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宗
△靖康元年（丙午，一一二六）
１、七月（案：錢大昕《四史朔閏考》：是月乙丑朔。） 乙亥，蔡京移儋州，（案：《續(xù)宋編年通鑒蔡》京竄儋州系於二月，誤。二月甲寅朔，攸與童貫始為孫覿所劾，但責降未放逐。） 攸雷州，（案：李《十朝綱要》：是年五月壬申，移蔡攸安置潯州。此蓋由潯州移置雷州也。） 以臣僚累章論其陰賊奸惡，罪釁彰著，乞投畀海外也。凡京子孫，皆分徙湖南、江西遠郡，尋詔遇有大赦，不得量移。（《紀事本末》卷百三十一。原注京天資險譎，舞智以御人，在人主前，左狙右伺，專為固位之計。終始持一說，謂當越拘攣之俗，竭九州四海之力以自奉?；兆陔m富貴之，而陰知其奸諛，不可以讬國，故屢起屢仆。嘗收其素所不合者，如趙挺之、張商英、劉正夫、鄭居中、王黼之屬，迭居臺司以柅之。京每聞將罷退，輒入宮見上，叩頭祈哀，無復有大臣廉況事。燕山之役起，攸實在行，京送之以詩，陽為不可之言，冀事之不成，得以自解。暮年，即家為府，嗜利干進者趑趄其門輸貨，僮奴以得美官者踵相躡，綱紀法度，一切為虛文，識者竊憂之。而京患失之心，無所不至，根結(jié)盤固，牢不可脫。卒以召釁誤國，為宗社奇禍，雖以譴死，而海內(nèi)猶以不正典刑為恨云。案：是年五月，蔡攸安置潯州，至此移置雷州。而五月安置潯州，此書不載，乃《紀事本末》偶脫也。其奏牘并見《靖康要錄》，附載於此?！兑洝罚何逶缕呷?，監(jiān)察御史胡舜陟言：“伏見朝廷訪聞蔡攸見在鄭州，不即上道，令本路提刑司催促起發(fā)隨侍。臣竊謂朝受命夕引道，人臣之義也。冬溫夏清，昏定晨省，人子之孝也。攸負罪至重，公議不容。陛下姑寘之輕典，恩德隆厚，固宜奉命省愆，不遑啟處。而乃驕蹇自肆，遲留近郡，至煩特旨，差官督迫而后行，則是慢上違令，失人臣之義也。攸平昔不孝，視父如仇，惡言詀詆，無所不至，今見其父以罪投竄，往往快之。故始乞隨侍者，姑欲自逭罪戾，終不肯往者，乃不孝之真情。如是則絕三綱，廢五常，禽獸之不若也。頃金賊犯闕，日望四方勤王之師，以濟緩急。上皇南幸，亦未嘗一日忘陛下，必欲師旅來護京城。攸為恭謝行宮使司，輒降劄子，妄稱圣旨，抗越江東將兵逐州土兵弓手，并未得團結(jié)起發(fā)，聽候指揮使喚，又令鎮(zhèn)江府、揚泗州有已發(fā)遣經(jīng)過人并在留。原攸此計，必幸京師不守，留東南之兵以自衛(wèi)，用心如此，不忠莫大焉。攸為臣則不忠，為子則不孝，得罪於名教，無所容於天地之間，豈典刑之可貸乎？伏乞徙攸嶺表遠惡之所，以為亂臣賊子之戒。取進止?！背剂派涎裕骸俺悸勆瞥龕赫?，如去草之絕根；不善除惡者，如養(yǎng)虎之遺患，其為禍為福，非不皎然易見。自昔人生幾失而莫救者，依違牽制，坐視不忍決也。臣謹案，攸大罪有七，其小者擢朆莫數(shù)，不復道也。以樞密之臣為俳優(yōu)鄙賤之事，淫言媟語，巧發(fā)應機，怪服異裝，安排獻笑，出入禁闥，沈酣燕游，處男女合避之嫌，犯君臣至嚴之分，閫閥不限，堂階陵夷，攸之罪一也；盜柄鬻恩，援引死黨，父子兄弟，自相戈矛，伐異黨同，門分楚、越，及京謫衡州，有旨令攸隨侍，自當聞命就道，乃遯跡滎陽，積日不發(fā)，既不順於其君，復不孝於其父，攸之罪二也；朋比中官，握臂交膝，既昵私恩，互輸誠款，一推一挽，呼吸相助，攸之罪三也；幽、燕之役，開釁起戎，以力爭為恢復，以并擾為撫定，以營、平、檀、欒要害控扼之地，捐之金人，蜂蠆在懷，虎兕在檻，猶且公肆誕謾，以為百世偉績，醻功之際，超取上資，國公帝師，一舉而委之，偃蹇傲睨，居之不疑，攸之罪四也；虜既渝約，詭謀日彰，藥師負恩，逆跡又著，帥臣將校，章疏迭來。自去年秋杪，中朝士大夫已窺竊私語，知禍必至，而攸帷幄謀臣，邊機在手，縱使不敏，睹形亦悟，而乃蔽藏覆匿，不告於朝，惴惴然惟恐前日罔功冒賞，奸跡呈露，至使金虜長驅(qū)，藥師助叛，畿邑為之驛騷，兩路罹其荼毒。圣主宵旰，生民瘡痍，伊誰致之，攸之罪五也；攸知有必至之禍，不告於朝，不謀於君上，乃自汲汲為妻孥念，其家所蓄器皿金銀首飾之類，先自銷镕，為輕裝計，及虜將至，卷室而東去，襁褓之子茍所愛者，悉攜以往，猶偃然肆語曰，得旨扈上皇駕，縱使當時懇告得命，亦合留家屬京城，與國均憂。臣頃在潤州人來云，六夫人某日出某寺觀燒香，六夫人與詔使修撰某日過江回去，蓋攸之妻與子也?；刂?，實二月二十四日，在上皇渡江回鑾之后。其避危圖安，反覆熟慮，直至於是。夫為君為宗社為萬姓謀，其忽如彼，為妻為子為婢妾計，其審如此，人臣不忠，復有甚於此乎？攸之罪六也；上皇既傳位陛下，則陛下神明主矣。凡戴天履地而為人者，孰不稽首曰吾君也，況身為輔臣乎？況前日職在樞機乎？樞機實本兵柄，曰戰(zhàn)曰守，此實司之，可須臾離乎？今外州兵馬都監(jiān)，小邑巡尉，寇至而逃，比之他官，罪固加等，若廟謀兵機所寄，先眾而遁，當如何哉？攸之罪七也。攸罪有七，天下共知。其前四罪，縱付寬典，在祖宗時，亦合投荒。其后三罪，則匿寇秘禍，殘我生民，庇身謀家，忘我宗社，蔑君臣之義，擲大兵之柄。自古人臣有此三惡，其可復容於覆幬閒乎？若不早行誅殛，其如祖宗何？其如天下后世何？昔唐五王不誅武三思，致唐室以再亂。曾不知幾上之肉，角翼復生，潛飛深宮，大肆吞噬，可不懼哉？攸之奸狡詭秘，公卿大臣有墮計中而不悟者。臣度其不一二年，必有為之游說，始許及門，旋遂造室。若廁足有地，奸計即行，鉤引支黨，同惡相濟，蕭墻之禍，起於意外。是時雖自愴悔，噬臍何及。望陛下大明典刑，以絕后患，如散官安置湖外，誠不足以塞天下之紛紛。”奉圣旨，移潯州安置。六月五日，臣僚上言：“自崇寧初蔡京輔政，首亂舊章，排斥異己，汲引同類，待以不次，朝脫冗散，暮宿嚴近。常情怨克自重，於是枉道求合，靡然成風。凡所厚者，蓋不獨顯榮其身，又及其子孫，又及其親戚故舊，陰相倚重，盤根錯節(jié)，牢不可破。二紀之間，門生故吏，充牣天下。然才者少，不才者多；省事者少，生事者多。貪殘苛嬈，遠近告病，此猶非京之本意也。察其建三衛(wèi)，置四輔，疏興化之水，修臨平之塔，又令許敷仁奏請?zhí)匣饰迦找灰暢?，當此之時，孰不為朝廷寒心？幸其族子有所陳告，臺臣因之論列其事，太上皇雖務納汙，猶令整其墳山。京之僣心，終不肯已，又加王安石王爵，欲自為階梯，眾論喧騰，心不自安。復封韓琦以塞人言，乃蔡確、何執(zhí)中、鄭居中、童貫，皆因之為例封王矣。本朝封王者，不過國初功臣及后父耳。隳國朝之法，長奸雄之心，京兇悖之情，遇事輒發(fā)，不可一一數(shù)也。賴上皇圣明，不為邪說所惑。京知狂謀終不得逞，於是結(jié)附戚里內(nèi)侍，交通宮禁，肆所欲為，以耗國財，敝民力，必欲坐視顛覆，以快不遂之意。鄧洵武、范致虛等，讬為紹述之言，以助京劫持上下；而何執(zhí)中、余深、林攄、薛昂，皆其死黨，濟其奸謀，成其羽翼，使不可制。太上皇每下詔書，施行善政，皆為此輩壅遏。是以見人心日益愁怨，國勢日益陵遲，權(quán)門日益盛強，朝廷日益孤弱。趙挺之、劉逵、張康國、鄭居中、劉正夫雖號與京不同，然引用群小，梗閉正路，亦由一道。蔡京、蔡攸，乃其子弟，相與為異，有若仇讎，考其蹤跡，實皆同惡相濟。至王黼為相，奢汰愈甚，開邊黷武，禍及生靈，跡其所來，亦本由京。勢位相軋，乃相攻陷，遂致犬羊窺伺，變生一旦。太上皇播越，宗社阽危，雖其所致非一，要之造端立本，舍京而誰？今京降黜，雖屢有指揮，然罰不當罪，輿論猶郁?？v朝廷未欲誅於兩觀之下，猶當投之海外，以示薄責，其宗族婚姻因京而致顯官者，望悉改正。其何執(zhí)中、余深、鄧洵武等，第其罪惡與安石等王爵，亦行寢罷施行。”奉圣旨，京、攸永不放還；如臣僚敢有引薦，當正刑章，仍報行言章。七月十日，左正言程瑀奏：“伏睹臣僚近有章疏，屢論列蔡京罪惡，甫竄嶺南，而韶州乃佳地，使京自擇，不過如此，比日雖有不放還指揮，然京旦暮之人耳，不早逐之海外，誠無以答天心而塞人望。按京陰賊著於心，造飾奸宄，脅制臣鄰，迷國妄上，不可悉數(shù)。至於誣謗上皇，罪應誅戮者，臣請為陛下言之。神宗彌留之際，宣仁贊決大命，大臣共聞，初無異論。京乃自謂常帶劊子入內(nèi)，欲斬王珪，以禁制宣仁不暇他議，哲宗已立，己實有功。使宣仁飲恨於重泉，而仁宗與子之意，不暴白於天下。然則謀一身之利，而謗前朝誣母后若此，其誰謂人臣而敢為之？上皇性本慈愛，忘慕功名。京獲柄用，假紹述以濟奸謀，逐臺諫以塞言路。外則締交黨與，內(nèi)則陰連宦官，相與倡為豐亨豫大之說，以開奢麗夸侈之端。大變舊章，妄作新事，無非蠹國而害民，不但欺君而罔上，壞轉(zhuǎn)般之法，僅足都內(nèi)給支，而淮、泗之儲峙，寶鈔茶鹽之制盡供御前使用，而轉(zhuǎn)輸之經(jīng)費竭。天變動於上而不憂，人言喧於下而不恤，以至委軍政於童貫，使之專恣於外，賞罰不公，沚寒不恤，將士怨嗟，卒致?lián)k患外國，幾覆宗社。竊據(jù)重位，擅弄威福二十馀年，海內(nèi)側(cè)目。其歸乃在於困民力，蠹邦財，壞軍政，使上皇負謗於天下，實有問鼎之心，顧天下怨嫉者眾，未敢發(fā)耳。罪惡彰彰，死有馀責，此天所不容，地所不載，臣僚論列，不可勝數(shù)。而二三人臣懷京卵翼之私，爭為庇護，是誠不忍負京之私恩也，不亦異哉？夫鈇鉞不用而刀鋸日敝，君子之謂國政陵夷者，言刑戮日加於微賤而不行於大臣也。陛下修祖宗之盛德，臣非敢以殺大臣啟陛下，姑愿投之海表，以示法必行於大臣而已。釋宣仁之恨，為人孫之事也；分上皇之謗，為人子之事也。陛下一舉，而為人子孫之心無憾，何憚而不為乎？若欲行法於奸邪，而牽制於宰制，臣竊以為過矣。取進止。”）
?。?、丙子，童貫移吉陽軍安置。（《紀事本末》卷百四十八。案：李《十朝綱要》、《宋史·本紀》、薛應旂《續(xù)通鑒》并系此於乙亥日。《三朝北盟會編》系此於丁丑日，惟徐乾學《通鑒后編》、畢沅《續(xù)通鑒》與此同。）
３、甲申，蔡京至潭州，卒。（《紀事本末》卷百四十八。案：李《十朝綱要》：七月乙酉，詔蔡京子孫二十三人已分竄湖南、江西遠地，自今遇有大赦更不量移。是日，京死於潭州。較甲申后一日?！度泵藭帯芳啊端问贰け炯o》、薛應旂《續(xù)通鑒》亦在乙酉，并與《綱要》同。惟王宗沐《續(xù)通鑒》謂詔下十日京死。則是乙酉下詔，而甲午始死，不知何所據(jù)也？徐乾學《通鑒后編》、畢沅《續(xù)通鑒》并在甲申，與此同日?！吨信d姓氏奸邪錄》云：京至潭州，病卒於東明寺，年八十。）
