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脫（合剌章）
脫脫，字大用，蔑兒吉臺氏。
曾祖稱海，從憲宗征蜀，歿于軍中，贈太師，追封淮王，謚忠襄。
祖謹(jǐn)只兒，總宿衛(wèi)隆福太后宮，贈太師，追封鄭王，謚忠懿。
父馬札爾臺，扈從武宗，后侍仁宗于潛邸，以恭謹(jǐn)為仁宗所親信，及即位，授虎賁親軍都指揮使。泰定四年，拜陜西行臺侍御史。文宗自立于大都，陜西行臺附上都起兵，焚詔書，殺使者，及事定議罪，以其兄伯顏有功，特免之，命為上都留守，遷知樞密院事。伯顏罷黜，代為右丞相。未幾，以疾辭拜太師就第，封忠王，改封德王。至正七年，卒。長子脫脫，次也先帖木兒。
脫脫，生而岐嶷。及就學(xué)，請于其師吳直方曰：“與其終日危坐讀書，孰若記古人之嘉言懿行而服習(xí)之?！蹦吮馄溲嗑又以坏罎?jì)書院，延納學(xué)者，討論義理。稍長，膂力過人，能挽弓一石。充東宮怯薛口怯薛歹。至順二年，授忠翊侍衛(wèi)親軍都指揮使。元統(tǒng)二年，遷同知樞密院事。至元初，唐其勢伏誅，其叔父答里擁兵以叛，脫脫討擒之。歷太禧宗禋院使，拜御史中丞，提調(diào)左阿速衛(wèi)。
四年，遷御史大夫。扈從上都，還至雞鳴山之渾河，帝將畋于保安州，馬驚，脫脫諫曰：“古者，帝五端居九重，日與宿儒大臣講求治道，飛鷹走狗，非其事也。”帝喜納之。
是時，伯顏為中書右丞相，既誅唐其勢，益貪橫，帝積不能平。脫脫幼育于伯顏，數(shù)諫不聽，常憂之，私請于父曰：“伯父驕縱已甚，一旦天子震怒，吾族赤矣。曷若于未敗圖之，以報國家?！瘪R札兒臺以為然。又決于其師吳直方，直方告以《春秋》之法，大義滅親。脫脫意始決。乘間言于帝，自陳忘身殉國之意，帝猶未之信。時左右皆伯顏黨與，猶世杰班、阿魯、楊瑀為帝心腹，因遣三人日與往復(fù)論難，知其忠義，始不疑之。
五年秋，車駕留上都，伯顏出赴應(yīng)昌，脫脫與世杰班、阿魯謀拒之，懼弗勝而止。會河南范孟端矯殺省芒，事連前廉訪使段輔，伯顏風(fēng)臺臣奏漢人不可為廉訪使。時別怯兒不花為御史大夫，畏人議己，辭疾不出，故其奏未上。伯顏促之，脫脫度不能止，乃先入告于帝，言漢人為廉訪使，祖制不可廢。及奏上，帝如脫脫言。伯顏聞之大怒，言于帝曰：“脫脫雖臣子，其心專右漢人，宜罪之?！钡墼唬骸按穗抟庖??！奔安仛③巴?，擅貶宣讓、威順二王，帝益忿。一日，與脫脫語，相對泣下，歸，復(fù)謀于吳直方，直方曰：“此社稷安危所系，不得不密，議論之時左右為誰？”曰：“阿魯及脫脫木耳。”直方曰：“子伯父挾震主之威，若輩茍利富貴，語泄則主危身戮矣?！泵撁撃搜佣擞诩?，晝夜置酒張樂，不令出，欲俟伯顏入朝執(zhí)之。戒衛(wèi)士嚴(yán)宮門出入，殿陛間悉置兵仗。伯顏見之，驚問故。對曰：“天子所居，防御不得不爾?！辈佂?，亦增兵自衛(wèi)。
六年二月，伯顏請帝出獵，脫脫勸帝以疾不往，伯顏乃挾太子燕帖古思畋于柳林。脫脫等謀，以所領(lǐng)忠翊軍及衛(wèi)士拒之，拘諸門鍵鑰，分遣親信布列城門下，奉帝御玉德殿，召近臣及省院大臣入見，集午門聽命。又召楊瑀入草詔，數(shù)伯顏罪狀。詔成，夜己四鼓，命翰林學(xué)士承旨只瓦兒臺赍詔赴柳林，黜伯顏為河南行省左丞相。伯顏使騎士至城下問故，脫脫坐城上應(yīng)之曰：“有旨，逐丞相一人，余無所問。諸從官可各還本衛(wèi)?！辈侌B(yǎng)子知樞密院事詹因不花、尚書洛失蠻，謂伯顏曰：“擁兵入宮，問奸臣為誰，尚未晚也。”伯顏曰：“為爾輩與脫脫不睦，致有今日，汝輩尚欲誤我邪？帝豈有殺我之意，皆脫脫賊子所為耳?！彼煺埲朕o，使者曰：“皇帝命丞相即行，勿入辭?！庇谑遣佀熘梁幽?。詔馬札兒臺入為右丞相，脫脫知樞密院事。馬札兒臺秦貪鄙，于通州置糟房、酒館，日售萬余石，又廣販長蘆、淮南鹽以牟利。脫脫病之，謂參知政事佛家閭曰：“吾父與君善，曷諫吾父使辭丞相，不然。人將議吾父篡兄之位?！狈鸺议偝碎g言之，馬札兒臺果辭職。詔馬札兒臺拜太師，封忠王。
