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卷六 秦紀(jì)一

資治通鑑 作者:(北宋)司馬光 主編


  起柔兆敦牂(丙午),盡昭陽作噩(癸酉),凡二十八年。

  昭襄王五十二年(丙午、前二五五年)

  河?xùn)|守王稽坐與諸侯通,棄市。應(yīng)侯日以不懌。王臨朝而歎,應(yīng)侯請其故。王曰:「今武安君死,而鄭安平、王稽等皆畔,內(nèi)無良將而外多敵國,吾是以憂!」應(yīng)侯懼,不知所出。

  燕客蔡澤聞之,西入秦,先使人宣言於應(yīng)侯曰:「蔡澤,天下雄辯之士;彼見王,必困君而奪君之位。」應(yīng)侯怒,使人召之。蔡澤見應(yīng)侯,禮又倨。應(yīng)侯不快,因讓之曰:「子宣言欲代我相,請聞其說?!共虧稍唬骸赣?,君何見之晚也!夫四時(shí)之序,成功者去。君獨(dú)不見夫秦之商君、楚之吳起、越之大夫種,何足願與?」應(yīng)侯謬曰:「何為不可!此三子者,義之至也,忠之盡也。君子有殺身以成名,死無所恨。」蔡澤曰:「夫人立功,豈不期於成全邪!身名俱全者,上也;名可法而身死者,次也;名僇辱而身全者,下也。夫商君、吳起、大夫種,其為人臣盡忠致功,則可願矣。閎夭、周公,豈不亦忠且聖乎!三子之可願,孰與閎夭、周公哉?」應(yīng)侯曰:「善。」蔡澤曰:「然則君之主惇厚舊故,不倍功臣,孰與孝公、楚王、越王?」曰:「未知何如?!共虧稍唬骸妇δ苁肱c三子?」曰:「不若。」蔡澤曰:「然則君身不退,患恐甚於三子矣。語曰:『日中則移,月滿則虧?!贿M(jìn)退嬴縮,與時(shí)變化,聖人之道也。今君之怨已讎而德已報(bào),意欲至矣而無變計(jì),竊為君危之!」應(yīng)侯遂延以為上客,因薦於王。王召與語,大悅,拜為客卿。應(yīng)侯因謝病免。王新悅蔡澤計(jì)畫,遂以為相國。澤為相數(shù)月,免。