４、辛卯，詔童貫隨所至州軍行刑訖，函首赴闕。（《紀事本末》卷百四十八。案：李《十朝綱要》：遣監(jiān)察御史張澂誅之。亦在是月辛卯。而《三朝北盟會編》：八月二十三日丙辰，至南雄州，追及童貫，遵圣旨處分，斬於使院。凡三刀，不過，乃倚死於門閾切斷之，取其首，用水銀等養(yǎng)浸，齋管赴闕。九月二十一日甲申，標童貫首，榜示開封府。其月日均與此不同。蓋七月辛卯乃是下詔之日，而八月丙辰乃行刑之日，九月甲申乃榜示開封府之日也?！稏|都事略》、《宋史·本紀》、薛應旂、徐乾學、畢沅《續(xù)鑒》并系七月辛卯，而《宋史》及徐、畢二《鑒》復書九月壬午梟童貫首於都市。壬午、甲申，止差二日。陳桱《通鑒續(xù)編》、王宗沐《續(xù)通鑒》并系七月，亦皆據(jù)下詔日耳?！毒缚狄洝罚浩咴露呷辗钍ブ迹旁率湃諒垵€奏，附載其文於此?！兑洝罚浩咴露呷?，臣僚上言：“竊觀自陛下臨御以來，臺臣、諫臣以至學士大夫奏疏上書，皆乞誅童貫以謝天下。陛下圣度涵容，久未賜可。臣竊以謂祖宗垂憲，於治安無事之時，殺大臣為在所當禁，至后世有臣亂天下危宗社而不殺之，非祖宗之志也。況貫閹腐刑馀，在祖宗時，止堪埽除之役，豈真所謂大臣也哉？貫握兵權(quán)幾三十年，大奸大惡，不可縷數(shù)。臣獨論其可殺而不可赦者。壞太祖皇帝之兵制，敗真宗仁宗皇帝之信誓，通萬馀里之小夷，殘百馀年之興國。虜后欲歸，卻其表而不受，虜主潛遁，指其蹤而使擒。契丹舊臣，痛入骨髓，假手女真，俾之報復，旁結(jié)西夏，共為敵仇。虜騎欲入，貫猶趣往太原，經(jīng)紀云中。虜破忻、代，即舍太原以歸。其舟楫載所親兵及兵仗、家屬，佩陜西河北河東宣撫使印，浮汴渡江淮而去。貫于是時何有陛下，陛下奈何卒赦之？惟陛下思夷狄侵奪之變，實生於貫，致上皇前日之播越，軫陛下父子之情，肅邸今日之拘縻，傷陛下兄弟之愛。念太祖、太宗百戰(zhàn)以得之天下，一童貫實危之，此而不殺，臣恐太祖、太宗含怒於上天未已也。臣愿陛下奮乾剛，發(fā)睿斷，即貫之貶所，檻至京師，陳百官，召六師，誅於觀闕之下。醢其軀以賜戰(zhàn)士，函其首以遺女真。戰(zhàn)士受醢，必踴躍以增氣；女真發(fā)函，必悚惕而畏威。契丹之怨稍平，女真之師自退矣。茍或不然，則垂盡老奴，將死牖下，受侮四夷，貽譏萬世，無以慰祖宗之神靈，則女真之兵恐未殄也?！庇稚涎裕骸俺及赐炓耘`之資，荷不世之遇，夤緣恩寵，包藏禍心。近者臣僚論其罪惡，備載章疏，以其養(yǎng)兵於家，儲甲於庫，有潛謀不軌之兆，陛下寬宥，姑投海裔。今日竊聞有司檢校器用，復有交椅以青龍首金銀緣背為飾者，士論傳駭，以為貫之不軌蹤跡暴白無甚於此。伏望斷自淵衷，正其典刑，天下幸甚?！狈钍ブ?，童貫罪十，首薦朱勔起花石，引趙良嗣滅契丹，修延福宮等，朕在東宮屢為搖動，策立之時亦有異語，不俟策命擅去東南，差留守不授命，東京解圍聞而惡之，家中有非法之物，私養(yǎng)死士。前項罪不容誅，亦可告諭中外。仍差監(jiān)察御史張澂將帶開封府公人前去追童貫，隨所至州軍行刑訖，函首赴闕。當議齋送宣撫司軍前一行人漏泄者，依軍法。其子孫已降指揮送吉陽軍編管；見隨貫子孫，仰張澂交割與所在州軍，選差官員多差兵役管押前去。九月十九日，監(jiān)察御史張澂奏，至南雄州，將童貫已行刑了畢。其首級黑漆木匣盛貯及用水銀生油養(yǎng)浸，固護齋管前來，未審何處交納。奉圣旨，付密院交割，檢坐前后臣僚言章并張澂所奏，令開封府大字於市曹要鬧處出榜曉示標首。）
《續(xù)宋編年資治通鑒》：秋七月，除元符上書邪等之禁。案：《宋史·本紀》、薛應旂、王宗沐、畢沅《續(xù)通鑒》、徐乾學《后編》均系乙丑朔?！妒V要》系於是月乙亥，與諸書不合，恐誤。
又彗出東北，長數(shù)丈，掠帝座，掃文昌，大臣謂此乃夷狄將衰，非中國憂也。提舉醴泉觀譚益勣面奏垂象可畏，當修德以應天，不宜惑其諛說。案：《靖康要錄》：是月十六日，御史中丞陳過庭奏稱，前月二十七日壬戌夜、今月初四日戊辰夜以來，彗星見於天之東北。知此書系於七月者，當指戊辰夜言矣。李《十朝綱要》：是年八月庚子，以星文變異，避殿減膳，詔侍從條上民間疾苦?！毒缚狄洝缝栋嗽戮湃战荡嗽t，均不書彗出之日，惟《三朝北盟會編》於八月七日庚子書彗出東北，而八日辛丑以彗出下詔。徐乾學《后編》、畢沅《續(xù)通鑒》彗出下詔并在八月庚子，《東都事略》在八月辛丑，《宋史·本紀》於八月庚子書避殿減膳，而辛丑詔求民之疾苦者十七事，悉除之。蓋彗星自六月壬戌夜始見，至八月猶未滅也。
又詔罷討論。左正言程瑀爭之，以為可痛憤者三，可深惜者二。不聽。案：此節(jié)原本附載於四月詔吏部考覆濫賞之后，書七月不書日。今據(jù)《靖康要錄》，是年七月十二日程瑀有此奏，以乙丑朔推之，十二日乃丙子也。然瑀奏有云七月七日之詔下矣，是下詔當在七日辛未，而瑀於十二日奏上也?！妒V要》：是年七月辛未詔，前此欲懲革濫賞十馀事，然歲月已久，真?zhèn)位煜?，難以究治，可更勿問。與瑀稱七月七日正合?！兑洝罚涸昶咴率?，左正言程瑀奏：“臣聞予奪廢置，人主馭人臣之柄也。古之人操此以役使群眾，喜怒不存於胸中，體公任理，唯其當之為貴。有予有置，不傷於人；有廢有奪，不傷於義，故下之人知上之非我私也。得者無所懷德，而失者亦不敢以為怨。猶春夏之施生，秋冬之肅殺，各因其時任其化，造物者既是無心，物亦何嘗懷德與怨哉？茍欲有予而無奪，有置而無廢，是猶欲有春夏而無秋冬也，其果可行乎？然則前日所予，今日奪之，前日所置，今日廢之，亦顧於理何如耳！不審其理之當奪當廢，而戚戚焉懼人以為怨，亦過計矣。臣竊惟比年以來，上則權(quán)臣，內(nèi)則邠官，外則恩倖，竊弄權(quán)柄，輕視官爵，言功第賞，補授汎濫，不可勝紀。陛下即位，臣下交章論列，四月十五日及五月七日所得圣旨，既許褫奪裁抑，允當眾心。士夫鼓舞，以謂官曹自此清，名器自此重，廩祿自此節(jié)，僥倖之徒自此退，聽依流年進之人自此而免於淹滯，實天下之幸也。事務吏曹文移取索，未果上聞。五月九日復降圣旨，深念僥倖茍得，不足深責，可使自新，以示寬大。特開愿致仕與依進納正官之路，其官品已高，或元初被賞，不致僥冒者，具名取旨。其實有軍功戰(zhàn)功及吏職年老補授人，更不褫奪；內(nèi)有才力之人，而可量才任使，先次施行。圣旨可謂深厚，亦足以杜眾多之口矣。諸臣不惟天下公議云何，故懷私植黨，陰為曲說，阻撓成命，欲入粟納金人，并理限選依官戶法，則欺陛下以為實為公私之利，恐陛下以失信於人。欲今凡叨冒濫之人，注授、磨勘、赴任，各從其私；有司未稽考，則以有司見行一例阻節(jié)為言。夫有旨使之裁抑矣，則合注授者未得注授，合磨勘者未得磨勘，合赴任者未得赴任，何疑之有？顧阻節(jié)歸道有司畫旨，并且令依條注授磨勘赴任。夫茍且之事，豈初政所宜有，乃公然著之命令，此何理哉？猶以為未快也。復飾小說以惑宸聽，而七月七日之詔下矣。詔書流傳臣聽，尋繹詔旨，以為可痛憤者三，可深惜者二，敢為陛下言之。夫歲月既久，干涉雖眾，三銓茍未廢，簡牘且存，可覆視也，何至真?zhèn)坞s而不可治究乎？群臣乃以難究治欺陛下，此可痛憤者一也；赦宥之行，除罪惡耳。今以往昔濫授爵賞，欲加釐正，未嘗求瑕垢而加刑罰也，群臣乃以經(jīng)赦而求罷，首尾相戾欺陛下，此可痛憤者二也；冒居高爵，濫叨重賞之人，民之所疾，眾之所惡也，褫奪裁抑果行，彼將鼓舞之矣，乃今啟陛下以姑息僣濫之流，指為安民和眾之意，白黑正不相侔矣。臣度陳啟之際，是必恐動陛下，以為民不安，眾不和，勢當置而不問，此可痛憤者三也。僣濫之徒，僥倖得志，胚胎於崇寧，熾盛於政和，大橫於宣和，皆朋附權(quán)臣宦官恩倖而已。其茍賤趨事，比於奴隸者所不問，舍是賂賕交結(jié)，誅求應副，皆剝削吾民膏血者也。乃使之享高爵，居民上以治民，其奉法循理之吏，不問堂除吏部差注為所攘奪，謗嗟盈路。今幸裁抑，民吏少快望矣。未幾反之，此可深惜一也；上皇去冬更張庶事殆盡，獨未及此，豈以為不當澄汰哉？蓋以此遺陛下，使陛下一舉而空之，聳天下耳目者也。陛下即位，臣僚再三言之，陛下亦幸再三聽之，宰執(zhí)亦再三奉圣旨矣。今宰執(zhí)不以退有后言為非，不以反汗為嫌，用意巧密，持說堅牢，以欺陛下，恐陛下偶不察其情，遂為之降詔命，前所畫者悉反焉。臣所慮者，不惟僥倖之流復得志，慮天下之人竊議初改之失，此可深惜者二也；昔管仲奪伯氏駢邑三百，飯疏食沒齒無怨言；諸葛亮廢廖立、李平，及亮卒，立涕泗而平致死。夫何故？奪之廢之得其當也。今群臣不惟其當與否，區(qū)區(qū)以避怨為事，使陛下不得專廢置予奪之柄，臣竊未喻。伏望察臣所言，斷以無疑，收還詔命，俾有司尊稟五月九日圣旨施行。內(nèi)有愿致仕及依進納正官法兩項，緣轉(zhuǎn)官則有多少，職名則有高下，有元係選人而改官，有元係白身而受命，輕重不侔，恐難限以兩色，欲望更為三省詳議。抑臣常觀唐室斜封之濫，啟罷之者，姚崇、宋尋也。后崔蒞、薛昭素以為言，而太平公主主其說於內(nèi)，復詔量才敘用。而姚、宋尋亦斥逐，使姚、宋在位，敘用之詔，恐未遂用也。昨者裁抑指揮，皆宰執(zhí)聚議畫旨矣。今復更焉，得無異於狐埋之而狐搰之乎？前后異詞，是非混雜，坐致政令不一，上累國體，伏愿留神裁察。取進止?！?br />
又勝捷軍叛討平之。初，勝捷軍統(tǒng)制官張思正與金人遇於河北，而潰至大名府，宣撫使李彌大斬思正以徇，不能撫眾，眾皆不自安。又聞童貫已誅，有大校李福者，為首遂掠青、淄間，脅從至四萬人。彌大遣裨將韓世忠擊之，追至臨淄河，臨陣斬福，馀棄甲而遁。世忠單騎入其軍曰：我輩皆西人，平生惟殺番賊，幾曾作賊邪？官家使我招汝，若能降，悉赦汝罪。皆拜而請命，遂降之。案：童貫辛卯伏誅，而勝捷軍丙戌已平矣，則勝捷之叛必在童貫未誅之前。此云聞童貫已誅，恐誤。
又楊時言：宣仁皇后保祐哲宗，枉被誣謗，久而未明，乞行政典。上從之。案：李《十朝綱要》：七月丁亥，詔侍從官共議改修宣仁皇后謗史?！端问贰け炯o》、薛應旂、畢沅《續(xù)通鑒》、徐乾學《后編》并同。
