[2] 二月，魏明帝頒詔改封諸侯王，都由郡改稱為國。
[3] 帝受女淑卒，帝痛之甚，追謚平原懿公主，立廟洛陽，葬于南陵，取甄后從孫黃與之合葬，追封黃為列侯，為之置后，襲爵。帝欲自臨送葬，又欲幸許。司空陳群諫曰：“八歲下殤，禮所不備，況未期月，而以成人禮述之，加以制服，舉朝素衣，朝夕哭臨，自古以來，未有此比。而乃復(fù)自往視陵，親臨祖載。愿陛下抑割無益有損之事，此萬國之至望也。又聞駕欲幸許昌，二宮上下，皆悉居?xùn)|，舉朝大小，莫不驚怪?；蜓杂员芩?，或言欲以便移殿舍，或不知何故。臣以為喜兇有命，禍福由人，移走求安，則亦無益。若必當移避，繕治金墉城西宮及孟津別宮，皆可權(quán)時分止，何為舉宮暴露野次，內(nèi)公私煩費，不可計量。且吉士賢人，猶不妄徙其家，以寧鄉(xiāng)邑，使無恐懼之心，況乃帝王成國之主，行止動靜，豈可輕脫哉！”少府楊阜曰：“文皇帝、武宣皇后崩，陛下皆不送葬，所以重社稷，備不虞也；何至該抱之赤子而送葬也哉！”帝皆不聽。三月，癸酉，行東巡。
[3] 明帝的愛女曹淑去世，明帝極為悲痛，追謚為平原懿公主，在洛陽建廟，在南陵安葬，取甄后已亡的侄孫甄黃與她合葬匹配，追封甄黃為侯爵，并為他選立繼承人，承襲爵位。明帝想要親皇送葬，還想前往許昌。司空陳群直言規(guī)勸說：“八歲以下的孩子死亡，沒有喪葬的禮儀，何況還未滿月，就以成人喪葬之送葬，加穿喪服，滿朝都穿白衣服，日夜在棺哀哭，自古以來沒有能與此相比的。而陛下還要親自去察看陵暮，親自送葬。愿陛下抑制割舍這種有損無益之事，這是普天下最大的愿望。又聽說陛下打算駕臨許昌，太后、皇后兩宮上下，都一齊隨駕東行，滿朝大小官員無不感到震驚奇怪。有人說這是想要避災(zāi)，有人說是打算營繕宮室而遷移殿舍，有的則不知什么原因。我認為吉祥和兇險，全是天命，災(zāi)禍和福分，由人掌握，用移居來祈求平安，也無益于事。如果必須移居避災(zāi)，修繕整治金墉城西宮及孟津別宮，都可暫時分住，為什么要舉宮上下暴露在曠野之地，公私花費巨大，難以計算。而且賢人吉士還不輕易遷居搬家，以便鄉(xiāng)里安寧，使鄉(xiāng)親們沒有恐懼之心，何況陛下是天下的主人，一舉一動怎么可以如此輕率呢！”少府楊阜說：“文皇帝、武宣皇后去世，陛下都不送葬，為的是以國家利益為重，以防不測，為什么要給一個尚在襁褓中的嬰兒送葬呢？”明帝都不接受。三月，癸酉（初七），起駕向東巡游。
[4] 吳主遣將軍周賀、校尉裴潛乘海之遼東，從公孫淵求馬。
[4] 吳王派遣將軍周賀、校尉裴潛乘船渡海到遼東，向公孫淵求購馬匹。
初，虞翻性疏直，數(shù)有酒失，又好抵忤人，多見謗毀。吳主嘗與張昭論及神仙，翻指昭曰：“彼皆死而神仙，世豈有仙人也！”吳主積怒非一，遂徙翻交州。及周賀等之遼東，翻聞之，以為五宜討；遼東絕遠，聽使來屬，尚不足取，今去人財以求馬，既非國利，又恐無獲。欲諫不敢，作表以示呂岱，岱不報。為愛憎所白，復(fù)徙蒼梧猛陵。
起初，虞翻性情粗疏率直，灑后屢次出現(xiàn)過失，又喜好頂撞別人，多次被人毀謗。吳王曾與張昭談?wù)摰缴裣桑莘钢鴱堈颜f：“他們都是死人而你卻說是神仙，世上哪有仙人！”吳王對虞翻的恨憤不止一次兩次，于是將虞翻貶到交州。等到周賀等去遼東，虞翻聽到后，認為應(yīng)該出兵討伐五，遼東相隔極遠，即使前來歸附，也不足取，而今派人帶財物去遼東購馬，既不是國家之利又恐怕沒有收獲，想上書規(guī)勸不敢，將奏章給呂岱過目，呂岱沒有回答。虞翻被怨恨的人告發(fā)，再次被貶到蒼梧郡猛陵縣。
[5] 夏，四月，壬寅，帝如許昌。
[5] 夏季，四月，壬寅（初六），明帝到達許昌。
[6] 五月，皇子殷卒。
[6] 五月，皇子曹殷去世。
[7] 秋，七月，以衛(wèi)尉董昭為司徒。
[7] 秋季，七月，明帝提升衛(wèi)尉董昭為司徒。
[8] 九月，帝行如摩陂，治許昌宮，起景福、承光殿。
[8] 九月，明帝前往摩陂，修整許昌皇宮，新建景福殿、承光殿。
[9] 公孫淵陰懷貳心，數(shù)與吳通。帝使汝南太守田豫督青州諸軍海道，幽州刺史王雄自陸道討之。散騎常侍蔣濟諫曰：“凡非相吞之國，不侵叛之臣，不宜輕伐。伐之而不能制，是驅(qū)使為賊也。故曰：”虎狼當路，治狐貍?！瘸蠛?，小害自己。今海表之地，累世委質(zhì)，歲選計、孝，不乏職貢，議者先之。正使一舉便克，得其民不足益國，得其財不足為富；儻不如意，是為結(jié)怨失信也?！暗鄄宦?。豫等往皆無功，詔令罷軍。
[9] 遼東太守公孫淵暗地懷有二心，多次與吳國聯(lián)系，明帝命當南太守田豫督領(lǐng)青州各路大軍從海道，幽州刺史王雄從陸路同時進軍討伐公孫淵。散騎常侍蔣濟勸諫說：“凡不是準備加以吞并的國家，不騷擾又不叛逆的藩屬，都不宜輕易出兵詩伐。討伐他們而不能制服，是迫使他們成為寇賊。所以說：”虎狼當路，不治狐貍。‘先除掉大害，小害自會消失。如今海邊之地，世世代代臣屬于朝廷，每年上計報告人口、賦稅、刑獄等情況，推舉孝廉，不缺賦稅和貢品，朝廷官員議論時都把遼東排在前面。即使一舉出兵就能把他們打敗，獲得的民眾也不足以增加國力，獲得的財物也不能使我們富足；倘若失敗，會由此結(jié)下怨恨，自毀信譽?！懊鞯鄄唤訍?。田豫待前往征討都徒勞無功，下詔停止用兵。
豫以吳使周賀等垂還，歲晚風(fēng)急，必畏漂浪，東道無岸，當赴成山，成山無藏船之處，遂輒以兵屯據(jù)成山。賀等還至成山，遇風(fēng)，豫勒兵擊賀等，斬之。吳主聞之，始思虞翻之言，乃召翻于交州。會翻已卒，以其喪還。
田豫認為吳國買馬使節(jié)周賀等行將返歸，時已冬季，海上風(fēng)急，肯定畏懼海浪飄搖，靠岸行駛，而東邊海岸水淺不能靠岸，必當赴經(jīng)成山，成山又沒有藏船之處，于是就派出部隊把守成山。周駕等返回行至成山，果然遇風(fēng)上岸，田豫率軍襲擊周賀等，并殺了他。吳王聽說后，才想起虞翻的建議，于是召虞翻從交州返回。這時虞翻已經(jīng)去世，只運回靈柩。
[10]十一月，庚寅陳思王植卒。
[10]十一月，庚寅（二十八日），陳思王曹植去世。
[11]十二月，帝還許昌宮。
[11]十二月，明帝回到許昌宮。
[12]侍中劉曄為帝所親皇。帝將伐蜀，朝臣內(nèi)外皆曰：“不可?！睍先肱c帝議，是曰“可伐”；出與朝臣言，則曰“不可”。曄有膽智，言之皆有形。中領(lǐng)軍楊暨，帝之親臣，又重曄，執(zhí)不可之議最堅，每從內(nèi)出，輒過曄，曄講不可之意。后暨與帝論伐蜀事，暨切諫，帝曰：“卿書生，焉知兵事！”暨謝曰：“臣言誠不足采，侍中劉曄，先帝謀臣，常曰蜀不可伐?！钡墼唬骸皶吓c吾言蜀可伐?！濒咴唬骸皶峡烧儋|(zhì)也?！痹t召曄至，帝問曄，終不言。后獨見，曄責(zé)帝曰：“伐國，大謀也，臣得與聞大謀，?？植[夢漏泄以益臣罪，焉敢向人言之！夫兵詭道也，軍事未發(fā)，不厭其密。陛下顯然露之，臣恐敵國已聞之矣。”于是帝謝之。曄見出，責(zé)暨曰：“無釣者中大魚，則縱而隨之，須可制而后牽，則無不得也。人主之威，豈徒大魚而已！予誠直臣，然計不足采，不可不精思也?！濒咭嘀x之。
[12]侍中劉曄為明帝所親近器重。明帝將要討伐蜀國，朝廷內(nèi)外都說：“不可?！眲先氤c明帝商議，則說：“可討伐”；出來和朝廷大臣討論，則又曰“不可”。曄有膽有識，談?wù)撈饋?，有聲有色，很動聽，中領(lǐng)軍楊暨是明帝的親信大臣，也看重劉曄，是持不可伐意見中最為強硬的人，每次從朝廷出來，就去拜訪劉曄，劉曄都講不可討伐的道理。后來，楊暨和明帝談起伐蜀之事，楊暨懇切規(guī)勸，明帝說：“你是個書生，怎么知曉軍事！”楊暨謝罪說：“我的話誠然不足采納，侍中劉曄是先帝的謀臣，常常說蜀不可討伐?！泵鞯壅f：“劉曄與我說蜀可伐?！睏铘哒f：“可以把劉曄叫來對質(zhì)?！泵鞯巯略t讓劉曄來，問劉曄，劉曄始終不說話。后來劉曄單獨晉見，責(zé)備明帝說：“討伐一個國家，是一項重大的決策，我知道這件大事后，常常害怕說夢話泄漏出去增加我的罪過，怎么敢向人說這件事？用兵之道在于詭詐，軍事行動沒開始時，越機密越好。陛下公開泄漏出去，我恐怕敵國已經(jīng)聽說了。”于是明帝向他道歉。劉曄出來后，責(zé)怪楊暨說：“漁夫釣到一條大魚，就要放長線跟在后，必須到可以制用時再用線將它牽回，那就沒有得不到的。帝王的威嚴，難道只是一條大魚而已！你誠然是正直的臣僚，然而計謀不足以采納，不可不仔細想一想?！睏铘咭蚕蛩狼?。