至正元年，以脫脫為右丞相。脫脫悉更伯顏舊政，復(fù)科舉取士及太廟四時祭，雪郯王之冤，召還宣讓、威順二王使居舊藩位，弛馬禁，減鹽額，蠲負(fù)逋，開經(jīng)筵，遴選儒臣勸講，中外翕然，稱賢相焉。
三年，詔修遼、金、宋三史，命脫脫為都總裁官。又請修《至正條格》頒天下。脫脫欲帝親儒臣，詰學(xué)問，左右多沮撓者，一日，帝御宣文閣。脫脫取裕宗當(dāng)日所授書以進(jìn)曰：“設(shè)使經(jīng)史不足觀，世祖豈以是教?；屎??！钡奂渭{之?；侍訍坶嘧R理達(dá)臘嘗育于脫脫家，每有疾飲藥，必嘗之而后進(jìn)。帝駐蹕云州，遇暴風(fēng)雨，山水猝至，車馬皆漂沒。脫脫抱皇太子單騎登山，乃免?；侍又亮鶜q始還宮。脫脫復(fù)以私錢造大壽元忠國寺，為皇太子祈福。
四年，領(lǐng)宣政院事。時諸山主僧請復(fù)僧司，且曰：“州縣所苦，如坐地獄?！泵撁摬辉S，曰：“若復(fù)僧司，何異地獄中，復(fù)置地獄耶！”是年，遼史成，脫脫奏上之，且請曰：“給事中所記陛下即位以來之圣政，亦宜漸加編葺，藏于石室金匱?！钡墼唬骸按耸沦刮醿簽橹梢??！惫试y(tǒng)以后之事，國史咸闕而不書，脫脫寢疾，體漸嬴，以術(shù)者言行年不利，遂抗表辭職，帝不允，表凡十七上，始從之。詔封為鄭王，食邑安豐，賞賚巨萬，俱辭不受，乃賜興江田，為立稻田提領(lǐng)所領(lǐng)之。
七年，別怯兒不花為右丞相，以宿憾譖馬札兒臺。詔徒馬札兒臺于甘肅，脫脫請從。又移其父子于西域撒思嘉之地，至河，召還，使就養(yǎng)于甘州。馬札兒臺尋卒。帝念脫脫勛勞，復(fù)拜太傅，總理東宮事。
先是，脫脫在甘州，皇太子與脫脫子合剌章同歲，相親愛，故合剌章甾京師侍皇太子。一日，與皇太子嬉殿外，皇太子欲負(fù)合剌章，辭曰：“合剌章奴也。皇太子使長也，奴不敢今使長負(fù)?！被侍优瓝橹?，合剌章啼。聲聞于帝，問之左右，具以事對，帝太息曰：“賢哉！此子也?！逼婊屎笠蜃嘣唬骸懊撁撝页?，不宜久在外?！钡垲h之，會佛郎國貢天馬，置馬群中，高大如駱駝。帝曰：“人中有脫脫，馬中有天馬，皆一時杰出者也?！睍r哈麻在側(cè)，聞之，以為脫脫旦夕復(fù)相，因乘間薦脫脫之賢。帝曰：“彼學(xué)罪汝，杖汝一百七，奈何薦之？”對曰：“彼杖臣，臣之罪也。何怨之有?！逼婊屎笥诘钇梁舐勚幨谷酥粮手菡倜撁?。脫脫至京師，未見帝，皇后伺帝有喜色，因謂合剌章曰：“汝亦思汝父脫脫否？”合剌章跪曰：“思之?！钡壑^皇后曰：“脫脫今何在？而汝使思之邪！”皇后起謝曰：“脫脫去國日久，思見至尊，今聞共至都矣?！钡鬯焓谷苏偃耄珕栐唬骸拔沂谷晔倘旮赣诟手?，誰召汝來耶？”皇后為之失色，脫脫徐對曰：“陛下使臣侍父，今臣父已卒，葬事畢，故來爾?！钡坼崞鸨е?，相與泣下，翌日，遂有太傅之命。
九年，丞相朵爾只、太平皆罷，復(fù)命脫脫為右丞相，兼領(lǐng)本堂事，于是脫脫引用烏古孫良楨、龔伯璲、汝中伯、伯帖木兒等為官屬，委以腹心，無鉅細(xì)悉與之謀，省臣奉行文牘而已。帝以吳直方有協(xié)贊功，由長史超授集賢大學(xué)士，御史王士點劾其躐進(jìn)，直方亦力辭，乃止。