?。薄嗽?em>（案：錢大昕《四史朔閏考》：是月甲午朔。） 庚申，遣刑部尚書王云使斡離不軍，應道軍承宣使曹曚副之，許以三鎮(zhèn)稅賦之數(shù)。（《紀事本末》卷百四十五。案：《靖康要錄》載此在八月二十六日，以甲午朔推之，二十六日乃己未，較此先一日。李《十朝綱要》：是月乙卯，遣禮部尚書王云使金國，以閤門舍人馬識遠副之，至庚申，又遣使金。即此事也?！端问贰け炯o》、徐乾學《后編》并系王云使金於乙卯，王宗沐、薛應旂、畢沅《續(xù)通鑒》并系庚申，與此同?！毒缚登颁洝贩Q，云自金還，已與金人議定，竟為吳敏所沮。然吳敏罷職在是月己未，前庚申一日，不應罷職后復能沮議。蓋前經(jīng)出使許以三鎮(zhèn)稅賦，而吳敏沮之，至是吳敏罷職，云乃復使金耳?！缎弯洝份d是年七月望日，致書金人，許以三鎮(zhèn)稅賦。可知王云之使先已往復數(shù)次矣。本書二月辛酉載王云、曹曚使虜，議以租賦代割地之約，尚不止此一行也。今附載《宣和錄》二書及《靖康前錄》於此?！缎弯洝罚浩咴峦眨聲c金人粘罕云：“大宋皇帝致書與大金國元帥，比因?qū)Ｊ?，常以布書，具載悃誠，想加通亮。但以三鎮(zhèn)之民，懷土顧戀，以死堅守，雖令不從，遂致宿師，引日已久。重惟兵民，各為其主，困於暴露，深可憫傷！是用欲以三鎮(zhèn)稅租，納充歲幣，既不失通和之議，抑亦為長久之圖，諒惟仁明，必能矜察。已遣使大金皇帝及皇子郎君，今再命單車，復陳本末，愿加聰聽！有少禮物，具於別幅。秋暑尚熾，更希保護?！庇种聲与x不云：“大宋皇帝致書大金國皇子郎君，比常布問，具致悃誠。近因使介之旋，猶詳敦好之意，但以三鎮(zhèn)之民，懷土顧戀，雖令不從，以致宿師，引日已久。重惟兵民，各為其主，困於暴露，深可憫傷！是用愿以三鎮(zhèn)租稅，納充歲幣，方昭大信，諒不受於閒言；將究遠圖，豈是生於細故！成長利於兩國，在仁人之立談，想惟英俊，必能體亮。已遣使大金皇帝及大金國相元帥，令再命單車，復陳本末，愿加聰察！有少禮物，具如別幅。秋暑尚煩，更希保護?！薄毒缚登颁洝吩疲合仁?，朝廷以姚古、種師中、黃迪敗衄，乃遣王云入使金國，至是日，云至闕奏上皇，言金人亦頗厭兵，只要三鎮(zhèn)稅租，效關南十縣舊例，限半月，復到燕山，仍要坐到稅租歲計銀絹數(shù)目，及要三道使命往三處詔諭，從所請，即便解兵，仍不得爽約。云日夜奔馳，凡六日至京。具奏，上大喜，顧問群臣可否？云與太宰吳敏素不平，遂沮云請。朝廷既不從云請，遂差云出知鄧州。云再三論列利害，言：“朝廷既嘗許三鎮(zhèn)，誓墨未乾，豈可變盟？今斡離不俯從云言，云中國非金人所處之地，譬猶吞舟之魚，蕩而失水，則蟻能害之；吞車之獸，介而離山，則蟻能咬之，蓋居非其所也。然貴朝所以欲三鎮(zhèn)二十州者，雖得其地，不過租稅而已，不若效關南地，令南朝歲上稅租，此萬全計也。云數(shù)請求，乃肯從說，愿相公熟議?！泵粼唬骸拔与x不既與圣上立盟，回戈之后，反陷隆德，掠我子女，焚毀廬舍。是金人先已渝盟，三鎮(zhèn)不與，固已宜矣?！痹圃唬骸霸茋L語此於斡離不，斡離不云：‘粘罕本我之后軍，后來應軍期，所過州縣不服，即攻隆德府，過澤州，粘罕未知兩國講好，后既得我令旨及貴朝移文，即便北去太原專候交割之使。雖閒有劫掠之事，乃邏卒耳，兩國必欲講好，小事勿論。雖稅租之請，自有簿籍，早上其數(shù)’。云即還朝?！泵粼唬骸肮珵橹袊甲?，堅為夷狄邪？主上已嘗降詔諭天下。”百端沮云。不報。此皆吳敏未罷以前而二月辛酉以后事也。）
《續(xù)宋編年資治通鑒》：八月，召李綱，以種師道代之。綱為宣撫，而副使劉韐、制置使解潛、察訪使張灝、勾當公事折彥質(zhì)等皆承受御前處分，事得專達。綱奏上以節(jié)制不專，恐誤國事，雖降指揮約束，而承受專達自若也。兵出少衄，綱謂分路進兵，賊以全力制吾孤軍，不若合大兵，由一路進。會范世雄以湖南兵至，即薦為宣撫判官，方欲會合親率師討賊，而召還矣。師道被命，無兵從行，及次河陽，虜使王汭自燕來，師道聞虜必再舉入寇，亟拜疏請幸長安，大臣以為怯。未幾，召還，命劉韐代之。韐未及行，復命范訥代韐。案：《靖康要錄》：是年九月十九日，詔李綱罷宣撫使，以觀文殿學士知揚州。以甲子朔推之，十九日乃壬午也?！侗泵藭帯芬嗤?。而此書在八月，《十朝綱要》在八月丙申，均與《要錄》不合?！毒缚祩餍配洝吩疲荷厦N師道以同知樞密院事，守本官致仕。行至封邱縣，得尚書省劄子，有旨，除觀文殿學士、知揚州。自召還至除知揚州，相去多日。蓋《綱要》記召還之日，而《要錄》所記乃除知揚州日耳。《宋史·本紀》、王宗沐、薛應旂、徐乾學、畢沅諸《鑒》亦并書八月丙申召李綱還，而書九月戊寅李綱出知揚州，惟《東都事略》僅於九月戊寅書李綱罷。自據(jù)其出知揚州日言也。又案李《十朝綱要》，劉韐代種師道系於是年九月壬辰，而《三朝北盟會編》，十月三日乙未，種師道以疾召還京師。后《綱要》三日?！侗泵藭帯吩疲菏菚r師道已在鄭州疾篤，昏塞復蘇，部曲請留，公曰：“念臨軒之語，忍不進邪?！钡趾雨枺采?，朝廷聞之，急召還，宣醫(yī)弗輟。據(jù)是則師道之還，實因疾篤，非有他故也?！端问贰け炯o》、薛應旂、畢沅《續(xù)通鑒》、徐乾學《后編》并書十月丙午，召種師道還。后《綱要》十四日。
又劉岑、李若水分使虜軍，請緩師。使還，言至斡離不軍，止索歸朝官，所欠金銀，見粘罕則專論三鎮(zhèn)。案：《靖康要錄》：是月十九日圣旨，著作佐郎劉岑借太常少卿充計議使，差奉使大金國；邠門宣贊舍人馬識遠副之。宗澤借宗正少卿奉使斡離不軍前，李若水借秘書少監(jiān)奉使粘罕軍前副使，并令選差限七日起發(fā)。李若冰改名若水，劉岑日下先次出試院，并請緩師故也。二十一日，徽猷閣待制王云借禮部尚書充大金國和議國信使，馬識遠充副使，劉岑改差充大金軍前和議使，周望依舊充正旦國信使。前差李處權(quán)指揮勿行，所有計議使副，并改作和議。十九日為壬子，二十一日乃甲寅也。《宋史·本紀》系乙卯，則為二十二日?！妒V要》系甲寅，與《要錄》同?！侗泵藭帯罚菏窃露展锍螅钊羲钍菇鹑遂渡轿鬈娗?。又云：二十四日丁巳，李若水以吏部侍郎充山西軍前和議使，王履以相州觀察使充山西軍前和議副使。九月一日甲子出國門，十五日戊寅見粘罕於榆次縣。大金山西軍前敘述尤詳，諸書參錯，皆十九日以后事也?！稏|都事略》系甲辰，則為十一日，恐是甲寅之誤耳。斡離不、粘罕所議不同，詳見李若水劄子，附錄於此?！毒缚狄洝罚菏率?，李若水劄子言：“臣等被命奉使山西皇子軍前，館伴首詰三鎮(zhèn)及所欠金銀、歸朝官、歲幣四事。及見皇子，但說‘這段事，大事也’，意謂三鎮(zhèn)。續(xù)到國相軍前，館伴無主意。及見國相，專理會三鎮(zhèn)，無一言及歲幣、歸朝官，至於金銀不惟不言，且深以為諱?；蜓曰虿谎?，或同或異，要之大?不過此四者。臣等熟計之，如歸朝官，徒費廩祿，終不為用，玩而留之，惟以宿禍。前既下詔遣，不當復吝。況金人以絹書之故，堅要此輩，以示本朝不復收納，且絕燕人南向之念，不若與之，以中其情。臣恐將來數(shù)少，復別生事端，已先說所以損傷之因。彼既信而不疑矣，故云據(jù)見抵教過來。臣等論歸朝官如此，歲幣春既不與，秋亦復然。朝廷必謂既已用兵，幣何得與？然用兵之說歸罪將帥，持禮而議和，遣使不絕，初未嘗明與之暌也，豈有不與之理？臣等恐朝議惜今歲之幣，但語之以講和之后，必不虧少。彼意不深較臣等論歲幣者如此，城下所許金銀，臣等初不知其的數(shù)。既見館伴說，乃知如此之多，遂痛言當初使人不量朝廷有無，胡亂許耳。今庫藏已竭，那里得來。彼亦知其無有，故云若果是無時，以他物準折。臣等論金銀者如此。三鎮(zhèn)祖宗之地，且陵寢在中，所系甚大，臣等固已恭依圣訓，曲致折租之說。彼云既割三鎮(zhèn)，則租稅自屬大金，如何更將來折。臣等復以息生靈、繼盟好，永無窮之利動之，而其意確然，終未諧契，仍云已令王汭將意旨去也，不復如皇子尚有尋思之語。去就決擇，惟望宸斷，區(qū)區(qū)所見，尚恐未盡。更望陛下參酌王云、劉岑所說，揆王汭之情，令侍從官以上聚議，早為之圖，無使長驅(qū)深入，以成不支之勢，則天下幸甚?！庇謩炞樱骸俺几`見朝廷自來遣使，未嘗不以皇子為重，國相為輕，凡百禮數(shù)亦如之。臣等到彼兩處，備見情狀，殆與傳聞不同。人但見以皇子係大圣之子，族屬為近，昨至城下，暴聲遠聞，矜露其功，大有跋扈之勢，故特重之。然國相為堂叔，又為左副元帥，位在上，論其功亦相等，而皇子輕驕，頗有易與之跡，國相嚴整，每多固拒之辭。故皇子要歸朝官而國相不及，皇子欲尋思三鎮(zhèn)而國相確然不許，皇子索金銀甚切而國相反以為諱。嘗以此異同，質(zhì)之於館伴，則艴然曰：‘此事一般，莫是貴朝看得?！瘎e其微意，似恨吾待之有差也。又密問其給使人，真定寨中者曰：‘此事只由皇子?！谔姓咴唬骸首映泶碎f取稟。’雖云各護其所事，然已見有相軋之象。前此常聞皇子忌國相下太原，而功出己上，故有欲和之意。今則國相所陷城邑增多，而其規(guī)模之大，事體之重，則又過之。伏望陛下屈己為民，度時用德，均其所以待遇之禮，庶使交孚，不害和議大計?！庇謩炞樱骸俺嫉茸陨钪萑虢鹑藖y兵中，轉(zhuǎn)側(cè)千馀里，回至南關，凡歷府者二，歷軍者二，歷縣者七，歷鎮(zhèn)寨者四，并無本朝人馬，但見金人列營數(shù)十，官舍民廬，悉皆焚毀，瓶罌牖戶之類，無有全者。惟井陘、百井、壽陽、榆次、徐溝、太谷等處僅有民存，然已漢蕃雜處。祗應公皂皆曰：‘力不支給，脅令拜降?！信嫌?，陵鑠日甚一日，尫殘窮苦，狀若幽陰閒人。每見臣等，知來和議，口雖不言，意實赴愬，往往以手加額，吁嗟哽塞，至於流涕。又於山上見有逃避之人，連綿不絕。聞各收集散亡士卒，立寨柵以自衛(wèi)，持弓刀以捍賊。金人屢遣人多方誘之，必被剿殺?？梢娬坦?jié)死義，力拒腥膻，真有戀上之意。惟河北、河東兩路，涵浸祖宗德澤，垂二百年，昨因蔡京用事，新政流毒，民不聊生。而童貫開邊，燕、云首禍，披民膏血，以事空虛。丁壯疲於調(diào)發(fā)，產(chǎn)業(yè)蕩於誅求，道路嚎呼，血訴無所，涂炭桎梏，誰其救之？陛下嗣位之初，力行仁政，獨此邊事未已，未沐醇醲之澤也。而今戎馬憑陵，肆行攻陷，百姓何知，勢必脅從；而在邑之民，無逡巡向賊之意，處山之眾，有激昂拒賊之心，可謂不負朝廷矣。哀斯民之無生，服斯民之有義，愧起顏面，痛在肺肝。以陛下憂民之心，愛民之切，而主議用事之人，前后誤國，陷之死地，可為流涕，可為痛哭。言而及此，實觸忌諱。然臣等區(qū)區(qū)忠孝之心，目擊其事，不忍不以上聞。伏望陛下深軫圣宸，薄采愚說，下哀痛之詔，慰民於既往；思救援之計，拯民於將來。上答天心，下慰元元之望。取進止?！?br />
