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卷八十六 晉紀(jì)八

資治通鑑 作者:(北宋)司馬光 主編


  起旃蒙赤奮若(乙丑),盡著雍執(zhí)徐(戊辰),凡四年。

  孝惠皇帝永興二年(乙丑、三O五年)

  夏,四月,張方廢羊后。

  游楷等攻皇甫重,累年不能克,重遣其養(yǎng)子昌求救於外。昌詣司空越,越以太宰顒新與山東連和,不肯出兵。昌乃與故殿中人楊篇詐稱越命,迎羊后於金墉城。入宮,以后令發(fā)兵討張方,奉迎大駕。事起倉猝,百官初皆從之;俄知其詐,相與誅昌。顒?wù)埱灿沸t喻重令降。重不奉詔。先是城中不知長沙厲王及皇甫商已死,重獲御史騶人,問曰:「我弟將兵來,欲至未?」騶人曰:「已為河間王所害?!怪厥?,立殺騶人。於是城中知無外救,共殺重以降。顒以馮翊太守張輔為秦州刺史。

  六月,甲子,安豐元侯王戎薨于郟。

  張輔至秦州,殺天水太守封尚,欲以立威;又召隴西太守韓稚,稚子樸勒兵擊輔,輔軍敗,死。涼州司馬楊胤言於張軌曰:「韓稚擅殺刺史,明公杖鉞一方,不可不討?!管墢闹仓卸阶o(hù)氾瑗帥衆(zhòng)二萬討稚,稚詣軌降。未幾,鮮卑若羅拔能寇涼州,軌遣司馬宋配擊之,斬拔能,俘十餘萬口,威名大振。

  漢王淵攻東嬴公騰,騰復(fù)乞師於拓跋猗〈拖,去扌〉,衞操勸猗〈拖,去扌〉助之。猗〈拖,去扌〉帥輕騎數(shù)千救騰,斬漢將綦毋豚。詔假猗〈拖,去扌〉大單于,加操右將軍。甲申,猗〈拖,去扌〉卒,子普根代立。

  東海中尉劉洽以張方劫遷車駕,勸司空越起兵討之。秋,七月,越傳檄山東征、鎮(zhèn)、州、郡云:「欲糾帥義旅,奉迎天子,還復(fù)舊都?!箹|平王楙聞之,懼;長史王脩說楙曰:「東海,宗室重望;今興義兵,公宜舉徐州以授之,則免於難,且有克讓之美矣?!箺麖闹?。越乃以司空領(lǐng)徐州都督,楙自為兗州刺史;詔卽遣使者劉虔授之。是時,越兄弟並據(jù)方任,於是范陽王虓及王浚等共推越為盟主,越輒選置刺史以下,朝士多赴之。

  成都王穎旣廢,河北人多憐之。穎故將公師藩等自稱將軍,起兵於趙、魏,衆(zhòng)至數(shù)萬。初,上黨武鄉(xiāng)羯人石勒,有膽力,善騎射。幷州大饑,建威將軍閻粹說東嬴公騰執(zhí)諸胡於山東,賣充軍實。勒亦被掠,賣為茌平人師懽奴,懽奇其狀貌而免之。懽家鄰於馬牧,勒乃與牧帥汲桑結(jié)壯士為羣盜。及公師藩起,桑與勒帥數(shù)百騎赴之。桑始命勒以石為姓,勒為名。藩攻陷郡縣,殺二千石、長吏,轉(zhuǎn)前,攻鄴。平昌公模甚懼;范陽王虓遣其將茍晞救鄴,與廣平太守譙國丁紹共擊藩,走之。

  八月,辛丑,大赦。

  司空越以瑯邪王睿為平東將軍,監(jiān)徐州諸軍事,留守下邳。睿請王導(dǎo)為司馬,委以軍事。越帥甲士三萬,西屯蕭縣;范陽王虓自許屯于滎陽。越承制以豫州刺史劉喬為冀州刺史,以范陽王虓領(lǐng)豫州刺史;喬以虓非天子命,發(fā)兵拒之。虓以劉琨為司馬,越以劉蕃為淮北護(hù)軍,劉輿為潁川太守。喬上尚書,列輿兄弟罪惡,因引兵攻許,遣長子祐將兵拒越於蕭縣之靈壁,越兵不能進(jìn)。東平王楙在兗州,徵求不已,郡縣不堪命。范陽王虓遣茍晞還兗州,徙楙都督青州。楙不受命,背山東諸侯,與劉喬合。

  太宰顒聞山東兵起,甚懼。以公師藩為成都王穎起兵,壬午,表穎為鎮(zhèn)軍大將軍、都督河北諸軍事,給兵千人;以盧志為魏郡太守,隨穎鎮(zhèn)鄴,欲以撫安之。又遣建武將軍呂朗屯洛陽。

