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學(xué)下
褚無量 元行沖 陳貞節(jié) 施敬本 盧履冰 王仲丘 康子元 趙冬曦 啖助 韋彤 陳京 暢當(dāng) 林蘊(yùn) 韋公肅 許康佐
褚無量字弘度，杭州鹽官人。幼授經(jīng)於沈子正、曹福，刻意墳典。家濱臨平湖，有龍出，人皆走觀，無量尚幼，讀書若不聞，衆(zhòng)異之。尤精禮、司馬史記。擢明經(jīng)第，累除國子博士，遷司業(yè)兼脩文館學(xué)士。
中宗將南郊，詔定儀典。時(shí)祝欽明、郭山惲建言皇后為亞獻(xiàn)，無量與太常博士唐紹、蔣欽緒固爭，以為：「郊祀，國大事，其折衷莫如周禮。周禮冬至祭天圓丘，不以地配，唯始祖為主，亦不以妣配，故后不得與。又大宗伯：『凡大祭祀，王后不與，則攝而薦豆籩，徹?！皇呛蟛粦?yīng)助祭。又內(nèi)宰職『大祭祀，后祼獻(xiàn)則贊瑤爵』。祭天無祼，知此乃宗廟祭耳。巾車、內(nèi)司服，掌后六服與五路，無后祭天之服與路，是后不助祭天也。惟漢有天地合祭，皇后參享事。末代黷神，事不經(jīng)見，不可為法?！箷r(shí)左僕射韋巨源佐欽明，故無量議格。以母老解官。
玄宗為太子，復(fù)拜國子司業(yè)兼侍讀，撰翼善記以進(jìn)，厚被禮荅。太子釋奠國學(xué)，令講經(jīng)，建端樹義，博敏而辯，進(jìn)銀青光祿大夫，錫予蕃渥。及即位，遷左散騎常侍兼國子祭酒，封舒國公。母喪解，詔州刺史薛瑩弔祭，賜物加等。廬墓左，鹿犯所植松柏，無量號訴曰：「山林不乏，忍犯吾塋樹邪？」自是羣鹿馴擾，不復(fù)桭觸，無量為終身不御其肉。喪除，召復(fù)故官。以耆老，隨仗聽徐行，又為設(shè)腰輿，許乘入殿中。頻上書陳得失。
開元五年，帝將幸東都而太廟壞，姚崇建言廟本苻堅(jiān)故殿，不宜罷行。無量鄙其言，以為不足聽，乃上疏曰：「王者陰盛陽微，則先祖見變。今後宮非御幸杲之，以應(yīng)變異。舉畯良，撙奢靡，輕賦，慎刑，今納諫爭，察諂諛，繼絕世，則天人和會，災(zāi)異訖息。」帝是崇語，車駕遂東。無量又上言：「昔虞舜之狩，秩山川，遍羣神。漢孝景祠黃帝橋山，孝武祠舜九疑，高祖過魏祭信陵君墓，過趙封樂毅後，孝章祠桓譚冢。願陛下所過名山、大川、丘陵、墳衍，古帝王、賢臣在祀典者，並詔致祭。自古受命之君，必興滅繼絕，崇德報(bào)功。故存人之國，大於救人之災(zāi)；立人之後，重於封人之墓。願到東都，收敘唐初逮今功臣世絕者，雖在支庶，咸得承襲?！沟奂{其言，旣詔無量祠堯平陽，宋璟祠舜蒲阪，蘇頲祠禹安邑，在所刺史參獻(xiàn)。又求武德以來勳臣苗裔，紹續(xù)其封。