又徐處仁、吳敏罷。以唐恪為少宰，何鹵中書侍郎，陳過庭尚書右丞，尚書右丞許翰罷同知，以聶昌代之，李回簽書樞密院事。時門下侍郎耿南仲專主和議，上是之，處仁力爭。南仲引王云使虜，密請逐二相以藉口。左正言程瑀上言：徐處仁庸常，吳敏、耿南仲昏懦，唐恪傾險，此政事所以曠敗而不振。昇下宜別選英賢，以圖大計。案：《東都事略》、《宋史·本紀》、王宗沐、薛應旂、徐乾學、畢沅《續(xù)通鑒》并系此於己未，《靖康要錄》系於二十四日，則為丁巳?！侗泵藭帯穭t在八月二日乙未。又許翰之罷，薛、徐、畢《三鑒》并系戊午。徐、吳為臣僚所劾，詳見《靖康要錄》，今并附載於此?！兑洝罚菏悄昶咴率?，御史中丞陳過庭言：“臣聞漢田千秋以一言寤意，旬月取宰相，”匈奴單于曰：‘漢置丞相非賢也，一妄男子上書得之矣?！w宰相非其人，取笑四方。見輕戎狄如是，而責其撫百姓，鎮(zhèn)四方亦難矣。臣謹按少宰吳敏不才而喜為奸，無識而好任數(shù)。又其天資險佞，籧篨戚施，面若畏人，退而害物。自童幼時為蔡京父子養(yǎng)於門下，側(cè)媚狎昵，日益親附。方鄭居中作相，與京搆隙，京乃峻擢敏輩，列於侍從，分布親黨，四面刺探，當時被其中傷者不可勝計。奸跡既彰，久被棄斥。前年攸及子翛覆出為惡，首加薦引。敏知京、翛將敗，而攸及李邦彥齊驅(qū)并進，於是又背京而從攸。夷考其行，豈宜寘諸廟堂，以污宰輔之任？伏自上皇禪位，陛下登極之初，授受揖遜，若唐堯、虞舜，初無閒言，乃貪天之功以為己力，每於章疏，喋喋自明，此敏之罪一也。陛下仁孝通於神明，形於四海，天下之所共知。敏輒具劄子，欲令百官在上皇前則言陛下孝，陛下前則言上皇慈，播傳中外，人心疑惑，此敏之罪二也。臣僚累上章疏擊蔡京父子、余深、李邦彥等，敏竭力營護，類多阻抑不行，或行之不盡，使陛下刑政賞罰不均，此敏之罪三也。頃時方賊作過，敏居真州，遽挈其家，遁於甍社，州人因此驚駭不安其居。昨者金寇犯闕，又首入劄子，乞令其父搬家東下，執(zhí)政從官，紛然相效，使京師之眾，扇搖惶惑，此敏之罪四也。左司郎官吳巖夫，婚姻之家，顯有親嫌，引列宰屬，倚為腹心，而不顧公論，此敏之罪五也。敏妻兄曾開初除知東平，葉夢得除知潁昌，敏以東平不及潁昌，於是令開與夢得兩易其任。曾楙、曾班、曾幾皆其妻黨，故剖符大藩，或持節(jié)善地，不惜爵位以私其親，此敏之罪六也。昔與宇文虛中同際中書舍人，潤色誥命，賴虛中為多。及臺臣列論虛中惡同王蕃，而又極力營救，不為施行，其罪七也。敏頃嘗薦燕瑛為廣南漕臣，交通情好，蓋非一端；胡直孺為發(fā)運使，時敏寄居真州，干求請謁，靡所不至。瑛與直孺皆以交結(jié)匪人，薦致彈劾，雖不得已而罷去，特以龍圖直學士典領要藩，其罪八也。居真州不能擇交，而與臟污罪人石悈宴飲游從，近乃召悈赴闕，士論大喧，其罪九也。太學官吳若上書痛詆其罪，初則怒而逐之，日下押出國門，是時金寇初退，城外剽掠未息，若無宿之地，實幸其為亂兵所殺耳，既又復其舊職，果出於誠心乎？太學生陳東上書痛詆其罪，初則欲加以重辟，既又命之以官，作威作福，喜怒自已，其罪十也。他惡未暇悉數(shù)。敏自知其才不足以當大任，中懷慚怍，不敢舉頭仰面以見士民，眾皆侮笑之，不敢入尚書省判狀治事。自當軸以來，不得已而過省者叆十數(shù)日而已。方今國家多事，外則夷狄交侵，內(nèi)則綱紀廢壞，雖賢而智者，猶恐不勝其責；況如敏者，他日誤國，萬萬無疑。古人云‘屋大而柱小，可為寒心’，正敏之謂也。臣愚伏望陛下念祖宗基搆之艱，搜采群策，共致中興。如敏之奸懦，速宜擯斥，若遲疑不決，則國勢委靡，中外解體，不可支持矣。臣不勝感切之至。取進止?！卑嗽露?，臣僚上言：“臣等歷考自古中興之君，商高宗則得傅說，周宣王則得仲山甫，漢宣帝則得丙魏，王相協(xié)心，相與圖治。故能伐鬼方，攘夷狄，單于慕義，稽首稱藩，載之經(jīng)史，可不誣矣。至若唐肅宗復兩京，迎明皇，非不大有功也。而裴冕、苗晉卿之徒，相業(yè)庸謬，肅宗之治因以不振?；胖?，於此惜之。伏惟陛下勤儉之德，本於生知；緝熙之學，期於日益。蓋惟商高宗、周宣王一無以異，漢、唐以下，皆不足數(shù)。然自即位以來，於今三時，邊陲未寧，黎元擾動，興滯補敝之效，未有可觀者，殆以宰相非其人乎？謹按太宰徐處仁，初以蔡京薦，進自縣令，不三年備位政府，縉紳駭其速化，而不聞其有善譽也。自金人退師，陛下采其治郡之能，擢位首相。蓋將與國回天下之務，取生民愁嘆之弊而盡革之。而器局凡陋，不得大體，智識滯暗，不達時變，則不能宅百揆，熙庶績，以副具瞻之望。太宰之職，可冒居乎？謹按少宰吳敏，初以蔡京欲聯(lián)親議，遂以辟雍私試高第入仕，因與京結(jié)為死黨。在上皇朝，縉紳目之，位在劉昺林攄之右。上皇內(nèi)禪，睿智先定，父子授受，夫復何疑？而敏因攸刺得密旨，乃貪天之功以為己有，叨處二府，竊據(jù)相位。使其效力自贖猶可容，而以佞濟奸，以私植黨，凡其施設，悉效蔡京，意在專權(quán)固寵。處仁之暗，猶能識之。二人因以不和，而天下之事遂致不決，每出一令行一政，命一官除一吏，不恤宗社之安危，生民之利病，惟務己言之勝。遷延淹時者有之，朝令夕改者有之，遂使天下之人，自春涉秋，日望朝廷之惠澤，而殊未有以慰其心也。方今北虜鴟張，重兵壓境，河東之役，師老糧匱，為天下憂，日甚一日，而和議之使未遣，擾民之事益繁，怨囂并興。上天見異，穀未及笭，飛蝗蔽空。而處仁與敏傲然自肆，略不引避，意在歸過人主，殊失愛君之義。矧以小忿交爭黼座之前，大臣之體，得此是乎？臣等采之輿言，稽之舊與，處仁與敏，誤國負恩，罪在不赦。陛下仰念祖宗創(chuàng)業(yè)艱難之事，上皇罪己傳位之心，下恤四海蒼生翹首惠澤之久，急罷二奸，別加圖任，庶幾中興之業(yè)不愧於商、周，天下幸甚?！狈钍ブ?，徐處仁知東平府，吳敏知揚州，并放謝辭，疾速發(fā)赴新任。九月五日，臣僚上言：“臣聞李唐諸帝，其聰明英武無若太宗者。及太子承乾廢，以三十一子未知所立，其心亡聊，承佩刀自向，賴長孫無忌抱持以免。乞立晉王，因事方?jīng)Q。雖其平時英略如此，一為多愛所牽，不知自處。乃知自疑似之間，能斷以大義，無纖芥胸次者，誠天下之難能也。伏睹道君太上皇帝，去冬銳然以大位內(nèi)禪於陛下，不謀宮闈，不問閹官，不詢郡君，使神器永有依歸，其賢於唐太宗遠矣。蔡攸出入密侍，聞上皇倦勤之意甚久，奸人多慮，用心不臧，不肯宣露者，將有所待。一旦上皇除陛下以開封牧，攸知事勢已定，又自度父子稔惡，平時內(nèi)憚陛下剛明，遂授其語與吳敏，俾之建白。攸又贊除敏為門下侍郎，其慮患深矣。敏不自揆，乃攘為己功，群小交口稱道為有定策之勛，茲實駭聞。借當時上皇意未有所主，雖百吳敏，何能為哉？”奉圣旨，吳敏提舉亳州明道宮。臣僚上言：“臣聞國之威柄，惟賞與罰。賞罰者，是非之所以分而政事之所以立也。若惟善者不賞，有罪者不罰，則是非倒置，無所懲勸矣。伏見前宰相吳敏，因上皇有內(nèi)禪之意，遂乞傳位於陛下，曾未累日，遂至輔弼。自維年少，恐不能協(xié)副眾望，乃招致賢能，張大聲勢，當是時也，人皆稱之。及戎虜既退，浸生驕侈，挾贊助之功，偃蹇無所忌憚。邊防之急，不復經(jīng)意，將帥之任，不復關懷，器甲遲緩而不預為之備，糧食稽遲而不早為之所，般運失時，蠹害為甚。凡此數(shù)者，皆當今之先務，雖究心悉力，猶懼不能濟事，而敏乃恬然視之如平時，可不為之寒心哉！以至元祐舊臣，則抑遏而不加牽復，蔡氏大惡，則蔽覆而不正典刑，使陛下之仁恩不能以下布，而臣僚之章疏亦沮而不行焉。不問邪正，同於己者喜之；不問愚知，異於己者惡之。於是士大夫失望，民庶解體，則今日之罷已為晚也。而敏雖罷相，猶為觀文知揚州，以為己力。又德蔡攸所授之語，惟思報蔡氏之恩，略不顧君臣大義。雖交章攻京、攸之罪，而敏橫身障蔽，斥逐臺諫，招引同門，以為其助。迫不得已，凡三四貶竄，僅能置京、攸於湖外而已。陛下灼知其奸，乾剛之斷，投京海外，竄攸嶺表，分布子孫，各置遠方。京不及過嶺而卒於內(nèi)地，大不慰天下之心，無有不歸咎於敏者。方金賊犯順，李邦彥欲議和，敏則以和為是，雖三鎮(zhèn)之重，遽欲棄與；徐處仁欲議戰(zhàn)，敏則以戰(zhàn)為然，雖種師中逐賊出界，不以為功。王云倍程北歸，求天書以議退兵，敏遂沮其議；及解潛、折可求敗衄，遂復請遣使以議和，其失機會，一至於此。太原之圍，幾年未解，河北之寇，既去復來，敏方且檄河北諸將，聲言襲燕，其謬謀誤國，莫不如此。國家之急，又數(shù)與等輩交相矛盾，懷奸積惡，柔佞陰狠，未見其比。投之遐裔，尚恐未塞人望，觀文隆名，宮祠優(yōu)職，豈宜畀之？”奉圣旨，吳敏落職。九日臣僚上言：“近嘗論列吳敏掩蔽上皇內(nèi)禪之德，當投荒裔，以為不忠之戒。陛下尚存體貌，止令落職宮祠，罪大責輕，未協(xié)物論。且陛下自即大位，屏去宮嬪，不邇聲色，近以星文謫見，減膳避殿，以消天變，憂勤恭儉，前古未聞。敏身為宰輔，自當仰體陛下至誠惻怛之意，夙夜在公，思所以報國。邇者重造金器數(shù)百千，置婢妾二三人，以供娛樂，自謂宰相事業(yè)如斯而已。木石肺腸，略無憂國之心，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以故內(nèi)外細大之事，一切不復經(jīng)意，同列詢訪，但笑而不答。伏望遠賜投竄，雖未是償誤國之大過，亦使之知罪不可幸而免也?！狈钍ブ?，吳敏責授崇信軍節(jié)度副使彥州安置?！皬┲荨?，《宋史》作“涪州”。
又福州軍亂，殺守臣李延俊，朝廷命劉頷討平之。案：“李延俊”，《宋史·本紀》、徐乾學《通鑒后編》、畢沅《續(xù)通鑒》并作“柳廷俊”，《九朝編年備要》作“李庭俊”。
（慈谿馮一梅輯注）
△靖康元年（丙午，一一二六）