  顒發(fā)詔,令東海王越等各就國,越等不從。會得劉喬上事,冬,十月,丙子,下詔稱:「劉輿迫脅范陽王虓,造搆兇逆。其令鎮(zhèn)南大將軍劉弘、平南將軍彭城王釋、征東大將軍劉準(zhǔn),各勒所統(tǒng),與劉喬幷力;以張方為大都督,統(tǒng)精卒十萬,與呂朗共會許昌,誅輿兄弟?!贯專鄣茏幽峦鯔?quán)之孫也。丁丑,顒使成都王穎領(lǐng)將軍劉褒等,前車騎將軍石超領(lǐng)北中郎將王闡等據(jù)河橋,為劉喬繼援;進(jìn)喬鎮(zhèn)東將軍,假節(jié)。

  劉弘遺喬及司空越書,欲使之解怨釋兵,同獎王室,皆不聽。弘又上表曰:「自頃兵戈紛亂,猜禍鋒生,疑隙搆於羣王,災(zāi)難延于宗子。今日為忠,明日為逆,翩其反而,互為戎首。載籍以來,骨肉之禍未有如今者也,臣竊悲之!今邊陲無備豫之儲,中華有杼軸之困,而股肱之臣,不惟國體,職競尋常,自相楚剝。萬一四夷乘虛為變,此亦猛虎交鬬自效於卞莊者矣。臣以為宜速發(fā)明詔詔越等,令兩釋猜嫌,各保分局。自今以後,其有不被詔書,擅興兵馬者,天下共伐之?!箷r太宰顒方拒關(guān)東,倚喬為助,不納其言。

  喬乘虛襲許,破之。劉琨將兵救許,不及,遂與兄輿及范陽王虓俱奔河北;琨父母為喬所執(zhí)。劉弘以張方殘暴,知顒必敗,乃遣參軍劉盤為督護(hù),帥諸軍受司空越節(jié)度。

  時天下大亂,弘專督江、漢,威行南服。謀事有成者,則曰「某人之功」,如有負(fù)敗,則曰「老子之罪」。每有興發(fā),手書守相,丁寧款密。所以人皆感悅,爭赴之,咸曰:「得劉公一紙書,賢於十部從事?!骨皬V漢太守辛冉說弘以從橫之事,弘怒,斬之。

  有星孛于北斗。

  平昌公模遣將軍宋胄趣河橋。

  十一月,立節(jié)將軍周權(quán),詐被檄,自稱平西將軍,復(fù)立羊后。洛陽令何喬攻權(quán),殺之,復(fù)廢羊后。太宰顒矯詔,以羊后屢為姦人所立,遣尚書田淑敕留臺賜后死。詔書屢至,司隸校尉劉暾等上奏,固執(zhí)以為:「羊庶人門戶殘破,廢放空宮,門禁峻密,無緣得與姦人搆亂,衆(zhòng)無愚智,皆謂其冤。今殺一枯窮之人,而令天下傷慘,何益於治!」顒怒,遣呂朗收暾;暾奔青州,依高密王略。然羊后亦以是得免。

  十二月,呂朗等東屯滎陽,成都王穎進(jìn)據(jù)洛陽。

  劉琨說冀州刺史太原溫羨,使讓位於范陽王虓。虓領(lǐng)冀州,遣琨詣幽州乞師於王浚;浚以突騎資之,擊王闡於河上,殺之。琨遂與虓引兵濟河,斬石超於滎陽。劉喬自考城引退。虓遣琨及督護(hù)田徽東擊東平王楙於廩丘,楙走還國。琨、徽引兵東迎越,擊劉祐於譙;祐敗死,喬衆(zhòng)遂潰,喬奔平氏。司空越進(jìn)屯陽武,王浚遣其將祁弘帥突騎鮮卑、烏桓為越先驅(qū)。

  初,陳敏旣克石冰,自謂勇略無敵,有割據(jù)江東之志。其父怒曰:「滅我門者,必此兒也!」遂以憂卒。敏以喪去職。司空越起敏為右將軍、前鋒都督。越為劉祐所敗,敏請東歸收兵,遂據(jù)歷陽叛。吳王常侍甘卓,棄官東歸,至歷陽,敏為子景娶卓女,使卓假稱皇太弟令,拜敏揚州刺史。敏使弟恢及別將錢端等南略江州,弟斌東略諸郡,揚州刺史劉機、丹楊太守王曠皆棄城走。

  敏遂據(jù)有江東,以顧榮為右將軍,賀循為丹楊內(nèi)史,周玘為安豐太守,凡江東豪傑、名士,咸加收禮,為將軍、郡守者四十餘人;或有老疾,就加秩命。循詐為狂疾,得免;乃以榮領(lǐng)丹楊內(nèi)史。玘亦稱疾,不之郡。敏疑諸名士終不為己用,欲盡誅之。榮說敏曰:「中國喪亂,胡夷內(nèi)侮,觀今日之勢,不能復(fù)振,百姓將無遺種。江南雖經(jīng)石冰之亂,人物尚全,榮常憂無孫、劉之主有以存之。今將軍神武不世,勳效已著,帶甲數(shù)萬,舳艫山積,若能委信君子,使各盡懷,散蔕芥之嫌,塞讒諂之口,則上方數(shù)州,可傳檄而定;不然,終不濟也?!姑裘抛敉萍簽槎级浇瓥|諸軍事、大司馬、楚公,加九錫,列上尚書,稱被中詔,自江入沔、漢,奉迎鑾駕。