或謂帝曰：“曄不盡忠，善伺上意所趨而合之，陛下試與曄言，皆反意而問之，若皆與反問反者，是曄常與圣意合也。每問皆同者，曄之情必?zé)o所逃矣。”帝如言以驗之，果得其情，從此疏焉。曄遂發(fā)狂，也為大鴻臚，以憂死。
有人對明帝說：“劉曄不盡忠心，善于探察皇上的意向而獻媚迎合，請陛下試一試，和劉曄說話時全用相反的意思問他，如果他的回答都與所問意思相反，說明劉曄經(jīng)常與陛下圣意相一致。如果他的回答都與所問意思相同，劉曄的迎合之情必然暴露無遺?！泵鞯廴缙渌詸z驗劉曄，果然發(fā)現(xiàn)他的迎合之情，從此疏遠了他。劉曄于是精神失常，出任大鴻臚，因憂慮而死。
《傅子》曰；巧詐不如拙誠，信矣。以曄之明智權(quán)計，若居之以德義，行之以忠信，古之上賢，何以加諸！獨任才智，不敦誠愨，內(nèi)失君心，外于俗，卒自危，豈不惜哉！
《傅子》曰：巧詐不如拙誠，確實是這樣。以劉曄的聰明智慧和權(quán)術(shù)計謀，如果堅守道德大義，將忠信作為行動的準則，即使是古代的賢人，又怎能超過他！而劉曄只是施展才智，不重誠懇，在內(nèi)失掉君王的寵信，在外受窘于世俗的壓力，最終因此危害了自己，豈不可惜！
[13]曄嘗譖尚書令陳矯專權(quán)，矯懼，以告其子騫。騫曰：“主上明圣，大人大臣，今若不合，不過不作公耳?！焙髷?shù)日，帝意果解。
[13]劉曄曾經(jīng)進讒言說尚書令陳矯專權(quán)，陳矯十分害怕，將此事告訴兒子陳騫。陳騫說：“主上圣明，您是大臣，如果不能融洽，不過不當三公而已?！睅滋旌?，明帝的不滿之意果然消除。
尚書郎樂安廉昭以才能得幸，好抉群臣細過以求媚于上。黃門侍郎杜恕上疏曰：“伏見廉昭奏左丞曹以罰當關(guān)不依詔，坐判問。又云：”諸當坐者別奏?！袝铌惓C自奏不敢辭罰，亦不敢陳理，志意懇惻。臣竊愍然為朝廷惜之！古之帝王所以能輔世長民者，莫不遠得百姓之歡心，近盡群臣之智力。今陛下憂勞萬機，或親燈火，而庶事不康，刑禁日弛。原其所由，非獨臣不盡忠，亦其主不能使也。百里奚愚于虞而智于秦，豫讓敬容中行而著節(jié)智伯，斯則古人之明驗矣。若陛下以為今世無良才，朝廷乏賢佐，豈可追望稷、契之遐蹤，坐待來世之俊乎！今之所謂賢者，盡有大官而享厚祿矣，然而奉上之節(jié)未立，向公之心不一者，委任之不責(zé)不專，而俗多忌諱故也。臣以為忠臣不必親，親臣不必忠。今有疏者毀人而陛下其私報所憎，譽人而陛下疑其私愛所親，左右或因之以進憎愛之說，遂使疏者不敢毀譽，以至政事?lián)p益，亦皆有嫌。陛下當思所以闡廣朝臣之心，篤厲有道之節(jié)，使之自同古人，垂名竹帛，反使如廉昭者擾亂其間，臣懼大臣將遂容身保位，坐觀得失，為來世戒也。昔周公戒魯侯曰：“無使大臣怨乎不以。’言不賢則不可為大臣，為大臣則不可不用也?！稌窋?shù)舜之功，稱去四兇，不言有罪無問大小則去也。今者朝臣不自以為不能，以陛下為不任也；不自以為不知，以陛下為不問也。陛下何不遵周公之反以用，大舜之所以去，使侍中、尚書坐則侍帷幄，行則從華輦，親對詔問，各陳所有，則群臣之行皆可得而知，忠能者進，暗劣者退，誰敢依違而不自盡。以陛下這圣明，親與群臣論議政事，使群臣人得自盡，賢愚能否，在陛下之所用。以此治事，何事不辦；以此建功，何功不成！每有軍事，詔書常曰：”誰當憂此者邪？吾當自憂耳。‘近詔又曰：“憂公忘私者必不然，但先公后私即自辦也。’伏讀明詔，乃知圣思究盡不情，然亦怪陛下不治其本而憂其未也。人之能否，實有本懷，雖臣亦以為朝臣不盡稱職也。明主之用人也，使能者不敢遺其力，而不能者不得處非其任。選舉非其人，未必為有罪也；舉朝共容非其人，乃為怪耳。陛下知其不盡力而代之憂其職，知其不能也而教之治其事，豈徒主勞而臣逸哉，雖圣賢并世，終不能以此為治也。陛下又患臺閣禁令之不密，人事請屬之不絕，作迎客出入之制，以惡吏守寺門，期實未得為之本也。昔漢安帝時，少庥竇嘉辟廷尉郭躬無罪之兄子，猶見舉奏，章劾紛紛。近司錄校尉也羨辟大軍狂悖之弟，而有司嘿爾，望風(fēng)希指，甚于受屬，選舉不以實者也。嘉有親戚之寵，躬非社稷重臣，猶尚如此；以今況古，陛下自不督必行之罰以絕阿黨之原耳。出入之制，與惡吏守門，非洽世之具也。使臣之言少蒙察納，何患于奸不削滅，而養(yǎng)若廉昭等乎！夫糾奸宄，忠事也；然而世憎小人行之者，以其不顧道理而茍求容進也。若陛下不復(fù)考其終始，必以違眾世為奉公，密行白人為盡節(jié)；焉有通人大才而更不能為此邪？誠顧道理而弗為耳。使天下皆背道而趨利，則人主之所最病者也，陛下將何樂焉！”恕畿之子也?！?br />
尚書郎樂安人廉昭因有才干受到寵信，他喜好收集群臣的微小過失用以向上獻媚。黃門侍郎杜恕上書說：“我看見謙昭上奏說左丞曹有罪罰應(yīng)當稟報，但曹不依據(jù)詔書，應(yīng)深入追究責(zé)問。還說：”其安應(yīng)當處罰的人另行奏報?！袝铌惓C上奏說自己不敢逃避處罰，也不敢陳述理由，辭意懇切悲惻，我暗自哀憐而為朝廷惋惜。古代帝王所以能矯正世風(fēng)撫育人民的原因，沒有不是遠得百姓的戴，近靠群臣的竭盡智力。而今陛下日理萬機，擔憂勞苦，有時還在燈光下處理公務(wù)，但很多事情仍不能安頓，刑法禁令日漸松弛。察究原因，并非只是群臣不盡忠心，也是主上不能恰當?shù)厥褂盟麄儭０倮镛稍谟莸赜掴g而在秦國足智多謀，豫讓在中行氏那里馬馬虎虎過日子，而在智伯那里顯出了節(jié)操，這些都是古人的明證。如果陛下當今之世沒有良才，朝廷乏賢能輔佐，難道可以追望稷、契的遙遠蹤跡，坐等來世的俊杰嗎？現(xiàn)在所謂的賢能，都做了大官而享受著厚祿，然而侍奉君王的節(jié)操沒建立，奉公守法的心思不專一的原因，是由于對委任的職責(zé)沒有獨斷的權(quán)力，而時俗有許多禁忌的緣故。我以為忠臣不必是親信，親信不一定就忠心耿耿?，F(xiàn)在被疏遠的人批評別人而陛下懷疑是挾私報仇，贊譽別人則陛下懷疑是出以私情偏愛，左右親信有的就乘機順著您的心意說話，于是使被疏遠的人不敢提出批評或贊譽，以至政事中的變更也都受到猜嫌。陛下應(yīng)當思如何使朝臣的心胸開闊起來，鼓勵有道之士的氣節(jié)，使他們自行向古人看齊，垂名史冊，可是現(xiàn)在反而讓像廉昭這種人在中間擾亂，我恐怕大臣們將會只要求安身保位，而坐觀國家得失，成為后世的鑒戒。古代周公警告魯侯說：“不在使大臣抱怨不任用他們。’這是說不是賢能就不可用為大臣，凡是大臣就不可不用。《尚書》舉出舜的功勞，稱他除去四兇，不是說有罪的人可以不問大小一概趕走。而今朝廷大臣不是認為自己沒有才干，而認為是陛下不任用；不是認為自己無知，而認為是陛下沒有詢問，陛下為什么不遵照周公和賢能，大舜排除奸惡的作法，使侍中、尚書坐則在帷幄中侍侯，行則跟從在御駕左右，親自答對陛下詔問，各盡所知，那么群臣的品德行為都可以了解，忠成賢能的人進用，愚笨惡劣的人降職，誰還敢模棱兩可而不竭盡才能。以陛下的圣明，親自與群臣商議國家大事，使群臣人人能竭盡才能，是賢能還是愚劣，在于陛下使用恰當。這樣治理事情，什么事不能辦；這樣來建立功勛，什么功勛不能成就！每有軍機大事，詔書上常說：”誰能憂慮這些呢？我只能自己憂慮?！罱t書上又說：“憂公忘私的人必定不能這樣，但先公后私自己就可以做到?！ёx圣明詔書，才知道陛下對下情了解得很深很透，然而也對陛下不根本上治理而只憂慮枝節(jié)問題感到奇怪。人賢能與否，當然有先天本情，就是我也認為朝廷大臣不都完全稱職。圣明的主上用人，是使賢能的人不敢保留他的能力，而使沒有才能的人不得占據(jù)不能勝任的官位。