１、七月（案：錢大昕《四史朔閏考》：是月乙丑朔。） 乙亥，蔡京移儋州，（案：《續(xù)宋編年通鑒蔡》京竄儋州系於二月，誤。二月甲寅朔，攸與童貫始為孫覿所劾，但責降未放逐。） 攸雷州，（案：李《十朝綱要》：是年五月壬申，移蔡攸安置潯州。此蓋由潯州移置雷州也。） 以臣僚累章論其陰賊奸惡，罪釁彰著，乞投畀海外也。凡京子孫，皆分徙湖南、江西遠郡，尋詔遇有大赦，不得量移。（《紀事本末》卷百三十一。原注京天資險譎，舞智以御人，在人主前，左狙右伺，專為固位之計。終始持一說，謂當越拘攣之俗，竭九州四海之力以自奉?；兆陔m富貴之，而陰知其奸諛，不可以讬國，故屢起屢仆。嘗收其素所不合者，如趙挺之、張商英、劉正夫、鄭居中、王黼之屬，迭居臺司以柅之。京每聞將罷退，輒入宮見上，叩頭祈哀，無復有大臣廉況事。燕山之役起，攸實在行，京送之以詩，陽為不可之言，冀事之不成，得以自解。暮年，即家為府，嗜利干進者趑趄其門輸貨，僮奴以得美官者踵相躡，綱紀法度，一切為虛文，識者竊憂之。而京患失之心，無所不至，根結(jié)盤固，牢不可脫。卒以召釁誤國，為宗社奇禍，雖以譴死，而海內(nèi)猶以不正典刑為恨云。案：是年五月，蔡攸安置潯州，至此移置雷州。而五月安置潯州，此書不載，乃《紀事本末》偶脫也。其奏牘并見《靖康要錄》，附載於此?！兑洝罚何逶缕呷?，監(jiān)察御史胡舜陟言：“伏見朝廷訪聞蔡攸見在鄭州，不即上道，令本路提刑司催促起發(fā)隨侍。臣竊謂朝受命夕引道，人臣之義也。冬溫夏清，昏定晨省，人子之孝也。攸負罪至重，公議不容。陛下姑寘之輕典，恩德隆厚，固宜奉命省愆，不遑啟處。而乃驕蹇自肆，遲留近郡，至煩特旨，差官督迫而后行，則是慢上違令，失人臣之義也。攸平昔不孝，視父如仇，惡言詀詆，無所不至，今見其父以罪投竄，往往快之。故始乞隨侍者，姑欲自逭罪戾，終不肯往者，乃不孝之真情。如是則絕三綱，廢五常，禽獸之不若也。頃金賊犯闕，日望四方勤王之師，以濟緩急。上皇南幸，亦未嘗一日忘陛下，必欲師旅來護京城。攸為恭謝行宮使司，輒降劄子，妄稱圣旨，抗越江東將兵逐州土兵弓手，并未得團結(jié)起發(fā)，聽候指揮使喚，又令鎮(zhèn)江府、揚泗州有已發(fā)遣經(jīng)過人并在留。原攸此計，必幸京師不守，留東南之兵以自衛(wèi)，用心如此，不忠莫大焉。攸為臣則不忠，為子則不孝，得罪於名教，無所容於天地之間，豈典刑之可貸乎？伏乞徙攸嶺表遠惡之所，以為亂臣賊子之戒。取進止?！背剂派涎裕骸俺悸勆瞥龕赫?，如去草之絕根；不善除惡者，如養(yǎng)虎之遺患，其為禍為福，非不皎然易見。自昔人生幾失而莫救者，依違牽制，坐視不忍決也。臣謹案，攸大罪有七，其小者擢朆莫數(shù)，不復道也。以樞密之臣為俳優(yōu)鄙賤之事，淫言媟語，巧發(fā)應機，怪服異裝，安排獻笑，出入禁闥，沈酣燕游，處男女合避之嫌，犯君臣至嚴之分，閫閥不限，堂階陵夷，攸之罪一也；盜柄鬻恩，援引死黨，父子兄弟，自相戈矛，伐異黨同，門分楚、越，及京謫衡州，有旨令攸隨侍，自當聞命就道，乃遯跡滎陽，積日不發(fā)，既不順於其君，復不孝於其父，攸之罪二也；朋比中官，握臂交膝，既昵私恩，互輸誠款，一推一挽，呼吸相助，攸之罪三也；幽、燕之役，開釁起戎，以力爭為恢復，以并擾為撫定，以營、平、檀、欒要害控扼之地，捐之金人，蜂蠆在懷，虎兕在檻，猶且公肆誕謾，以為百世偉績，醻功之際，超取上資，國公帝師，一舉而委之，偃蹇傲睨，居之不疑，攸之罪四也；虜既渝約，詭謀日彰，藥師負恩，逆跡又著，帥臣將校，章疏迭來。自去年秋杪，中朝士大夫已窺竊私語，知禍必至，而攸帷幄謀臣，邊機在手，縱使不敏，睹形亦悟，而乃蔽藏覆匿，不告於朝，惴惴然惟恐前日罔功冒賞，奸跡呈露，至使金虜長驅(qū)，藥師助叛，畿邑為之驛騷，兩路罹其荼毒。圣主宵旰，生民瘡痍，伊誰致之，攸之罪五也；攸知有必至之禍，不告於朝，不謀於君上，乃自汲汲為妻孥念，其家所蓄器皿金銀首飾之類，先自銷镕，為輕裝計，及虜將至，卷室而東去，襁褓之子茍所愛者，悉攜以往，猶偃然肆語曰，得旨扈上皇駕，縱使當時懇告得命，亦合留家屬京城，與國均憂。臣頃在潤州人來云，六夫人某日出某寺觀燒香，六夫人與詔使修撰某日過江回去，蓋攸之妻與子也?；刂?，實二月二十四日，在上皇渡江回鑾之后。其避危圖安，反覆熟慮，直至於是。夫為君為宗社為萬姓謀，其忽如彼，為妻為子為婢妾計，其審如此，人臣不忠，復有甚於此乎？攸之罪六也；上皇既傳位陛下，則陛下神明主矣。凡戴天履地而為人者，孰不稽首曰吾君也，況身為輔臣乎？況前日職在樞機乎？樞機實本兵柄，曰戰(zhàn)曰守，此實司之，可須臾離乎？今外州兵馬都監(jiān)，小邑巡尉，寇至而逃，比之他官，罪固加等，若廟謀兵機所寄，先眾而遁，當如何哉？攸之罪七也。攸罪有七，天下共知。其前四罪，縱付寬典，在祖宗時，亦合投荒。其后三罪，則匿寇秘禍，殘我生民，庇身謀家，忘我宗社，蔑君臣之義，擲大兵之柄。自古人臣有此三惡，其可復容於覆幬閒乎？若不早行誅殛，其如祖宗何？其如天下后世何？昔唐五王不誅武三思，致唐室以再亂。曾不知幾上之肉，角翼復生，潛飛深宮，大肆吞噬，可不懼哉？攸之奸狡詭秘，公卿大臣有墮計中而不悟者。臣度其不一二年，必有為之游說，始許及門，旋遂造室。若廁足有地，奸計即行，鉤引支黨，同惡相濟，蕭墻之禍，起於意外。是時雖自愴悔，噬臍何及。望陛下大明典刑，以絕后患，如散官安置湖外，誠不足以塞天下之紛紛。”奉圣旨，移潯州安置。六月五日，臣僚上言：“自崇寧初蔡京輔政，首亂舊章，排斥異己，汲引同類，待以不次，朝脫冗散，暮宿嚴近。常情怨克自重，於是枉道求合，靡然成風。凡所厚者，蓋不獨顯榮其身，又及其子孫，又及其親戚故舊，陰相倚重，盤根錯節(jié)，牢不可破。二紀之間，門生故吏，充牣天下。然才者少，不才者多；省事者少，生事者多。貪殘苛嬈，遠近告病，此猶非京之本意也。察其建三衛(wèi)，置四輔，疏興化之水，修臨平之塔，又令許敷仁奏請?zhí)匣饰迦找灰暢?，當此之時，孰不為朝廷寒心？幸其族子有所陳告，臺臣因之論列其事，太上皇雖務納汙，猶令整其墳山。京之僣心，終不肯已，又加王安石王爵，欲自為階梯，眾論喧騰，心不自安。復封韓琦以塞人言，乃蔡確、何執(zhí)中、鄭居中、童貫，皆因之為例封王矣。本朝封王者，不過國初功臣及后父耳。隳國朝之法，長奸雄之心，京兇悖之情，遇事輒發(fā)，不可一一數(shù)也。賴上皇圣明，不為邪說所惑。京知狂謀終不得逞，於是結(jié)附戚里內(nèi)侍，交通宮禁，肆所欲為，以耗國財，敝民力，必欲坐視顛覆，以快不遂之意。鄧洵武、范致虛等，讬為紹述之言，以助京劫持上下；而何執(zhí)中、余深、林攄、薛昂，皆其死黨，濟其奸謀，成其羽翼，使不可制。太上皇每下詔書，施行善政，皆為此輩壅遏。是以見人心日益愁怨，國勢日益陵遲，權(quán)門日益盛強，朝廷日益孤弱。趙挺之、劉逵、張康國、鄭居中、劉正夫雖號與京不同，然引用群小，梗閉正路，亦由一道。蔡京、蔡攸，乃其子弟，相與為異，有若仇讎，考其蹤跡，實皆同惡相濟。至王黼為相，奢汰愈甚，開邊黷武，禍及生靈，跡其所來，亦本由京。勢位相軋，乃相攻陷，遂致犬羊窺伺，變生一旦。太上皇播越，宗社阽危，雖其所致非一，要之造端立本，舍京而誰？今京降黜，雖屢有指揮，然罰不當罪，輿論猶郁?？v朝廷未欲誅於兩觀之下，猶當投之海外，以示薄責，其宗族婚姻因京而致顯官者，望悉改正。其何執(zhí)中、余深、鄧洵武等，第其罪惡與安石等王爵，亦行寢罷施行。”奉圣旨，京、攸永不放還；如臣僚敢有引薦，當正刑章，仍報行言章。七月十日，左正言程瑀奏：“伏睹臣僚近有章疏，屢論列蔡京罪惡，甫竄嶺南，而韶州乃佳地，使京自擇，不過如此，比日雖有不放還指揮，然京旦暮之人耳，不早逐之海外，誠無以答天心而塞人望。按京陰賊著於心，造飾奸宄，脅制臣鄰，迷國妄上，不可悉數(shù)。至於誣謗上皇，罪應誅戮者，臣請為陛下言之。神宗彌留之際，宣仁贊決大命，大臣共聞，初無異論。京乃自謂常帶劊子入內(nèi)，欲斬王珪，以禁制宣仁不暇他議，哲宗已立，己實有功。使宣仁飲恨於重泉，而仁宗與子之意，不暴白於天下。然則謀一身之利，而謗前朝誣母后若此，其誰謂人臣而敢為之？上皇性本慈愛，忘慕功名。京獲柄用，假紹述以濟奸謀，逐臺諫以塞言路。外則締交黨與，內(nèi)則陰連宦官，相與倡為豐亨豫大之說，以開奢麗夸侈之端。大變舊章，妄作新事，無非蠹國而害民，不但欺君而罔上，壞轉(zhuǎn)般之法，僅足都內(nèi)給支，而淮、泗之儲峙，寶鈔茶鹽之制盡供御前使用，而轉(zhuǎn)輸之經(jīng)費竭。天變動於上而不憂，人言喧於下而不恤，以至委軍政於童貫，使之專恣於外，賞罰不公，沚寒不恤，將士怨嗟，卒致?lián)k患外國，幾覆宗社。竊據(jù)重位，擅弄威福二十馀年，海內(nèi)側(cè)目。其歸乃在於困民力，蠹邦財，壞軍政，使上皇負謗於天下，實有問鼎之心，顧天下怨嫉者眾，未敢發(fā)耳。罪惡彰彰，死有馀責，此天所不容，地所不載，臣僚論列，不可勝數(shù)。而二三人臣懷京卵翼之私，爭為庇護，是誠不忍負京之私恩也，不亦異哉？夫鈇鉞不用而刀鋸日敝，君子之謂國政陵夷者，言刑戮日加於微賤而不行於大臣也。陛下修祖宗之盛德，臣非敢以殺大臣啟陛下，姑愿投之海表，以示法必行於大臣而已。釋宣仁之恨，為人孫之事也；分上皇之謗，為人子之事也。陛下一舉，而為人子孫之心無憾，何憚而不為乎？若欲行法於奸邪，而牽制於宰制，臣竊以為過矣。取進止。”）
?。?、丙子，童貫移吉陽軍安置。（《紀事本末》卷百四十八。案：李《十朝綱要》、《宋史·本紀》、薛應旂《續(xù)通鑒》并系此於乙亥日。《三朝北盟會編》系此於丁丑日，惟徐乾學《通鑒后編》、畢沅《續(xù)通鑒》與此同。）
３、甲申，蔡京至潭州，卒。（《紀事本末》卷百四十八。案：李《十朝綱要》：七月乙酉，詔蔡京子孫二十三人已分竄湖南、江西遠地，自今遇有大赦更不量移。是日，京死於潭州。較甲申后一日?！度泵藭帯芳啊端问贰け炯o》、薛應旂《續(xù)通鑒》亦在乙酉，并與《綱要》同。惟王宗沐《續(xù)通鑒》謂詔下十日京死。則是乙酉下詔，而甲午始死，不知何所據(jù)也？徐乾學《通鑒后編》、畢沅《續(xù)通鑒》并在甲申，與此同日?！吨信d姓氏奸邪錄》云：京至潭州，病卒於東明寺，年八十。）