  太宰顒以張光為順陽太守,帥步騎五千詣荊州討敏。劉弘遣江夏太守陶侃、武陵太守苗光屯夏口,又遣南平太守汝南應(yīng)詹督水軍以繼之。

  侃與敏同郡,又同歲舉吏。隨郡內(nèi)史扈懷言於弘曰:「侃居大郡,統(tǒng)強兵,脫有異志,則荊州無東門矣!」弘曰:「侃之忠能,吾得之已久,必?zé)o是也?!官┞勚沧雍榧靶肿诱樵労胍宰怨?,弘引為參軍,資而遣之。曰:「賢叔征行,君祖母年高,便可歸也。匹夫之交,尚不負(fù)心,況大丈夫乎!」

  敏以陳恢為荊州刺史,寇武昌,弘加侃前鋒督護(hù)以禦之。侃以運船為戰(zhàn)艦,或以為不可。侃曰:「用官船擊官賊,何為不可!」侃與恢戰(zhàn),屢破之;又與皮初、張光、苗光共破錢端於長岐。

  南陽太守衞展說弘曰:「張光,太宰腹心,公旣與東海,宜斬光以明向背?!购朐唬骸冈纵o得失,豈張光之罪!危人自安,君子弗為也?!鼓吮砉馐鈩?,乞加遷擢。

  是歲,離石大饑,漢王淵徙屯黎亭,就邸閣穀;留太尉宏守離石,使大司農(nóng)卜豫運糧以給之。

  惠帝光熙元年(丙寅、三O六年)

  春,正月,戊子朔,日有食之。

  初,太弟中庶子蘭陵繆播有寵於司空越;播從弟右衞率胤,太宰顒前妃之弟也。越之起兵,遣播、胤詣長安說顒,令奉帝還洛,約與顒分陝為伯。顒素信重播兄弟,卽欲從之。張方自以罪重,恐為誅首,謂顒曰:「今據(jù)形勝之地,國富兵強,奉天子以號令,誰敢不從,柰何拱手受制於人!」顒乃止。及劉喬敗,顒懼,欲罷兵,與山東和解,恐張方不從,猶豫未決。

  方素與長安富人郅輔親善,以為帳下督。顒參軍河間畢垣,嘗為方所侮,因說顒曰:「張方久屯霸上,聞山東兵盛,盤桓不進(jìn),宜防其未萌。其親信郅輔縣具知其謀?!箍姴ァ⒖娯窂?fù)說顒:「宜急斬方以謝,山東可不勞而定?!诡勈谷苏佥o,垣迎說輔曰:「張方欲反,人謂卿知之。王若問卿,何辭以對?」輔驚曰:「實不聞方反,為之柰何?」垣曰:「王若問卿,但言爾爾;不然,必不免禍?!馆o入,顒問之曰:「張方反,卿知之乎?」輔曰:「爾?!诡勗唬骸盖睬淙≈?,可乎?」又曰:「爾?!诡勳妒鞘馆o送書於方,因殺之。輔旣昵於方,持刀而入,守閣者不疑。方火下發(fā)函,輔斬其頭。還報,顒以輔為安定太守。送方頭於越以請和;越不許。

  宋胄襲河橋,樓褒西走。平昌公模遣前鋒督護(hù)馮嵩會宋胄逼洛陽。成都王穎西奔長安,至華陰,聞顒已與山東和親,留不敢進(jìn)。呂朗屯滎陽,劉琨以張方首示之,遂降。司空越遣祁弘、宋胄、司馬纂帥鮮卑西迎車駕,以周馥為司隸校尉、假節(jié),都督諸軍,屯澠池。

  三月,惤令劉伯根反,衆(zhòng)以萬數(shù),自稱惤公。王彌帥家僮從之,柏根以彌為長史,彌從父弟桑為東中郎將。柏根寇臨淄,青州都督高密王略使劉暾將兵拒之;暾兵敗,奔洛陽,略走保聊城。王浚遣將討柏根,斬之。王彌亡入長廣山為羣盜。

  寧州頻歲饑疫,死者以十萬計。五苓夷強盛,州兵屢敗。吏民流入交州者甚衆(zhòng),夷遂圍州城。李毅疾病,救援路絕,乃上疏言:「不能式遏寇虐,坐待殄斃。若不垂矜恤,乞降大使,及臣尚存,加臣重辟;若臣已死,陳尸為戮?!钩⒉粓?。積數(shù)年,子釗自洛往省之,未至,毅卒。毅女秀,明達(dá)有父風(fēng),衆(zhòng)推秀領(lǐng)寧州事。秀獎厲戰(zhàn)士,嬰城固守。城中糧盡,炙鼠拔草而食之。伺夷稍怠,輒出兵掩擊,破之。