初，內(nèi)府舊書，自高宗時(shí)藏宮中，甲乙叢倒，無量建請繕錄補(bǔ)第，以廣秘籍。天子詔於東都乾元殿東廂部彙整比，無量為之使。因表聞喜尉盧僎、江陽尉陸去泰、左監(jiān)門率府冑曹參軍王擇從、武陟尉徐楚璧分部讎定。衛(wèi)尉設(shè)次，光祿給食。又詔秘書省、司經(jīng)局、昭文、崇文二館更相檢讎，采天下遺書以益闕文。不數(shù)年，四庫完治。帝詔羣臣觀書，賜無量等帛有差。無量又言：「貞觀御書皆宰相署尾，臣位卑不足以辱，請與宰相聯(lián)名跋尾。」不從。帝西還，徙書麗正殿，更以脩書學(xué)士為麗正殿直學(xué)士，比京官預(yù)朝會。復(fù)詔無量就麗正纂續(xù)前功。皇太子及四王未就學(xué)，無量以孝經(jīng)、論語五通獻(xiàn)帝。帝曰「朕知之矣?！鼓诉x郗常亨、郭謙光、潘元祚等為太子、諸王侍讀。七年，太子齒冑于學(xué)，詔無量升坐講勸，百官觀禮，厚賚賜。卒，年七十五。病困，語人以麗正書未畢為恨。帝聞悼痛，詔宰相曰：「無量，朕師，今其永逝，宜用優(yōu)典?！轨妒琴浂Y部尚書，謚曰文，葬事官給。所譔述百餘篇。歿後，有於書殿得講史記、至言十二篇上之，帝歎息，以絹五百匹賜其家。
始，無量與馬懷素為侍讀，後祕書少監(jiān)康子元、國子博士侯行果亦踐其選，雖賞賚亟加，而禮遇衰矣。
陸去泰，歷左右補(bǔ)闕內(nèi)供奉。
王擇從，京兆人，終汜水令。
徐楚璧，初應(yīng)制舉，三登甲科，開元時(shí)為中書舍人、集賢院學(xué)士，帝屬文多令視草。終中書侍郎，東?？h子。在中書省久，是時(shí)李林甫用事，或言計(jì)議多所參助。後更名安貞。
元澹字行沖，以字顯，後魏常山王素連之後。少孤，養(yǎng)於外祖司農(nóng)卿韋機(jī)。及長，博學(xué)，尤通故訓(xùn)。及進(jìn)士第，累遷通事舍人。狄仁傑器之。嘗謂仁傑曰：「下之事上，譬富家儲積以自資也，脯臘膎胰以供滋膳，參術(shù)芝桂以防疾疢。門下充旨味者多矣，願以小人備一藥石，可乎？」仁傑笑曰：「君正吾藥籠中物，不可一日無也。」
景雲(yún)中，授太常少卿。行沖以系出拓拔，恨史無編年，乃撰魏典三十篇，事詳文約，學(xué)者尚之。初，魏明帝時(shí)河西柳谷出石，有牛繼馬之象。魏收以晉元帝乃牛氏子冒司馬姓，以著石符。行沖謂昭成皇帝名犍，繼晉受命，獨(dú)此可以當(dāng)之。有人破古冢得銅器似琵琶，身正圓，人莫能辨。行沖曰：「此阮咸所作器也。」命易以木，絃之，其聲亮雅，樂家遂謂之「阮咸」。
開元初，罷太子詹事，出為岐州刺史，兼關(guān)內(nèi)按察使。自以書生，非彈治才，固辭。入為右散騎常侍、東都副留守。嗣彭王子志謙坐仇人告變，考訊自誣，株蔓數(shù)十人，行沖察其枉，列奏見原。四遷大理卿，不樂法家，固謝所居官，改左散騎常侍，封常山縣公。充使檢校集賢，再遷太子賔客、弘文館學(xué)士。先是，馬懷素撰書志，褚無量校麗正四部書，業(yè)未卒，相次物故。詔行沖并代之。玄宗自註孝經(jīng)，詔行沖為疏，立于學(xué)官。以老罷麗正校書事。