４、辛卯，詔童貫隨所至州軍行刑訖，函首赴闕。（《紀事本末》卷百四十八。案：李《十朝綱要》：遣監(jiān)察御史張澂誅之。亦在是月辛卯。而《三朝北盟會編》：八月二十三日丙辰，至南雄州，追及童貫，遵圣旨處分，斬於使院。凡三刀，不過，乃倚死於門閾切斷之，取其首，用水銀等養(yǎng)浸，齋管赴闕。九月二十一日甲申，標童貫首，榜示開封府。其月日均與此不同。蓋七月辛卯乃是下詔之日，而八月丙辰乃行刑之日，九月甲申乃榜示開封府之日也?！稏|都事略》、《宋史·本紀》、薛應旂、徐乾學、畢沅《續(xù)鑒》并系七月辛卯，而《宋史》及徐、畢二《鑒》復書九月壬午梟童貫首於都市。壬午、甲申，止差二日。陳桱《通鑒續(xù)編》、王宗沐《續(xù)通鑒》并系七月，亦皆據(jù)下詔日耳?！毒缚狄洝罚浩咴露呷辗钍ブ迹旁率湃諒垵€奏，附載其文於此?！兑洝罚浩咴露呷?，臣僚上言：“竊觀自陛下臨御以來，臺臣、諫臣以至學士大夫奏疏上書，皆乞誅童貫以謝天下。陛下圣度涵容，久未賜可。臣竊以謂祖宗垂憲，於治安無事之時，殺大臣為在所當禁，至后世有臣亂天下危宗社而不殺之，非祖宗之志也。況貫閹腐刑馀，在祖宗時，止堪埽除之役，豈真所謂大臣也哉？貫握兵權(quán)幾三十年，大奸大惡，不可縷數(shù)。臣獨論其可殺而不可赦者。壞太祖皇帝之兵制，敗真宗仁宗皇帝之信誓，通萬馀里之小夷，殘百馀年之興國。虜后欲歸，卻其表而不受，虜主潛遁，指其蹤而使擒。契丹舊臣，痛入骨髓，假手女真，俾之報復，旁結(jié)西夏，共為敵仇。虜騎欲入，貫猶趣往太原，經(jīng)紀云中。虜破忻、代，即舍太原以歸。其舟楫載所親兵及兵仗、家屬，佩陜西河北河東宣撫使印，浮汴渡江淮而去。貫于是時何有陛下，陛下奈何卒赦之？惟陛下思夷狄侵奪之變，實生於貫，致上皇前日之播越，軫陛下父子之情，肅邸今日之拘縻，傷陛下兄弟之愛。念太祖、太宗百戰(zhàn)以得之天下，一童貫實危之，此而不殺，臣恐太祖、太宗含怒於上天未已也。臣愿陛下奮乾剛，發(fā)睿斷，即貫之貶所，檻至京師，陳百官，召六師，誅於觀闕之下。醢其軀以賜戰(zhàn)士，函其首以遺女真。戰(zhàn)士受醢，必踴躍以增氣；女真發(fā)函，必悚惕而畏威。契丹之怨稍平，女真之師自退矣。茍或不然，則垂盡老奴，將死牖下，受侮四夷，貽譏萬世，無以慰祖宗之神靈，則女真之兵恐未殄也?！庇稚涎裕骸俺及赐炓耘`之資，荷不世之遇，夤緣恩寵，包藏禍心。近者臣僚論其罪惡，備載章疏，以其養(yǎng)兵於家，儲甲於庫，有潛謀不軌之兆，陛下寬宥，姑投海裔。今日竊聞有司檢校器用，復有交椅以青龍首金銀緣背為飾者，士論傳駭，以為貫之不軌蹤跡暴白無甚於此。伏望斷自淵衷，正其典刑，天下幸甚?！狈钍ブ?，童貫罪十，首薦朱勔起花石，引趙良嗣滅契丹，修延福宮等，朕在東宮屢為搖動，策立之時亦有異語，不俟策命擅去東南，差留守不授命，東京解圍聞而惡之，家中有非法之物，私養(yǎng)死士。前項罪不容誅，亦可告諭中外。仍差監(jiān)察御史張澂將帶開封府公人前去追童貫，隨所至州軍行刑訖，函首赴闕。當議齋送宣撫司軍前一行人漏泄者，依軍法。其子孫已降指揮送吉陽軍編管；見隨貫子孫，仰張澂交割與所在州軍，選差官員多差兵役管押前去。九月十九日，監(jiān)察御史張澂奏，至南雄州，將童貫已行刑了畢。其首級黑漆木匣盛貯及用水銀生油養(yǎng)浸，固護齋管前來，未審何處交納。奉圣旨，付密院交割，檢坐前后臣僚言章并張澂所奏，令開封府大字於市曹要鬧處出榜曉示標首。）
《續(xù)宋編年資治通鑒》：秋七月，除元符上書邪等之禁。案：《宋史·本紀》、薛應旂、王宗沐、畢沅《續(xù)通鑒》、徐乾學《后編》均系乙丑朔?！妒V要》系於是月乙亥，與諸書不合，恐誤。
又彗出東北，長數(shù)丈，掠帝座，掃文昌，大臣謂此乃夷狄將衰，非中國憂也。提舉醴泉觀譚益勣面奏垂象可畏，當修德以應天，不宜惑其諛說。案：《靖康要錄》：是月十六日，御史中丞陳過庭奏稱，前月二十七日壬戌夜、今月初四日戊辰夜以來，彗星見於天之東北。知此書系於七月者，當指戊辰夜言矣。李《十朝綱要》：是年八月庚子，以星文變異，避殿減膳，詔侍從條上民間疾苦?！毒缚狄洝缝栋嗽戮湃战荡嗽t，均不書彗出之日，惟《三朝北盟會編》於八月七日庚子書彗出東北，而八日辛丑以彗出下詔。徐乾學《后編》、畢沅《續(xù)通鑒》彗出下詔并在八月庚子，《東都事略》在八月辛丑，《宋史·本紀》於八月庚子書避殿減膳，而辛丑詔求民之疾苦者十七事，悉除之。蓋彗星自六月壬戌夜始見，至八月猶未滅也。
又詔罷討論。左正言程瑀爭之，以為可痛憤者三，可深惜者二。不聽。案：此節(jié)原本附載於四月詔吏部考覆濫賞之后，書七月不書日。今據(jù)《靖康要錄》，是年七月十二日程瑀有此奏，以乙丑朔推之，十二日乃丙子也。然瑀奏有云七月七日之詔下矣，是下詔當在七日辛未，而瑀於十二日奏上也?！妒V要》：是年七月辛未詔，前此欲懲革濫賞十馀事，然歲月已久，真?zhèn)位煜?，難以究治，可更勿問。與瑀稱七月七日正合?！兑洝罚涸昶咴率?，左正言程瑀奏：“臣聞予奪廢置，人主馭人臣之柄也。古之人操此以役使群眾，喜怒不存於胸中，體公任理，唯其當之為貴。有予有置，不傷於人；有廢有奪，不傷於義，故下之人知上之非我私也。得者無所懷德，而失者亦不敢以為怨。猶春夏之施生，秋冬之肅殺，各因其時任其化，造物者既是無心，物亦何嘗懷德與怨哉？茍欲有予而無奪，有置而無廢，是猶欲有春夏而無秋冬也，其果可行乎？然則前日所予，今日奪之，前日所置，今日廢之，亦顧於理何如耳！不審其理之當奪當廢，而戚戚焉懼人以為怨，亦過計矣。臣竊惟比年以來，上則權(quán)臣，內(nèi)則邠官，外則恩倖，竊弄權(quán)柄，輕視官爵，言功第賞，補授汎濫，不可勝紀。陛下即位，臣下交章論列，四月十五日及五月七日所得圣旨，既許褫奪裁抑，允當眾心。士夫鼓舞，以謂官曹自此清，名器自此重，廩祿自此節(jié)，僥倖之徒自此退，聽依流年進之人自此而免於淹滯，實天下之幸也。事務吏曹文移取索，未果上聞。五月九日復降圣旨，深念僥倖茍得，不足深責，可使自新，以示寬大。特開愿致仕與依進納正官之路，其官品已高，或元初被賞，不致僥冒者，具名取旨。其實有軍功戰(zhàn)功及吏職年老補授人，更不褫奪；內(nèi)有才力之人，而可量才任使，先次施行。圣旨可謂深厚，亦足以杜眾多之口矣。諸臣不惟天下公議云何，故懷私植黨，陰為曲說，阻撓成命，欲入粟納金人，并理限選依官戶法，則欺陛下以為實為公私之利，恐陛下以失信於人。欲今凡叨冒濫之人，注授、磨勘、赴任，各從其私；有司未稽考，則以有司見行一例阻節(jié)為言。夫有旨使之裁抑矣，則合注授者未得注授，合磨勘者未得磨勘，合赴任者未得赴任，何疑之有？顧阻節(jié)歸道有司畫旨，并且令依條注授磨勘赴任。夫茍且之事，豈初政所宜有，乃公然著之命令，此何理哉？猶以為未快也。復飾小說以惑宸聽，而七月七日之詔下矣。詔書流傳臣聽，尋繹詔旨，以為可痛憤者三，可深惜者二，敢為陛下言之。夫歲月既久，干涉雖眾，三銓茍未廢，簡牘且存，可覆視也，何至真?zhèn)坞s而不可治究乎？群臣乃以難究治欺陛下，此可痛憤者一也；赦宥之行，除罪惡耳。今以往昔濫授爵賞，欲加釐正，未嘗求瑕垢而加刑罰也，群臣乃以經(jīng)赦而求罷，首尾相戾欺陛下，此可痛憤者二也；冒居高爵，濫叨重賞之人，民之所疾，眾之所惡也，褫奪裁抑果行，彼將鼓舞之矣，乃今啟陛下以姑息僣濫之流，指為安民和眾之意，白黑正不相侔矣。臣度陳啟之際，是必恐動陛下，以為民不安，眾不和，勢當置而不問，此可痛憤者三也。僣濫之徒，僥倖得志，胚胎於崇寧，熾盛於政和，大橫於宣和，皆朋附權(quán)臣宦官恩倖而已。其茍賤趨事，比於奴隸者所不問，舍是賂賕交結(jié)，誅求應副，皆剝削吾民膏血者也。乃使之享高爵，居民上以治民，其奉法循理之吏，不問堂除吏部差注為所攘奪，謗嗟盈路。今幸裁抑，民吏少快望矣。未幾反之，此可深惜一也；上皇去冬更張庶事殆盡，獨未及此，豈以為不當澄汰哉？蓋以此遺陛下，使陛下一舉而空之，聳天下耳目者也。陛下即位，臣僚再三言之，陛下亦幸再三聽之，宰執(zhí)亦再三奉圣旨矣。今宰執(zhí)不以退有后言為非，不以反汗為嫌，用意巧密，持說堅牢，以欺陛下，恐陛下偶不察其情，遂為之降詔命，前所畫者悉反焉。臣所慮者，不惟僥倖之流復得志，慮天下之人竊議初改之失，此可深惜者二也；昔管仲奪伯氏駢邑三百，飯疏食沒齒無怨言；諸葛亮廢廖立、李平，及亮卒，立涕泗而平致死。夫何故？奪之廢之得其當也。今群臣不惟其當與否，區(qū)區(qū)以避怨為事，使陛下不得專廢置予奪之柄，臣竊未喻。伏望察臣所言，斷以無疑，收還詔命，俾有司尊稟五月九日圣旨施行。內(nèi)有愿致仕及依進納正官法兩項，緣轉(zhuǎn)官則有多少，職名則有高下，有元係選人而改官，有元係白身而受命，輕重不侔，恐難限以兩色，欲望更為三省詳議。抑臣常觀唐室斜封之濫，啟罷之者，姚崇、宋尋也。后崔蒞、薛昭素以為言，而太平公主主其說於內(nèi)，復詔量才敘用。而姚、宋尋亦斥逐，使姚、宋在位，敘用之詔，恐未遂用也。昨者裁抑指揮，皆宰執(zhí)聚議畫旨矣。今復更焉，得無異於狐埋之而狐搰之乎？前后異詞，是非混雜，坐致政令不一，上累國體，伏愿留神裁察。取進止?！?br />
又勝捷軍叛討平之。初，勝捷軍統(tǒng)制官張思正與金人遇於河北，而潰至大名府，宣撫使李彌大斬思正以徇，不能撫眾，眾皆不自安。又聞童貫已誅，有大校李福者，為首遂掠青、淄間，脅從至四萬人。彌大遣裨將韓世忠擊之，追至臨淄河，臨陣斬福，馀棄甲而遁。世忠單騎入其軍曰：我輩皆西人，平生惟殺番賊，幾曾作賊邪？官家使我招汝，若能降，悉赦汝罪。皆拜而請命，遂降之。案：童貫辛卯伏誅，而勝捷軍丙戌已平矣，則勝捷之叛必在童貫未誅之前。此云聞童貫已誅，恐誤。
又楊時言：宣仁皇后保祐哲宗，枉被誣謗，久而未明，乞行政典。上從之。案：李《十朝綱要》：七月丁亥，詔侍從官共議改修宣仁皇后謗史?！端问贰け炯o》、薛應旂、畢沅《續(xù)通鑒》、徐乾學《后編》并同。