推選不是賢能之人，未必是有罪過；滿朝上下都能容得這種不適當?shù)娜耍攀枪质?。陛下明知某人沒有盡力而為他的職責(zé)憂慮，知道某人沒有才能而教他辦事，豈不只是主上辛勞而臣下安逸嗎？即使圣賢同時并存于世，也終究不能認為這樣就算是治理國家。陛下還擔心臺閣禁令不夠嚴，人情請托不能斷絕，定出迎客出入的制度，讓兇惡的官吏守衛(wèi)官府廈門，這實在不是實行禁令的根本作法。以前漢安帝時，少府竇嘉征召廷尉郭躬無罪侄兒，還有人止書控，紛紛彈劾。最近司隸校尉孔羨聘用大將軍狂妄無理的弟弟，而主管官員不說一句話，那種望風(fēng)迎合的態(tài)度，甚于接受囑托，這是不按實情選用人才的結(jié)果。竇嘉有皇親的寵信，郭躬不是國家重臣，還尚且如此；用今天的情況和古代相比，這是陛下自己沒有作出必要的處罰用以杜絕結(jié)黨營私的源頭。也入禁地的制度，讓惡吏守門，不是治世的辦法。假使我的話有一點承陛下明察采納，還怕什么邪惡不除滅，而豢養(yǎng)廉昭之輩！本來，檢舉揭發(fā)奸惡，就是盡忠的舉動；然而世人憎恨小人來這樣做，是因為他們不顧情理而只是以迎合以求提拔。如果陛下不再察究事情的來龍去脈，一定以為違背眾議抵世事是為奉公，窺人過失向上告發(fā)是盡忠節(jié)。那么為什么真有才能的人反而不去做這種事？實在是顧及正道而不去這樣做而已。使天下的人都背離正道而去謀取私利，本是君王所最憂慮的，陛下還有什么可高興的呢？”杜恕是杜畿的兒子。
帝嘗卒至尚書門，陳矯跑問帝曰：“陛下欲何之？”帝曰：“欲按行文書耳?！背C曰：“此自臣積分，非陛下所宜臨也。若臣不稱其職，則請就黜退，陛下宜還?！钡蹜M，回車而反。帝嘗問矯；“司馬公忠貞，可謂社稷之臣乎？”矯曰：“朝廷之望也；可謂社稷則未知也?！?br />
明帝曾經(jīng)突然來到尚書臺門，陳矯跪著向明帝說：“陛下要去哪里？”明帝說：“我想看一看公文。”陳矯說：“這是我的職責(zé)，不是陛下應(yīng)該親臨的事情。如果我不稱職，那么就請罷免我，陛下應(yīng)該回去?！泵鞯蹜M悔，乘車返回。明帝曾經(jīng)問陳矯：“司馬懿忠貞不渝，可以答得上是國家大臣嗎？”陳矯答：“他是朝廷中有聲望的人，國家能不能依靠他不知道?！?/em>
[14]吳陸遜引兵向廬江；論者以為宜速救之。滿寵曰：“廬江雖小，將勁兵精，守則經(jīng)時。又，賊舍船二百里來，后尾空絕，不來尚欲誘致，今宜聽其遂進，但恐走不可及耳?！蹦苏娳厳钜丝?，吳人聞之，夜遁。
[14]吳陸遜率軍向廬江進發(fā)，朝中議論認為應(yīng)該火速前往救援。滿寵說：“廬江雖小，但有精兵良將，可以防守一段時間。而且，敵人是舍船登陸行軍二百里而來，沒有后繼部隊。不來還找算引誘他們來，現(xiàn)在應(yīng)該聽任他們向前行進，怕的就是他們逃走我們趕不上?！庇谑钦娭备皸钜丝?，吳軍聽到消息后，連夜撤退。
是時，吳從歲有來計。滿寵上疏曰：“合肥城南臨江湖，北遠壽春，賊攻圍之，得據(jù)水為勢；官兵救之，當先破賊大輩，然后圍乃得解。賊往甚易，而兵往救之甚難，宜移城內(nèi)之兵，其西三十里，有險可依，更立城以固守，此為引賊平地而掎其歸路，于計為便。”護軍將軍蔣濟議以為：“既均天下以弱，且望賊煙火而壞城，此為未攻而自拔；一至于此，動略無限，必淮北為守?！钡畚丛S。寵重表曰：“孫子言‘兵者，詭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驕之以利，示之以懾，’此為形實不必相應(yīng)也。又曰：”善動敵者形之?！褓\未至而移城卻內(nèi)，所謂形而誘之也。引賊遠水，擇利而動，舉得于外，則福生于內(nèi)矣！“尚書趙咨以寵策為長，詔遂報聽。
這時，吳國每年都有攻魏的計劃。滿寵上書說：“合肥城南臨長江、巢湖，北面遠離壽春，敵軍圍攻合肥，肯定據(jù)水取占地勢；我軍救援，應(yīng)當先攻破敵人主力部隊，然后包圍才會解除。敵軍進攻極為容易容易，而我們出兵救援卻很困難，應(yīng)該調(diào)出城內(nèi)軍隊，在城西三十上，有奇險可依，另建城堡固守，這是為了引誘敵人上岸，在平地上功斷他們的退路，此計為宜。”護軍將軍蔣濟議論說：“這樣做既是向天下表現(xiàn)出軟弱，而且望到敵人煙火就毀壞城池，這是敵人還未進攻而先自動解除防守。一旦到這種地步，敵人就會肆強搶掠奪，我軍肯定將會退到淮河北岸防守?！泵鞯鄄煌狻M寵又上書說：“孫子說‘用兵必須詭詐，所以要能戰(zhàn)而顯示也不能，以小利引誘敵人驕狂，假裝恐懼使敵人上當’，這就是表面和實質(zhì)不必相適應(yīng)。又說：”善于牽動敵人者要造成一定的勢態(tài)。‘現(xiàn)在敵人未到而我們已從城內(nèi)撤出，這就是以陣勢引誘敵人。引誘敵人遠離水域，選擇有利時機發(fā)動攻擊，在城外戰(zhàn)場上取勝，城內(nèi)就會得到保佑！“尚書趙咨認為滿寵的計策比較完善，明帝于是下詔批準。
青龍元年（癸丑、233 ）
青龍元年（癸丑，公元233 年）
[1] 春，正月，甲申，青龍見摩陂井中。二月，帝如摩陂觀龍，改元。
[1] 春季，正月，甲申（二十三日），在摩陂中出現(xiàn)一條青龍。二月，明帝去摩陂觀青龍，更改年號。
[2] 公孫淵遣校尉宿舒、郎中令孫綜奉表稱臣于吳；吳主大悅，為之大赦。三月，吳主遣太常張彌、執(zhí)金吾許晏、將軍賀達將兵萬人，金寶珍貸，九錫備物，乘海授淵，封淵為燕王。舉朝大臣自顧雍皆諫，以為“淵未可信而寵待太厚，但可遣吏兵護關(guān)舒、綜而已；”吳主不聽。張昭曰：“淵背魏懼討，遠來求援，非本志也。若淵改圖，欲自明于魏，兩使不反，不亦取笑于天下乎！”吳主反覆難昭，昭意彌切。吳主不能堪，按劍而怒曰：“吳國士人入宮則拜孤，出宮則拜君，孤之敬君亦為至矣，而數(shù)于眾中折孤，孤?？质в?。”昭孰視吳主曰：“臣雖知言不用，每竭愚忠者，誠以太后臨崩，呼老臣于床下，遺詔顧命之言故在耳?！币蛱槠鼨M流；吳主擲刀于地，與之對泣，然卒遣彌、晏往昭忿言之不用，稱疾不朝；吳主恨之，土塞其門，昭又于內(nèi)以土封之。
[2] 公孫淵派遣校尉宿舒、郎中令孫綜攜帶表章赴吳稱臣，吳王非常高興，為此大赦天下。三月，吳王派遺太常張彌、執(zhí)金吾許晏、將軍賀達率領(lǐng)大軍萬人，攜帶金銀財寶、奇珍異貸及九錫齊備，乘船渡海賞賜公孫淵，封公孫淵為燕王。自顧雍以下的滿朝大臣都直言規(guī)勸，座為“公孫淵不可輕信，這樣做，對他的恩遇太厚了，只要派遣官兵護送宿舒、孫綜就夠了?！眳峭醪唤邮堋堈颜f：“孫淵背叛魏國，害怕討伐，從遠地而來求援，絕不是他的本意。如果公孫淵改變主意，打算自動向魏表明忠心，我們的兩位使節(jié)不能返回，不也讓天下人取笑嗎？”吳王反復(fù)駁詰張昭，張昭越發(fā)堅持己見。吳王不能忍受，按著佩劍惱怒地說：“吳國士族之人入宮則參拜我，出宮則參拜您，我敬重您已經(jīng)到了極點，而您屢次在大庭廣眾之下頂撞我，我常常唯恐自己做出不愿做的事。”張昭看著吳王說：“我雖然知陛下不會采納我的建議，但每次都竭盡愚忠的原因，實在是因為太后臨終時呼喚我到她的床前，留下遺詔，吩咐我輔佐陛下的話音猶在耳邊的緣故?！苯又鴾I滿面，吳王將刀扔在地上，與張昭相對哭泣。然而還是派遣張彌、許晏去往遼東。張昭對不采納他的意見忿忿不平，聲稱有病不去朝見。吳王怨恨張昭，下令用土將張昭家的大門都住，張昭又從里面用土將門封死。
[3] 夏，五月，戊寅，北海王蕤卒。
[3] 夏季，五月，戊寅（十八日），北海王曹蕤去世。
[4] 閏月，庚寅朔，日有食之。
[4] 閏五月，庚寅朔（初一），出現(xiàn)日食。
[5] 六月，洛陽宮鞠室災(zāi)。
[5] 六月，洛陽宮鞠室發(fā)生火災(zāi)。