脫脫用吏部尚書偰哲篤言，更至正交鈔，詔廷臣集議。祭酒呂思誠亟言不可，脫脫不從，事具《思誠傳》。參議孛羅帖木兒、都水監(jiān)傳佐，建議于都城外開河置閘，放渾河水引船至麗正門外，可運西山煤，省薪芻負(fù)擔(dān)之費。脫脫從之，役丁夫數(shù)萬，迄無成功，孛羅帖木兒、傳佐俱論死。然脫脫勇于任事，終不以此自悔。
時黃河決白茅堤，又決金堤，五年不能塞。脫脫用賈魯計塞之，請身任其責(zé)，奏以賈魯為工部尚書，總治河防，使役河南北民十七萬，筑決堤成，使復(fù)故道。凡八月功竣，事見《河渠志》。帝嘉其功，賜世襲答剌罕號，又敕儒臣?xì)W陽玄制《河平碑》以紀(jì)之。仍賜淮安路為食邑?？ひ亻L吏聽其自用。
是時，汝、穎盜起，以紅巾為號，蔓延襄、樊、唐、鄧間。十一年，脫脫奏以弟御史大夫也先帖木兒為知樞密院事，將禁衛(wèi)兵討之。駐沙河，也先帖木兒素庸懦，軍中夜驚，左右鞚馬請留，也先帖木兒拔刀斫之曰：“我非性命耶！”乃先遁，大軍遂一時奔潰。也先帖木兒棄輜重，收散卒萬余人，抵開封城外，文濟(jì)王蠻子在城上，遙謂之曰：“汝為大將，未見敵而奔，吾將劾汝，不能令汝入城。”乃屯于朱仙鎮(zhèn)。朝廷以脫脫故，不之罪，詔他將代之。也先帖木兒徑歸，仍為御史大夫。陜西行臺監(jiān)察御史二十人，劾其喪師辱國。脫脫聽弟言，遷西臺御史大夫朵兒只班為湖廣平章政事，除十二人，各府添設(shè)判官，以杜言者之口。監(jiān)察御史及河南分御史臺、行院、廉訪司，鞏昌總帥府、陜西都府義兵萬戶府，復(fù)承旨交章言也先帖木兒有功，詔賞金帶、金挺各一，銀挺千、鈔五千貫、布帛百匹。脫脫又用龔伯璲等興大獄，以謀害大臣?xì)⒏卟喽甲o(hù)及御史大夫韓嘉納，由是為時論所不與。
十二年，紅巾賊芝麻李據(jù)徐州，眾數(shù)萬，僭號稱王。脫脫請自將討之。師次徐州，攻其西門。賊出戰(zhàn)，以鐵翎箭射中脫脫馬首。脫脫不為動。麾軍擊敗之，入其郛。翌日，賊棄城遁。遂復(fù)徐州。民大悅，請于朝。愿為建生祠，從之。帝又為脫脫立勛德碑，遣大使加脫脫太師，趣回朝，凱旋，賜上尊、珠衣、白金、寶鞍，皇太子賜燕私第。
十三年二月，脫脫用右丞烏古孫良楨、右丞悟良哈臺議，屯田京畿，以良楨等兼大司農(nóng)卿，而自領(lǐng)大司農(nóng)事。西至山，東至遷民鎮(zhèn)，南至保定、河間，北至檀、順等州，凡官地屯田，皆募江南農(nóng)夫佃種之，歲大稔。故海運不通。而京師之食自足。
時張士誠據(jù)高郵，號召江淮，梗南北運道，連年用兵弗克。十四年，詔脫脫總制諸軍討之，一切聽便宜行事，臺、省、院諸司聽選官屬從行，西域、土悉皆發(fā)兵來會，旌旗千里，出師之盛，前所未有。次濟(jì)寧，遣官詣闕里祀孔子，過鄒縣，祀孟子。十一月，至高郵，連戰(zhàn)皆捷。又用董搏霄計，分兵克天長、六合，賊勢大蹙。進(jìn)破高郵外城，士誠震懼，自分亡在旦夕，俄有詔，罪其勞師費財，以河南行省左丞相太不花、中書平章政事月闊察兒、知樞密院事雪雪代將其兵，削脫脫官爵，安置淮安路。
先是，脫脫深德哈麻，引為中書右丞。是時，汝中柏由左司郎中參議中書省事，平章以下曲意事之，議事莫敢異同。唯哈麻不為之下，中柏因譖哈麻于脫脫，改為宣政院使，故哈麻銜之。及脫脫將出師，中柏為治書侍御史，使輔也先帖木兒。中柏恐哈麻為后患，請去之。脫脫猶豫不決，令與也先帖木兒謀之，也先帖木兒不從。哈麻知之，乃譖脫脫于皇太子及奇皇后，謂脫脫不欲授皇子冊寶，俟正宮皇后生子立之，皇后及皇太子皆大怒。會也先帖木兒移疾家居，監(jiān)察御史袁賽因不花等承哈麻風(fēng)旨，劾脫脫出師三月，無尺寸功，傾國家之財為己用，并劾也先帖木兒。章三上，乃允之。奪也先帖木兒印，命出都門外待罪，以汪家奴為御史大夫，脫脫亦有安置淮安之命。