?。薄嗽?em>（案：錢大昕《四史朔閏考》：是月甲午朔。） 庚申，遣刑部尚書王云使斡離不軍，應道軍承宣使曹曚副之，許以三鎮(zhèn)稅賦之數(shù)。（《紀事本末》卷百四十五。案：《靖康要錄》載此在八月二十六日，以甲午朔推之，二十六日乃己未，較此先一日。李《十朝綱要》：是月乙卯，遣禮部尚書王云使金國，以閤門舍人馬識遠副之，至庚申，又遣使金。即此事也?！端问贰け炯o》、徐乾學《后編》并系王云使金於乙卯，王宗沐、薛應旂、畢沅《續(xù)通鑒》并系庚申，與此同?！毒缚登颁洝贩Q，云自金還，已與金人議定，竟為吳敏所沮。然吳敏罷職在是月己未，前庚申一日，不應罷職后復能沮議。蓋前經(jīng)出使許以三鎮(zhèn)稅賦，而吳敏沮之，至是吳敏罷職，云乃復使金耳?！缎弯洝份d是年七月望日，致書金人，許以三鎮(zhèn)稅賦。可知王云之使先已往復數(shù)次矣。本書二月辛酉載王云、曹曚使虜，議以租賦代割地之約，尚不止此一行也。今附載《宣和錄》二書及《靖康前錄》於此?！缎弯洝罚浩咴峦眨聲c金人粘罕云：“大宋皇帝致書與大金國元帥，比因?qū)Ｊ?，常以布書，具載悃誠，想加通亮。但以三鎮(zhèn)之民，懷土顧戀，以死堅守，雖令不從，遂致宿師，引日已久。重惟兵民，各為其主，困於暴露，深可憫傷！是用欲以三鎮(zhèn)稅租，納充歲幣，既不失通和之議，抑亦為長久之圖，諒惟仁明，必能矜察。已遣使大金皇帝及皇子郎君，今再命單車，復陳本末，愿加聰聽！有少禮物，具於別幅。秋暑尚熾，更希保護?！庇种聲与x不云：“大宋皇帝致書大金國皇子郎君，比常布問，具致悃誠。近因使介之旋，猶詳敦好之意，但以三鎮(zhèn)之民，懷土顧戀，雖令不從，以致宿師，引日已久。重惟兵民，各為其主，困於暴露，深可憫傷！是用愿以三鎮(zhèn)租稅，納充歲幣，方昭大信，諒不受於閒言；將究遠圖，豈是生於細故！成長利於兩國，在仁人之立談，想惟英俊，必能體亮。已遣使大金皇帝及大金國相元帥，令再命單車，復陳本末，愿加聰察！有少禮物，具如別幅。秋暑尚煩，更希保護?！薄毒缚登颁洝吩疲合仁?，朝廷以姚古、種師中、黃迪敗衄，乃遣王云入使金國，至是日，云至闕奏上皇，言金人亦頗厭兵，只要三鎮(zhèn)稅租，效關南十縣舊例，限半月，復到燕山，仍要坐到稅租歲計銀絹數(shù)目，及要三道使命往三處詔諭，從所請，即便解兵，仍不得爽約。云日夜奔馳，凡六日至京。具奏，上大喜，顧問群臣可否？云與太宰吳敏素不平，遂沮云請。朝廷既不從云請，遂差云出知鄧州。云再三論列利害，言：“朝廷既嘗許三鎮(zhèn)，誓墨未乾，豈可變盟？今斡離不俯從云言，云中國非金人所處之地，譬猶吞舟之魚，蕩而失水，則蟻能害之；吞車之獸，介而離山，則蟻能咬之，蓋居非其所也。然貴朝所以欲三鎮(zhèn)二十州者，雖得其地，不過租稅而已，不若效關南地，令南朝歲上稅租，此萬全計也。云數(shù)請求，乃肯從說，愿相公熟議?！泵粼唬骸拔与x不既與圣上立盟，回戈之后，反陷隆德，掠我子女，焚毀廬舍。是金人先已渝盟，三鎮(zhèn)不與，固已宜矣?！痹圃唬骸霸茋L語此於斡離不，斡離不云：‘粘罕本我之后軍，后來應軍期，所過州縣不服，即攻隆德府，過澤州，粘罕未知兩國講好，后既得我令旨及貴朝移文，即便北去太原專候交割之使。雖閒有劫掠之事，乃邏卒耳，兩國必欲講好，小事勿論。雖稅租之請，自有簿籍，早上其數(shù)’。云即還朝?！泵粼唬骸肮珵橹袊甲?，堅為夷狄邪？主上已嘗降詔諭天下。”百端沮云。不報。此皆吳敏未罷以前而二月辛酉以后事也。）
《續(xù)宋編年資治通鑒》：八月，召李綱，以種師道代之。綱為宣撫，而副使劉韐、制置使解潛、察訪使張灝、勾當公事折彥質(zhì)等皆承受御前處分，事得專達。綱奏上以節(jié)制不專，恐誤國事，雖降指揮約束，而承受專達自若也。兵出少衄，綱謂分路進兵，賊以全力制吾孤軍，不若合大兵，由一路進。會范世雄以湖南兵至，即薦為宣撫判官，方欲會合親率師討賊，而召還矣。師道被命，無兵從行，及次河陽，虜使王汭自燕來，師道聞虜必再舉入寇，亟拜疏請幸長安，大臣以為怯。未幾，召還，命劉韐代之。韐未及行，復命范訥代韐。案：《靖康要錄》：是年九月十九日，詔李綱罷宣撫使，以觀文殿學士知揚州。以甲子朔推之，十九日乃壬午也?！侗泵藭帯芬嗤?。而此書在八月，《十朝綱要》在八月丙申，均與《要錄》不合?！毒缚祩餍配洝吩疲荷厦N師道以同知樞密院事，守本官致仕。行至封邱縣，得尚書省劄子，有旨，除觀文殿學士、知揚州。自召還至除知揚州，相去多日。蓋《綱要》記召還之日，而《要錄》所記乃除知揚州日耳。《宋史·本紀》、王宗沐、薛應旂、徐乾學、畢沅諸《鑒》亦并書八月丙申召李綱還，而書九月戊寅李綱出知揚州，惟《東都事略》僅於九月戊寅書李綱罷。自據(jù)其出知揚州日言也。又案李《十朝綱要》，劉韐代種師道系於是年九月壬辰，而《三朝北盟會編》，十月三日乙未，種師道以疾召還京師。后《綱要》三日?！侗泵藭帯吩疲菏菚r師道已在鄭州疾篤，昏塞復蘇，部曲請留，公曰：“念臨軒之語，忍不進邪?！钡趾雨枺采?，朝廷聞之，急召還，宣醫(yī)弗輟。據(jù)是則師道之還，實因疾篤，非有他故也?！端问贰け炯o》、薛應旂、畢沅《續(xù)通鑒》、徐乾學《后編》并書十月丙午，召種師道還。后《綱要》十四日。
又劉岑、李若水分使虜軍，請緩師。使還，言至斡離不軍，止索歸朝官，所欠金銀，見粘罕則專論三鎮(zhèn)。案：《靖康要錄》：是月十九日圣旨，著作佐郎劉岑借太常少卿充計議使，差奉使大金國；邠門宣贊舍人馬識遠副之。宗澤借宗正少卿奉使斡離不軍前，李若水借秘書少監(jiān)奉使粘罕軍前副使，并令選差限七日起發(fā)。李若冰改名若水，劉岑日下先次出試院，并請緩師故也。二十一日，徽猷閣待制王云借禮部尚書充大金國和議國信使，馬識遠充副使，劉岑改差充大金軍前和議使，周望依舊充正旦國信使。前差李處權(quán)指揮勿行，所有計議使副，并改作和議。十九日為壬子，二十一日乃甲寅也。《宋史·本紀》系乙卯，則為二十二日?！妒V要》系甲寅，與《要錄》同?！侗泵藭帯罚菏窃露展锍螅钊羲钍菇鹑遂渡轿鬈娗?。又云：二十四日丁巳，李若水以吏部侍郎充山西軍前和議使，王履以相州觀察使充山西軍前和議副使。九月一日甲子出國門，十五日戊寅見粘罕於榆次縣。大金山西軍前敘述尤詳，諸書參錯，皆十九日以后事也?！稏|都事略》系甲辰，則為十一日，恐是甲寅之誤耳。斡離不、粘罕所議不同，詳見李若水劄子，附錄於此?！毒缚狄洝罚菏率?，李若水劄子言：“臣等被命奉使山西皇子軍前，館伴首詰三鎮(zhèn)及所欠金銀、歸朝官、歲幣四事。及見皇子，但說‘這段事，大事也’，意謂三鎮(zhèn)。續(xù)到國相軍前，館伴無主意。及見國相，專理會三鎮(zhèn)，無一言及歲幣、歸朝官，至於金銀不惟不言，且深以為諱?；蜓曰虿谎?，或同或異，要之大?不過此四者。臣等熟計之，如歸朝官，徒費廩祿，終不為用，玩而留之，惟以宿禍。前既下詔遣，不當復吝。況金人以絹書之故，堅要此輩，以示本朝不復收納，且絕燕人南向之念，不若與之，以中其情。臣恐將來數(shù)少，復別生事端，已先說所以損傷之因。彼既信而不疑矣，故云據(jù)見抵教過來。臣等論歸朝官如此，歲幣春既不與，秋亦復然。朝廷必謂既已用兵，幣何得與？然用兵之說歸罪將帥，持禮而議和，遣使不絕，初未嘗明與之暌也，豈有不與之理？臣等恐朝議惜今歲之幣，但語之以講和之后，必不虧少。彼意不深較臣等論歲幣者如此，城下所許金銀，臣等初不知其的數(shù)。既見館伴說，乃知如此之多，遂痛言當初使人不量朝廷有無，胡亂許耳。今庫藏已竭，那里得來。彼亦知其無有，故云若果是無時，以他物準折。臣等論金銀者如此。三鎮(zhèn)祖宗之地，且陵寢在中，所系甚大，臣等固已恭依圣訓，曲致折租之說。彼云既割三鎮(zhèn)，則租稅自屬大金，如何更將來折。臣等復以息生靈、繼盟好，永無窮之利動之，而其意確然，終未諧契，仍云已令王汭將意旨去也，不復如皇子尚有尋思之語。去就決擇，惟望宸斷，區(qū)區(qū)所見，尚恐未盡。更望陛下參酌王云、劉岑所說，揆王汭之情，令侍從官以上聚議，早為之圖，無使長驅(qū)深入，以成不支之勢，則天下幸甚?！庇謩炞樱骸俺几`見朝廷自來遣使，未嘗不以皇子為重，國相為輕，凡百禮數(shù)亦如之。臣等到彼兩處，備見情狀，殆與傳聞不同。人但見以皇子係大圣之子，族屬為近，昨至城下，暴聲遠聞，矜露其功，大有跋扈之勢，故特重之。然國相為堂叔，又為左副元帥，位在上，論其功亦相等，而皇子輕驕，頗有易與之跡，國相嚴整，每多固拒之辭。故皇子要歸朝官而國相不及，皇子欲尋思三鎮(zhèn)而國相確然不許，皇子索金銀甚切而國相反以為諱。嘗以此異同，質(zhì)之於館伴，則艴然曰：‘此事一般，莫是貴朝看得?！瘎e其微意，似恨吾待之有差也。又密問其給使人，真定寨中者曰：‘此事只由皇子?！谔姓咴唬骸首映泶碎f取稟。’雖云各護其所事，然已見有相軋之象。前此常聞皇子忌國相下太原，而功出己上，故有欲和之意。今則國相所陷城邑增多，而其規(guī)模之大，事體之重，則又過之。伏望陛下屈己為民，度時用德，均其所以待遇之禮，庶使交孚，不害和議大計?！庇謩炞樱骸俺嫉茸陨钪萑虢鹑藖y兵中，轉(zhuǎn)側(cè)千馀里，回至南關，凡歷府者二，歷軍者二，歷縣者七，歷鎮(zhèn)寨者四，并無本朝人馬，但見金人列營數(shù)十，官舍民廬，悉皆焚毀，瓶罌牖戶之類，無有全者。惟井陘、百井、壽陽、榆次、徐溝、太谷等處僅有民存，然已漢蕃雜處。祗應公皂皆曰：‘力不支給，脅令拜降?！信嫌?，陵鑠日甚一日，尫殘窮苦，狀若幽陰閒人。每見臣等，知來和議，口雖不言，意實赴愬，往往以手加額，吁嗟哽塞，至於流涕。又於山上見有逃避之人，連綿不絕。聞各收集散亡士卒，立寨柵以自衛(wèi)，持弓刀以捍賊。金人屢遣人多方誘之，必被剿殺?？梢娬坦?jié)死義，力拒腥膻，真有戀上之意。惟河北、河東兩路，涵浸祖宗德澤，垂二百年，昨因蔡京用事，新政流毒，民不聊生。而童貫開邊，燕、云首禍，披民膏血，以事空虛。丁壯疲於調(diào)發(fā)，產(chǎn)業(yè)蕩於誅求，道路嚎呼，血訴無所，涂炭桎梏，誰其救之？陛下嗣位之初，力行仁政，獨此邊事未已，未沐醇醲之澤也。而今戎馬憑陵，肆行攻陷，百姓何知，勢必脅從；而在邑之民，無逡巡向賊之意，處山之眾，有激昂拒賊之心，可謂不負朝廷矣。哀斯民之無生，服斯民之有義，愧起顏面，痛在肺肝。以陛下憂民之心，愛民之切，而主議用事之人，前后誤國，陷之死地，可為流涕，可為痛哭。言而及此，實觸忌諱。然臣等區(qū)區(qū)忠孝之心，目擊其事，不忍不以上聞。伏望陛下深軫圣宸，薄采愚說，下哀痛之詔，慰民於既往；思救援之計，拯民於將來。上答天心，下慰元元之望。取進止?！?br />