[6] 鮮卑軻雙能誘保塞鮮卑步度根與深結(jié)和親，自勒萬騎迎其累重于陘北。荊州只畢軌表輒出軍，以外威比能，內(nèi)鎮(zhèn)步度根。帝省表曰：“步度根已為比能所誘，有自疑心。今軌出軍，慎勿越塞過句注也?！北仍t書到，軌已進軍屯陰館，遣將軍蘇尚、董弼追鮮卑。軻比能遣子將千余騎迎步度根部落，與尚、弼相遇，戰(zhàn)于樓煩，二將沒，步度根與泄歸泥部落皆叛出塞，與軻比能合寇邊。帝遣驍騎將軍秦朗將中軍討之，軻比能乃走幕北，泄半泥將其部眾來降。步度根尋為軻比能所殺。
[6] 鮮卑首領(lǐng)軻比能引誘保塞鮮卑首領(lǐng)步度根與他深交和睦，親自率領(lǐng)一萬騎兵在陘北迎接步度根的人馬輜重，荊州刺史畢軌上表請求馬上出兵，對外威脅柯比能，對內(nèi)鎮(zhèn)壓步度根。明帝審閱上表后說：“步度根已以被軻比能引誘，心虛多疑?，F(xiàn)在畢軌也兵征討，一定要謹慎行事，不要越過邊塞句注山?！钡鹊皆t書送到，畢軌已經(jīng)進軍到陰館駐屯，派遣將軍蘇尚、董弼追擊鮮卑人。軻比能派遣兒子率領(lǐng)一千多騎兵迎接步度根部落，自己與蘇尚、董弼遭遇，在樓煩交戰(zhàn)。蘇尚、董弼戰(zhàn)死，步度根部落與泄歸泥部落全部叛變出塞，與軻比能聯(lián)合，侵犯魏邊境。明帝派遣驍騎將軍秦郎率中軍前往征討，軻比能逃到漠北，泄歸泥率領(lǐng)部眾歸降，步度根不久就軻比能殺掉。
[7] 公孫淵知吳遠難恃，乃斬張彌、許晏等首，傳送京師，悉沒其兵資珍寶。冬，十二月，詔拜淵大司馬，封樂浪公。
[7] 公孫淵自知吳國相距遙遠難以信用靠，于是斬張彌、許晏等人首級，送到京城，全部吞并了吳國的士兵及帶來的金銀財寶。冬季，十二月，頒詔任命公孫淵為大司馬，封為樂浪公。
吳主聞之，大怒曰：“朕年六十，世事難易，靡所不嘗。近為鼠子所前卻，令人氣踴如山。不自截鼠子頭以擲于海，無顏復(fù)臨萬國，就令顛沛，不以為恨！
吳王聽到消息勃然大怒說：“騰年已六十，人世間的艱難困苦，還有什么沒經(jīng)歷過，近來卻被鼠輩所戲弄，令人氣涌如山。如不親手斬掉鼠輩的腦袋扔進大海，就再也無顏君臨萬國，即令為此亡國顛沛，也決不怨恨！
陸遜上疏曰：“陛下以神武之資，誕膺期運，破操烏林，敗備西陵，禽羽荊州；斯三虜者，當世雄杰，皆摧其鋒。圣化所綏，萬里草偃，方蕩平華夏，總一大猷。今不忍小忿而發(fā)雷霆之怒，違垂黨之戒，輕萬里者不中道而輟足，圖四海者不懷細而害大。強寇在境，荒服未庭，陛下乘桴遠征，必致窺，至而憂，悔之無及。若使大事時捷，則淵不討自服。今乃遠惜遼東眾之馬，柰何獨欲捐江東萬安之本業(yè)而不惜乎！”
陸遜上書說：“陛下以神明威武的資質(zhì)，生當大命，在烏林大破曹操，在西陵大敗劉備，在荊州生擒關(guān)羽，這三個敗虜都是當世英雄，卻都被陛下摧折他們的鋒芒。圣明的教化安撫四方，風(fēng)行萬里而小草為之傾倒，如今，正臨蕩平中原、統(tǒng)一天下之時，現(xiàn)在不能忍住小恨而發(fā)出雷霆萬鈞般怒火，是違背了‘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古訓(xùn)，輕視自己為帝王的貴重身分，這是我感到惑的。我聽說，行萬里路的人不在中途止步，立志取得天下的人不對小事耿耿于懷而危害大局。強大的敵人壓境，荒遠之地還沒有臣服，陛下乘船遠征，必然給敵人以可乘之機，事到臨頭才去憂慮，恐怕后悔都來不及了。如能使國家大事及時報捷，那么分孫淵不用征討自己就會歸順。而今陛下還戀惜遠在遼東的人口和馬匹，怎么單單要舍棄江東萬安的根本基業(yè)而不珍惜呢？”
尚書仆射薛綜上疏曰：“昔漢元帝欲御樓船，薛廣德請刎頸以血染車。何則？水火之險至危，非帝王所宜涉也。今遼東戎貊小國，無城隍之固，備御之術(shù)，器械銖鈍，犬羊無政，往必禽克，誠如明詔。然其方土寒，谷稼不殖，民習(xí)鞍馬，轉(zhuǎn)徙無常，卒聞大軍之至，自度不敵，鳥驚獸駭，長驅(qū)奔竄，一人匹馬，不可得見，雖獲空地，守之無益，此不可一也。加又洪流，有成山之難，海行無常，風(fēng)波難免，倏忽之間，人船異勢，雖有堯、舜之德，智無所施，賁、育之勇，力不得設(shè)，此不可二也。加以郁霧冥其上，堿水蒸其下，善生流腫，轉(zhuǎn)相染，凡行海者，稀無此患，此不可三也。天生神圣，當乘時平亂，康此民物。今逆虜將滅，海內(nèi)垂定，甩違必然之圖，尋至危之阻，忽九州之固，肆一朝之仇，既非社稷之重計，又開辟以來所未嘗有，斯誠群僚所以傾身側(cè)息，食不甘味，寢不安席者也. ”
尚書仆射薛綜上書說：“從前漢元帝想乘樓船，薛廣德請求自刎，以鮮血染車來阻止。為針么？因為水火無情，至危至險，不是帝王所應(yīng)北臨之地。今遼東蠻戒小國，沒有堅固的城堡，防御的戰(zhàn)術(shù)，兵器輕鈍，如犬、羊一般不懂治國，前去征伐必勝無疑，正如陛下詔書所言。然而其國土狹小、貧瘠嚴寒，莊稼不能生長，民眾熟習(xí)騎馬，流動無常，忽聽大軍來到，自量抵抗不過，如鳥驚獸駭，四散遠逃，我們會連一人一馬都見不到，雖然得到了這塊空曠地方，但守住它毫無益處，這是不可出兵的原因之一。加之大海無際，洪流深廣，已有成山之難，海上骯行變化無常，大風(fēng)大浪難以避免，轉(zhuǎn)眼之間，連人帶船全被吞沒，即使有堯舜的德行和智慧，也無法施展，有孟賁、夏育的勇敢和力量，也不能發(fā)揮，這是不可出兵的原因之二。還有，濃郁的云霧罩在天空，咸苦的海水蒸發(fā)在下面，極易使人生腳氣病，互相傳染，凡在海上骯行的人，很少有人不生此病，這是不可出兵的原因之三。上天生出神明的圣人，當運用時機削平動亂，使人民康盛，社會富足。而今敵逆就要滅除，海內(nèi)將要平安，卻要違背既定的大政方略，自尋至危的困阻，忽視國家的安危，發(fā)泄一時的氣憤，既不是有利于國家的大計，又是開天辟地以來未曾有過的舉動，實在是群臣所以坐臥不安，吃飯不香，睡覺不穩(wěn)的原因?！?/em>
選曹尚書陸瑁上疏曰：“北寇與國，壤地連接，茍有間隙，應(yīng)機而至。夫所以為越海求馬，曲意于淵者，為赴目前之急，除腹心之疾也。而更棄本追末，捐近治遠，忿以改規(guī)，激以動眾，期乃猾虜所愿聞，非大吳至計也。又后家之術(shù)，以功役相疲，勞逸相待，得失之間，所覺輒多。且沓渚去淵，道理尚遠，今到其岸，兵勢三分，使強者進取，次當守船，又次遠糧，行人雖多，難得悉用。加單步負糧，經(jīng)遠深入，賊地多馬，邀截?zé)o常。若淵狙詐，與北未絕，動眾之日，唇齒相濟；若實了然無所憑賴，其畏怖遠迸，或難卒滅，使天誅稽于朔野，山虜乘間而起，恐非發(fā)之長慮也！”吳主未許。
選曹尚南瑁上書說：“北方的魏與我國土地相接，如果稍有空隙，就會乘機而入。我們所以要渡越大海，求購馬匹，違心結(jié)交孫淵的原因，是為解決眼前的馬荒之急，除掉魏這一心腹之患?，F(xiàn)在反而要舍本求末，舍近求遠，因一時氣忿改變規(guī)劃，一時激動興師動眾，這才是狡猾的敵人愿意聽到的，而絕不是我大吳最好計策。還有，兵家戰(zhàn)術(shù)，在于使敵人疲勞，以逸待勞，得失之間，察覺與不察覺則大不相同，況且沓渚縣離公孫淵路途還很遙遠，如大軍到達，也要把兵力一分為三，讓體格強壯的士兵向前進攻，稍差的守衛(wèi)船艦，最差的運送糧食。大軍人數(shù)雖然很多，但難以全部用上。加之靠步行背糧，長途跋涉深入故境，那一帶戰(zhàn)馬眾多，能夠隨時截擊我們。如果公孫淵狡猾奸許，與魏并未斷絕關(guān)系，我們大軍出動之日，他們就會如同唇齒，互相援助；如果確實孤立無援，因為懼怕而遠逃，或許也難很快消滅，我們對他的懲罰及于北方荒野，而國內(nèi)的山越叛民乘機四起，這恐怕也不是萬全的長久這策?！眳峭鯖]有同意。
瑁重上疏曰：“夫兵革者，固前代所以誅暴亂、威四夷也。然其役皆在奸雄已除，天下無事，從容廟堂之上，以余議議之耳。至于中夏鼎沸，九域盤互之時，率須深根固本，愛力惜費，未有正于此時舍近治遠，以疲軍旅者也。昔尉佗叛逆，僭號稱帝，于時天下安，百姓康阜，然漢文猶以遠征不易，告喻而已。今兇桀未殄，疆場猶警，未家以淵為先。顧陛下抑威任計，暫寧六師，潛神嘿規(guī)，以為后圖，天下幸甚！”吳主乃止。
