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柔兆困敦(丙子),盡重光大荒落(辛巳),凡六年。
太祖文皇帝元嘉十三年(丙子、四三六年)
春,正月,癸丑朔,上有疾,不朝會。
甲寅,魏主還宮。
二月,戊子,燕王遣使入貢于魏,請送侍子,魏主不許,將舉兵討之;壬辰,遣使者十餘輩詣東方高麗等諸國告諭之。
司空、江州刺史、永脩公檀道濟(jì),立功前朝,威名甚重,左右腹心並經(jīng)百戰(zhàn),諸子又有才氣,朝廷疑畏之。帝久疾不愈,劉湛說司徒義康,以為「宮車一日晏駕,道濟(jì)不復(fù)可制。」會帝疾篤,義康言於帝,召道濟(jì)入朝。其妻向氏謂道濟(jì)曰:「高世之勳,自古所忌。今無事相召,禍其至矣?!箶粒糁墼?。帝稍間,將遣還,已下渚,未發(fā);會帝疾動,義康矯詔召道濟(jì)入祖道,因執(zhí)之。三月,己未,下詔稱:「道濟(jì)潛散金貨,招誘剽猾,因朕寢疾,規(guī)肆禍心?!故崭锻⑽?,幷其子給事黃門侍郎植等十一人誅之,唯宥其孫孺。又殺司空參軍薛彤、高進(jìn)之;二人皆道濟(jì)腹心,有勇力,時人比之關(guān)、張。
道濟(jì)見收,憤怒,目光如炬,脫幘投地曰:「乃壞汝萬里長城!」魏人聞之,喜曰:「道濟(jì)死,吳子輩不足復(fù)憚!」
庚申,大赦;以中軍將軍南譙王義宣為江州刺史。
辛未,魏平東將軍娥清、安西將軍古弼將精騎一萬伐燕,平州刺史拓跋嬰帥遼西諸軍會之。
氐王楊難當(dāng)自稱大秦王,改元建義,立妻為王后,世子為太子,置百官皆如天子之制;然猶貢奉宋、魏不絕。
夏,四月,魏娥清、古弼攻燕白狼城,克之。
高麗遣其將葛盧孟光將衆(zhòng)數(shù)萬隨陽伊至和龍迎燕王。高麗屯于臨川。燕尚書令郭生因民之憚遷,開城門納魏兵,魏人疑之,不入。生遂勒兵攻燕王,王引高麗兵入自東門,與生戰(zhàn)于闕下,生中流矢死。葛盧孟光入城,命軍士脫弊褐,取燕武庫精仗以給之,大掠城中。
五月,乙卯,燕王帥龍城見戶東徙,焚宮殿,火一旬不滅;令婦人被甲居中,陽伊等勒精兵居外,葛盧孟光帥騎殿後,方軌而進(jìn),前後八十餘里。古弼部將高茍子帥騎欲追之,弼醉,拔刀止之,故燕王得逃去。魏主聞之,怒,檻車徵弼及娥清至平城,皆黜為門卒。
戊午,魏主遣散騎常侍封撥使高麗,令送燕王。
丁卯,魏主如河西。
六月,詔寧朔將軍蕭汪之將兵討程道養(yǎng);軍至郪口,帛氐奴請降。道養(yǎng)兵敗,還入郪山。
赫連定之西遷也,楊難當(dāng)遂據(jù)上邽。秋,七月,魏主遣驃騎大將軍樂平王丕、尚書令劉絜督河西、高平諸軍以討之,先遣平東將軍崔賾齎詔書諭難當(dāng)。
魏散騎侍郎游雅來聘。
己未,零陵王太妃褚氏卒,追諡曰晉恭思皇后,葬以晉禮。
八月,魏主畋于河西。
魏主遣廣平公張黎發(fā)定州兵一萬二千通莎泉道。
九月,庚戌,魏樂平王丕等至略陽;楊難當(dāng)懼,請奉詔,攝上邽守兵還仇池。諸將議以為:「不誅其豪帥,軍還之後,必相聚為亂。又,大衆(zhòng)遠(yuǎn)出,不有所掠,無以充軍實,賞將士?!关闹?,中書侍郎高允參丕軍事,諫曰:「如諸將之謀,是傷其向化之心;大軍旣還,為亂必速?!关酥?,撫慰初附,秋毫不犯,秦、隴遂安。難當(dāng)以其子順為雍州刺史,鎮(zhèn)下辨。
高麗不送燕王於魏,遣使奉表,稱「當(dāng)與馮弘俱奉王化」。魏主以高麗違詔,議擊之,將發(fā)隴右騎卒。劉絜曰:「秦、隴新民,且當(dāng)優(yōu)復(fù),俟其饒實,然後用之?!箻菲酵踟г唬骸负妄埿露?,宜廣脩農(nóng)桑以豐軍實,然後進(jìn)取,則高麗一舉可滅也?!刮褐髂酥?。
癸丑,封皇子濬為始興王,駿為武陵王。
冬,十一月,己酉,魏主如稒陽,驅(qū)野馬於雲(yún)中,置野馬苑;閏月,壬子,還宮。
初,高祖克長安,得古銅渾儀,儀狀雖舉,不綴七曜。是歲,詔太史令錢樂之更鑄渾儀,徑六尺八分,以水轉(zhuǎn)之,昏明中星與天相應(yīng)。
柔然與魏絕和親,犯魏邊。
吐谷渾惠王慕璝卒,弟慕利延立。
文帝元嘉十四年(丁丑、四三七年)
春,正月,戊子,魏北平宣王長孫嵩卒。
辛卯,大赦。
二月,乙卯,魏主如幽州。三月,丁丑,魏主以南平王渾為鎮(zhèn)東大將軍、儀同三司,鎮(zhèn)和龍。己卯,還宮。