初，魏光乘請用魏徵類禮列于經(jīng)，帝命行沖與諸儒集義作疏，將立之學(xué)，乃引國子博士范行恭、四門助教施敬本采獲刊綴為五十篇，上于官。於是右丞相張說建言：「戴聖所錄，向已千載，與經(jīng)並立，不可罷。魏孫炎始因舊書擿類相比，有如鈔掇，諸儒共非之。至徵更加整次，乃為訓(xùn)注，恐不可用?！沟廴恢瑫糁胁怀?。行沖意諸儒間己，因著論自辯，名曰釋疑，曰：
客問主人：「小戴之學(xué)，康成之注，魏氏乃有刊易，二經(jīng)孰優(yōu)？」主人曰：「小戴禮行於漢末，馬融為傳，盧植合二十九篇而為之解，世所不傳。鉤黨獄起，康成於竄伏之中，理紛挐之典，雖存探究，咨謀靡所。具鄭志者百有餘科，章句之徒，曾不是省。王肅因之，或多攻詆。而鄭學(xué)有孫炎，雖扶鄭義，條例支分，箴石間起，增革百篇。魏氏病羣言之冗脞，采衆(zhòng)說之精簡，刊正芟礱，書畢以聞，太宗嘉賞，錄賜儲貳。陛下纂業(yè)，宜所循襲，乃制諸儒，甄分舊義。豈悟章句之士，堅(jiān)持昔言，擯壓不申，疑於知新，果於仍故？」
客曰：「當(dāng)局稱迷，傍觀必審，何所為疑而不申列？」荅曰：「改易章句，是有五難：漢孔安國注古文尚書，族兄臧與書曰『相如常忿俗儒淫詞冒義，欲撥亂反正而未能也。浮學(xué)守株，衆(zhòng)非非正，自古而然，恐此道未信，而獨(dú)智為譴?！灰灰?。昔孔季產(chǎn)專古學(xué)，有孔扶者與俗浮沈，每誡產(chǎn)曰：『今朝廷率章句內(nèi)學(xué)，君獨(dú)脩古義。古義非章句內(nèi)學(xué)，危身之道也，獨(dú)善不容於世，君其殆哉！』二也。劉歆好左氏，欲建學(xué)官，哀帝納之，諸儒遷延不肯置對。歆移書誚讓，諸博士皆忿恨。龔勝時(shí)為光祿大夫，見歆議，乃乞骸骨。司空師丹因大發(fā)怒，詆歆改亂前志，非毀先帝所立。歆懼，出為五原太守。以君賔之學(xué)，公仲之博，猶迫同門朋黨之議，卒令子駿負(fù)謗。三也。王肅規(guī)鄭玄數(shù)千百條，鄭學(xué)馬昭詆劾肅短。詔遣博士張融按經(jīng)問詰，融推處是非，而肅酬對疲於歲時(shí)。四也。王粲曰：『世稱伊、雒以東，淮、漢以北，康成一人而已。咸言先儒多闕，鄭氏道備。』粲竊嗟怪，因求所學(xué)，得尚書注，退思其意，意皆盡矣，所疑猶未諭焉，凡有二篇。王邵曰：『魏、晉浮華，古道湮替，歷載三百，士大夫恥為章句，唯草野生專經(jīng)自許，不能博究，擇從其善，徒欲父康成，兄子慎，寧道孔聖誤，諱言鄭、服非?！蝗粍t鄭、服之外，皆讎矣。五也。夫物極則變，比及百年，當(dāng)有明哲君子，恨不與吾同世者。道之行廢，必有其時(shí)者歟？何遽速近名之嫌邪？」俄丏致仕。十七年卒，年七十七，贈禮部尚書，謚曰獻(xiàn)。