  楚春申君以荀卿為蘭陵令。荀卿者,趙人,名況,嘗與臨武君論兵於趙孝成王之前。王曰:「請問兵要。」臨武君對曰:「上得天時(shí),下得地利,觀敵之變動,後之發(fā),先之至,此用兵之要術(shù)也?!管髑湓唬骸覆蝗?。臣所聞古之道,凡用兵攻戰(zhàn)之本,在乎一民。弓矢不調(diào),則羿不能以中;六馬不和,則造父不能以致遠(yuǎn);士民不親附,則湯、武不能以必勝也。故善附民者,是乃善用兵者也。故兵要在乎附民而已?!古R武君曰:「不然。兵之所貴者勢利也,所行者變詐也。善用兵者感忽悠闇,莫知所從出;孫、吳用之,無敵於天下,豈必待附民哉!」荀卿曰:「不然。臣之所道,仁人之兵,王者之志也。君之所貴,權(quán)謀勢利也。仁人之兵,不可詐也。彼可詐者,怠慢者也,露袒者也,君臣上下之間滑然有離德者也。故以桀詐桀,猶巧拙有幸焉。以桀詐堯,譬之以卵投石,以指橈沸,若赴水火,入焉焦沒耳。故仁人之兵,上下一心,三軍同力;臣之於君也,下之於上也,若子之事父,弟之事兄,若手臂之捍頭目而覆胸腹也。詐而襲之,與先驚而後擊之,一也。且仁人用十里之國則將有百里之聽,用百里之國則將有千里之聽,用千里之國則將有四海之聽,必將聰明警戒,和傅而一。故仁人之兵,聚則成卒,散則成列,延則若莫邪之長刃,嬰之者斷;兌則若莫邪之利鋒,當(dāng)之者潰;圜居而方止,則若盤石然,觸之者角摧而退耳。且夫暴國之君,將誰與至哉?彼其所與至者,必其民也。其民之親我歡若父母,其好我芬若椒蘭;彼反顧其上則若灼黥,若仇讎;人之情,雖桀、跖,豈有肯為其所惡,賊其所好者哉!是猶使人之子孫自賊其父母也。彼必將來告,夫又何可詐也!故仁人用,國日明,諸侯先順者安,後順者危,敵之者削,反之者亡。詩曰:『武王載發(fā),有虔秉鉞,如火烈烈,則莫我敢遏,』此之謂也?!?br />
  孝成王、臨武君曰:「善。請問王者之兵,設(shè)何道,何行而可?」荀卿曰:「凡君賢者其國治,君不能者其國亂;隆禮貴義者其國治,簡禮賤義者其國亂。治者強(qiáng),亂者弱,是強(qiáng)弱之本也。上足卬則下可用也;上不足卬則下不可用也。下可用則強(qiáng),下不可用則弱,是強(qiáng)弱之常也。齊人隆技擊,其技也,得一首者則賜贖錙金,無本賞矣。是事小敵毳,則偷可用也;事大敵堅(jiān),則渙焉離耳;若飛鳥然,傾側(cè)反覆無日,是亡國之兵也,兵莫弱是矣,是其去賃市傭而戰(zhàn)之幾矣。魏氏之武卒,以度取之;衣三屬之甲,操十二石之弩,負(fù)矢五十箇,置戈其上,冠胄帶劍,贏三日之糧,日中而趨百里;中試則復(fù)其戶,利其田宅。是其氣力數(shù)年而衰,而復(fù)利未可奪也,改造則不易周也,是故地雖大,其稅必寡,是危國之兵也。秦人,其生民也陿隘,其使民也酷烈,劫之以勢,隱之以阨,忸之以慶賞,鰌之以刑罰,使民所以要利於上者,非鬬無由也。使以功賞相長,五甲首而隸五家,是最為衆(zhòng)強(qiáng)長久之道。故四世有勝,非幸也,數(shù)也。故齊之技擊不可以遇魏之武卒,魏之武卒不可以遇秦之銳士,秦之銳士不可以當(dāng)桓、文之節(jié)制,桓、文之節(jié)制不可以當(dāng)湯、武之仁義,有遇之者,若以焦熬投石焉。兼是數(shù)國者,皆干賞蹈利之兵也,傭徒鬻賣之道也;未有貴上安制綦節(jié)之理也。諸侯有能微妙之以節(jié),則作而兼殆之耳。故招延募選,隆勢詐,上功利,是漸之也。禮義敎化,是齊之也。故以詐遇詐,猶有巧拙焉;以詐遇齊,譬之猶以錐刀墮泰山也。故湯、武之誅桀、紂也,拱挹指麾,而強(qiáng)暴之國莫不趨使,誅桀、紂若誅獨(dú)夫。故泰誓曰:『獨(dú)夫紂,』此之謂也。故兵大齊則制天下,小齊則治鄰敵。若夫招延募選,隆勢詐,上功利之兵,則勝不勝無常,代翕代張,代存代亡,相為雌雄耳。夫是之謂盜兵,君子不由也?!?br />
  孝成王、臨武君曰:「善。請問為將?!管髑湓唬骸钢箪稐壱?,行莫大於無過,事莫大於無悔;事至無悔而止矣,不可必也。故制號政令,欲嚴(yán)以威;慶賞刑罰,欲必以信;處舍收藏,欲周以固;徙舉進(jìn)退,欲安以重,欲疾以速;窺敵觀變,欲潛以深,欲伍以參;遇敵決戰(zhàn),必行吾所明,無行吾所疑;夫是之謂六術(shù)。無欲將而惡廢,無怠勝而忘敗,無威內(nèi)而輕外,無見其利而不顧其害,凡慮事欲熟而用財(cái)欲泰,夫是之謂五權(quán)。將所以不受命於主有三:可殺而不可使處不完,可殺而不可使擊不勝,可殺而不可使欺百姓,夫是之謂三至。凡受命於主而行三軍,三軍旣定,百官得序,羣物皆正,則主不能喜,敵不能怒,夫是之謂至臣。慮必先事而申之以敬,慎終如始,始終如一,夫是之謂大吉。凡百事之成也必在敬之,其敗也必在慢之。故敬勝怠則吉,怠勝敬則滅;計(jì)勝欲則從,欲勝計(jì)則兇。戰(zhàn)如守,行如戰(zhàn),有功如幸。敬謀無曠,敬事無曠,敬吏無曠,敬衆(zhòng)無曠,敬敵無曠,夫是之謂五無曠。慎行此六術(shù)、五權(quán)、三至,而處之以恭敬、無曠,夫是之謂天下之將,則通於神明矣?!?br />
  臨武君曰:「善。請問王者之軍制。」荀卿曰:「將死鼓,御死轡,百吏死職,上大夫死行列。聞鼓聲而進(jìn),聞金聲而退。順命為上,有功次之。令不進(jìn)而進(jìn),猶令不退而退也,其罪惟均。不殺老弱,不獵禾稼,服者不禽,格者不赦,奔命者不獲。凡誅,非誅其百姓也,誅其亂百姓者也。百姓有捍其賊,則是亦賊也。以其順刃者生,傃刃者死,奔命者貢。微子開封於宋,曹觸龍斷於軍,商之服民,所以養(yǎng)生之者無異周人,故近者歌謳而樂之,遠(yuǎn)者竭蹶而趨之,無幽閒辟陋之國,莫不趨使而安樂之,四海之內(nèi)若一家,通達(dá)之屬莫不從服,夫是之謂人師。詩曰:『自西自東,自南自北,無思不服?!淮酥^也。王者有誅而無戰(zhàn),城守不攻,兵格不擊,敵上下相喜則慶之,不屠城,不潛軍,不留衆(zhòng),師不越時(shí),故亂者樂其政,不安其上,欲其至也?!古R武君曰:「善。」