詔至軍中，參議龔伯璲曰：“《春秋》之義，大夫出疆，有可以安國家、利社稷者，專之可也。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今江淮之盜，關(guān)社稷安危，丞相出師，嘗受密詔，便宜行事。今一意進(jìn)討，賊破則讒言自息。詔書且勿開，開則大事去矣?！泵撁撛唬骸熬M可抗也?！彼祛D首受詔，曰：“臣至愚，荷天子恩寵，委以軍國重事，蚤夜戰(zhàn)競，懼弗克勝，一旦許釋重負(fù)，主恩所全多矣。”即出兵甲及名馬三千，分賜諸將，俾各帥所部聽新帥節(jié)制，軍中大哭。客省副使哈剌答曰：“丞相既去，我輩必死于他人之手，今寧死丞相前。”遂拔刀自刎死。先是，諸大臣弟子率所部從軍，哈麻陰遣使告之：詔書且至，不即散，罪至夷族，故一進(jìn)迸潰，其無所歸者皆從賊。官軍精銳者為鐵甲軍，亦降于徐壽輝，賊將號鐵甲吳者，即脫脫之舊部也。未幾，詔移置脫脫于亦集乃路。
十五年，三月，哈麻恐朝廷復(fù)用脫脫，風(fēng)臺臣疏其兄弟罪狀，謂罰不蔽辜。于是，詔流脫脫于云南鎮(zhèn)西路，流也先帖木兒于四川碉門，脫脫長子合剌章肅州安置，次子三寶奴蘭州安置，家產(chǎn)簿錄入官。脫脫行至大理，騰沖府知府高惠欲以女事之，又欲為筑室一程外，謂倘有加害者，臨時可以計自免。脫脫曰：“吾罪臣也，安敢念及此?！辟戕o謝之。九月，再移置脫脫于阿輕乞之地。高惠以不受其女，慚怒，發(fā)兵圍之。十二月已未，合麻矯詔，遣使鴆之，死年四十有二。訃聞，中書遣尚吉卿七十六至其地，賜棺衾以斂。
脫脫儀度雄偉，器宇閎深，不矜不伐，輕財好士，功在社稷，而始終不失臣節(jié)，有古大臣之風(fēng)。惟信用汝中柏等，為僉人口實，君子惜之。
二十三年，監(jiān)察御史張沖等上章，雪其冤。詔復(fù)脫脫官爵，并給還家資。召哈剌章、三寶奴還朝，授哈剌章中書平章政事，封申國公，分省大同，三寶奴知樞密院事。時也先帖木兒已卒。是年，臺臣復(fù)言：“脫脫向在中書，政務(wù)修舉，深懼滿盈。自求引退，加封鄭王。固辭不受。再秉鈞軸，克濟(jì)艱難，統(tǒng)軍討賊，平除州，收六合，大功垂成，浮言誣構(gòu)，奉詔謝兵就貶以沒。已蒙錄用其子，還所藉田宅，乞憫其勛舊，還其所授宣命?！睆闹?。二十六年，監(jiān)察御史圣魯、也先、撒都失里等復(fù)言：“前者奸邪構(gòu)害大臣，臨敵易將，致我國家將士由此沮挫，盜賊由此猖獗，生民由此涂炭。設(shè)使脫脫不黜，軍令不變，群賊早已蕩平，何至有今日之亂，乞封一字王爵，予謚，加功臣號?！背⑷恢?，未及報而國亡。
合剌章，以中書平章政事分省大同，未行，而明兵又逼。至正二十八年，帝御清寧殿，召見群臣，諭以巡幸上都。合剌章力言不可，謂車駕出城，則京師不可保。金宣宗南奔之事，可為殷鑒，請固守以待援兵。帝不聽，從帝北巡，拜樞密院事，請速召擴(kuò)廓帖木兒入援，從之。嘗太息曰：“亡國之臣，不可與言恢愎，吾當(dāng)與西北諸藩兵共圖此事耳?！泵髂?，封除國公。未幾，加太保。后不知所終。
史臣曰：“元季盜賊縱橫，將相大臣出總師千，輒望風(fēng)奔潰。其忠于許國，而有戡亂之才者，脫脫一人而已，乃為奸人構(gòu)陷，無辜而死，國亦亡焉。豈元之亡于盜賊，天實為之，非人力所能匡救者歟！然元統(tǒng)以后，宰相互相傾軋，成為風(fēng)氣，雖以脫脫之賢，亦不免于任愛憎、售恩怨，此其所以敗也?！?/div>
脫脫，字大用，蔑兒吉臺氏。