又徐處仁、吳敏罷。以唐恪為少宰，何鹵中書侍郎，陳過庭尚書右丞，尚書右丞許翰罷同知，以聶昌代之，李回簽書樞密院事。時門下侍郎耿南仲專主和議，上是之，處仁力爭。南仲引王云使虜，密請逐二相以藉口。左正言程瑀上言：徐處仁庸常，吳敏、耿南仲昏懦，唐恪傾險，此政事所以曠敗而不振。昇下宜別選英賢，以圖大計。案：《東都事略》、《宋史·本紀》、王宗沐、薛應旂、徐乾學、畢沅《續(xù)通鑒》并系此於己未，《靖康要錄》系於二十四日，則為丁巳?！侗泵藭帯穭t在八月二日乙未。又許翰之罷，薛、徐、畢《三鑒》并系戊午。徐、吳為臣僚所劾，詳見《靖康要錄》，今并附載於此?！兑洝罚菏悄昶咴率?，御史中丞陳過庭言：“臣聞漢田千秋以一言寤意，旬月取宰相，”匈奴單于曰：‘漢置丞相非賢也，一妄男子上書得之矣?！w宰相非其人，取笑四方。見輕戎狄如是，而責其撫百姓，鎮(zhèn)四方亦難矣。臣謹按少宰吳敏不才而喜為奸，無識而好任數(shù)。又其天資險佞，籧篨戚施，面若畏人，退而害物。自童幼時為蔡京父子養(yǎng)於門下，側(cè)媚狎昵，日益親附。方鄭居中作相，與京搆隙，京乃峻擢敏輩，列於侍從，分布親黨，四面刺探，當時被其中傷者不可勝計。奸跡既彰，久被棄斥。前年攸及子翛覆出為惡，首加薦引。敏知京、翛將敗，而攸及李邦彥齊驅(qū)并進，於是又背京而從攸。夷考其行，豈宜寘諸廟堂，以污宰輔之任？伏自上皇禪位，陛下登極之初，授受揖遜，若唐堯、虞舜，初無閒言，乃貪天之功以為己力，每於章疏，喋喋自明，此敏之罪一也。陛下仁孝通於神明，形於四海，天下之所共知。敏輒具劄子，欲令百官在上皇前則言陛下孝，陛下前則言上皇慈，播傳中外，人心疑惑，此敏之罪二也。臣僚累上章疏擊蔡京父子、余深、李邦彥等，敏竭力營護，類多阻抑不行，或行之不盡，使陛下刑政賞罰不均，此敏之罪三也。頃時方賊作過，敏居真州，遽挈其家，遁於甍社，州人因此驚駭不安其居。昨者金寇犯闕，又首入劄子，乞令其父搬家東下，執(zhí)政從官，紛然相效，使京師之眾，扇搖惶惑，此敏之罪四也。左司郎官吳巖夫，婚姻之家，顯有親嫌，引列宰屬，倚為腹心，而不顧公論，此敏之罪五也。敏妻兄曾開初除知東平，葉夢得除知潁昌，敏以東平不及潁昌，於是令開與夢得兩易其任。曾楙、曾班、曾幾皆其妻黨，故剖符大藩，或持節(jié)善地，不惜爵位以私其親，此敏之罪六也。昔與宇文虛中同際中書舍人，潤色誥命，賴虛中為多。及臺臣列論虛中惡同王蕃，而又極力營救，不為施行，其罪七也。敏頃嘗薦燕瑛為廣南漕臣，交通情好，蓋非一端；胡直孺為發(fā)運使，時敏寄居真州，干求請謁，靡所不至。瑛與直孺皆以交結(jié)匪人，薦致彈劾，雖不得已而罷去，特以龍圖直學士典領要藩，其罪八也。居真州不能擇交，而與臟污罪人石悈宴飲游從，近乃召悈赴闕，士論大喧，其罪九也。太學官吳若上書痛詆其罪，初則怒而逐之，日下押出國門，是時金寇初退，城外剽掠未息，若無宿之地，實幸其為亂兵所殺耳，既又復其舊職，果出於誠心乎？太學生陳東上書痛詆其罪，初則欲加以重辟，既又命之以官，作威作福，喜怒自已，其罪十也。他惡未暇悉數(shù)。敏自知其才不足以當大任，中懷慚怍，不敢舉頭仰面以見士民，眾皆侮笑之，不敢入尚書省判狀治事。自當軸以來，不得已而過省者叆十數(shù)日而已。方今國家多事，外則夷狄交侵，內(nèi)則綱紀廢壞，雖賢而智者，猶恐不勝其責；況如敏者，他日誤國，萬萬無疑。古人云‘屋大而柱小，可為寒心’，正敏之謂也。臣愚伏望陛下念祖宗基搆之艱，搜采群策，共致中興。如敏之奸懦，速宜擯斥，若遲疑不決，則國勢委靡，中外解體，不可支持矣。臣不勝感切之至。取進止?！卑嗽露?，臣僚上言：“臣等歷考自古中興之君，商高宗則得傅說，周宣王則得仲山甫，漢宣帝則得丙魏，王相協(xié)心，相與圖治。故能伐鬼方，攘夷狄，單于慕義，稽首稱藩，載之經(jīng)史，可不誣矣。至若唐肅宗復兩京，迎明皇，非不大有功也。而裴冕、苗晉卿之徒，相業(yè)庸謬，肅宗之治因以不振?；胖?，於此惜之。伏惟陛下勤儉之德，本於生知；緝熙之學，期於日益。蓋惟商高宗、周宣王一無以異，漢、唐以下，皆不足數(shù)。然自即位以來，於今三時，邊陲未寧，黎元擾動，興滯補敝之效，未有可觀者，殆以宰相非其人乎？謹按太宰徐處仁，初以蔡京薦，進自縣令，不三年備位政府，縉紳駭其速化，而不聞其有善譽也。自金人退師，陛下采其治郡之能，擢位首相。蓋將與國回天下之務，取生民愁嘆之弊而盡革之。而器局凡陋，不得大體，智識滯暗，不達時變，則不能宅百揆，熙庶績，以副具瞻之望。太宰之職，可冒居乎？謹按少宰吳敏，初以蔡京欲聯(lián)親議，遂以辟雍私試高第入仕，因與京結(jié)為死黨。在上皇朝，縉紳目之，位在劉昺林攄之右。上皇內(nèi)禪，睿智先定，父子授受，夫復何疑？而敏因攸刺得密旨，乃貪天之功以為己有，叨處二府，竊據(jù)相位。使其效力自贖猶可容，而以佞濟奸，以私植黨，凡其施設，悉效蔡京，意在專權(quán)固寵。處仁之暗，猶能識之。二人因以不和，而天下之事遂致不決，每出一令行一政，命一官除一吏，不恤宗社之安危，生民之利病，惟務己言之勝。遷延淹時者有之，朝令夕改者有之，遂使天下之人，自春涉秋，日望朝廷之惠澤，而殊未有以慰其心也。方今北虜鴟張，重兵壓境，河東之役，師老糧匱，為天下憂，日甚一日，而和議之使未遣，擾民之事益繁，怨囂并興。上天見異，穀未及笭，飛蝗蔽空。而處仁與敏傲然自肆，略不引避，意在歸過人主，殊失愛君之義。矧以小忿交爭黼座之前，大臣之體，得此是乎？臣等采之輿言，稽之舊與，處仁與敏，誤國負恩，罪在不赦。陛下仰念祖宗創(chuàng)業(yè)艱難之事，上皇罪己傳位之心，下恤四海蒼生翹首惠澤之久，急罷二奸，別加圖任，庶幾中興之業(yè)不愧於商、周，天下幸甚?！狈钍ブ?，徐處仁知東平府，吳敏知揚州，并放謝辭，疾速發(fā)赴新任。九月五日，臣僚上言：“臣聞李唐諸帝，其聰明英武無若太宗者。及太子承乾廢，以三十一子未知所立，其心亡聊，承佩刀自向，賴長孫無忌抱持以免。乞立晉王，因事方?jīng)Q。雖其平時英略如此，一為多愛所牽，不知自處。乃知自疑似之間，能斷以大義，無纖芥胸次者，誠天下之難能也。伏睹道君太上皇帝，去冬銳然以大位內(nèi)禪於陛下，不謀宮闈，不問閹官，不詢郡君，使神器永有依歸，其賢於唐太宗遠矣。蔡攸出入密侍，聞上皇倦勤之意甚久，奸人多慮，用心不臧，不肯宣露者，將有所待。一旦上皇除陛下以開封牧，攸知事勢已定，又自度父子稔惡，平時內(nèi)憚陛下剛明，遂授其語與吳敏，俾之建白。攸又贊除敏為門下侍郎，其慮患深矣。敏不自揆，乃攘為己功，群小交口稱道為有定策之勛，茲實駭聞。借當時上皇意未有所主，雖百吳敏，何能為哉？”奉圣旨，吳敏提舉亳州明道宮。臣僚上言：“臣聞國之威柄，惟賞與罰。賞罰者，是非之所以分而政事之所以立也。若惟善者不賞，有罪者不罰，則是非倒置，無所懲勸矣。伏見前宰相吳敏，因上皇有內(nèi)禪之意，遂乞傳位於陛下，曾未累日，遂至輔弼。自維年少，恐不能協(xié)副眾望，乃招致賢能，張大聲勢，當是時也，人皆稱之。及戎虜既退，浸生驕侈，挾贊助之功，偃蹇無所忌憚。邊防之急，不復經(jīng)意，將帥之任，不復關懷，器甲遲緩而不預為之備，糧食稽遲而不早為之所，般運失時，蠹害為甚。凡此數(shù)者，皆當今之先務，雖究心悉力，猶懼不能濟事，而敏乃恬然視之如平時，可不為之寒心哉！以至元祐舊臣，則抑遏而不加牽復，蔡氏大惡，則蔽覆而不正典刑，使陛下之仁恩不能以下布，而臣僚之章疏亦沮而不行焉。不問邪正，同於己者喜之；不問愚知，異於己者惡之。於是士大夫失望，民庶解體，則今日之罷已為晚也。而敏雖罷相，猶為觀文知揚州，以為己力。又德蔡攸所授之語，惟思報蔡氏之恩，略不顧君臣大義。雖交章攻京、攸之罪，而敏橫身障蔽，斥逐臺諫，招引同門，以為其助。迫不得已，凡三四貶竄，僅能置京、攸於湖外而已。陛下灼知其奸，乾剛之斷，投京海外，竄攸嶺表，分布子孫，各置遠方。京不及過嶺而卒於內(nèi)地，大不慰天下之心，無有不歸咎於敏者。方金賊犯順，李邦彥欲議和，敏則以和為是，雖三鎮(zhèn)之重，遽欲棄與；徐處仁欲議戰(zhàn)，敏則以戰(zhàn)為然，雖種師中逐賊出界，不以為功。王云倍程北歸，求天書以議退兵，敏遂沮其議；及解潛、折可求敗衄，遂復請遣使以議和，其失機會，一至於此。太原之圍，幾年未解，河北之寇，既去復來，敏方且檄河北諸將，聲言襲燕，其謬謀誤國，莫不如此。國家之急，又數(shù)與等輩交相矛盾，懷奸積惡，柔佞陰狠，未見其比。投之遐裔，尚恐未塞人望，觀文隆名，宮祠優(yōu)職，豈宜畀之？”奉圣旨，吳敏落職。九日臣僚上言：“近嘗論列吳敏掩蔽上皇內(nèi)禪之德，當投荒裔，以為不忠之戒。陛下尚存體貌，止令落職宮祠，罪大責輕，未協(xié)物論。且陛下自即大位，屏去宮嬪，不邇聲色，近以星文謫見，減膳避殿，以消天變，憂勤恭儉，前古未聞。敏身為宰輔，自當仰體陛下至誠惻怛之意，夙夜在公，思所以報國。邇者重造金器數(shù)百千，置婢妾二三人，以供娛樂，自謂宰相事業(yè)如斯而已。木石肺腸，略無憂國之心，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以故內(nèi)外細大之事，一切不復經(jīng)意，同列詢訪，但笑而不答。伏望遠賜投竄，雖未是償誤國之大過，亦使之知罪不可幸而免也?！狈钍ブ?，吳敏責授崇信軍節(jié)度副使彥州安置?！皬┲荨?，《宋史》作“涪州”。
又福州軍亂，殺守臣李延俊，朝廷命劉頷討平之。案：“李延俊”，《宋史·本紀》、徐乾學《通鑒后編》、畢沅《續(xù)通鑒》并作“柳廷俊”，《九朝編年備要》作“李庭俊”。
（慈谿馮一梅輯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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