陳貞節(jié)，潁川人。開元初，為右拾遺。初，隱、章懷、懿德、節(jié)愍四太子並建陵廟，分八署，置官列吏卒，四時(shí)祠官進(jìn)饗。貞節(jié)以為非是，上言：「王者制祀，以功德者猶親盡而毀，四太子廟皆別祖，無功於人，而園祠時(shí)薦，有司守衛(wèi)，與列帝侔。金奏登歌，所以頌功德，詩曰：『鍾鼓旣設(shè)，一朝饗之。』使無功而頌，不曰舞詠非度邪？周制：始祖乃稱小廟。未知四廟欲何名乎？請罷卒吏，詔祠官無領(lǐng)屬，以應(yīng)禮典。古者別子為祖，故有大、小宗。若謂祀未可絕，宜許所後子孫奉之?！乖t有司博議。駕部員外郎裴子餘曰：「四太子皆先帝冢嗣，列聖念懿屬而為之享。春秋書晉世子曰：『將以晉畀秦，秦將祀予?！淮瞬混胍?。又言：『神不歆非類，君祀無乃戾乎！』此有廟也。魯定公元年，立煬宮。煬，伯禽子，季氏遠(yuǎn)祖，尚不為限，況天子篤親親以及旁朞，誰不曰然？」太常博士段同曰：「四陵廟皆天子睦親繼絕也。逝者錫蘋蘩，猶生者之開茅土。古封建子弟，詎皆有功？生無所議，死乃援禮停祠，人其謂何？隱於上，伯祖也，服緦；章懷，伯父也，服朞；懿德、節(jié)愍，堂昆弟也，服大功。親未盡，廟不可廢?！苟Y部尚書鄭惟忠等二十七人亦附其言。於是四陵廟惟減吏卒半，它如舊。
遷太常博士。玄宗奉昭成皇后祔睿宗室，又欲肅明皇后并升焉。貞節(jié)奏言：「廟必有配，一帝一后，禮之正也。昭成皇后有大姒之德，宜升配睿宗；肅明皇后旣非子貴，宜在別廟。周人『奏夷則，歌小呂，以享先妣』。先妣，姜嫄也，以生后稷，故特立廟曰閟宮。晉簡文帝鄭宣皇后不配食，築宮於外，以歲時(shí)致享。肅明請準(zhǔn)周姜嫄、晉宣后，納主別廟，時(shí)享如儀?！轨妒牵糁鲀x坤廟，詔隸太廟，毋置官屬。貞節(jié)又與博士蘇獻(xiàn)上言：「睿宗於孝和，弟也。按賀循說，兄弟不相為後。故殷盤庚不序陽甲，而上繼先君；漢光武不嗣孝成，而上承元帝；晉懷帝繼世祖，不繼惠帝。故陽甲、孝成，出為別廟。」又言：「兄弟共世，昭穆位同，則不可兼毀二廟。有天下者，從禰而上事七廟，尊者所統(tǒng)廣，故及遠(yuǎn)祖。若容兄弟，則上毀祖考，天子不得全事七世矣。請以中宗為別廟，大祫則合食太祖。奉睿宗繼高宗，則祼獻(xiàn)永序?！乖t可。乃奉中宗別廟，升睿宗為第七室。
五年，太廟壞，天子舍神主太極殿，營新廟，素服避正寢，三百不朝，猶幸東都。伊闕男子孫平子上書曰：「乃正月太廟毀，此躋二帝之驗(yàn)也。春秋：『君薨，卒哭而祔，祔而作主，特祀於主，烝嘗禘於廟?！唤窠赃`之。魯文公之二年，躋僖於閔上。後太室壞，春秋書其災(zāi)，說曰：『僖雖閔兄，嘗為之臣，臣居君上，是謂失禮，故太室壞?！磺倚殖检兜?，猶不可躋；弟嘗臣兄，乃可躋乎？莊公薨，閔公二年而禘，春秋非之。況大行夏崩，而太廟冬禘，不亦亟乎？太室尊所，若曰魯自是陵夷，墮周公之祀。太廟今壞，意者其將陵夷，墮先帝之祀乎？陛下未祭孝和，先祭太上皇，先臣後君。昔躋兄弟上，今弟先兄祭。