陸瑁再次上書說：“戰(zhàn)爭，固然中古代用來誅殺暴亂、威鎮(zhèn)四方蠻夷的行動。然而戰(zhàn)事要在奸雄已經(jīng)滅除，天下太平無事，在朝廷之上從從容容地充分討論之后才可進行。至于在中原戰(zhàn)亂不斷，九州之地各自盤踞相互為敵之時，大都須將本國的根本大業(yè)加深加固，愛護人力，珍惜財物，沒有偏在這時舍近治遠，使軍隊疲的，從前尉佗叛逆，僭號稱帝，當時天下太平，百姓安居富足，可是漢文帝仍然認為出兵遠征并不容易，只是派陸賈前去勸喻而已。而今首惡元兇還未消滅，邊境地區(qū)不斷報警，不宜先去討伐公孫淵。愿陛下抑制盛怒，任用計謀，暫息六軍，秘密策劃，以后再去圖取，則天下萬幸！”吳王這才罷休。
吳主數(shù)遣人慰謝張昭，昭固不起。吳主因出，過其門呼昭，昭辭疾篤。吳主燒其門，欲以恐之，昭亦不出。吳主使人滅火，住門良久。昭諸子共扶昭起，吳主載以還宮，深自克責(zé)，昭不得已，然后朝會。
吳王多次派人慰問張昭，向他道歉，張昭始終不出來。吳王有次出宮，經(jīng)過張昭家門呼喚他，張昭聲答病重。吳王讓人火燒張昭家門，想要恐嚇張昭，張昭也不出來。吳王便讓人把火來掉，在門中長時間等侯，張昭幾個兒子一齊扶張昭起床，吳王自己的車把他拉回宮，深切地責(zé)備自己，張昭不得已，然后參加朝會。
初，張彌、許晏等至襄平，公孫淵欲圖之，乃先分散其吏兵，中使秦旦、張群、杜德、黃強等及吏兵六十人置玄菟。玄菟在遼東北二百里，太守王贊，領(lǐng)戶二百，旦等皆舍于民家，仰其飲食，積四十許日。旦與群等議曰：“吾人遠辱國，自棄于此，與死無異。今觀此郡，形勢甚弱，若一旦同心，焚燒城郭，殺其長吏，為國報恥，然后伏死，足以無恨。孰與偷生茍活，長為囚虜乎！”群等然之。于是陰相結(jié)約，當用八月十九日夜發(fā)，其日中時，為郡中張松所告，贊便士眾，閉城門，旦、群、德、強皆逾城得走。時群病疽瘡著膝，不及輩旅，德常扶接與俱，崎嶇山谷，行六七百里，創(chuàng)益困，不復(fù)能前，臥草中，相守悲泣。群曰：“吾不幸創(chuàng)甚，死亡無日，卿諸人宜速進道，冀有所達，空相守俱死于窮谷之中，何益也！”德曰：“萬里流離，死生共之，不忍相委?！庇谑峭频娛骨?，德獨留宋群，采菜果食之。旦、強別數(shù)日，得達句麗，因宣吳主詔在麗王位宮及其主簿，給言有賜，為遼東所動奪。位宮等大喜，即受詔，命使人隨旦還迎群，遣皂衣二十五人，送旦等還吳，奉表稱臣，貢貂皮千枚，雞皮十具。旦等見吳主，悲喜不能自勝。吳主壯之，皆拜校尉。
最初，張彌、許晏等到達遼東襄平，公孫淵打算消滅他們，于是拆散他們的官兵，把中使秦旦、張群、杜德、黃強等及宮兵六十人安置在玄菟。玄菟在遼東以北二百里，太守王贊管轄二百戶人家。秦旦等都居住在民家，靠他們供給飲食，住了四十多天。秦旦與張群等商議說：“我們遠在異域，辜負了使命，被棄于此地，與死無異?，F(xiàn)觀察此郡，防守十分薄弱，如果我們一旦齊心，放火焚燒城廓，殺死他們的官吏，為國家報仇雪恥，然后一死，也足以無恨了。這比茍且偷生，長久地做囚犯活著怎么樣！”張群等都贊成。于是暗中相互約定，當在八月十九日夜里起事。那天中午，被郡中人張松告密，王贊便集合起部眾，關(guān)閉城門，秦旦、張群、杜德、黃強全都爬過城墻逃出。當時張群膝蓋生瘡，跟不上別人，杜德常常攙扶照應(yīng)他一起走，山路程崎嶇不平，走出六七百里，傷勢更加嚴重，不能再向前走，躺在草叢中，互相守悲傷流淚。張群說：“我不幸傷得厲害，離死沒兒天了，你們幾位應(yīng)該加緊向前趕路，指望有個去處，白白地守著我都會死在深山窮谷之中，有什么益處！”杜德說：“萬里流離，生死與共，怎么能忍心拋棄你！”于是推出秦旦、黃強在前先行，杜德一人留守張群，采集野菜、山果給他吃。秦旦、杜德離開了幾天，到達高句麗國，隨機宣稱吳王給高句麗王位宮及其主簿頒下詔書，謊稱賞有賜品，都被遼東所劫掠。位宮等非常高興，隨即受詔，下令使人跟隨秦旦返回迎接張群，又派遣差役二十五人，護送秦旦等返回吳國，上表稱臣，進貢貂皮一千張，雞皮十件。秦旦等見到吳王，悲喜交集，不能自制，吳王也被他們感動，都提升為校尉。
[8] 是歲，吳主出兵欲圍新城，以其遠水，積二十余日，不敢下船。滿寵謂諸將曰：“孫權(quán)得埕移城，必于其眾中有自大之言，今大舉來，欲要一切之功，雖不敢至，必當上岸耀兵以示有余?！蹦藵撉膊津T六千，伏肥水隱處以待之。吳主果上岸耀兵，寵伏兵卒起擊之，斬首數(shù)百，或有赴水死者，吳主又使全琮攻注安，亦不克。
[8] 這一年，吳王出動大軍打算圍攻新城，但因遠離水域，停泊二十多天，不敢下船上岸。滿寵對將領(lǐng)們說：“孫權(quán)得知我們遷移城址，必定在他的部眾中說了狂妄自大的話，如今大舉出兵而來，是想求得一時之功，雖然不敢到城前攻擊，也必當上岸炫耀武力，顯示實力有余。”于是秘密派遣步、騎兵六千人，埋伏在肥水隱蔽的地方等待。吳王果然率軍上岸炫耀，滿寵伏兵突然起而襲擊，斬殺吳兵數(shù)百，吳兵中也有跳入水中淹死的。吳王又派全琮攻打六安，也沒能攻下。
[9] 蜀降都督張翼用法嚴峻，南夷豪帥劉胄叛。丞相亮以參軍巴西馬忠代翼，召翼令還。其人謂翼宜速歸即罪。翼曰：“不然，吾以蠻夷蠢動，不稱職，故還耳。然代代未至，吾方臨戰(zhàn)場，當運糧積谷，為滅賊之資，豈可以黜退之故而廢分家之務(wù)乎！”于是統(tǒng)攝不懈，代到乃發(fā)。馬忠因其成基，破胄，斬之。
[9] 蜀國降都督張翼執(zhí)法嚴峻，南方夷人首領(lǐng)劉胄起兵叛亂。丞相諸葛亮命參軍巴西人馬忠接替張翼，調(diào)張翼返回。他的部下告訴張翼應(yīng)即速返歸接受處罰，張翼說：“不對，我是因為蠻夷叛亂，沒有能力平息，因此被召回?？墒?，接替我的人還沒有到達，而我正身臨戰(zhàn)場，應(yīng)當轉(zhuǎn)運糧食積存谷米，作為消滅叛敵的資本，怎么可以因罷黜的緣故而使國家的軍務(wù)荒廢呢？”于是統(tǒng)籌兼理毫不松懈，馬忠抵達后才出發(fā)返回。馬忠利用張翼打下的基礎(chǔ)，擊敗劉胄，并殺了他。
[10]諸葛亮勸農(nóng)講武，作木牛、流馬，遠米集斜谷口，治斜谷邸閣；息民休士，三年而后用之。
[10]諸葛亮鼓勵發(fā)展農(nóng)業(yè)，訓(xùn)練軍隊，制作木牛、流馬為運載工具，運糧集存在斜 谷口，修整斜谷屯積軍糧和物資的倉庫；百姓和士兵得以休息，前后三年，才動用他們。
二年（甲寅、234 ）
二年（甲寅，公元234 年）
[1] 春，二月，亮悉大眾十萬由斜谷入寇，遣使約吳同時大舉。
[1] 春季，二月，諸葛亮傾十萬大軍從斜谷出兵攻魏，并派遣使節(jié)前往吳國相約同時大舉出兵。
[2] 三月，庚寅，山陽公卒，帝素服發(fā)喪。
[2] 三月，庚寅（初六），山陽公劉協(xié)去世，魏明帝身穿素服發(fā)喪。
[3] 已酉，大赦。
[3] 已酉（二十五日），大赦天下。
[4] 夏，四月，大疫。
[4] 夏季，四月，流行瘟疫。
[5] 崇華殿災(zāi)。
[5] 洛陽崇華殿發(fā)生火災(zāi)。
[6] 諸葛亮至，軍于渭水南。司馬懿引軍渡渭，背水為壘拒之，謂諸將曰：“亮若出武功，依山而東，誠為可憂；若西上五丈原，諸將無事矣?！绷凉臀宓V丈原。
[6] 諸葛亮到達縣，大軍駐扎在渭水的南面。司馬懿率領(lǐng)軍隊渡過渭水，背水立營抵御諸葛亮，對將領(lǐng)們說：“諸葛亮如果從武功出兵，依山而往東，確實可怕；如果向西前往五丈原，將領(lǐng)們就沒事了。”諸葛亮果然駐扎在五丈原。
雍州刺史郭淮言于懿曰：“亮必爭北原，宜先據(jù)之?！弊h者多謂不然，淮曰：“若亮跨渭登原，連兵北山。隔絕隴道，搖蕩民夷，此非國之利也?！避材耸够赐捅痹q壘未成，漢兵大至，淮逆擊卻之。