  陳囂問荀卿曰:「先生議兵,常以仁義為本,仁者愛人,義者循理,然則又何以兵為?凡所為有兵者,為爭奪也。」荀卿曰:「非汝所知也。彼仁者愛人,愛人,故惡人之害之也;義者循理,循理,故惡人之亂之也。彼兵者,所以禁暴除害也,非爭奪也?!?br />
  燕孝王薨,子喜立。

  周民東亡。秦人取其寶器,遷西周公於{單心}狐之聚。

  楚王遷魯於莒而取其地。

  昭襄王五十三年(丁未、前二五四年)

  摎伐魏,取吳城。韓王入朝。魏舉國聽令。

  昭襄王五十四年(戊申、前二五三年)

  王郊見上帝於雍。

  楚遷于鉅陽。

  昭襄王五十五年(己酉、前二五二年)

  衞懷君朝於魏,魏人執(zhí)而殺之;更立其弟,是為元君。元君,魏壻也。

  昭襄王五十六年(庚戌、前二五一年)

  秋,王薨,孝文王立。尊唐八子為唐太后,以子楚為太子。趙人奉子楚妻子歸之。韓王衰絰入弔祠。

  燕王喜使栗腹約歡於趙,以五百金為趙王酒。反而言於燕王曰:「趙壯者皆死長平,其孤未壯,可伐也?!雇跽俨龂龢烽f問之,對曰:「趙四戰(zhàn)之國,其民習(xí)兵,不可。」王曰:「吾以五而伐一。」對曰:「不可?!雇跖At臣皆以為可,乃發(fā)二千乘,栗腹將而攻鄗,卿秦攻代。將渠曰:「與人通關(guān)約交,以五百金飲人之王,使者報(bào)而攻之,不祥;師必?zé)o功?!雇醪宦?,自將偏軍隨之。將渠引王之綬,王以足蹴之。將渠泣曰:「臣非自為,為王也!」燕師至宋子,趙廉頗為將,逆擊之,敗栗腹於鄗,敗卿秦、樂乘於代,追北五百餘里,遂圍燕。燕人請和,趙人曰:「必令將渠處和?!寡嗤跏箤⑶橄喽幒?,趙師乃解去。

  趙平原君卒。

  孝文王元年(辛亥、前二五O年)

  冬,十月,己亥,王卽位;三日薨。子楚立,是為莊襄王。尊華陽夫人為華陽太后,夏姬為夏太后。

  燕將攻齊聊城,拔之?;蜃P之燕王,燕將保聊城,不敢歸。齊田單攻之,歲餘不下。魯仲連乃為書,約之矢以射城中,遺燕將,為陳利害曰:「為公計(jì)者,不歸燕則歸齊。今獨(dú)守孤城,齊兵日益而燕救不至,將何為乎?」燕將見書,泣三日,猶豫不能自決。欲歸燕,已有隙;欲降齊,所殺虜於齊甚衆(zhòng),恐已降而後見辱。喟然歎曰:「與人刃我,寧我自刃!」遂自殺。聊城亂,田單克聊城。歸,言魯仲連於齊,欲爵之。仲連逃之海上,曰:「吾與富貴而詘於人,寧貧賤而輕世肆志焉!」

  魏安釐王問天下之高士於子順,子順曰:「世無其人也;抑可以為次,其魯仲連乎!」王曰:「魯仲連強(qiáng)作之者,非體自然也?!棺禹樤唬骸溉私宰髦?。作之不止,乃成君子;作之不變,習(xí)與體成,習(xí)與體成,則自然也。」

  莊襄王元年(壬子、前二四九年)

  呂不韋為相國。

  東周君與諸侯謀伐秦;王使相國帥師討滅之,遷東周君於陽人聚。周旣不祀。周比亡,凡有七邑:河南、洛陽、穀城、平陰、偃師、鞏、緱氏。

  以河南洛陽十萬戶封相國不韋為文信侯。

  蒙驁伐韓,取成皋、滎陽,初置三川郡。

  楚滅魯,遷魯頃公於卞,為家人。

  莊襄王二年(癸丑、前二四八年)

  日有食之。

  蒙驁伐趙,取榆次、狼孟等三十七城。

  楚春申君言於楚王曰:「淮北地邊於齊,其事急,請以為郡而封於江東?!钩踉S之。春申君因城吳故墟以為都邑,宮室極盛。

  莊襄王三年(甲寅,前二四七年)