曾祖稱海，從憲宗征蜀，歿于軍中，贈太師，追封淮王，謚忠襄。
祖謹(jǐn)只兒，總宿衛(wèi)隆福太后宮，贈太師，追封鄭王，謚忠懿。
父馬札爾臺，扈從武宗，后侍仁宗于潛邸，以恭謹(jǐn)為仁宗所親信，及即位，授虎賁親軍都指揮使。泰定四年，拜陜西行臺侍御史。文宗自立于大都，陜西行臺附上都起兵，焚詔書，殺使者，及事定議罪，以其兄伯顏有功，特免之，命為上都留守，遷知樞密院事。伯顏罷黜，代為右丞相。未幾，以疾辭拜太師就第，封忠王，改封德王。至正七年，卒。長子脫脫，次也先帖木兒。
脫脫，生而岐嶷。及就學(xué)，請于其師吳直方曰：“與其終日危坐讀書，孰若記古人之嘉言懿行而服習(xí)之?！蹦吮馄溲嗑又以坏罎?jì)書院，延納學(xué)者，討論義理。稍長，膂力過人，能挽弓一石。充東宮怯薛口怯薛歹。至順二年，授忠翊侍衛(wèi)親軍都指揮使。元統(tǒng)二年，遷同知樞密院事。至元初，唐其勢伏誅，其叔父答里擁兵以叛，脫脫討擒之。歷太禧宗禋院使，拜御史中丞，提調(diào)左阿速衛(wèi)。
四年，遷御史大夫。扈從上都，還至雞鳴山之渾河，帝將畋于保安州，馬驚，脫脫諫曰：“古者，帝五端居九重，日與宿儒大臣講求治道，飛鷹走狗，非其事也。”帝喜納之。
是時，伯顏為中書右丞相，既誅唐其勢，益貪橫，帝積不能平。脫脫幼育于伯顏，數(shù)諫不聽，常憂之，私請于父曰：“伯父驕縱已甚，一旦天子震怒，吾族赤矣。曷若于未敗圖之，以報國家?！瘪R札兒臺以為然。又決于其師吳直方，直方告以《春秋》之法，大義滅親。脫脫意始決。乘間言于帝，自陳忘身殉國之意，帝猶未之信。時左右皆伯顏黨與，猶世杰班、阿魯、楊瑀為帝心腹，因遣三人日與往復(fù)論難，知其忠義，始不疑之。
五年秋，車駕留上都，伯顏出赴應(yīng)昌，脫脫與世杰班、阿魯謀拒之，懼弗勝而止。會河南范孟端矯殺省芒，事連前廉訪使段輔，伯顏風(fēng)臺臣奏漢人不可為廉訪使。時別怯兒不花為御史大夫，畏人議己，辭疾不出，故其奏未上。伯顏促之，脫脫度不能止，乃先入告于帝，言漢人為廉訪使，祖制不可廢。及奏上，帝如脫脫言。伯顏聞之大怒，言于帝曰：“脫脫雖臣子，其心專右漢人，宜罪之?！钡墼唬骸按穗抟庖??！奔安仛③巴?，擅貶宣讓、威順二王，帝益忿。一日，與脫脫語，相對泣下，歸，復(fù)謀于吳直方，直方曰：“此社稷安危所系，不得不密，議論之時左右為誰？”曰：“阿魯及脫脫木耳。”直方曰：“子伯父挾震主之威，若輩茍利富貴，語泄則主危身戮矣?！泵撁撃搜佣擞诩?，晝夜置酒張樂，不令出，欲俟伯顏入朝執(zhí)之。戒衛(wèi)士嚴(yán)宮門出入，殿陛間悉置兵仗。伯顏見之，驚問故。對曰：“天子所居，防御不得不爾?！辈佂?，亦增兵自衛(wèi)。
六年二月，伯顏請帝出獵，脫脫勸帝以疾不往，伯顏乃挾太子燕帖古思畋于柳林。脫脫等謀，以所領(lǐng)忠翊軍及衛(wèi)士拒之，拘諸門鍵鑰，分遣親信布列城門下，奉帝御玉德殿，召近臣及省院大臣入見，集午門聽命。又召楊瑀入草詔，數(shù)伯顏罪狀。詔成，夜己四鼓，命翰林學(xué)士承旨只瓦兒臺赍詔赴柳林，黜伯顏為河南行省左丞相。伯顏使騎士至城下問故，脫脫坐城上應(yīng)之曰：“有旨，逐丞相一人，余無所問。諸從官可各還本衛(wèi)?！辈侌B(yǎng)子知樞密院事詹因不花、尚書洛失蠻，謂伯顏曰：“擁兵入宮，問奸臣為誰，尚未晚也。”伯顏曰：“為爾輩與脫脫不睦，致有今日，汝輩尚欲誤我邪？帝豈有殺我之意，皆脫脫賊子所為耳?！彼煺埲朕o，使者曰：“皇帝命丞相即行，勿入辭?！庇谑遣佀熘梁幽?。詔馬札兒臺入為右丞相，脫脫知樞密院事。馬札兒臺秦貪鄙，于通州置糟房、酒館，日售萬余石，又廣販長蘆、淮南鹽以牟利。脫脫病之，謂參知政事佛家閭曰：“吾父與君善，曷諫吾父使辭丞相，不然。人將議吾父篡兄之位?！狈鸺议偝碎g言之，馬札兒臺果辭職。詔馬札兒臺拜太師，封忠王。