  范長生詣成都,成都王雄門迎,執(zhí)版,拜為丞相,尊之曰范賢。

  夏,四月,己巳,司空越引兵屯溫。初,太宰顒以為張方死,東方兵必可解。旣而東方兵聞方死,爭入關(guān),顒悔之,乃斬郅輔,遣弘農(nóng)太守彭隨、北地太守刁默將兵拒祁弘等於湖。五月,壬辰,弘等擊隨、默,大破之。遂西入關(guān),又?jǐn)☆剬ⅠR瞻、郭偉於霸水,顒單馬逃入太白山。弘等入長安,所部鮮卑大掠,殺二萬餘人,百官奔散,入山中,拾橡實食之。己亥,弘等奉帝乘牛車東還。以太弟太保梁柳為鎮(zhèn)西將軍,守關(guān)中。六月,丙辰朔,帝至洛陽,復(fù)羊后。辛未,大赦,改元。

  馬瞻等入長安,殺梁柳,與始平太守梁邁共迎太宰顒於南山。弘農(nóng)太守裴廙、秦國內(nèi)史賈龕、安定太守賈疋等起兵擊顒,斬馬瞻、梁邁。疋,詡之曾孫也。司空越遣督護(hù)麋晃將兵擊顒,至鄭,顒使平北將軍牽秀屯馮翊。顒長史楊騰,詐稱顒命,使秀罷兵,騰遂殺秀,關(guān)中皆服於越,顒保城而已。

  成都王雄卽皇帝位,大赦,改元曰晏平,國號大成。追尊父特曰景皇帝,廟號始祖;尊王太后曰皇太后。以范長生為天地太師;復(fù)其部曲,皆不豫征稅。諸將恃恩,互爭班位,尚書令閻式上疏,請考漢、晉故事,立百官制度;從之。

  秋,七月,乙酉朔,日有食之。

  八月,以司空越為太傅,錄尚書事;范陽王虓為司空,鎮(zhèn)鄴;平昌公模為鎮(zhèn)東大將軍,鎮(zhèn)許昌;王浚為驃騎大將軍、都督東夷、河北諸軍事,領(lǐng)幽州刺史。越以吏部郎庾敳為軍諮祭酒,前太弟中庶子胡母輔之為從事中郎,黃門侍郎郭象為主簿,鴻臚丞阮脩為行參軍,謝鯤為掾。輔之薦樂安光逸於越,越亦辟之。敳等皆尚虛玄,不以世務(wù)嬰心,縱酒放誕;敳殖貨無厭;象薄行,好招權(quán);越皆以其名重於世,故辟之。

  祁弘之入關(guān)也,成都王穎自武關(guān)奔新野。會新城元公劉弘卒,司馬郭勱作亂,欲迎穎為主;郭舒奉弘子璠以討勱,斬之。詔南中郎將劉陶收穎。穎北渡河,奔朝歌,收故將士,得數(shù)百人,欲赴公師藩,頓丘太守馮嵩執(zhí)之,送鄴;范陽王虓不忍殺而幽之。公師藩自白馬南渡河,兗州刺史茍晞討斬之。

  進(jìn)東嬴公騰爵為東燕王,平昌公模為南陽王。

  冬,十月,范陽王虓薨。長史劉輿以穎素為鄴人所附,祕不發(fā)喪,偽令人為臺使稱詔,夜,賜穎死,幷殺其二子。穎官屬先皆逃散,惟盧志隨從,至死不怠,收而殯之。太傅越召志為軍諮祭酒。

  越將召劉輿,或曰:「輿猶膩也,近則汚人?!辜爸粒绞柚?。輿密視天下兵簿及倉庫、牛馬、器械、水陸之形,皆默識之。時軍國多事,每會議,自長史潘滔以下,莫知所對,輿應(yīng)機辨畫,越傾膝酬接,卽以為左長史,軍國之務(wù),悉以委之。輿說越遣其弟琨鎮(zhèn)幷州,以為北面之重;越表琨為幷州刺史,以東燕王騰為車騎將軍、都督鄴城諸軍事,鎮(zhèn)鄴。

  十一月,己巳,夜,帝食〈麥并〉中毒,庚午,崩于顯陽殿。羊后自以於太弟熾為嫂,恐不得為太后,將立清河王覃。侍中華混諫曰:「太弟在東宮已久,民望素定,今日寧可易乎!」卽露版馳召太傅越,召太弟入宮。后已召覃至尚書閤,疑變,託疾而返。癸酉,太弟卽皇帝位,大赦,尊皇后曰惠皇后,居弘訓(xùn)宮;追尊母王才人曰皇太后;立妃梁氏為皇后。