昔太室壞，今太廟毀，與春秋正同，不可不察。武后篡國，孝和中興有功，今內(nèi)主別祠，不得列于世，亦巳薄矣。夫功不可棄，君不可下，長不可輕。且臣繼君，猶子繼父。故禹不先鯀，周不先不窋，宋、鄭不以帝乙、厲王不肖，猶尊之也，況中興邪？晉太康時(shí)，宣帝廟地陷梁折，又三年，太廟殿陷而及泉，更營之，梁又折。天之所譴，非必朽而壞也。晉不承天，故及于亂。臣謂宜遷孝和還廟，何必違禮，下同魯、晉哉？」帝異其言，詔有司復(fù)議。貞節(jié)、獻(xiàn)與博士馮宗質(zhì)之曰：「天子七廟，三昭三穆，與太祖而七。父昭子穆，兄弟不與焉。殷自成湯至帝乙十二君，其父子世六。易乾鑿度曰：『殷之帝乙六世王。』則兄弟不為世矣。殷人六廟：親廟四，并湯而六。殷兄弟四君，若以為世，方上毀四室，乃無祖禰，是必不然。古者繇禰極祖，雖迭毀迭遷，而三昭穆未嘗闕也。禮，大宗無子，則立支子。又曰：『為人後者為之子。』無兄弟相為後者，故捨至親，取遠(yuǎn)屬。父子曰繼，兄弟曰及，兄弟不相入廟，尚矣。借有兄弟代立承統(tǒng)，告享不得稱嗣子、嗣孫，乃言伯考、伯祖，何統(tǒng)序乎？殷十二君，惟三祖、三宗，明兄弟自為別廟。漢世祖列七廟，而惠帝不與。文、武子孫昌衍，文為漢太宗。晉景帝亦文帝兄，景絕世，不列于廟。及告謚世祖，稱景為從祖。今謂晉武帝越崇其父，而廟毀及亡，何漢出惠帝而享世長久乎？七廟、五廟，明天子、諸侯也；父子相繼，一統(tǒng)也；昭穆列序，重繼也。禮，兄弟相繼，不得稱嗣子，明睿宗不父孝和，必上繼高宗者。偶室於廟，則為二穆，於禮可乎？禮所不可，而使天子旁紹伯考，棄己親正統(tǒng)哉？孝和中興，別建園寢，百世不毀，尚何議哉？平子猥引僖公逆祀為比，殊不知孝和升新寢，聖真方祔廟，則未嘗一日居上也?！沟壅Z宰相召平子與博士詳論。博士護(hù)前言，合軋平子。平子援經(jīng)辯數(shù)分明，獻(xiàn)等不能屈。蘇頲右博士，故平子坐貶都城尉。然諸儒以平子孤挺，見迮於禮官，不平。帝亦知其直，久不決，然卒不復(fù)中宗於廟。
明年，帝將大享明堂，貞節(jié)惡武后所營，非古所謂「木不鏤、土不文」之制，乃與馮宗上言：「明堂必直丙巳，以憲房、心布政，太微上帝之所。武后始以乾元正寢占陽午地，先帝所以聽政，故毀殿作堂。撤之日，有音如雷，庶民譁訕，以為神靈不悅。堂成，災(zāi)火從之。后不脩德，俄復(fù)營構(gòu)，殫用極侈，詭禳厥變，又欲嚴(yán)配上帝，神安肯臨？且密邇掖廷，人神雜擾，是謂不可放物者也。二京上都，四方是則。天子聽政，乃居便坐，無以尊示羣臣。願以明堂復(fù)為乾元殿，使人識其舊，不亦愈乎？」詔所司詳議。刑部尚書王志愔等僉謂「明堂瓌怪不法，天燼之餘，不容大享。請因舊循制，還署乾元正寢。正、至，天子御以朝會。若大享，復(fù)寓圓丘。」制曰可。貞節(jié)以壽卒。