至正元年，以脫脫為右丞相。脫脫悉更伯顏舊政，復(fù)科舉取士及太廟四時祭，雪郯王之冤，召還宣讓、威順二王使居舊藩位，弛馬禁，減鹽額，蠲負(fù)逋，開經(jīng)筵，遴選儒臣勸講，中外翕然，稱賢相焉。
三年，詔修遼、金、宋三史，命脫脫為都總裁官。又請修《至正條格》頒天下。脫脫欲帝親儒臣，詰學(xué)問，左右多沮撓者，一日，帝御宣文閣。脫脫取裕宗當(dāng)日所授書以進(jìn)曰：“設(shè)使經(jīng)史不足觀，世祖豈以是教?；屎??！钡奂渭{之?；侍訍坶嘧R理達(dá)臘嘗育于脫脫家，每有疾飲藥，必嘗之而后進(jìn)。帝駐蹕云州，遇暴風(fēng)雨，山水猝至，車馬皆漂沒。脫脫抱皇太子單騎登山，乃免?；侍又亮鶜q始還宮。脫脫復(fù)以私錢造大壽元忠國寺，為皇太子祈福。
四年，領(lǐng)宣政院事。時諸山主僧請復(fù)僧司，且曰：“州縣所苦，如坐地獄?！泵撁摬辉S，曰：“若復(fù)僧司，何異地獄中，復(fù)置地獄耶！”是年，遼史成，脫脫奏上之，且請曰：“給事中所記陛下即位以來之圣政，亦宜漸加編葺，藏于石室金匱?！钡墼唬骸按耸沦刮醿簽橹梢??！惫试y(tǒng)以后之事，國史咸闕而不書，脫脫寢疾，體漸嬴，以術(shù)者言行年不利，遂抗表辭職，帝不允，表凡十七上，始從之。詔封為鄭王，食邑安豐，賞賚巨萬，俱辭不受，乃賜興江田，為立稻田提領(lǐng)所領(lǐng)之。
七年，別怯兒不花為右丞相，以宿憾譖馬札兒臺。詔徒馬札兒臺于甘肅，脫脫請從。又移其父子于西域撒思嘉之地，至河，召還，使就養(yǎng)于甘州。馬札兒臺尋卒。帝念脫脫勛勞，復(fù)拜太傅，總理東宮事。
先是，脫脫在甘州，皇太子與脫脫子合剌章同歲，相親愛，故合剌章甾京師侍皇太子。一日，與皇太子嬉殿外，皇太子欲負(fù)合剌章，辭曰：“合剌章奴也。皇太子使長也，奴不敢今使長負(fù)?！被侍优瓝橹?，合剌章啼。聲聞于帝，問之左右，具以事對，帝太息曰：“賢哉！此子也?！逼婊屎笠蜃嘣唬骸懊撁撝页?，不宜久在外?！钡垲h之，會佛郎國貢天馬，置馬群中，高大如駱駝。帝曰：“人中有脫脫，馬中有天馬，皆一時杰出者也?！睍r哈麻在側(cè)，聞之，以為脫脫旦夕復(fù)相，因乘間薦脫脫之賢。帝曰：“彼學(xué)罪汝，杖汝一百七，奈何薦之？”對曰：“彼杖臣，臣之罪也。何怨之有?！逼婊屎笥诘钇梁舐勚幨谷酥粮手菡倜撁?。脫脫至京師，未見帝，皇后伺帝有喜色，因謂合剌章曰：“汝亦思汝父脫脫否？”合剌章跪曰：“思之?！钡壑^皇后曰：“脫脫今何在？而汝使思之邪！”皇后起謝曰：“脫脫去國日久，思見至尊，今聞共至都矣?！钡鬯焓谷苏偃耄珕栐唬骸拔沂谷晔倘旮赣诟手?，誰召汝來耶？”皇后為之失色，脫脫徐對曰：“陛下使臣侍父，今臣父已卒，葬事畢，故來爾?！钡坼崞鸨е?，相與泣下，翌日，遂有太傅之命。
九年，丞相朵爾只、太平皆罷，復(fù)命脫脫為右丞相，兼領(lǐng)本堂事，于是脫脫引用烏古孫良楨、龔伯璲、汝中伯、伯帖木兒等為官屬，委以腹心，無鉅細(xì)悉與之謀，省臣奉行文牘而已。帝以吳直方有協(xié)贊功，由長史超授集賢大學(xué)士，御史王士點劾其躐進(jìn)，直方亦力辭，乃止。
脫脫用吏部尚書偰哲篤言，更至正交鈔，詔廷臣集議。祭酒呂思誠亟言不可，脫脫不從，事具《思誠傳》。參議孛羅帖木兒、都水監(jiān)傳佐，建議于都城外開河置閘，放渾河水引船至麗正門外，可運西山煤，省薪芻負(fù)擔(dān)之費。脫脫從之，役丁夫數(shù)萬，迄無成功，孛羅帖木兒、傳佐俱論死。然脫脫勇于任事，終不以此自悔。