雍州刺史郭淮對司馬懿說：“諸葛亮肯定爭奪北原，應(yīng)當先去占據(jù)它。”議論的人多數(shù)都說不必這樣，郭淮說：“如果諸葛亮跨過渭水登上北原，和北山連兵，斷絕長安通往隴西的道路，使百姓和羌人動蕩不安，這對國家是不利的?！彼抉R懿便郭淮駐防在北原。營壘還沒有筑成，蜀熾大部隊已經(jīng)到來，郭淮迎戰(zhàn)，擊退了蜀軍。
亮以前者數(shù)出，皆以運糧不繼，使已志不伸，乃公兵屯田為久駐之基，耕者雜于渭濱居之間，而百姓安堵，軍無私焉。
諸葛亮因為前幾次出兵，都是由于運糧跟不上，使自己的志向不能伸展，就分出部隊實行屯田，作為長期駐軍的基礎(chǔ)，屯田的士兵和渭水之濱居民雜處在一起，而百姓安居樂業(yè)，蜀軍并無私弊。
[7] 五有，吳主入居巢湖口，向合肥新城，眾號十萬；又遣陸遜、諸葛瑾將萬余人入江夏、沔口，向襄陽；將軍孫韶、張承淮賂廣陵、淮陰。六月，滿寵欲率諸軍求新城，殄夷將軍田豫曰：“賊悉眾大舉，非圖小利，欲質(zhì)新城以致大軍耳。宜聽使攻城，挫其銳氣，不當與爭鋒也。城不可拔，眾必罷??；罷怠然后擊之，可大克也。若賊見計，必不攻城，勢將自走。若便進兵，適入其計矣?！?br />
[7] 五月，吳王率軍信駐巢湖口，直指合肥新城，號稱十萬大軍；又派遣陸遜、諸葛瑾統(tǒng)率一萬余人進入江夏、沔口，進指襄陽；將軍孫韶、張承進入淮河，直指廣陵、淮陰。六月，滿寵想要率領(lǐng)各路大軍救援新城，殄夷將軍田豫說：“敵人傾巢動，大舉進攻，不是為圖小利，而是打算以新城為釣餌，引誘我大軍前來。應(yīng)當聽任倉們攻打新城，挫傷其銳氣，不應(yīng)與之爭戰(zhàn)以決勝負，城攻不下，士兵必然疲??；待他們疲怠后再攻擊，可以大獲全勝。如果敵人看出這一計策，必不再攻城，勢必自行撤退。如果我們馬上進軍，正中了他們的奸計。”
時東我方吏士皆分休，龐表請召中軍兵，并召所休將士，須集擊之。散騎常侍廣平劉劭議以為：“賊眾新至，心專氣銳，寵以少人自戰(zhàn)其地，若便進擊，必不能制。寵請待兵，未有所失也，以為可先遣步兵五千，精騎三千，先軍前發(fā)，揚聲進道，震曜形勢。騎到合肥，疏其行隊，多其旌鼓，曜兵城下，引出賊后，擬其歸路，要其糧道。賊聞大軍來，騎斷其后，必震怖遁走，不戰(zhàn)自破矣?！钡蹚闹?。
此時，在東方的部隊正輪番休假，滿寵上表請征召中軍兵，并征召休假的將士，集中力量迎戰(zhàn)。散騎常侍廣平人劉劭商議時認為：“敵軍人數(shù)眾多，而且剛剛來到，意志專一，士氣旺盛，滿寵因守軍人少又在自己防地作戰(zhàn)，即使出擊，步定不能制勝敵軍。他請求援軍，沒什么過失。我認為可以先派遣步兵五千，精騎兵三千，做為先頭出發(fā)，揚言從數(shù)道進軍，造成震懾敵人的形勢。騎兵到達合肥，疏散隊列，多布旌旗，多擂戰(zhàn)鼓，在城下展示兵力，然后帶領(lǐng)部隊從敵人背后出現(xiàn)，占其退路，扼其糧道。敵人聽說我大軍前來，騎兵截斷了后路，必定震驚而逃，不戰(zhàn)自破?！泵鞯鄄杉{子這一建議。
寵欲拔新城守，致賊壽春，帝不聽，曰：“昔漢光武遣兵據(jù)略陽，終以破隗囂，先帝東置合肥，南守襄陽，西固祁山，賊來輒破于三城之下者，地有所必爭也?？v權(quán)攻新城，必不能拔。敕諸將堅守，吾將自往征之，比至，恐權(quán)走也?！蹦耸拐魇褡o軍秦朗督步騎二助司馬懿御諸葛亮，敕懿：“但堅壁拒守以挫其鋒，彼進不得志，退無與戰(zhàn)，久停則糧盡，虜略無所獲，則必走；走而追之，全勝之道也。”秋，七月，帝御龍舟東征。
滿寵想要轉(zhuǎn)移新城守軍，引敵人到壽春，明帝不同意，說：“從前漢光武派遣部隊占據(jù)略陽，終于攻破隗囂。先帝在東方設(shè)置合肥，在南方把守襄陽，在西方固守祁山，賊兵一來就在這三城之下被擊敗，其原因正是因為它們處于必爭之地。即使權(quán)攻打新城，肯定不能攻下。命令將士們堅持守住，我將親自前往征討。到那時，孫權(quán)恐已經(jīng)逃走?！庇谑桥汕舱魇褡o軍秦朗統(tǒng)率步、騎兵二萬人援助事馬懿抵御諸葛亮，命令司馬懿：“一定要堅守壁壘，不與決戰(zhàn)，挫敗敵軍鋒芒，使們們進攻不能得逞，撤退不能交戰(zhàn)，停留時間長久，糧食就要耗盡，劫掠也不會有收獲，則必撤軍。待敵撤退時再去追擊，才是全勝之道?！鼻锛?，七月明帝親登龍舟東征。
滿寵募壯士焚吳攻具，射殺吳主之弟子泰；又吳吏士多疾病。帝未至數(shù)百里，疑兵先至。吳主始謂帝不能也，聞大軍至，遂遁，孫韶亦退。
滿寵招募壯士焚燒吳國攻城的器械，射死吳王的侄子孫泰，而且吳國官兵多有生病。明帝離吳國駐地數(shù)百里時，迷惑敵人的先遣軍已先行到達。吳王開始認為明帝不會親征，聽到率大軍已到，于是撤走，孫韶也退兵。
陸遜遣親人韓扁奉表詣吳主，邏者得之。諸葛瑾聞之甚懼，書與遜云：“大駕已還，賊得韓扁，具知吾闊狹，且水干，宜當急去。”遜未答，方催人種、豆，與諸將弈棋、射戲如常。瑾曰：“伯言多智略，其必當有以。”乃自來見遜。遜曰：“賊知大駕已還，無所復(fù)憂，得專力于吾。又已守要害之處，兵將意動，且當自定以安之，施設(shè)變術(shù)，然后出耳。今便示退，賊當謂吾怖，仍來相蹙，必敗之勢也?！蹦嗣芘c瑾立計，令瑾督舟船，遜悉上兵馬以向襄陽城；魏人素憚遜名，遽還赴城。瑾便引船出，遜徐整部伍，張拓聲勢，步趣船，魏人不敢逼。行到白圍，托言住獵，潛遣將軍周峻、張梁等擊江夏、新市、安陸、石陽，斬獲千余人而還。
陸遜派遣親信韓扁攜帶表章到吳王那里，被魏巡邏的人截獲。諸葛瑾聽到消息后非常害怕，寫信給陸遜說：“主上已經(jīng)撤軍回去，敵軍俘得韓扁，會完全知道我們的虛實，而且河水已干，應(yīng)當火速撤軍?！标戇d未回答，正在催促部眾種菜、種豆，和部將下棋射戲同平常一樣。諸葛瑾說：“陸遜足智多謀，他一定有原因?！庇谑怯H自前來會見陸遜。陸遜說“賊軍知道主上已經(jīng)回去，再沒有什么憂慮的，得以專門用力對付我。而且他們地住關(guān)口要道，我們的兵將心懷恐懼，應(yīng)當鎮(zhèn)定以安軍心，再設(shè)計權(quán)變，然后撤出?，F(xiàn)在即便表示撤退，賊軍必定認為我們害怕了，仍然會來施加壓力，我們勢所必敗?！庇谑敲孛艿嘏c諸葛瑾訂下計謀，命令諸葛瑾督領(lǐng)船隊，陸遜出動全部兵馬以示向襄陽城進發(fā)，魏兵素來懼怕陸遜的名聲，急忙撤還趕赴襄陽城。諸葛瑾便率領(lǐng)船隊駛出，陸遜從容地整理隊伍，故作聲勢，步行走到船上，魏軍不敢逼近。行到白圍時，假稱停留打獵，秘密派遣將軍周峻、張梁等襲擊江夏、新市、安陸、石陽，殺死俘獲一千人余人而還。
群臣以為司馬懿方與諸葛亮相守未解，車駕可西幸長安。帝曰：“權(quán)走，亮膽破，大軍足以制之，吾無憂矣?！彼爝M軍至壽春，錄諸將功，封賞各有差。
群臣以為司馬懿正在同諸葛亮相持不解，明帝可以向西臨幸長安。明帝說：“孫權(quán)已經(jīng)退走，諸葛亮必然破膽，大軍足以制勝，我沒有憂慮了?！庇谑沁M軍到壽春，檢錄各將領(lǐng)的功勞，封官授爵賞賜嘉獎各有不同。
[8] 八月，壬申，葬漢孝獻皇帝于禪陵。
[8] 八月，壬申（二十日），在禪陵為漢獻帝下葬。
[9] 辛巳，帝還許昌。
[9] 辛巳（二十九日），明帝返回許昌。
[10]司馬懿與諸葛亮相守百余日，亮數(shù)挑戰(zhàn)，懿不出。亮乃遺懿巾幗婦人之服；懿怒，上表請戰(zhàn)，帝使衛(wèi)尉辛毗杖節(jié)為軍師以制之。護軍姜維謂亮曰：“辛佐治杖節(jié)而到，賊不復(fù)出矣。”亮曰：“彼本無戰(zhàn)情，所以固請戰(zhàn)者，以示武于其眾耳。將在軍，君命有所不受，茍能制吾，豈千里而請戰(zhàn)邪！”