帝遣散騎常侍劉熙伯如魏議納幣,會帝女亡而止。
夏,四月,趙廣、張尋、梁顯等各帥衆(zhòng)降;別將王道恩斬程道養(yǎng),送首,餘黨悉平。丁未,以輔國將軍周籍之為益州刺史。
魏主以民官多貪,夏,五月,己丑,詔吏民得舉告守令不如法者。於是姦猾專求牧宰之失,迫脇在位,橫於閭里;而長吏咸降心待之,貪縱如故。
丙申,魏主如雲(yún)中。
秋,七月,戊子,魏永昌王健等討山胡白龍餘黨於西河,滅之。
八月,甲辰,魏主如河西。九月,甲申,還宮。
丁酉,魏主遣使者拜吐谷渾王慕利延為鎮(zhèn)西大將軍、儀同三司,改封西平王。
冬,十月,癸卯,魏主如雲(yún)中;十一月,壬申,還宮。
魏主復(fù)遣散騎侍郎董琬、高明等多齎金帛使西域,招撫九國。琬等至烏孫,其王甚喜,曰:「破洛那、者舌二國皆欲稱臣致貢於魏,但無路自致耳,今使君宜過撫之?!鼓饲矊?dǎo)譯送琬詣破落那,明詣?wù)呱?。旁國聞之,爭遣使者隨琬等入貢,凡十六國,自是每歲朝貢不絕。
魏主以其妹武威公主妻河西王牧犍,河西王遣宋繇奉表詣平城謝,且問公主所宜稱。魏主使羣臣議之,皆曰:「母以子貴,妻從夫爵。牧犍母宜稱河西國太后,公主於其國稱王后,於京師則稱公主。」魏主從之。
初,牧犍娶涼武昭王之女,及魏公主至,李氏與其母尹氏遷居酒泉。頃之,李氏卒,尹氏撫之,不哭,曰:「汝國破家亡,今死晚矣。」牧犍之弟無諱鎮(zhèn)酒泉,謂尹氏曰:「后諸孫在伊吾,后欲就之乎?」尹氏未測其意,紿之曰:「吾子孫漂蕩,託身異域;餘生無幾,當(dāng)死此,不復(fù)為氈裘之鬼也。」未幾,潛奔伊吾。無諱遣騎追及之,尹氏謂追騎曰:「沮渠酒泉許吾歸北,何為復(fù)追!汝取吾首以往,吾不復(fù)還矣?!棺夫T不敢逼,引還。尹氏卒於伊吾。
牧犍遣將軍沮渠旁周入貢于魏,魏主遣侍中古弼、尚書李順賜其侍臣衣服,幷徵世子封壇入侍。是歲,牧犍遣封壇如魏,亦遣使詣建康,獻(xiàn)雜書及敦煌趙〈匪夂〉所撰甲寅元曆,幷求雜書數(shù)十種,帝皆與之。
李順自河西還,魏主問之曰:「卿往年言取涼州之策,朕以東方有事,未遑也。今和龍己平,吾欲卽以此年西征,可乎?」對曰:「臣疇昔所言,以今觀之,私謂不謬。然國家戎車屢動,士馬疲勞,西征之義,請俟他年?!刮褐髂酥埂?br />
文帝元嘉十五年(戊寅、四三八年)
春,二月,丁未,以吐谷渾王慕利延為都督西秦 河 沙三州諸軍事、鎮(zhèn)西大將軍、西秦 河二州刺史、隴西王。
三月,癸未,魏主詔罷沙門年五十以下者。
初,燕王弘至遼東,高麗王璉遣使勞之曰:「龍城王馮君,爰適野次,士馬勞乎?」弘慙怒,稱制讓之;高麗處之平郭,尋徙北豐。弘素侮高麗,政刑賞罰,猶如其國;高麗乃奪其侍人,取其太子王仁為質(zhì)。弘怨高麗,遣使上表求迎,上遣使者王白駒等迎之,幷令高麗資遣。高麗王不欲使弘南來,遣將孫漱、高仇等殺弘于北豐,幷其子孫十餘人,諡弘曰昭成皇帝。白駒等帥所領(lǐng)七千餘人掩討漱、仇,殺仇,生擒漱。高麗王以白駒等專殺,遣使執(zhí)送之。上以遠(yuǎn)國,不欲違其意,下白駒等獄,已而原之。
夏,四月,納故黃門侍郎殷淳女為太子劭妃。
五月,戊寅,魏大赦。
丙申,魏主如五原;秋,七月,自五原北伐柔然。命樂平王丕督十五將出東道,永昌王健督十五將出西道,魏主自出中道。至浚稽山,復(fù)分中道為二:陳留王崇從大澤向涿邪山,魏主從?;毕蛱焐?,西登白阜,不見柔然而還。時漠北大旱,無水草,人馬多死。
冬,十一月,丁卯朔,日有食之。
十二月,丁巳,魏主至平城。
豫章雷次宗好學(xué),隱居廬山。嘗徵為散騎侍郎,不就。是歲,以處士徵至建康,為開館於雞籠山,使聚徒敎?zhǔn)?。帝雅好藝文,使丹陽尹廬江何尚之立玄學(xué),太子率更令何承天立史學(xué),司徒參軍謝元立文學(xué),幷次宗儒學(xué)為四學(xué)。元,靈運之從祖弟也。帝數(shù)幸次宗學(xué)館,令次宗以巾褠侍講,資給甚厚。又除給事中,不就。久之,還廬山。
臣光曰:易曰:「君子多識前言往行以畜其德?!箍鬃釉唬骸皋o達(dá)而已矣?!谷粍t史者儒之一端,文者儒之餘事;至於老、莊虛無,固非所以為敎也。夫?qū)W者所以求道;天下無二道,安有四學(xué)哉!