  懷帝始遵舊制,於東堂聽政。每至宴會,輒與羣官論衆(zhòng)務(wù),考經(jīng)籍。黃門侍郎傅宣歎曰:「今日復(fù)見武帝之世矣!」

  十二月,壬午朔,日有食之。

  太傅越以詔書徵河間王顒為司徒,顒乃就徵。南陽王模遣其將梁臣邀之於新安,車上扼殺之,幷殺其三子。

  辛丑,以中書監(jiān)溫羨為左光祿大夫,領(lǐng)司徒;尚書左僕射王衍為司空。

  己酉,葬惠帝于太陽陵。

  劉琨至上黨,東燕王騰卽自井陘東下。時幷州饑饉,數(shù)為胡寇所掠,郡縣莫能自保。州將田甄、甄弟蘭、任祉、祁濟、李惲、薄盛等及使民萬餘人,悉隨騰就穀冀州,號為「乞活」,所餘之戶不滿二萬;寇賊縱橫,道路斷塞。琨募兵上黨,得五百人,轉(zhuǎn)鬬而前。至?xí)x陽,府寺焚毀,邑野蕭條,琨撫循勞徠,流民稍集。

  孝懷皇帝永嘉元年(丁卯、三O七年)

  春,正月,癸丑,大赦,改元。

  吏部郎周穆,太傅越之姑子也,與其妹夫御史中丞諸葛玫說越曰:「主上之為太弟,張方意也。清河王本太子,公宜立之?!乖讲辉S。重言之,越怒,斬之。

  二月,王彌寇青、徐二州,自稱征東大將軍,攻殺二千石。太傅越以公車令東萊鞠羨為本郡太守,以討彌,彌擊殺之。

  陳敏刑政無章,不為英俊所附;子弟兇暴,所在為患;顧榮、周玘等憂之。廬江內(nèi)史華譚遺榮等書曰:「陳敏盜據(jù)吳、會,命危朝露。諸君或剖符名郡,或列為近臣,而更辱身姦人之朝,降節(jié)叛逆之黨,不亦羞乎!吳武烈父子皆以英傑之才,繼承大業(yè)。今以陳敏兇狡,七弟頑宂,欲躡桓王之高蹤,蹈大皇之絕軌,遠(yuǎn)度諸賢,猶當(dāng)未許也?;瘦洊|返,俊彥盈朝,將舉六師以清建業(yè),諸賢何顏復(fù)見中州之士邪!」榮等素有圖敏之心,及得書,甚慚,密遣使報征東大將軍劉準(zhǔn),使發(fā)兵臨江,己為內(nèi)應(yīng),剪髮為信。準(zhǔn)遣揚州刺史劉機等出歷陽討敏。

  敏使其弟廣武將軍昶將兵數(shù)萬屯烏江,歷陽太守宏屯牛渚。敏弟處知顧榮等有貳心,勸敏殺之,敏不從。

  昶司馬錢廣,周玘同郡人也,玘密使廣殺昶,宣言州下已殺敏,敢動者誅三族。廣勒兵朱雀橋南;敏遣甘卓討廣,堅甲精兵盡委之。顧榮慮敏之疑,故往就敏。敏曰:「卿當(dāng)四出鎮(zhèn)衞,豈得就我邪!」榮乃出,與周玘共說甘卓曰:「若江東之事可濟,當(dāng)共成之。然卿觀茲事勢,當(dāng)有濟理不?敏旣常才,政令反覆,計無所定,其子弟各已驕矜,其敗必矣。而吾等安然坐受其官祿,事敗之日,使江西諸軍函首送洛,題曰『逆賊顧榮、甘卓之首』,此萬世之辱也!」卓遂詐稱疾,迎女,斷橋,收船南岸,與玘、榮及前松滋侯相丹楊紀(jì)瞻共攻敏。

  敏自帥萬餘人討卓,軍人隔水語敏衆(zhòng)曰:「本所以戮力陳公者,正以顧丹楊、周安豐耳;今皆異矣,汝等何為!」敏衆(zhòng)狐疑未決,榮以白羽扇揮之,衆(zhòng)皆潰去。敏單騎北走,追獲之於江乘,歎曰:「諸人誤我,以至今日!」謂弟處曰:「我負(fù)卿,卿不負(fù)我!」遂斬敏於建業(yè),夷三族。於是會稽等郡盡殺敏諸弟。

  時平東將軍周馥代劉準(zhǔn)鎮(zhèn)壽春。三月,己未朔,馥傳敏首至京師。詔徵顧榮為侍中,紀(jì)瞻為尚書郎。太傅越辟周玘為參軍,陸玩為掾。玩,機之從弟也。榮等至徐州,聞北方愈亂,疑不進(jìn),越與徐州刺史裴盾書曰:「若榮等顧望,以軍禮發(fā)遣!」榮等懼,逃歸。盾,楷之兄子,越妃兄也。

  西陽夷寇江夏,太守楊珉請督將議之。諸將爭獻(xiàn)方略,騎督朱伺獨不言。珉曰:「朱將軍何以不言?」伺曰:「諸人以舌擊賊,伺惟以力耳?!圭胗謫枺骸笇④娗搬釗糍\,何以常勝?」伺曰:「兩敵共對,惟當(dāng)忍之;彼不能忍,我能忍,是以勝耳?!圭肷浦?。