[10]司馬懿同諸葛亮相持了一百多天，諸葛亮多次挑戰(zhàn)，司馬懿就是不出兵。諸葛亮就把婦女使用的頭巾、發(fā)飾和衣服送給司馬懿，司馬懿惱羞成怒，上表請求出戰(zhàn)。明帝派遣衛(wèi)尉辛毗執(zhí)持符節(jié)為軍師來節(jié)制司馬懿的行動。護軍姜維對諸葛亮說：“辛毗持符節(jié)來到，賊軍不會再出戰(zhàn)了?！敝T葛亮說：“司馬懿本來就無心作戰(zhàn)，所以一定要請求出戰(zhàn)，是向部眾表示敢于用武而已。將領(lǐng)在軍中，君主的命令可以不接受，如果他能制勝我軍，難道還要遠隔千里而請求作戰(zhàn)嗎？”
亮遣使者至懿軍，懿問其寢食及事之煩簡，不問戎事。使者對曰：“諸葛公夙興夜，罰二十以上，皆親覽焉；所啖食不至九升?！避哺嫒嗽唬骸爸T葛孔明食少事煩，其能久乎！”
諸葛亮派遣使節(jié)到司馬懿軍中，司馬懿向使者詢問諸葛亮的睡眠、飲食和辦事多少，不打聽軍事情況，使者答道：“諸葛公早起晚睡，凡是二十杖以上的責(zé)罰，都親自披閱；所吃的飯食不到幾升?！彼抉R懿告訴人說：“諸葛孔明進食少而事務(wù)煩，他還能活多久呢！”
亮病篤，漢使尚書仆射李福省侍，因諮以國家大計。福至，與亮語已，別去，數(shù)日還。亮曰：“孤知君還意，近日言語諮彌日，有所不盡，更來求決耳。公所問者，公琰其宜也?！备Ｖx：“前實失不諮請，如公百年后，誰可任大事者，故輒還耳。乞復(fù)請蔣琬之后，誰可任者？”亮曰：“文偉可以繼之?！庇謫柶浯?，亮不答。
諸葛亮病重，漢后主派遣尚書仆射李福前來問候，同時詢問國家大事。李福來到，諸葛亮談話完畢，辭別而去，幾天之后又回來。諸葛亮說：“我知道您返回來的意圖，近來雖然整天談話，有些事還沒有交待，又來聽取決定了。你所要問的事蔣琬適合?！崩罡５狼刚f：“日前確實不曾詢問，如您面年這后，誰可以擔負重任，所以就又返回。再請問蔣琬之后，誰可承擔重任？”諸葛亮說：“費可以繼任?！庇謫栙M這后怎么樣？諸亮沒有回答。
是月，亮卒于軍中。長史楊儀整軍而出。百姓奔告司馬懿，懿追之。姜維令儀反旗鳴鼓，若將向懿者，懿斂軍退，不敢逼。于是儀結(jié)陳而去，入谷然后發(fā)喪。百姓為之諺曰：“死諸葛走生仲達?！避猜勚?，笑曰：“吾能料生，不能料死故也?！避舶葱辛林疇I壘處所，嘆曰：“天下奇才也！”追至赤岸，不及而還。
這個月，諸葛亮在軍中去世，長史楊儀整頓軍隊而退。百姓跑著去報告司馬懿，司馬懿追趕漢宮。姜維命令楊儀調(diào)轉(zhuǎn)戰(zhàn)旗方向，擂響戰(zhàn)鼓，象是即將對司馬懿進攻。司馬懿收軍后退，不敢向前逼進。于是楊儀結(jié)陣離去，進入斜谷之后才發(fā)喪。百姓為此事編了一句諺語說：“死諸葛亮嚇走活仲達?！彼抉R懿聽到后笑著說：“這是我能夠意料諸葛亮活著，不能料想諸葛亮已死的緣故。”司馬懿到諸葛亮駐軍營壘處所察看，感嘆說：“真是天下的奇才??！”追到赤岸，沒有追上蜀軍而還。
初，漢前軍師魏延，勇猛過人，善養(yǎng)士卒。每隨亮出，輒欲請兵萬人，與亮異道會于潼關(guān)，如韓信故事，亮制而不許。延常謂亮為怯，嘆恨已才用之不盡。楊儀為人干敏，亮每出軍，儀常規(guī)畫分部，籌度糧谷，不稽思慮，斯須便了，軍戎節(jié)度，取辦于儀。延性矜高，當時皆避下之，唯儀不假借延，延以為至忿，有如水火。亮深惜二人之才，不忍有所偏廢也。
起初，蜀漢前軍師魏延，勇猛過人，善待士兵。每次跟隨諸葛亮出兵，總是請求帶兵一萬人，和 諸葛亮分道行軍隊一樣，諸葛亮制止而不許可。魏延常說諸葛亮膽怯，嘆息抱怨自己的才干沒有得到充分發(fā)揮。楊儀為人干練機敏，諸葛亮每次兵，楊儀常常規(guī)劃調(diào)遣部隊，籌辦糧谷，不假思索，即刻便完，軍事節(jié)制調(diào)度，都依靠楊儀辦理。魏延性格矜持高傲，當時眾將都避而讓之，只有楊儀對他不加忍讓，魏延最為忿恨，如同水火不能相容。諸葛亮深深愛惜二人的才干，不忍心偏廢任何一方。
費使吳，吳主醉，問曰：“楊儀、魏延，牧小人也，雖嘗鳴犬之益于是時務(wù)，然既已任之，勢不得輕。若一朝無諸葛亮，必為禍亂矣，諸君憒憒，不知防慮于此，豈所謂貽厥孫謀乎！”對曰：“儀、延之不協(xié)，起于私忿耳，而無黥、韓難御之心也。今方掃除強賊，混一函夏，功以才成，業(yè)由才廣，若舍此不任，防其后患，是猶備有風(fēng)波而逆廢舟楫，非長計也?！?br />
費出使到吳國，吳王酒醉，問費說：“楊儀、魏延是像牧童一樣的小人，雖然曾經(jīng)以雞鳴狗吠的本事有益于時務(wù)，但是既已任用他倆，情勢不能輕視。如果一旦諸葛亮不在了，必定發(fā)生禍亂，各位糊涂，不知道對此要用心防備，難道這就是所謂謀及子孫嗎？”費答道：“楊儀、魏延的不和，是起因于私忿，而沒有黥布、韓信的叛逆心意。如今正在掃除強敵，統(tǒng)一華夏，功勞依靠人才來成就，業(yè)績需要人才來擴展，如果舍棄他們而不任用，防備他們造成后患，就如同防備發(fā)生風(fēng)波反倒棄舟楫一樣，不是最好的辦法?！?/em>
亮病困，與儀及司馬費等身歿之后退軍節(jié)度，令延斷后，姜維次這；若延不從命，軍便自發(fā)。亮卒，儀秘不發(fā)喪，令往揣延意指。延曰：“丞相雖亡，吾自見在。府親官屬，便可將喪還葬，吾當自率諸軍擊賊；云何以一人死廢天下之事邪！且魏延何人，當為楊儀之所部勒，作斷后將乎！”自與共作行留部分，令手書與已連名，告下諸將。紿延曰：“當為君還解楊長史，長史文吏，稀更軍事，必不違命也。”出，奔馬而去。延尋悔之，已不及矣。
諸葛亮病危的時候，與楊儀和司馬費等安排死后退軍的調(diào)度，命令魏延殿后阻擊追敵，姜維作為副將；如果魏延不服從命令，軍隊便自行出發(fā)。諸葛亮去世，楊儀秘而不發(fā)喪，讓費去魏延處揣度他的意向。魏延說：“丞相雖然去世，還有我在。相府親信和官屬，便可將遺體送還歸葬，我當親自統(tǒng)率各路大軍攻擊賊軍；怎么能因一人死去而廢棄天下的大事呢？何況我魏延是何等人，就應(yīng)當被楊儀約束，作斷后的將軍嗎？”他就私自和費共同作出撤退和留下的安排，讓費親筆寫信連同自己簽名，傳告下面將領(lǐng)。費欺騙魏延說：“我當為您回去向楊儀解釋，楊儀是個文官，很少經(jīng)歷軍事，一定不會違抗尊命?！辟M出來，策馬奔馳而去。魏延旋即后悔，但已追不到費了。
延遣從覘儀等，欲按亮成規(guī)，諸營相次引軍還，延大怒，攙儀未發(fā)，率所領(lǐng)徑先南歸，所過燒絕閣道。延、儀各相表叛逆，一日之中，羽檄交至。漢主以問侍中董允、留府 長史蔣琬，琬、允咸保儀而疑延。儀等令槎山通道，晝夜兼行，亦繼延后。延先至，據(jù)南谷口，遣兵逆擊儀等，儀等令將軍何平于前御延。平叱先登曰：“公亡，身尚未在寒，汝輩何敢乃爾！”延士眾知曲在延，莫為用命，皆散。延獨與其子數(shù)人逃亡，奔漢中，儀遣將馬岱追斬之，遂夷延三族。蔣琬率宿衛(wèi)諸營北行赴難，行數(shù)十里，延死問至，乃還。始，延欲殺儀等，冀時論以已代諸葛輔政，故不降魏而南還擊儀，實無反也。
魏延派人窺探到楊儀等人打算按照諸葛亮既定的計劃，各軍營依次帶領(lǐng)部隊撤還。魏延勃然大怒，搶在楊儀沒有發(fā)兵之前率領(lǐng)所屬部隊徑先南歸，所過之處燒絕棧道。魏延、楊儀各自上表說對方叛逆，一天之內(nèi)，羽書一并送到都城。漢后主以此事詢問侍中董允、留府長史蔣琬，董允、蔣琬都擔保楊儀而懷疑魏延。楊儀等人命令砍伐山林打通道路，日夜兼程行進，緊隨在魏延之后。魏延先到，占據(jù)南谷口派兵迎擊楊儀等人，楊儀等命將軍何平在前面抵御魏延。何平叱責(zé)先登上南谷口的士兵說：“諸葛公死，尸骨未寒，你們怎如此！”魏延的部眾知道魏延理虧，不愿為他賣命，都四散逃走。魏延獨自和他的兒子共幾個人逃奔漢中，楊儀派遣將領(lǐng)馬岱追殺了他們，最終誅滅魏延三族。蔣琬率領(lǐng)宿衛(wèi)各軍北上趕漢中，走出幾十里，魏延被殺的音訊傳來，于是回軍。開始時，魏延想殺楊儀等人，希望輿論讓自己代替諸葛亮輔政，所以不向魏投降而南還攻擊場儀，確實沒有叛逆之心。
諸軍還成都，大赦，謚諸葛亮曰忠武侯。初，亮表于漢主曰：“成都有桑八百株，薄田十五頃，子弟衣食，自有余饒，臣不別治生以長尺寸。若臣死之日，不使內(nèi)有余帛，外有贏財，以負陛下?！弊淙缙渌?。