帝性仁厚恭儉,勤於為政;守法而不峻,容物而不弛。百官皆久於其職,守宰以六期為斷;吏不茍免,民有所係。三十年間,四境之內(nèi),晏安無事,戶口蕃息;出租供傜,止於歲賦,晨出暮歸,自事而已。閭閻之間,講誦相聞;士敦操尚,鄉(xiāng)恥輕薄。江左風(fēng)俗,於斯為美。後之言政治者,皆稱元嘉焉。
文帝元嘉十六年(己卯、四三九年)
春,正月,庚寅,司徒義康進(jìn)位大將軍、領(lǐng)司徒,南兗州刺史、江夏王義恭進(jìn)位司空。
魏主如定州。
初,高祖遺詔,令諸子次第居荊州。臨川王義慶在荊州八年,欲為之選代,其次應(yīng)在南譙王義宣。帝以義宣人才凡鄙,置不用;二月,己亥,以衡陽王義季為都督荊 湘等八州諸軍事、荊州刺史。義季嘗春月出畋,有老父被苫而耕,左右斥之,老父曰:「盤于遊畋,古人所戒。今陽和布?xì)?,一日不耕,民失其時,柰何以從禽之樂而驅(qū)斥老農(nóng)也!」義季止馬曰:「賢者也!」命賜之食,辭曰:「大王不奪農(nóng)時,則境內(nèi)之民皆飽大王之食,老夫何敢獨受大王之賜乎!」義季問其名,不告而退。
三月,魏雍州刺史葛那寇上洛,上洛太守鐔長生棄郡走。
辛未,魏主還宮。
楊保宗與兄保顯自童亭奔魏。庚寅,魏主以保宗為都督隴西諸軍事、征西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秦州牧、武都王,鎮(zhèn)上邽,妻以公主;保顯為鎮(zhèn)西將軍、晉壽公。
河西王牧犍通於其嫂李氏,兄弟三人傳嬖之。李氏與牧犍之姊共毒魏公主,魏主遣解毒醫(yī)乘傳救之,得愈。魏主徵李氏,牧犍不遣,厚資給,使居酒泉。
魏每遣使者詣西域,常詔牧犍發(fā)導(dǎo)護(hù)送出流沙。使者自西域還,至武威,牧犍左右有告魏使者曰:「我君承蠕蠕可汗妄言云:『去歲魏天子自來伐我,士馬疫死,大敗而還;我擒其長弟樂平王丕?!晃揖笙?,宣言於國。又聞可汗遣使告西域諸國,稱:『魏已削弱,今天下唯我為強,若更有魏使,勿復(fù)供奉?!晃饔蛑T國頗有貳心?!故惯€,具以狀聞。魏主遣尚書賀多羅使涼州觀虛實,多羅還,亦言牧犍雖外脩臣禮,內(nèi)實乖悖。
魏主欲討之,以問崔浩。對曰:「牧犍逆心已露,不可不誅。官軍往年北伐,雖不克獲,實無所損。戰(zhàn)馬三十萬匹,計在道死傷不滿八千,常歲羸死亦不減萬匹。而遠(yuǎn)方乘虛,遽謂衰耗不能復(fù)振。今出其不意,大軍猝至,彼必駭擾,不知所為,擒之必矣。」魏主曰:「善!吾意亦以為然?!轨妒谴蠹渥h於西堂。
弘農(nóng)王奚斤等三十餘人皆曰:「牧犍,西垂下國,雖心不純臣,然繼父位以來,職貢不乏。朝廷待以藩臣,妻以公主;今其罪惡未彰,宜加恕宥。國家新征蠕蠕,士馬疲弊,未可大舉。且聞其土地鹵瘠,難得水草,大軍旣至,彼必嬰城固守。攻之不拔,野無所掠,此危道也?!?br />
初,崔浩惡尚書李順,順使涼州凡十二返,魏主以為能。涼武宣王數(shù)與順遊宴,對其羣下時為驕慢之語;恐順泄之,隨以金寶納於順懷,順亦為之隱。浩知之,密以白魏主,魏主未之信。及議伐涼州,順與尚書古弼皆曰:「自溫圉水以西至姑臧,地皆枯石,絕無水草。彼人言,姑臧城南天梯山上,冬有積雪,深至丈餘,春夏消釋,下流成川,居民引以溉灌。彼聞軍至,決此渠口,水必乏絕。環(huán)城百里之內(nèi),地不生草,人馬飢渴,難以久留。斤等之議是也。」魏主乃命浩與斤等相詰難。衆(zhòng)無復(fù)他言,但云「彼無水草」。浩曰:「漢書、地理志稱『涼州之畜為天下饒』,若無水草,畜何以蕃?又,漢人終不於無水草之地築城郭,建郡縣也。且雪之消釋,僅能斂塵,何得通渠溉灌乎!此言大為欺誣矣?!估铐樤唬骸付劜蝗缒恳姡釃L目見,何可共辯?」浩曰:「汝受人金錢,欲為之遊說,謂我目不見便可欺邪!」帝隱聽,聞之,乃出見斤等,辭色嚴(yán)厲,羣臣不敢復(fù)言,唯唯而已。