  詔追復(fù)楊太后尊號;丁卯,改葬之,諡曰武悼。

  庚午,立清河王覃弟豫章王詮為皇太子。辛未,大赦。

  帝觀覽大政,留心庶事;太傅越不悅,固求出藩。庚辰,越出鎮(zhèn)許昌。

  以高密王略為征南大將軍,都督荊州諸軍事,鎮(zhèn)襄陽;南陽王模為征西大將軍,都督秦、雍、梁、益諸軍事,鎮(zhèn)長安;東燕王騰為新蔡王,都督司、冀二州諸軍事,仍鎮(zhèn)鄴。

  公師藩旣死,汲桑逃還苑中,更聚衆(zhòng)劫掠郡縣,自稱大將軍,聲言為成都王報仇;以石勒為前驅(qū),所向輒克,署勒討虜將軍,遂進(jìn)攻鄴。時鄴中府庫空竭,而新蔡武哀王騰資用甚饒。騰性吝嗇,無所振惠,臨急,乃賜將士米各數(shù)升,帛各丈尺,以是人不為用。夏,五月,桑大破魏郡太守馮嵩,長驅(qū)入鄴,騰輕騎出奔,為桑將李豐所殺。桑出成都王穎棺,載之車中,每事啟而後行。遂燒鄴宮,火旬日不滅;殺士民萬餘人,大掠而去。濟自延津,南擊兗州。太傅越大懼,使茍晞及將軍王讚等討之。

  秦州流民鄧定、訇氐等據(jù)成固,寇掠漢中,梁州刺史張殷遣巴西太守張燕討之。鄧定等飢窘,詐降於燕,且賂之,燕為之緩師。定密遣訇氐求救於成,成主雄遣太尉離、司徒雲(yún)、司空璜將兵二萬救定,與燕戰(zhàn),大破之,張殷及漢中太守杜孟治棄城走。積十餘日,離等引還,盡徙漢中民於蜀。漢中人句方、白落帥吏民還守南鄭。

  石勒與茍晞等相持於平原、陽平間數(shù)月,大小三十餘戰(zhàn),互有勝負(fù)。秋,七月,己酉朔,太傅越屯官渡,為晞聲援。

  己未,以瑯邪王睿為安東將軍,都督揚州江南諸軍事,假節(jié),鎮(zhèn)建業(yè)。

  八月,己卯朔,茍晞?chuàng)艏成l稏|武陽,大破之。桑退保清淵。

  分荊州、江州八郡為湘州。

  九月,戊申,瑯邪王睿至建業(yè)。睿以安東司馬王導(dǎo)為謀主,推心親信,每事咨焉。睿名論素輕,吳人不附,居久之,士大夫莫有至者,導(dǎo)患之。會睿出觀禊,導(dǎo)使睿乘肩輿,具威儀,導(dǎo)與諸名勝皆騎從,紀(jì)瞻、顧榮等見之驚異,相帥拜於道左。導(dǎo)因說睿曰:「顧榮、賀循,此土之望,宜引之以結(jié)人心;二子旣至,則無不來矣?!诡D耸箤?dǎo)躬造循、榮,二人皆應(yīng)命而至。以循為吳國內(nèi)史;榮為軍司,加散騎常侍,凡軍府政事,皆與之謀議。又以紀(jì)瞻為軍祭酒,卞壺為從事中郎,周玘為倉曹屬,瑯邪劉超為舍人,張闓及魯國孔衍為參軍。壺,粹之子;闓,昭之曾孫也。王導(dǎo)說睿:「謙以接士,儉以足用,以清靜為政,撫綏新舊;」故江東歸心焉。睿初至,頗以酒廢事;導(dǎo)以為言。睿命酌,引觴覆之,於此遂絕。

  茍晞追擊汲桑,破其八壘,死者萬餘人。桑與石勒收餘衆(zhòng),將奔漢,冀州刺史譙國丁紹邀之於赤橋,又破之。桑奔馬牧,勒奔樂平。太傅越還許昌,加茍晞?chuàng)彳妼④?、都督青、兗諸軍事,丁紹寧北將軍,監(jiān)冀州諸軍事,皆假節(jié)。

  晞屢破強寇,威名甚盛,善治繁劇,用法嚴(yán)峻。其從母依之,晞奉養(yǎng)甚厚。從母子求為將,晞不許,曰:「吾不以王法貸人,將無後悔邪!」固求之,晞乃以為督護(hù);後犯法,晞?wù)裙?jié)斬之,從母叩頭救之,不聽。旣而素服哭之曰:「殺卿者,兗州刺史,哭弟者,茍道將也。」