時黃河決白茅堤，又決金堤，五年不能塞。脫脫用賈魯計塞之，請身任其責(zé)，奏以賈魯為工部尚書，總治河防，使役河南北民十七萬，筑決堤成，使復(fù)故道。凡八月功竣，事見《河渠志》。帝嘉其功，賜世襲答剌罕號，又敕儒臣?xì)W陽玄制《河平碑》以紀(jì)之。仍賜淮安路為食邑?？ひ亻L吏聽其自用。
是時，汝、穎盜起，以紅巾為號，蔓延襄、樊、唐、鄧間。十一年，脫脫奏以弟御史大夫也先帖木兒為知樞密院事，將禁衛(wèi)兵討之。駐沙河，也先帖木兒素庸懦，軍中夜驚，左右鞚馬請留，也先帖木兒拔刀斫之曰：“我非性命耶！”乃先遁，大軍遂一時奔潰。也先帖木兒棄輜重，收散卒萬余人，抵開封城外，文濟(jì)王蠻子在城上，遙謂之曰：“汝為大將，未見敵而奔，吾將劾汝，不能令汝入城。”乃屯于朱仙鎮(zhèn)。朝廷以脫脫故，不之罪，詔他將代之。也先帖木兒徑歸，仍為御史大夫。陜西行臺監(jiān)察御史二十人，劾其喪師辱國。脫脫聽弟言，遷西臺御史大夫朵兒只班為湖廣平章政事，除十二人，各府添設(shè)判官，以杜言者之口。監(jiān)察御史及河南分御史臺、行院、廉訪司，鞏昌總帥府、陜西都府義兵萬戶府，復(fù)承旨交章言也先帖木兒有功，詔賞金帶、金挺各一，銀挺千、鈔五千貫、布帛百匹。脫脫又用龔伯璲等興大獄，以謀害大臣?xì)⒏卟喽甲o(hù)及御史大夫韓嘉納，由是為時論所不與。
十二年，紅巾賊芝麻李據(jù)徐州，眾數(shù)萬，僭號稱王。脫脫請自將討之。師次徐州，攻其西門。賊出戰(zhàn)，以鐵翎箭射中脫脫馬首。脫脫不為動。麾軍擊敗之，入其郛。翌日，賊棄城遁。遂復(fù)徐州。民大悅，請于朝。愿為建生祠，從之。帝又為脫脫立勛德碑，遣大使加脫脫太師，趣回朝，凱旋，賜上尊、珠衣、白金、寶鞍，皇太子賜燕私第。
十三年二月，脫脫用右丞烏古孫良楨、右丞悟良哈臺議，屯田京畿，以良楨等兼大司農(nóng)卿，而自領(lǐng)大司農(nóng)事。西至山，東至遷民鎮(zhèn)，南至保定、河間，北至檀、順等州，凡官地屯田，皆募江南農(nóng)夫佃種之，歲大稔。故海運不通。而京師之食自足。
時張士誠據(jù)高郵，號召江淮，梗南北運道，連年用兵弗克。十四年，詔脫脫總制諸軍討之，一切聽便宜行事，臺、省、院諸司聽選官屬從行，西域、土悉皆發(fā)兵來會，旌旗千里，出師之盛，前所未有。次濟(jì)寧，遣官詣闕里祀孔子，過鄒縣，祀孟子。十一月，至高郵，連戰(zhàn)皆捷。又用董搏霄計，分兵克天長、六合，賊勢大蹙。進(jìn)破高郵外城，士誠震懼，自分亡在旦夕，俄有詔，罪其勞師費財，以河南行省左丞相太不花、中書平章政事月闊察兒、知樞密院事雪雪代將其兵，削脫脫官爵，安置淮安路。
先是，脫脫深德哈麻，引為中書右丞。是時，汝中柏由左司郎中參議中書省事，平章以下曲意事之，議事莫敢異同。唯哈麻不為之下，中柏因譖哈麻于脫脫，改為宣政院使，故哈麻銜之。及脫脫將出師，中柏為治書侍御史，使輔也先帖木兒。中柏恐哈麻為后患，請去之。脫脫猶豫不決，令與也先帖木兒謀之，也先帖木兒不從。哈麻知之，乃譖脫脫于皇太子及奇皇后，謂脫脫不欲授皇子冊寶，俟正宮皇后生子立之，皇后及皇太子皆大怒。會也先帖木兒移疾家居，監(jiān)察御史袁賽因不花等承哈麻風(fēng)旨，劾脫脫出師三月，無尺寸功，傾國家之財為己用，并劾也先帖木兒。章三上，乃允之。奪也先帖木兒印，命出都門外待罪，以汪家奴為御史大夫，脫脫亦有安置淮安之命。