施敬本，潤州丹陽人。開元中，為四門助教。玄宗將封禪，詔有司講求典儀。舊制，盥手、洗爵，皆侍中主之；詔祀天神，太祝主之。敬本上言曰：「周制，大宗伯鬱人，下士二，掌祼事。漢無鬱人，用近臣。漢世侍中微甚，籍孺、閎孺等幸臣為之。後漢邵闔自侍中遷步兵校尉，秩千石，其職省起居，執(zhí)虎子，蓋褻臣也。今侍中位宰相，非鬱人比。祝者薦主人意於神，非賤職也。古二君相見，卿為上儐，況天人際哉！周太祝，下大夫二，上士四。下大夫，今郎中、太常丞之比；上士，員外郎、博士之比。漢太祝令秩六百石，今太祝乃下士。以下士接天，以大臣奉天子，輕重不倫，非禮也。舊制，謁者引太尉升壇。諸者位下，升壇禮重。漢尚書御史屬，有謁者僕射一，秩六百石，銅印青綬；謁者三十五，以郎中滿歲稱給事中，未滿歲稱謁者。光祿勳屬，有謁者，掌賔贊，員七十，秩比六百石。則古謁者名秩差異等，今謁者班微，循空名，忘實(shí)事，非所以事天也?！沟墼t中書令張說引敬本熟悉其議，故侍中、祝、謁者，視禮輕重，以它官攝領(lǐng)。
敬本以太常博士為集賢院脩撰。踰年，遷右補(bǔ)闕、秘書郎，卒。
盧履冰，幽州范陽人，元魏都官尚書義僖五世孫。開元五年，仕歷右補(bǔ)闕。建言：「古者父在為母朞，徹靈而心喪。武后始請同父三年，非是，請如禮便?！剐谝芍?，又以舅、嫂叔服未安，并下百官議。刑部郎中田再思曰：「會禮之家比聚訟。循古不必是，而行今未必非。父在為母三年，高宗實(shí)行之，著令已久。何必乖先帝之旨，閡人子之情，愛一朞服於其親，使與伯叔母、姑姊妹同？嫂叔、舅甥服，太宗實(shí)制之，閱百年無異論，不可改?！孤谋蜓裕骸干显校冈跒槟溉?，后雖請，未用也，逮垂拱始行之。至有祖父母在而子孫婦沒，行服再朞，不可謂宜。禮，女子無專道，故曰『家無二尊』。父在為母服朞，統(tǒng)一尊也。今不正其失，恐後世復(fù)有婦奪夫之?dāng)?，不可不察?！箷粑聪?。履冰即極陳：「父在為母立幾筵者一朞，心喪者再朞，父必三年而後娶，以達(dá)子之志。夫聖人豈蔑情於所生？固有意於天下。昔武后陰儲篡謀，豫自光崇，升朞，抗斬衰，俄而乘陵唐家，以啟釁階。孝和僅得反正，韋氏復(fù)出，酖殺天子，幾亡宗社。故臣將以正夫婦之綱，非特母子間也。議者或言：『降母服，非詩所謂罔極者，而又與伯叔母、姑姊妹等。且、斬已有升降，則歲月不容異也?！淮擞厣扇?，未習(xí)先王之旨，安足議夫禮哉？罔極者，春秋祭祀，以時(shí)思之，君子有終身之憂之謂，何限一朞、二朞服哉？聖人之於禮，必建中制，使賢不肖共成文理而後釋，彼伯叔、姑姊，烏有筵杖之制、三年心喪乎？母父斬，不易之道也?！棺笊ⅡT常侍元行沖議曰：「古緣情制服：女天父，妻天夫，斬衰三年，情禮俱盡者，因心立極也。妻喪杖朞，情禮俱殺者，遠(yuǎn)嫌疑，尊乾道也。為嫡子三年斬衰而不去官，尊祖重嫡，崇其禮，殺其情也。孝莫大於嚴(yán)父，故父在為母免官，而朞，心喪三年，情已申而禮殺也，自堯、舜、周公、孔子所同。而令捨尊厭之重，虧嚴(yán)父之義，謂之禮，可乎？姨兼從母之名，以母之女黨，加於舅服，不為無理。嫂叔不服，則遠(yuǎn)嫌也。請據(jù)古為適。」帝弗報(bào)。是時(shí)言喪服，各以所見奮，交口紛騰。七年，乃下詔：「服紀(jì)一用古制?！棺允侨碎g父在為母服，或朞而禫，禫而釋，心喪三年?；驏O而禫，終三年?；蛩ト?。