羣臣旣出,振威將軍代人伊馛言於帝曰:「涼州若果無水草,彼何以為國?衆(zhòng)議皆不可用,宜從浩言?!沟凵浦?。
夏,五月,丁丑,魏主治兵於西郊;六月,甲辰,發(fā)平城。使侍中宜都王穆壽輔太子晃監(jiān)國,決留臺事,內(nèi)外聽焉。又使大將軍長樂王稽敬、輔國大將軍建寧王崇將二萬人屯漠南以備柔然。命公卿為書以讓河西王牧犍,數(shù)其十二罪,且曰:「若親帥羣臣委贄遠(yuǎn)迎,謁拜馬首,上策也。六軍旣臨,面縛輿櫬,其次也。若守迷窮城,不時悛悟,身死族滅,為世大戮。宜思厥中,自求多福!」
己酉,改封隴西王吐谷渾慕利延為河南王。
魏主自雲(yún)中濟(jì)河;秋,七月,己巳,至上郡屬國城。壬午,留輜重,部分諸軍,使撫軍大將軍永昌王健、尚書令劉絜與常山王素為前鋒,兩道並進(jìn);驃騎大將軍樂平王丕、太宰陽平王杜超為後繼;以平西將軍源賀為鄉(xiāng)導(dǎo)。
魏主問賀以取涼州方略,對曰:「姑臧城旁有四部鮮卑,皆臣祖父舊民,臣願處軍前,宣國威信,示以禍福,必相帥歸命。外援?dāng)?,然後取其孤城,如反掌耳?!刮褐髟唬骸干疲 ?br />
八月,甲午,永昌王健獲河西畜產(chǎn)二十餘萬。
河西王牧犍聞有魏師,驚曰:「何為乃爾!」用左丞姚定國計,不肯出迎,求救於柔然。遣其弟征南大將軍董來將兵萬餘人出戰(zhàn)於城南,望風(fēng)奔潰。劉絜用卜者言,以為日辰不利,斂兵不追,董來遂得入城。魏主由是怒之。
丙申,魏主至姑臧,遣使諭牧犍令出降。牧犍聞柔然欲入魏邊為寇,冀幸魏主東還,遂嬰城固守;其兄子祖踰城出降,魏主具知其情,乃分軍圍之。源賀引兵招慰諸部下三萬餘落,故魏主得專攻姑臧,無復(fù)外慮。
魏主見姑臧城外水草豐饒,由是恨李順,謂崔浩曰:「卿之昔言,今果驗矣。」對曰:「臣之言不敢不實,類皆如此?!?br />
魏主之將伐涼州也,太子晃亦以為疑。至是,魏主賜太子詔曰:「姑臧城西門外,涌泉合於城北,其大如河。自餘溝渠流入漠中,其間乃無燥地。故有此敕,以釋汝疑?!?br />
庚子,立皇子鑠為南平王。
九月,丙戌,河西王牧犍兄子萬年帥所領(lǐng)降魏。姑臧城潰,牧犍帥其文武五千人面縛請降;魏主釋其縛而禮之。收其城內(nèi)戶口二十餘萬,倉庫珍寶不可勝計。使張掖王禿髮保周、龍騎將軍穆羆、安遠(yuǎn)將軍源賀分徇諸郡,雜胡降者又?jǐn)?shù)十萬。
初,牧犍以其弟無諱為沙州刺史、都督建康以西諸軍事、領(lǐng)酒泉太守,宜得為秦州刺史、都督丹嶺以西諸軍事、領(lǐng)張掖太守,安周為樂都太守,從弟唐兒為敦煌太守。及姑臧破,魏主遣鎮(zhèn)南將軍代人奚眷擊張掖,鎮(zhèn)北將軍封沓擊樂都;宜得燒倉庫,西奔酒泉;安周南奔吐谷渾,封沓掠數(shù)千戶而還。奚眷進(jìn)攻酒泉,無諱、宜得收遺民奔晉昌,遂就唐兒於敦煌。魏主使弋陽公元絜守酒泉,及武威、張掖皆置將守之。
魏主置酒姑臧,謂羣臣曰:「崔公智略有餘,吾不復(fù)以為奇。伊馛弓馬之士,而所見乃與崔公同,深可奇也!」馛善射,能曳牛卻行,走及奔馬,而性忠謹(jǐn),故魏主特愛之。
魏主之西伐也,穆壽送至河上,魏主敕之曰:「吳提與牧犍相結(jié)素深,聞朕討牧犍,吳提必犯塞,朕故留壯兵肥馬,使卿輔佐太子。收田旣畢,卽發(fā)兵詣漠南,分伏要害以待虜至,引使深入,然後擊之,無不克矣。涼州路遠(yuǎn),朕不得救,卿勿違朕言!」壽頓首受命。壽雅信中書博士公孫質(zhì),以為謀主。壽、質(zhì)皆信卜筮,以為柔然必不來,不為之備。質(zhì),軌之弟也。