  王齕攻上黨諸城,悉拔之,初置太原郡。

  蒙驁帥師伐魏,取高都、汲。魏師數(shù)敗,魏王患之,乃使人請信陵君於趙。信陵君畏得罪,不肯還,誡門下曰:「有敢為魏使通者死!」賓客莫敢諫。毛公、薛公見信陵君曰:「公子所以重於諸侯者,徒以有魏也。今魏急而公子不恤,一旦秦人克大梁,夷先王之宗廟,公子當(dāng)何面目立天下乎!」語未卒,信陵君色變,趣駕還魏。魏王持信陵君而泣,以為上將軍。信陵君使人求援於諸侯。諸侯聞信陵君復(fù)為魏將,皆遣兵救魏。信陵君率五國之師敗蒙驁於河外,蒙驁遁走。信陵君追至函谷關(guān),抑之而還。

  安陵人縮高之子仕於秦,秦使之守管。信陵君攻之不下,使人謂安陵君曰:「君其遣縮高,吾將仕之以五大夫,使為執(zhí)節(jié)尉?!拱擦昃唬骸赴擦?,小國也,不能必使其民。使者自往請之?!故估魧?dǎo)使者至縮高之所。使者致信陵君之命,縮高曰:「君之幸高也,將使高攻管也。夫父攻子守,人之笑也;見臣而下,是倍主也。父敎子倍,亦非君之所喜。敢再拜辭!」使者以報(bào)信陵君。信陵君大怒,遣使之安陵君所曰:「安陵之地,亦猶魏也。今吾攻管而不下,則秦兵及我,社稷必危矣。願君生束縮高而致之!若君弗致,無忌將發(fā)十萬之師以造安陵之城下!」安陵君曰:「吾先君成侯受詔襄王以守此城也,手授太府之憲,憲之上篇曰:『臣弒君,子弒父,有常不赦。國雖大赦,降城亡子不得與焉?!唤窨s高辭大位以全父子之義,而君曰『必生致之』,是使我負(fù)襄王之詔而廢太府之憲也,雖死,終不敢行!」縮高聞之曰:「信陵君為人,悍猛而自用,此辭必反為國禍。吾已全己,無違人臣之義矣,豈可使吾君有魏患乎!」乃之使者之舍,刎頸而死。信陵君聞之,縞素辟舍,使使者謝安陵君曰:「無忌,小人也,困於思慮,失信於君,請?jiān)侔蒉o罪!」

  王使人行萬金於魏以間信陵君,求得晉鄙客,令說魏王曰:「公子亡在外十年矣,今復(fù)為將,諸侯皆屬,天下徒聞信陵君而不聞魏王矣?!雇跤?jǐn)?shù)使人賀信陵君:「得為魏王未也?」魏王日聞其毀,不能不信,乃使人代信陵君將兵。信陵君自知再以毀廢,乃謝病不朝,日夜以酒色自娛,凡四歲而卒。韓王往弔,其子榮之,以告子順。子順曰:「必辭之以禮!『鄰國君弔,君為之主?!唤窬幻樱瑒t子無所受韓君也。」其子辭之。

  五月,丙午,王薨。太子政立,生十三年矣,國事皆決於文信侯,號稱仲父。

  晉陽反。

  始皇帝元年(乙卯、前二四六年)

  蒙驁擊定之。

  韓欲疲秦人,使無東伐,乃使水工鄭國為間於秦,鑿涇水自仲山為渠,並北山,東注洛。中作而覺,秦人欲殺之。鄭國曰:「臣為韓延數(shù)年之命,然渠成,亦秦萬世之利也。」乃使卒為之。注填閼之水溉舄鹵之地四萬餘頃,收皆畝一鍾,關(guān)中由是益富饒。

  始皇帝二年(丙辰、前二四五年)

  麃公將卒攻卷,斬首三萬。

  趙以廉頗為假相國,伐魏,取繁陽。趙孝成王薨,子悼襄王立,使武襄君樂乘代廉頗。廉頗怒,攻武襄君;武襄君走。廉頗出奔魏;久之,魏不能信用。趙師數(shù)困於秦,趙王思復(fù)得廉頗,廉頗亦思復(fù)用於趙。趙王使使者視廉頗尚可用否。廉頗之仇郭開多與使者金,令毀之。廉頗見使者,一飯斗米,肉十斤,被甲上馬,以示可用。使者還報(bào)曰:「廉將軍雖老,尚善飯;然與臣坐,頃之三遺矢矣。」趙王以為老,遂不召。楚人陰使迎之。廉頗一為楚將,無功,曰:「我思用趙人!」卒死於壽春。

  始皇帝三年(丁巳、前二四四年)