  胡部大張〈句,口改背〉督、馮莫突等,擁衆(zhòng)數(shù)千,壁于上黨,石勒往從之,因說〈句,口改背〉督等曰:「劉單于舉兵擊晉,部大拒而不從,自度終能獨立乎?」曰:「不能?!估赵唬骸溉粍t安可不早有所屬!今部落皆已受單于賞募,往往聚議,欲叛部大而歸單于矣?!埂淳?,口改背〉督等以為然。冬,十月,〈句,口改背〉督等隨勒單騎歸漢,漢王淵署〈句,口改背〉督為親漢王,莫突為都督部大,以勒為輔漢將軍、平晉王,以統(tǒng)之。

  烏桓張伏利度有衆(zhòng)二千,壁于樂平,淵屢招,不能致。勒偽獲罪於淵,往奔伏利度,伏利度喜,結(jié)為兄弟,使勒帥諸胡寇掠,所向無前,諸胡畏服。勒知衆(zhòng)心之附己,乃因會執(zhí)伏利度,謂諸胡曰:「今起大事,我與伏利度誰堪為主?」諸胡咸推勒。勒於是釋伏利度,帥其衆(zhòng)歸漢。淵加勒督山東征討諸軍事,以伏利度之衆(zhòng)配之。

  十一月,戊申朔,日有食之。

  甲寅,以尚書右僕射和郁為征北將軍,鎮(zhèn)鄴。

  乙亥,以王衍為司徒。衍說太傅越曰:「朝廷危亂,當(dāng)賴方伯,宜得文武兼資以任之?!鼓艘缘艹螢榍G州都督,族弟敦為青州刺史,語之曰:「荊州有江、漢之固,青州有負(fù)海之險,卿二人在外而吾居中,足以為三窟矣?!钩沃伶?zhèn),以郭舒為別駕,委以府事。澄日夜縱酒,不親庶務(wù),雖寇戎交急,不以為懷。舒常切諫,以為宜愛民養(yǎng)兵,保全州境,澄不從。

  十二月,戊寅,乞活田甄、田蘭、薄盛等起兵,為新蔡王騰報讎,斬汲桑于樂陵。棄成都王穎棺於故井中,穎故臣收葬之。

  甲午,以前太傅劉寔為太尉,寔以老固辭不許。庚子,以光祿大夫高光為尚書令。

  前北軍中候呂雍、度支校尉陳顏等,謀立清河王覃為太子;事覺,太傅越矯詔囚覃於金墉城。

  初,太傅越與茍晞親善,引升堂,結(jié)為兄弟。司馬潘滔說越曰:「兗州衝要,魏武以之創(chuàng)業(yè)。茍晞有大志,非純臣也,久令處之,則患生心腹矣。若遷于青州,厚其名號,晞必悅。公自牧兗州,經(jīng)緯諸夏,藩衞本朝,此所謂為之於未亂者也?!乖揭詾槿?。癸卯,越自為丞相,領(lǐng)兗州牧,都督兗、豫、司、冀、幽、幷諸軍事。以晞為征東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加侍中、假節(jié)、都督青州諸軍事,領(lǐng)青州刺史,封東平郡公。越、晞由是有隙。

  晞至青州,以嚴(yán)刻立威,日行斬戮,州人謂之「屠伯」。頓丘太守魏植為流民所逼,衆(zhòng)五六萬,大掠兗州,晞出屯無鹽以討之。以弟純領(lǐng)青川,刑殺更甚於晞。晞討植,破之。

  初,陽平劉靈,少貧賤,力制奔牛,走及奔馬,時人雖異之,莫能舉也。靈撫膺歎曰:「天乎,何當(dāng)亂也!」及公師藩起,靈自稱將軍,寇掠趙、魏。會王彌為茍純所敗,靈亦為王讚所敗,遂俱遣使降漢。漢拜彌鎮(zhèn)東大將軍、青徐二州牧、都督緣海諸軍事,封東萊公;以靈為平北將軍。

  李釗至寧州,州人奉釗領(lǐng)州事。治中毛孟詣京師,求刺史,屢上奏,不見省。孟曰:「君亡親喪,幽閉窮城,萬里訴哀,精誠無感,生不如死!」欲自刎,朝廷憐之,以魏興大守王遜為寧州刺史,仍詔交州出兵救李釗。交州刺史吾彥遣其子咨將兵救之。

  慕容廆自稱鮮卑大單于。

  拓跋祿官卒,弟猗盧總攝三部,與廆通好。

  懷帝永嘉二年(戊辰、三O八年)

  春,正月,丙午朔,日有食之。

  丁未,大赦。

  漢王淵遣撫軍將軍聰?shù)仁畬⒛蠐?jù)太行,輔漢將軍石勒等十將東下趙、魏。

  二月,辛卯,太傅越殺清河王覃。

  庚子,石勒寇常山,王浚擊破之。

  涼州刺史張軌病風(fēng),口不能言,使其子茂攝州事。隴西內(nèi)史晉昌張越,涼州大族,欲逐軌而代之,與其兄酒泉太守鎮(zhèn)及西平太守曹祛,謀遣使詣長安告南陽王模,稱軌廢疾,請以秦州刺史賈龕代之。龕將受之,其兄讓龕曰:「張涼州一時名士,威著西州,汝何德以代之!」龕乃止。鎮(zhèn)、祛上疏,更請刺史,未報;遂移檄廢軌,以軍司杜耽攝州事,使耽表越為刺史。