柔然敕連可汗聞魏主向姑臧,乘虛入寇,留其兄乞列歸與嵇敬、建寧王崇相拒於北鎮(zhèn),自帥精騎深入,至善無七介山,平城大駭,民爭走中城。穆壽不知所為,欲塞西郭門,請?zhí)颖鼙D仙剑]太后不聽而止。遣司空長孫道生、征北大將軍張黎拒之於吐頹山。會嵇敬、建寧王崇擊破乞列歸於陰山之北,擒之,幷其伯父他吾無鹿胡及將帥五百人,斬首萬餘級。敕連聞之,遁去;追至漠南而還。
冬,十月,辛酉,魏主東還,留樂平王丕及征西將軍賀多羅鎮(zhèn)涼州,徙沮渠牧犍宗族及吏民三萬戶于平城。
癸亥,禿髮保周帥諸部鮮卑據(jù)張掖叛魏。
十二月,乙亥,太子劭加元服,大赦。劭美鬢眉,好讀書,便弓馬,喜延賓客;意之所欲,上必從之,東宮置兵與羽林等。
壬午,魏主至平城,以柔然入寇,無大失亡,故穆壽等得不誅。魏主猶以妹壻待沮渠牧犍,征西大將軍、河西王如故。牧犍母卒,葬以太妃令禮;武宣王置守冢三十家。
涼州自張氏以來,號為多士。沮渠牧犍尤喜文學(xué),以敦煌闞駰為姑臧太守,張湛為兵部尚書,劉昞、索敞、陰興為國師助敎,金城宋欽為世子洗馬,趙柔為金部郎,廣平程駿、駿從弟弘為世子侍講。魏主克涼州,皆禮而用之,以闞駰、劉昞為樂平王丕從事中郎。安定胡叟,少有俊才,往從牧犍,牧犍不甚重之,叟謂程弘曰:「貴主居僻陋之國而淫名僭禮,以小事大而心不純壹,外慕仁義而實無道德,其亡可翹足待也。吾將擇木,先集于魏;與子暫違,非久闊也?!顾爝m魏。歲餘而牧犍敗。魏主以叟為先識,拜虎威將軍,賜爵始復(fù)男。河內(nèi)常爽,世寓涼州,不受禮命,魏主以為宣威將軍。河西右相宋繇從魏主至平城而卒。
魏主以索敞為中書博士。時魏朝方尚武功,貴遊子弟不以講學(xué)為意。敞為博士十餘年,勤於誘導(dǎo),肅而有禮,貴遊皆嚴(yán)憚之,多所成立,前後顯達(dá)至尚書、牧守者數(shù)十人。常爽置館於溫水之右,敎?zhǔn)谄甙兖N人;爽立賞罰之科,弟子事之如嚴(yán)君。由是魏之儒風(fēng)始振。高允每稱爽訓(xùn)厲有方,曰:「文翁柔勝,先生剛克,立敎雖殊,成人一也。」
陳留江強,寓居涼州,獻(xiàn)經(jīng)、史、諸子千餘卷及書法,亦拜中書博士。魏主命崔浩監(jiān)祕書事,綜理史職;以中書侍郎高允、散騎侍郎張偉參典著作。浩啟稱:「陰仲逵、段承根,涼土美才,請同脩國史?!菇猿骼?。仲逵,武威人;承根,暉之子也。
浩集諸曆家,考校漢元以來日月薄食、五星行度,幷譏前史之失,別為魏曆,以示高允。允曰:「漢元年,十月,五星聚東井,此乃曆術(shù)之淺事;今譏漢史而不覺此謬,恐後人之譏今猶今之譏古也?!购圃唬骸杆囋坪危俊乖试唬骸赴葱莻鳎骸禾?、辰星常附日而行。』十月,日在尾、箕,昏沒於申南,而東井方出於寅北,二星何得背日而行?是史官欲神其事,不復(fù)推之於理也?!购圃唬骸柑煳挠麨樽冋撸嗡豢尚埃俊乖试唬骸复瞬豢梢钥昭誀帲烁鼘徶!棺呦坦衷手?,唯東宮少傅游雅曰:「高君精於曆數(shù),當(dāng)不虛也?!贯釟q餘,浩謂允曰:「先所論者,本不經(jīng)心;乃更考究,果如君言。五星乃以前三月聚東井,非十月也。」衆(zhòng)乃歎服。允雖明曆,初不推步及為人論說,唯游雅知之。雅數(shù)以災(zāi)異問允,允曰:「陰陽災(zāi)異,知之甚難;旣已知之,復(fù)恐漏泄,不如不知也。天下妙理至多,何以問此!」雅乃止。魏主問允:「為政何先?」時魏多封禁良田,允曰:「臣少賤,唯知農(nóng)事。若國家廣田積穀,公私有備,則饑饉不足憂矣。」帝乃命悉除田禁以賦百姓。
吐谷渾王慕利延聞魏克涼州,大懼,帥衆(zhòng)西遁,踰沙漠。魏主以其兄慕璝有擒赫連定之功,遣使撫諭之,慕利延乃還故地。