  大饑。

  蒙驁伐韓,取十二城。

  趙王以李牧為將,伐燕,取武遂、方城。李牧者,趙之北邊良將也,嘗居代、鴈門備匈奴,以便宜置吏,市租皆輸入莫府,為士卒費(fèi),日擊數(shù)牛饗士;習(xí)騎射,謹(jǐn)烽火,多間諜,為約曰:「匈奴卽入盜,急入收保。有敢捕虜者斬!」匈奴每入,烽火謹(jǐn),輒入收保不戰(zhàn)。如是數(shù)歲,亦不亡失。匈奴皆以為怯,雖趙邊兵亦以為吾將怯。趙王讓之,李牧如故。王怒,使他人代之。歲餘,屢出戰(zhàn),不利,多失亡,邊不得田畜。王復(fù)請李牧,李牧杜門稱病不出。王強(qiáng)起之,李牧曰:「必欲用臣,如前,乃敢奉令?!雇踉S之。李牧至邊,如約。匈奴數(shù)歲無所得,終以為怯。邊士日得賞賜而不用,皆願一戰(zhàn)。於是乃具選車得千三百乘,選騎得萬三千匹,百金之士五萬人,彀者十萬人,悉勒習(xí)戰(zhàn);大縱畜牧、人民滿野。匈奴小入,佯北不勝,以數(shù)十人委之。單于聞之,大率衆(zhòng)來入。李牧多為奇陳,張左、右翼擊之,大破之,殺匈奴十餘萬騎。滅襜襤,破東胡,降林胡。單于奔走,十餘歲不敢近趙邊。

  先是,天下冠帶之國七,而三國邊於戎狄:秦自隴以西有緜諸、緄戎、翟、豲之戎,岐、梁、涇、漆之北有義渠、大荔、烏氏、朐衍之戎;而趙北有林胡、樓煩之戎;燕北有東胡、山戎;各分散居谿谷,自有君長,往往而聚者百有餘戎,然莫能相一。其後義渠築城郭以自守,而秦稍蠶食之,至惠王遂拔義渠二十五城。昭王之時(shí),宣太后誘義渠王,殺諸甘泉,遂發(fā)兵伐義渠,滅之,始於隴西、北地、上郡築長城以拒胡。趙武靈王北破林胡、樓煩,築長城,自代並陰山下,至高闕為塞,而置雲(yún)中、鴈門、代郡。其後燕將秦開為質(zhì)於胡,胡甚信之;歸而襲破東胡,東胡卻千餘里;燕亦築長城,自造陽至襄平,置上谷、漁陽、右北平、遼東郡以拒胡。及戰(zhàn)國之末而匈奴始大。

  始皇帝四年(戊午、前二四三年)

  春,蒙驁伐魏,取畼、有詭。三月,軍罷。

  秦質(zhì)子歸自趙;趙太子出歸國。

  七月,蝗,疫。令百姓納粟千石,拜爵一級。

  魏安釐王薨,子景湣王立。

  始皇帝五年(己未、前二四二年)

  蒙驁伐魏,取酸棗、燕、虛、長平、雍丘、山陽等三十城;初置東郡。

  初,劇辛在趙與龐煖善,已而仕燕。燕王見趙數(shù)困於秦,廉頗去而龐煖為將,欲因其敝而攻之,問於劇辛,對曰:「龐煖易與耳?!寡嗤跏箘⌒翆⒍ペw。趙龐煖禦之,殺劇辛,取燕師二萬。

  諸侯患秦攻伐無已時(shí)。

  始皇帝六年(庚申、前二四一年)

  楚、趙、魏、韓、衞合從以伐秦,楚王為從長,春申君用事,取壽陵。至函谷,秦師出,五國之師皆敗走。楚王以咎春申君,春申君以此益疏。觀津人朱英謂春申君曰:「人皆以楚為強(qiáng),君用之而弱。其於英不然。先君時(shí),秦善楚,二十年而不攻楚,何也?秦踰黽阨之塞而攻楚,不便;假道於兩周,背韓、魏而攻楚,不可。今則不然。魏旦暮亡,不能愛許、鄢陵,魏割以與秦,秦兵去陳百六十里。臣之所觀者,見秦、楚之日鬬也?!钩妒侨リ悾銐鄞?,命曰郢。春申君就封於吳,行相事。

  秦拔魏朝歌及衞濮陽。衞元君率其支屬徙居野王,阻其山以保魏之河內(nèi)。

  始皇帝七年(辛酉、前二四O年)

  伐魏,取汲。

  夏太后薨。

  蒙驁卒。

  始皇帝八年(壬戌、前二三九年)

  魏與趙鄴。

  韓桓惠王薨,子安立。

  始皇帝九年(癸亥、前二三八年)