各路大軍返回成都，大赦天下，賜諸葛亮謚號為忠武侯。當初，諸葛亮曾上表漢王說：“我在成都有桑樹八百株，薄田十五頃，家中子弟衣食，自有富裕，我沒有別的收入增加家產(chǎn)。臣死去之日，必不讓家內(nèi)有多余的絹帛，家外有多余的錢財，而有負陛下。”最后，果如其所言。
丞相長史張裔常稱亮曰：“公賞不遺遠，罰不阿近，爵不可以無功取，刑不可以貴勢免，此賢愚所以忘其身者也！”
丞相長史張裔常稱贊諸葛亮：“他行賞不遺忘疏遠的人，處罰不寬恕親近的人，封爵不允許無功者取得，刑責(zé)不因為是權(quán)貴而免除。這就是賢能者和一般人都能夠忘身報國的原因?！?/em>
陳壽評曰：諸葛亮之為相國也，撫百姓，示儀軌，約官職，從權(quán)制，開誠心，布公道；盡忠益時者，雖讎必賞，犯法怠慢者，雖親必罰，服罪輸情者，雖重必釋，游辭巧飾者，雖輕必戮，善無微而不賞，惡無纖而不貶；庶事精練，物理其本，循名責(zé)實，虛偽不齒；終于邦域之內(nèi)，感哺而愛之，刑政雖峻而無怨者，以其用心平而勸戒明也?？芍^識治之良才，管、兼之亞匹矣。
陳壽評曰：諸葛亮當丞相，安撫百姓，顯示法度準則，限制官員的職權(quán)，遵照法令制度，開誠布公，坦白無私。對盡忠而有益于國家的人，即使是仇人也必加獎賞，對違法而怠慢的人，即使是親近者也必定處罰；對真心誠意認罪悔改的人，即使罪行較重也必定釋放，對革命化言巧語進行掩飾的人，即使罪行較輕也必定誅殺；再小的善行也予以贊揚，再小的惡行也予以貶責(zé)。精熟各種事物，能從根本上治理，要求名義與實際相符，端端厭惡虛偽。最終是蜀國上下都對他懷有敬晨愛戴之情，刑罰雖然嚴苛，但沒有怨恨，這是因為他用心公正，而且勸誡分明?？梢哉f他是懂得治國之道的卓越人才，與管仲和蕭何并列。
[11]初，長水校尉廖立，自謂才名宜為諸葛亮之副，常以職位游散，快快怨謗無已，亮廢產(chǎn)為民，徙之汶山。及亮卒，立垂泣曰：“吾終為左衽矣！”李平聞之，亦發(fā)病死。平常冀亮復(fù)收已，得自補復(fù)，策后人不能故也。
[11]當初，長水校尉廖立，自以為才氣名聲適宜作諸葛亮的副手，常因職位調(diào)動頻繁，抱怨誹謗，怏怏不已。諸葛亮罷免廖立為平民，放逐到汶山。到諸葛亮去世，廖立流著淚說：“我終生要做野人了！”李平聽到噩耗，也發(fā)病而死。這是由于李平常常希望諸葛亮再次收用自己，得以補過，而料想后來的當權(quán)者不能這樣做的緣故。
習(xí)鑿齒論曰：昔管仲奪伯氏駢邑三百，沒齒而無怨言，圣人以為難。諸葛亮之使廖立垂泣，流汨哭泣，李嚴致死，豈徙無怨言而已哉！夫水至平而邪者取法，鑒至明而丑者忘怒；水鑒之所以能窮物而無怨者，以其無私也。水鑒無私，猶以免謗；之所以能窮物而無怨者，以其無私也。水鑒無私，猶以免謗；況大人君子懷樂生之心，流矜恕之德，法行于不可不用，刑加乎自犯之罪，爵之而私，誅之而不怒，天下有不服者乎！
習(xí)鑿齒論曰：從前管仲奪了伯氏在駢地的采邑三百多家，伯氏終生沒有怨言而已！圣人都取為是件難事。諸葛亮去世使廖立流淚哭泣，李平發(fā)病而死，豈只是沒有怨言而已！水最平正，傾斜的物體會取以為準；鏡最明亮，丑陋的人會忘記發(fā)怒。平水、明鏡所以能使萬物原形畢現(xiàn)而不招致怨恨的原因，是由于它們無私。水、鏡無私，還可以因此免遭毀謗，何況大人君子心懷憐惜眾生的愛心，廣布體恤寬恕的恩德，法在不可不用時才使用，刑罰加于罪犯自己所犯下的罪行，不因怒而誅殺，天下還會有不順服的人嗎？
[12]蜀人所在求為諸葛亮立廟，漢主不聽；百姓遂因時節(jié)私祭之于道陌上。步兵校尉習(xí)隆等上言：請近其墓，立一廟于沔陽，斷其私祀。漢主從之。
[12]蜀地民眾請求為諸葛亮建立祭廟，漢王不準。百姓于是隨著歲時節(jié)令在路上自己祭祀。步兵校尉習(xí)隆等向上建議：請在靠近諸葛亮墓地的沔陽，建立一個祭廟，斷絕私人祭祀。漢后主同意了。
漢主以左將軍吳懿為車騎將軍，假節(jié)，督漢中，以丞相長吏蔣琬為尚書令，總統(tǒng)國事，尋加琬行都護，假節(jié)，領(lǐng)益州刺史。時新喪元帥，遠近危悚，琬出類拔萃，處群僚之右，既無戚容，又無喜色，神守舉止，有如平日，由是眾望漸服。
漢后主任左將軍吳懿為車騎將軍，授予符節(jié)，督領(lǐng)漢中，任丞相長史蔣琬為尚書令，總管國事，不久又給蔣琬加官行都護，授予符節(jié)，兼益州刺史。當時剛剛失去統(tǒng)帥，遠近都惶惶不安，蔣琬則出類拔萃，處在百官之首，既沒有悲戚的面容，也沒有高興的樣子，神態(tài)舉止，如同平日。于是逐漸贏得人心。
吳人聞諸葛亮卒，恐魏承衰取蜀，增巴丘守兵萬人，一欲為救援，二欲以事分割。漢人聞之，亦增永安之守以防非常。漢主使右中郎將宗預(yù)使吳，吳主問曰：“東之與西，譬猶一家，而聞西更增白帝之守，何也？”對曰：‘臣以為東益巴丘之戍，西增白帝守，皆事勢宜然，俱不足以相問也。“吳主大笑，嘉其抗盡。禮之亞于鄧芝。
吳國聽說諸葛亮去世，害怕魏乘機攻取蜀地，增加巴丘守軍一萬人，一是打算用以救援，二是打算待機分割。蜀國聽到后，也增加永安的守軍的以防止非常情況發(fā)生。漢后主命右中郎將宗預(yù)出使吳國，吳王問道：“吳國與西蜀，尤如一家，可是聽說西蜀卻增加了白帝城的守軍，為什么？”宗預(yù)對答說：“我認為吳國增加巴丘的軍隊，西蜀增加白帝城的守衛(wèi)，都是符合時勢的必然舉動，都不足以互相詢問?！眳峭醮笮?，稱贊他抗言不屈，言無所隱。對他的禮遇僅次于鄧芝。
[13]吳諸葛恪以丹陽山險，民多果勁，雖前發(fā)兵，徙得外縣平民而已，其余深遠，莫能禽盡，屢自求為官出之，三年可得甲士四萬。眾議咸以為：“丹陽地勢險阻，與吳郡、會稽、新都、番陽四郡鄰接，周旋數(shù)千里，山谷萬重。其幽邃人民，未嘗入城邑，對長吏，皆仗兵野逸，白首于林莽；逋亡宿惡，咸共逃竄。山出銅鐵，自鑄甲兵。俗好武習(xí)戰(zhàn)，高尚氣力；其升山越險，抵突叢棘，若魚之走淵，猿穴之騰木也。時觀間隙，出為寇盜，每致兵征伐，尋其窟藏。其戰(zhàn)則蜂至，敗則鳥竄，自前世以來，不能羈也?！苯砸詾殡y。恪父瑾聞之，亦以事終不逮，嘆曰：“恪不大興吾家，將赤吾族也！”恪屬盛陳其必捷，吳主乃拜恪撫越將軍，領(lǐng)丹陽太守，使行其策。
[13]吳國諸葛恪因丹陽山路程險阻，山民又多強悍，雖然以前出征討，只是空得一些外縣的平民而已，其余都藏在深山遠谷，不能全部擒獲，便多次請求到當?shù)刈龉僮屔矫癯錾?，保證三年可獲得士兵四萬。大家都認為：“丹陽地勢險阻，與吳郡、會稽、新都、番陽四郡鄰接，周圍數(shù)千里，山谷萬重。當?shù)厝嗣裆罹佑墓?，從沒有進過城，遇到官吏，都是手持武器，在山野中逃跑，老死在叢林之中。被追捕逃亡的慣犯，也都一起逃竄。山里出產(chǎn)銅鐵，自己鑄造兵器。民俗喜好練武，熟習(xí)打仗，崇尚氣勢勇力。他們爬高山越險地、穿密林過棘叢，好象魚游深淵、猿猴攀樹一樣自如。不時觀察機會，出山搶掠，時常招致官兵討伐，尋找他們藏身的山洞。他們戰(zhàn)則一轟而上，敗則如鳥飛鼠竄，從前代以來，一直沒能制服他們?！贝蠹叶颊J為很難。諸葛恪的父親葛謹聽到后，也認為事情最終辦不到，嘆息說：“諸葛恪不能使我家興旺，終將使家門敗滅！”諸葛恪一再說他必能取勝報捷，吳王于是任命他為撫越將軍，兼丹陽太守，讓他按自己的計劃行事。
[14]冬，十一月，洛陽地震。
[14]冬季，十一月，洛陽發(fā)生地震。
[15]吳潘浚討武陵蠻，數(shù)年，斬獲數(shù)萬。自是群蠻衰弱，一方寧靜。十一月，浚還武昌。
[15]吳國潘浚討伐武陵蠻夷，幾年時間，斬殺俘獲幾萬人。自此之后，各蠻夷部落衰落，一方平靜無事。十一月，潘浚返回武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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