氐王楊難當(dāng)將兵數(shù)萬寇魏上邽,秦州人多應(yīng)之。東平呂羅漢說鎮(zhèn)將拓跋意頭曰:「難當(dāng)衆(zhòng)盛,今不出戰(zhàn),示之以弱,衆(zhòng)情離沮,不可守也。」意頭遣羅漢將精騎千餘出衝難當(dāng)陳,所向披靡,殺其左右騎八人,難當(dāng)大驚。會魏主以璽書責(zé)讓難當(dāng),難當(dāng)引還仇池。
南豐太妃司馬氏卒,故營陽王之后也。
趙廣、張尋等復(fù)謀反,伏誅。
文帝元嘉十七年(庚辰、四四O年)
春,正月,己酉,沮渠無諱寇魏酒泉,元絜輕之,出城與語;壬子,無諱執(zhí)絜以圍酒泉。
二月,魏假通直常侍邢穎來聘。
三月,沮渠無諱拔酒泉。
夏,四月,戊午朔,日有食之。
庚辰,沮渠無諱寇魏張掖,禿髮保周屯刪丹;丙戌,魏主遣撫軍大將軍永昌王健督諸將討之。
司徒義康專總朝權(quán)。上羸疾積年,心勞輒發(fā),屢至危殆;義康盡心營奉,藥食非口所親嘗不進(jìn),或連夕不寐;內(nèi)外衆(zhòng)事皆專決施行。性好吏職,糾剔文案,莫不精盡。上由是多委以事,凡所陳奏,入無不可;方伯以下,並令義康選用,生殺大事,或以錄命斷之。勢傾遠(yuǎn)近,朝野輻湊,每旦府門常有車數(shù)百乘,義康傾身引接,未嘗懈倦。復(fù)能強記,耳目所經(jīng),終身不忘,好於稠人廣席,標(biāo)題所憶以示聰明。士之幹練者,多被意遇。嘗謂劉湛曰:「王敬弘、王球之屬,竟何所堪!坐取富貴,復(fù)那可解!」然素?zé)o學(xué)術(shù),不識大體,朝士有才用者皆引入己府,府僚無施及忤旨者乃斥為臺官。自謂兄弟至親,不復(fù)存君臣形跡,率心而行,曾無猜防。私置僮六千餘人,不以言臺,四方獻(xiàn)饋,皆以上品薦義康而以次者供御;上嘗冬月噉甘,歎其形味並劣,義康曰:「今年甘殊有佳者?!骨踩诉€東府取甘,大供御者三寸。
領(lǐng)軍劉湛與僕射殷景仁有隙,湛欲倚義康之重以傾之。義康權(quán)勢已盛,湛愈推崇之,無復(fù)人臣之禮,上浸不能平。湛初入朝,上恩禮甚厚。湛善論治道,諳前代故事,敍致銓理,聽者忘疲。每入雲(yún)龍門,御者卽解駕,左右及羽儀隨意分散,不夕不出,以此為常。及晚節(jié)驅(qū)煽義康,上意雖內(nèi)離而接遇不改,嘗謂所親曰:「劉班方自西還,吾與語,常視日早晚,慮其將去;比入,吾亦視日早晚,苦其不去?!?br />
殷景仁密言於上曰:「相王權(quán)重,非社稷計,宜少加裁抑?!股详幦恢?br />
司徒左長史劉斌,湛之宗也;大將軍從事中郎王履,謐之孫也;及主簿劉敬文,祭酒魯郡孔胤秀,皆以傾諂有寵於義康;見上多疾,皆謂「宮車一日晏駕,宜立長君?!股蠂L疾篤,使義康具顧命詔,義康還省,流涕以告湛及景仁。湛曰:「天下艱難,詎是幼主所御!」義康、景仁並不答。而胤秀等輒就尚書義曹索晉咸康末立康帝舊事,義康不知也;及上疾瘳,微聞之。而斌等密謀,欲使大業(yè)終歸義康,遂邀結(jié)朋黨,伺察禁省,有不與己同者,必百方構(gòu)陷之,又採拾景仁短長,或虛造異同以告湛。自是主、相之勢分矣。
義康欲以劉斌為丹陽尹,言次,啟上陳其家貧。言未卒,上曰:「以為吳郡?!贯釙匮蛐G筮€,義康又欲以斌代之,啟上曰:「羊玄保求還,不審以誰為會稽?」上時未有所擬,倉猝曰:「我已用王鴻。」自去年秋,上不復(fù)往東府。
五月,癸巳,劉湛遭母憂去職。湛自知罪釁已彰,無復(fù)全地,謂所親曰:「今年必敗。常日正賴口舌爭之,故得推遷耳;今旣窮毒,無復(fù)此望,禍至其能久乎!」
乙巳,沮渠無諱復(fù)圍張掖,不克,退保臨松。魏主不復(fù)加討,但以詔諭之。
六月,丁丑,魏皇孫濬生,大赦,改元太平真君,取寇謙之神書云「輔佐北方太平真君」故也。
太子劭詣京口拜京陵,司徒義康、竟陵王誕等並從,南兗州刺史、江夏王義恭自江都會之。