  伐魏,取垣、蒲。

  夏,四月,寒,民有凍死者。

  王宿雍。

  己酉,王冠,帶劍。

  楊端和伐魏,取衍氏。

  初,王卽位,年少,太后時(shí)時(shí)與文信侯私通。王益壯,文信侯恐事覺,禍及己,乃詐以舍人嫪?dú)睘榛抡撸M(jìn)於太后。太后幸之,生二子,封毐為長信侯,以太原為毐國,政事皆決於毐;客求為毐舍人者甚衆(zhòng)。王左右有與毐爭言者,告毐實(shí)非宦者,王下吏治毐。毐懼,矯王御璽發(fā)兵,欲攻蘄年宮為亂。王使相國昌平君、昌文君發(fā)卒攻毐,戰(zhàn)咸陽,斬首數(shù)百;毐敗走,獲之。秋,九月,夷毐三族;黨與皆車裂滅宗;舍人罪輕者徙蜀,凡四千餘家。遷太后於雍萯陽宮,殺其二子。下令曰:「敢以太后事諫者,戮而殺之,斷其四支,積於闕下!」死者二十七人。齊客茅焦上謁請諫。王使謂之曰:「若不見夫積闕下者邪?」對曰:「臣聞天有二十八宿,今死者二十七人,臣之來固欲滿其數(shù)耳。臣非畏死者也!」使者走入白之。茅焦邑子同食者,盡負(fù)其衣物而逃。王大怒曰:「是人也,故來犯吾,趣召鑊烹之,是安得積闕下哉!」王按劍而坐,口正沫出。使者召之入,茅焦徐行至前,再拜謁起,稱曰:「臣聞有生者不諱死,有國者不諱亡;諱死者不可以得生,諱亡者不可以得存。死生存亡,聖主所欲急聞也,陛下欲聞之乎?」王曰:「何謂也?」茅焦曰:「陛下有狂悖之行,不自知邪?車裂假父,囊撲二弟,遷母於雍,殘戮諫士;桀、紂之行不至於是矣!今天下聞之,盡瓦解,無嚮秦者,臣竊為陛下危之!臣言已矣!」乃解衣伏質(zhì)。王下殿,手自接之曰:「先生起就衣,今願受事!」乃爵之上卿。王自駕,虛左方,往迎太后,歸於咸陽,復(fù)為母子如初。

  楚考烈王無子,春申君患之,求婦人宜子者甚衆(zhòng),進(jìn)之,卒無子。趙人李園持其妹欲進(jìn)諸楚王,聞其不宜子,恐久無寵,乃求為春申君舍人。已而謁歸,故失期而還。春申君問之,李園曰:「齊王使人求臣之妹,與其使者飲,故失期?!勾荷昃唬骸钙溉牒??」曰:「未也?!勾荷昃旒{之。旣而有娠,李園使其妹說春申君曰:「楚王貴幸君,雖兄弟不如也。今君相楚二十餘年而王無子,卽百歲後將更立兄弟,彼亦各貴其故所親,君又安得常保此寵乎!非徒然也,君貴,用事久,多失禮於王之兄弟,兄弟立,禍且及身矣。今妾有娠而人莫知,妾幸君未久,誠以君之重,進(jìn)妾於王,王必幸之。妾賴天而有男,則是君之子為王也。楚國盡可得,孰與身臨不測之禍哉!」春申君大然之。乃出李園妹,謹(jǐn)舍而言諸楚王。王召入,幸之,遂生男,立為太子。

  李園妹為王后,李園亦貴用事,而恐春申君泄其語,陰養(yǎng)死士,欲殺春申君以滅口;國人頗有知之者。楚王病,朱英謂春申君曰:「世有無望之福,亦有無望之禍。今君處無望之世,事無望之主,安可以無無望之人乎!」春申君曰:「何謂無望之福?」曰:「君相楚二十餘年矣,雖名相國,其實(shí)王也。王今病,旦暮薨,薨而君相幼主,因而當(dāng)國,王長而反政,不卽遂南面稱孤,此所謂無望之福也?!埂负沃^無望之禍?」曰:「李園不治國而君之仇也,不為兵而養(yǎng)死士之日久矣。王薨,李園必先入,據(jù)權(quán)而殺君以滅口,此所謂無望之禍也?!埂负沃^無望之人?」曰:「君置臣郎中,王薨,李園先入,臣為君殺之,此所謂無望之人也?!勾荷昃唬骸缸阆轮弥?。李園,弱人也,僕又善之。且何至此!」朱英知言不用,懼而亡去。後十七日,楚王薨,李園果先入,伏死士於棘門之內(nèi)。春申君入,死士俠刺之,投其首於棘門之外;於是使吏盡捕誅春申君之家。太子立,是為幽王。

  揚(yáng)子法言曰:「或問信陵、平原、孟嘗、春申益乎?」曰:「上失其政,姦臣竊國命,何其益乎!」

  王以文信侯奉先王功大,不忍誅。

  始皇帝十年(甲子、前二三七年)