  軌下敎,欲避位,歸老宜陽。長史王融、參軍孟暢蹋折鎮(zhèn)檄,排閤入言曰:「晉室多故,明公撫寧西夏,張鎮(zhèn)兄弟敢肆兇逆,當(dāng)鳴皷誅之?!顾斐?,戒嚴(yán)。會軌長子寔自京師還,乃以寔為中督護(hù),將兵討鎮(zhèn)。遣鎮(zhèn)甥太府主簿令狐亞先往說鎮(zhèn),為陳利害,鎮(zhèn)流涕曰:「人誤我!」乃詣寔歸罪。寔南擊曹祛,走之。

  朝廷得鎮(zhèn)、祛疏,以侍中袁瑜為涼州刺史。治中楊澹馳詣長安,割耳盤上,訴軌之被誣。南陽王模表請停瑜,武威太守張琠亦上表留軌;詔依模所表,且命誅曹祛。軌於是命寔帥步騎三萬討祛,斬之。張越奔鄴,涼州乃定。

  三月,太傅越自許昌徙鎮(zhèn)鄄城。

  王彌收集亡散,兵復(fù)大振。分遣諸將攻掠青、徐、兗、豫四州,所過攻陷郡縣,多殺守令,有衆(zhòng)數(shù)萬;茍晞與之連戰(zhàn),不能克。夏,四月,丁亥,彌入許昌。

  太傅越遣司馬王斌帥甲士五千人入衞京師,張軌亦遣督護(hù)北宮純將兵衞京師。五月,彌入自轘轅,敗官軍于伊北,京師大震,宮城門晝閉。壬戌,彌至洛陽,屯于津陽門。詔以王衍都督征討諸軍事。北宮純募勇士百餘人突陳,彌兵大敗。乙丑,彌燒建春門而東,衍遣左衞將軍王秉追之,戰(zhàn)于七里澗,又?jǐn)≈?br />
  彌走渡河,與王桑自軹關(guān)如平陽。漢王淵遣侍中兼御史大夫郊迎,令曰:「孤親行將軍之館,拂席洗爵,敬待將軍。」及至,拜司隸校尉,加侍中、特進(jìn);以桑為散騎侍郎。

  北宮純等與漢劉聰戰(zhàn)於河?xùn)|,敗之。

  詔封張軌西平郡公,軌辭不受。時州郡之使,莫有至者,軌獨遣使貢獻(xiàn),歲時不絕。

  秋,七月,甲辰,漢王淵寇平陽,太守宋抽棄郡走,河?xùn)|太守路述戰(zhàn)死;淵徙都蒲子。上郡鮮卑陸逐延、氐酋單徵並降於漢。

  八月,丁亥,太傅越自鄄城徙屯濮陽;未幾,又徙屯滎陽。

  九月,漢王彌、石勒寇鄴,和郁棄城走。詔豫州刺史裴憲屯白馬以拒彌,車騎將軍王堪屯東燕以拒勒,平北將軍曹武屯大陽以備蒲子。憲,楷之子也。

  冬,十月,甲戌,漢王淵卽皇帝位,大赦,改元永鳳。十一月,以其子和為大將軍,聰為車騎大將軍,族子曜為龍驤大將軍。

  壬寅,幷州刺史劉琨使上黨太守劉惇帥鮮卑攻壺關(guān),漢鎮(zhèn)東將軍綦毋達(dá)戰(zhàn)敗亡歸。

  丙午,漢都督中外諸軍事、領(lǐng)丞相、右賢王宣卒。

  石勒、劉靈帥衆(zhòng)三萬寇魏郡、汲郡、頓丘,百姓望風(fēng)降附者五十餘壘;皆假壘主將軍、都尉印綬,簡其強壯五萬為軍士,老弱安堵如故。己酉,勒執(zhí)魏郡太守王粹于三臺,殺之。

  十二月,辛未朔,大赦。

  乙亥,漢主淵以大將軍和為大司馬,封梁王;尚書令歡樂為大司徒,封陳留王;后父御史大夫呼延翼為大司空,封鴈門郡公;宗室以親疏悉封郡縣王,異姓以功伐悉封郡縣公侯。

  成尚書令楊褒卒。褒好直言,成主雄初得蜀,用度不足,諸將有以獻(xiàn)金銀得官者,褒諫曰:「陛下設(shè)官爵,當(dāng)網(wǎng)羅天下英豪,何有以官買金邪!」雄謝之。雄嘗醉,推中書令杖太官令,褒進(jìn)曰:「天子穆穆,諸侯皇皇。安有天子而為酗也!」雄慚而止。

  成平寇將軍李鳳屯晉壽,屢寇漢中,漢中民東走荊沔。詔以張光為梁州刺史。荊州寇盜不禁,詔起劉璠為順陽內(nèi)史,江、漢間翕然歸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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