詔至軍中，參議龔伯璲曰：“《春秋》之義，大夫出疆，有可以安國家、利社稷者，專之可也。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今江淮之盜，關(guān)社稷安危，丞相出師，嘗受密詔，便宜行事。今一意進(jìn)討，賊破則讒言自息。詔書且勿開，開則大事去矣?！泵撁撛唬骸熬M可抗也?！彼祛D首受詔，曰：“臣至愚，荷天子恩寵，委以軍國重事，蚤夜戰(zhàn)競，懼弗克勝，一旦許釋重負(fù)，主恩所全多矣。”即出兵甲及名馬三千，分賜諸將，俾各帥所部聽新帥節(jié)制，軍中大哭。客省副使哈剌答曰：“丞相既去，我輩必死于他人之手，今寧死丞相前。”遂拔刀自刎死。先是，諸大臣弟子率所部從軍，哈麻陰遣使告之：詔書且至，不即散，罪至夷族，故一進(jìn)迸潰，其無所歸者皆從賊。官軍精銳者為鐵甲軍，亦降于徐壽輝，賊將號鐵甲吳者，即脫脫之舊部也。未幾，詔移置脫脫于亦集乃路。
十五年，三月，哈麻恐朝廷復(fù)用脫脫，風(fēng)臺臣疏其兄弟罪狀，謂罰不蔽辜。于是，詔流脫脫于云南鎮(zhèn)西路，流也先帖木兒于四川碉門，脫脫長子合剌章肅州安置，次子三寶奴蘭州安置，家產(chǎn)簿錄入官。脫脫行至大理，騰沖府知府高惠欲以女事之，又欲為筑室一程外，謂倘有加害者，臨時可以計自免。脫脫曰：“吾罪臣也，安敢念及此?！辟戕o謝之。九月，再移置脫脫于阿輕乞之地。高惠以不受其女，慚怒，發(fā)兵圍之。十二月已未，合麻矯詔，遣使鴆之，死年四十有二。訃聞，中書遣尚吉卿七十六至其地，賜棺衾以斂。
脫脫儀度雄偉，器宇閎深，不矜不伐，輕財好士，功在社稷，而始終不失臣節(jié)，有古大臣之風(fēng)。惟信用汝中柏等，為僉人口實，君子惜之。
二十三年，監(jiān)察御史張沖等上章，雪其冤。詔復(fù)脫脫官爵，并給還家資。召哈剌章、三寶奴還朝，授哈剌章中書平章政事，封申國公，分省大同，三寶奴知樞密院事。時也先帖木兒已卒。是年，臺臣復(fù)言：“脫脫向在中書，政務(wù)修舉，深懼滿盈。自求引退，加封鄭王。固辭不受。再秉鈞軸，克濟(jì)艱難，統(tǒng)軍討賊，平除州，收六合，大功垂成，浮言誣構(gòu)，奉詔謝兵就貶以沒。已蒙錄用其子，還所藉田宅，乞憫其勛舊，還其所授宣命?！睆闹?。二十六年，監(jiān)察御史圣魯、也先、撒都失里等復(fù)言：“前者奸邪構(gòu)害大臣，臨敵易將，致我國家將士由此沮挫，盜賊由此猖獗，生民由此涂炭。設(shè)使脫脫不黜，軍令不變，群賊早已蕩平，何至有今日之亂，乞封一字王爵，予謚，加功臣號?！背⑷恢?，未及報而國亡。
合剌章，以中書平章政事分省大同，未行，而明兵又逼。至正二十八年，帝御清寧殿，召見群臣，諭以巡幸上都。合剌章力言不可，謂車駕出城，則京師不可保。金宣宗南奔之事，可為殷鑒，請固守以待援兵。帝不聽，從帝北巡，拜樞密院事，請速召擴(kuò)廓帖木兒入援，從之。嘗太息曰：“亡國之臣，不可與言恢愎，吾當(dāng)與西北諸藩兵共圖此事耳?！泵髂?，封除國公。未幾，加太保。后不知所終。
史臣曰：“元季盜賊縱橫，將相大臣出總師千，輒望風(fēng)奔潰。其忠于許國，而有戡亂之才者，脫脫一人而已，乃為奸人構(gòu)陷，無辜而死，國亦亡焉。豈元之亡于盜賊，天實為之，非人力所能匡救者歟！然元統(tǒng)以后，宰相互相傾軋，成為風(fēng)氣，雖以脫脫之賢，亦不免于任愛憎、售恩怨，此其所以敗也?！?/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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