  冬,十月,文信侯免相,出就國。

  宗室大臣議曰:「諸侯人來仕者,皆為其主遊間耳,請一切逐之?!轨妒谴笏鳎鹂???颓涑死钏挂嘣谥鹬校?,且上書曰:「昔穆公求士,西取由余於戎,東得百里奚於宛,迎蹇叔於宋,求丕豹、公孫支於晉,幷國二十,遂霸西戎。孝公用商鞅之法,諸侯親服,至今治強(qiáng)?;萃跤脧垉x之計(jì),散六國之從,使之事秦。昭王得范睢,強(qiáng)公室,杜私門。此四君者,皆以客之功。由此觀之,客何負(fù)於秦哉!夫色、樂、珠、玉不產(chǎn)於秦而王服御者衆(zhòng);取人則不然,不問可否,不論曲直,非秦者去,為客者逐。是所重者在乎色、樂、珠、玉,而所輕者在乎人民也。臣聞太山不讓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擇細(xì)流,故能就其深;王者不卻衆(zhòng)庶,故能明其德;此五帝、三王之所以無敵也。今乃棄黔首以資敵國,卻賓客以業(yè)諸侯,所謂藉寇兵齎盜糧者也?!雇跄苏倮钏?,復(fù)其官,除逐客之令。李斯至驪邑而還。王卒用李斯之謀,陰遣辯士齎金玉遊說諸侯,諸侯名士可下以財(cái)者厚遺結(jié)之,不肯者利劍刺之,離其君臣之計(jì),然後使良將隨其後,數(shù)年之中,卒兼天下。

  始皇帝十一年(乙丑、前二三六年)

  趙人伐燕,取貍陽。兵未罷,將軍王翦、桓齮、楊端和伐趙,攻鄴,取九城。王翦攻閼與、轑陽,桓齮取鄴、安陽。

  趙悼襄王薨,子幽繆王遷立。其母,倡也,嬖於悼襄王,悼襄王廢嫡子嘉而立之。遷素以無行聞於國。

  文信侯就國歲餘,諸侯賓客使者相望於道,請之。王恐其為變,乃賜文信侯書曰:「君何功於秦,封君河南,食十萬戶?何親於秦,號稱仲父?其與家屬徙處蜀!」文信侯自知稍侵,恐誅。

  始皇帝十二年(丙寅、前二三五年)

  文信侯飲酖死,竊葬。其舍人臨者,皆逐遷之。且曰:「自今以來,操國事不道如嫪?dú)?、不韋者,籍其門,視此!」

  揚(yáng)子法言曰:或問:「呂不韋其智矣乎?以人易貨?!乖唬骸刚l謂不韋智者歟?以國易宗。呂不韋之盜,穿窬之雄乎!穿窬也者,吾見擔(dān)石矣,未見雒陽也?!?br />
  自六月不雨,至于八月。

  發(fā)四郡兵助魏伐楚。

  始皇帝十三年(丁卯、前二三四年)

  桓齮伐趙,敗趙將扈輒於平陽,斬首十萬,殺扈輒。趙王以李牧為大將軍,復(fù)戰(zhàn)於宜安、肥下,秦師敗績,桓齮奔還。趙封李牧為武安君。

  始皇帝十四年(戊辰、前二三三年)

  桓齮伐趙,取宜安、平陽、武城。

  韓王納地効璽,請為藩臣,使韓非來聘。韓非者,韓之諸公子也,善刑名灋術(shù)之學(xué),見韓之削弱,數(shù)以書干韓王,王不能用。於是韓非疾治國不務(wù)求人任賢,反舉浮淫之蠹而加之功實(shí)之上,寬則寵名譽(yù)之人,急則用介胄之士,所養(yǎng)非所用,所用非所養(yǎng)。悲廉直不容於邪枉之臣,觀往者得失之變,作孤憤、五蠹、內(nèi)、外儲、說林、說難五十六篇,十餘萬言。

  王聞其賢,欲見之。非為韓使於秦,因上書說王曰:「今秦地方數(shù)千里,師名百萬,號令賞罰,天下不如。臣昧死願望見大王,言所以破天下從之計(jì)。大王誠聽臣說,一舉而天下之從不破,趙不舉,韓不亡,荊、魏不臣,齊、燕不親,霸王之名不成,四鄰諸侯不朝,大王斬臣以徇國,以戒為王謀不忠者也?!雇鯋傊?,未任用。李斯嫉之,曰:「韓非,韓之諸公子也。今欲幷諸侯,非終為韓不為秦,此人情也。今王不用,久留而歸之,此自遺患也;不如以法誅之。」王以為然,下吏治非。李斯使人遺非藥,令早自殺。韓非欲自陳,不得見。王後悔,使人赦之,非已死矣。

  揚(yáng)子法言曰:或問:「韓非作說難之書而卒死乎說難,敢問何反也?」曰:「說難蓋其所以死乎!」曰:「何也?」「君子以禮動,以義止,合則進(jìn),否則退,確乎不憂其不合也。夫說人而憂其不合,則亦無所不至矣?!够蛟唬骸阜菓n說之不合,非邪?」曰:「說不由道,憂也。由道而不合,非憂也?!?br />
  臣光曰:臣聞君子親其親以及人之親,愛其國以及人之國,是以功大名美而享有百福也。今非為秦畫謀,而首欲覆其宗國,以售其言,罪固不容於死矣,烏足愍哉!