秋,七月,己丑,魏永昌王健擊破禿髮保周于番禾;保周走,遣安南將軍尉眷追之。
丙申,魏太后竇氏殂。
壬子,皇后袁氏殂。
癸丑,禿髮保周窮迫自殺。
八月,甲申,沮渠無諱使其中尉梁偉詣魏永昌王健請降,歸酒泉郡及所虜將士元絜等。魏主使尉眷留鎮(zhèn)涼州。
九月,壬子,葬元皇后。
上以司徒彭城王義康嫌隙已著,將成禍亂。冬,十月,戊申,收劉湛付廷尉,下詔暴其罪惡,就獄誅之,幷誅其子黯、亮、儼及其黨劉斌、劉敬文、孔胤秀等八人,徙尚書庫部郎何默子等五人於廣州,因大赦。是日,敕義康入宿,留止中書省。其夕,分收湛等;青州刺史杜驥勒兵殿內(nèi)以備非常,遣人宣旨告義康以湛等罪狀。義康上表遜位,詔以義康為江州刺史,侍中、大將軍如故,出鎮(zhèn)豫章。
初,殷景仁臥疾五年,雖不見上,而密函去來,日以十?dāng)?shù),朝政大小,必以咨之;影跡周密,莫有窺其際者。收湛之日,景仁使拂拭衣冠,左右皆不曉其意。其夜,上出華林園延賢堂,召景仁。景仁猶稱腳疾,以小牀輿就坐;誅討處分,一皆委之。
初,檀道濟(jì)薦吳興沈慶之忠謹(jǐn)曉兵,上使領(lǐng)隊防東掖門。劉湛為領(lǐng)軍,嘗謂之曰:「卿在省歲久,比當(dāng)相論?!箲c之正色曰:「下官在省十年,自應(yīng)得轉(zhuǎn),不復(fù)以此仰累!」收湛之夕,上開門召慶之,慶之戎服縛袴而入,上曰:「卿何意乃爾急裝?」慶之曰:「夜半喚隊主,不容緩服?!股锨矐c之收劉斌,殺之。
驍騎將軍徐湛之,逵之之子也,與義康尤親厚,上深銜之。義康敗,湛之被收,罪當(dāng)死。其母會稽公主,於兄弟為長嫡,素為上所禮,家事大小,必咨而後行。高祖徵時,嘗自於新洲伐荻,有納布衫襖,臧皇后手所作也;旣貴,以付公主曰:「後世有驕奢不節(jié),可以此衣示之?!怪潦?,公主入宮見上,號哭,不復(fù)施臣妾之禮,以錦囊盛納衣擲地曰:「汝家本貧賤,此是我母為汝父所作;今日得一飽餐,遽欲殺我兒邪!」上乃赦之。
吏部尚書王球,履之叔父也,以簡淡有美名,為上所重。履性進(jìn)利,深結(jié)義康及湛;球?qū)医渲?,不從。誅湛之夕,履徒跣告球,球命左右為取履,先溫酒與之,謂曰:「常日語汝云何?」履怖懼不得答,球徐曰:「阿父在,汝亦何憂!」上以球故,履得免死,廢於家。
義康方用事,人爭求親暱,唯司徒主簿江湛早能自疏,求出為武陵內(nèi)史。檀道濟(jì)嘗為其子求婚於湛,湛固辭,道濟(jì)因義康以請之,湛拒之愈堅,故不染於二公之難。上聞而嘉之。湛,夷之子也。
彭城王義康停省十餘日,見上奉辭,便下渚;上惟對之慟哭,餘無所言。上遣沙門慧琳視之,義康曰:「弟子有還理不?」慧琳曰:「恨公不讀數(shù)百卷書!」
初,吳興太守謝述,裕之弟也。累佐義康,數(shù)有規(guī)益;早卒。義康將南,歎曰:「昔謝述惟勸吾退,劉班惟勸吾進(jìn);今班存而述死,其敗也宜哉!」上亦曰:「謝述若存,義康必不至此!」
以征虜司馬蕭斌為義康諮議參軍,領(lǐng)豫章太守,事無大小,皆以委之。斌,摹之之子也。使龍驤將軍蕭承之將兵防守。義康左右愛念者,並聽隨從;資奉優(yōu)厚,信賜相係,朝廷大事皆報示之。
久之,上就會稽公主宴集,甚懽;主起,再拜叩頭,悲不自勝。上不曉其意,自起扶之。主曰:「車子歲暮必不為陛下所容,今特請其命?!挂驊Q哭,上亦流涕,指蔣山曰:「必?zé)o此慮。若違今誓,便是負(fù)初寧陵。」卽封所飲酒賜義康,幷書曰:「會稽姊飲宴憶弟,所餘酒今封送?!构式K主之身,義康得無恙。
臣光曰:文帝之於義康,友愛之情,其始非不隆也。終於失兄弟之歡,虧君臣之義。跡其亂階,正由劉湛權(quán)利之心無有厭已。詩云:「貪人敗類?!蛊涫侵^乎!