  始皇帝十五年(己巳、前二三二年)

  王大興師伐趙,一軍抵鄴,一軍抵太原,取狼孟、番吾;遇李牧而還。

  初,燕太子丹嘗質(zhì)於趙,與王善。王卽位,丹為質(zhì)於秦,王不禮焉。丹怒,亡歸。

  始皇帝十六年(庚午、前二三一年)

  韓獻(xiàn)南陽地。九月,發(fā)卒受地於韓。

  魏人獻(xiàn)地。

  代地震,自樂徐以西,北至平陰,臺屋牆垣太半壞,地坼東西百三十步。

  始皇帝十七年(辛未、前二三O年)

  內(nèi)史勝滅韓,虜韓王安,以其地置潁川郡。

  華陽太后薨。

  趙大饑。

  衞元君薨,子角立。

  始皇帝十八年(壬申、前二二九年)

  王翦將上地兵下井陘,端和將河內(nèi)兵共伐趙。趙李牧、司馬尚禦之。秦人多與趙王嬖臣郭開金,使毀牧及尚,言其欲反。趙王使趙蔥及齊將顏聚代之。李牧不受命,趙人捕而殺之;廢司馬尚。

  始皇帝十九年(癸酉、前二二八年)

  王翦擊趙軍,大破之,殺趙蔥,顏聚亡,遂克邯鄲,虜趙王遷。王如邯鄲,故與母家有仇怨者皆殺之。還,從太原、上郡歸。

  太后薨。

  王翦屯中山以臨燕。趙公子嘉帥其宗數(shù)百人奔代,自立為代王。趙之亡,大夫稍稍歸之,與燕合兵,軍上谷。

  楚幽王薨,國人立其弟郝。三月,郝庶兄負(fù)芻殺之,自立。

  魏景湣王薨,子假立。

  燕太子丹怨王,欲報(bào)之,以問其傅鞠武。鞠武請西約三晉,南連齊、楚,北媾匈奴以圖秦。太子曰:「太傅之計(jì),曠日彌久,令人心惽然,恐不能須也?!鬼曋?,將軍樊於期得罪,亡之燕;太子受而舍之。鞠武諫曰:「夫以秦王之暴而積怒於燕,足為寒心,又況聞樊將軍之所在乎!是謂委肉當(dāng)餓虎之蹊也。願太子疾遣樊將軍入匈奴!」太子曰:「樊將軍窮困於天下,歸身於丹,是固丹命卒之時(shí)也,願更慮之!」鞠武曰:「夫行危以求安,造禍以為福,計(jì)淺而怨深,連結(jié)一人之後交,不顧國家之大害,所謂資怨而助禍矣。」太子不聽。

  太子聞衞人荊軻之賢,卑辭厚禮而請見之。謂軻曰:「今秦已虜韓王,又舉兵南伐楚,北臨趙;趙不能支秦,則禍必至於燕。燕小弱,數(shù)困於兵,何足以當(dāng)秦!諸侯服秦,莫敢合從。丹之私計(jì)愚,以為誠得天下之勇士使於秦,劫秦王,使悉反諸侯侵地,若曹沫之與齊桓公,則大善矣;則(即)不可,則因而刺殺之。彼大將擅兵於外而內(nèi)有亂,則君臣相疑,以其間,諸侯得合從,其破秦必矣。唯荊卿留意焉!」荊軻許之。於是舍荊卿於上舍,太子日造門下,所以奉養(yǎng)荊軻,無所不至。及王翦滅趙,太子聞之懼,欲遣荊軻行。荊軻曰:「今行而無信,則秦未可親也。誠得樊將軍首與燕督亢之地圖,奉獻(xiàn)秦王,秦王必說見臣,臣乃有以報(bào)?!固釉唬骸阜畬④姼F困來歸丹,丹不忍也!」荊軻乃私見樊於期曰:「秦之遇將軍,可謂深矣,父母宗族皆為戮沒!今聞購將軍首,金千斤,邑萬家,將柰何?」於期太息流涕曰:「計(jì)將安出?」荊卿曰:「願得將軍之首以獻(xiàn)秦王,秦王必喜而見臣,臣左手把其袖,右手揕其胸,則將軍之仇報(bào)而燕見陵之愧除矣!」樊於期曰:「此臣之日夜切齒腐心也!」遂自刎。太子聞之,奔往伏哭,然已無柰何,遂以函盛其首。太子豫求天下之利匕首,使工以藥焠之,以試人,血濡縷,人無不立死者。乃裝為遣荊軻,以燕勇士秦舞陽為之副,使入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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