徵南兗州刺史江夏王義恭為司徒、錄尚書事。戊寅,以臨川王義慶為南兗州刺史;殷景仁為揚州刺史,僕射、吏部尚書如故。義恭懲彭城之?dāng)?,雖為總錄,奉行文書而已,上乃安之。上年給相府錢二千萬,他物稱此;而義恭性奢,用常不足,上又別給錢,年至千萬。
十一月,丁亥,魏主如山北。
殷景仁旣拜揚州,羸疾遂篤,上為之敕西州道上不得有車聲;癸丑,卒。
十二月,癸亥,以光祿大夫王球為僕射。戊辰,以始興王濬為揚州刺史。時濬尚幼,州事悉委後軍長史范曄、主簿沈璞。曄,泰之子;璞,林子之子也。曄尋遷左衞將軍,以吏部郎沈演之為右衞將軍,對掌禁旅;又以庾炳之為吏部郎,俱參機密。演之,勁之曾孫也。
曄有雋才,而薄情淺行,數(shù)犯名敎,為士流所鄙。性躁競,自謂才用不盡,常怏怏不得志。吏部尚書何尚之言於帝曰:「范曄志趨異常,請出為廣州刺史;若在內(nèi)釁成,不得不加鈇鉞。鈇鉞亟行,非國家之美也?!沟墼唬骸甘颊D劉湛,復(fù)遷范曄,人將謂卿等不能容才,朕信受讒言。但共知其如此,無能為害也。」
是歲,魏寧南將軍王慧龍卒,呂玄伯留守其墓,終身不去。
魏主欲以伊馛為尚書,封郡公,馛辭曰:「尚書務(wù)殷,公爵至重,非臣年少愚近所宜膺受。」帝問其所欲,對曰:「中、祕二省多諸文士,若恩矜不已,請參其次?!沟凵浦?,以為中護(hù)軍將軍、祕書監(jiān)。
大秦王楊難當(dāng)復(fù)稱武都王。
文帝元嘉十八年(辛巳、四四一年)
春,正月,癸卯,魏以沮渠無諱為征西大將軍、涼州牧、酒泉王。
彭城王義康至豫章,辭刺史,甲辰,以義康都督江、交、廣三州諸軍事。前龍驤參軍巴東扶令育詣闕上表,稱:「昔袁盎諫漢文帝曰:『淮南王若道路遇霜露死,陛下有殺弟之名。』文帝不用,追悔無及。彭城王義康,先朝之愛子,陛下之次弟,若有迷謬之愆,正可數(shù)之以善惡,導(dǎo)之以義方,柰何信疑似之嫌,一旦黜削,遠(yuǎn)送南垂!草萊黔首,皆為陛下痛之。廬陵往事,足為龜鑑??至x康年窮命盡,奄忽于南,臣雖微賤,竊為陛下羞之。陛下徒知惡枝之宜伐,豈知伐枝之傷樹!伏願亟召義康返于京甸,兄弟協(xié)和,君臣輯睦,則四海之望塞,多言之路絕矣。何必司徒公、揚州牧然後可以置彭城王哉!若臣所言於國為非,請伏重誅以謝陛下。」表奏,卽收付建康獄,賜死。
裴子野論曰:夫在上為善,若雲(yún)行雨施,萬物受其賜;及其惡也,若天裂地震,萬物所驚駭,其誰弗知,其誰弗見!豈戮一人之身,鉗一夫之口,所能攘逃,所能弭滅哉?是皆不勝其忿怒而有增於疾疹也。以太祖之含弘,尚掩耳於彭城之戮;自斯以後,誰易由言!有宋累葉,罕聞直諒,豈骨鯁之氣,俗愧前古?抑時王刑政使之然乎?張約隕於權(quán)臣,扶育斃於哲后,宋之鼎鑊,吁,可畏哉!
魏新興王俊荒淫不法,三月,庚戌,降爵為公。俊母先得罪死,俊積怨望,有逆謀;事覺,賜死。
辛亥,魏賜郁久閭乞列歸爵為朔方王,沮渠萬年為張掖王。
夏,四月,沮渠唐兒叛沮渠無諱;無諱留從弟天周守酒泉,與弟宜得引兵擊唐兒,唐兒敗死。魏以無諱終為邊患,庚辰,遣鎮(zhèn)南將軍奚眷擊酒泉。
秋,八月,辛亥,魏遣散騎侍郎張偉來聘。
九月,戊戌,魏永昌王健卒。
冬,十一月,戊子,王球卒。己亥,以丹陽尹孟顗為尚書僕射。
酒泉城中食盡,萬餘口皆餓死,沮渠天周殺妻以食戰(zhàn)士。庚子,魏奚眷拔酒泉,獲天周,送平城,殺之。沮渠無諱乏食,且畏魏兵之盛,乃謀西度流沙,遣其弟安周西擊鄯善。鄯王欲降,會魏使者至,勸令拒守;安周不能克,退保東城。
氐王楊難當(dāng)傾國入寇,謀據(jù)蜀土,遣其建忠將軍苻沖出東洛以禦梁州兵;梁、秦二州刺史劉真道擊沖,斬之。真道,懷敬之子也。難當(dāng)攻拔葭萌,獲晉壽太守申坦,遂圍涪城;巴西、梓潼二郡太守劉道錫嬰城固守,難當(dāng)攻之十餘日,不克,乃還。道錫,道產(chǎn)之弟也。十二月,癸亥,詔龍驤將軍裴方明等帥甲士三千人,又發(fā)荊、雍二州兵以討難當(dāng),皆受劉真道節(jié)度。
晉寧太守爨松子反,寧州刺史徐循討平之。
天門蠻田向求等反,破漊中;荊州刺史衡陽王義季遣行參軍曹孫念討破之。
魏寇謙之言於魏主曰:「今陛下以真君御世,建靜輪天宮之法,開古以來,未之有也。應(yīng)登受符書以彰聖德?!沟蹚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