後履冰以官卒。
王仲丘，沂州瑯邪人。祖師順，仕高宗，議漕輸事有名當(dāng)時(shí)，終司門郎中。仲丘開元中歷左補(bǔ)闕內(nèi)供奉、集賢脩撰、起居舍人。
時(shí)典章差駁，仲丘欲合貞觀、顯慶二禮，據(jù)「有其舉之，莫可廢之」之誼，即上言：「貞觀禮，正月上辛，祀感帝於南郊。顯慶禮，祀昊天上帝於圓丘以祈穀。臣謂詩『春夏祈穀于上帝』。禮，上辛祈穀于上帝。則上帝當(dāng)昊天矣。鄭玄曰：『天之五帝遞王，王者必感一以興。故夏正月祭所生於郊，以其祖配之，因以祈穀?！桓械壑?，貞觀用之矣。請因祈穀之壇，遍祭五方帝。五帝者，五行之精，九穀之宗也。請二禮皆用。貞觀禮，雩祀五方上帝、五人帝、五官于南郊。顯慶禮，祀昊天上帝于圓丘。臣謂雩上帝，為百穀祈甘雨，故月令：『大雩帝，用盛樂。』鄭玄說：『帝，上帝也，乃天別號。祀于圓丘，尊天位也?！伙@慶祀昊天，與月令合，而貞觀嘗祀五帝矣，請二禮皆用。貞觀禮，季秋祀五方帝、五官於明堂。顯慶禮，祀昊天上帝於明堂。臣謂周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於明堂以配上帝。先儒以天為感帝，引太微五帝，著之上帝，則屬之昊天。鄭玄稱周官旅上帝，祀五帝，各文而異禮，不容并而為一。故於孝經(jīng)天、上帝，申之曰：『上帝亦天也』神無二主，但異其處，以避后稷。今顯慶享上帝，合於經(jīng)。然貞觀嘗祀五方帝矣。請二禮皆用?！乖t可。
遷禮部員外郎。卒，贈秘書少監(jiān)。
康子元，越州會稽人。仕歷獻(xiàn)陵令。開元初，詔中書令張說舉能治易、老、莊者，集賢直學(xué)士侯行果薦子元及平陽敬會真於說，說藉以聞，並賜衣幣，得侍讀。子元擢累秘書少監(jiān)，會真四門博士，俄皆兼集賢侍講學(xué)士。
玄宗將東之太山，說引子元、行果、徐堅(jiān)、韋縚商裁封禪儀。初，高宗之封，中書令許敬宗議：「周人尚臭，故前祭而燔柴?！拐f、堅(jiān)、子元白奏：「周官：樂六變，天神降。是降神以樂，非緣燔也。宋、齊以來，皆先嚌福酒，乃燎。請先祭後燔，如貞觀禮便。」行果與趙冬曦議，以為：「先燎降神，尚矣。若祭已而燔，神無由降?！棺釉h挺不徙。說曰：「康子獨(dú)出蒙輪，以當(dāng)一隊(duì)邪？」議未判，說請決于帝，帝詔後燔。
乘輿自岱還，減從官，先次東都，唯子元、毋煚、韋述以學(xué)士從。久乃徙宗正少卿，以疾授秘書監(jiān)，致仕。卒，贈汴州刺史。帝嘗制贊賜說、子元，命工圖其象，詔冬曦、述、煚分為傳。
行果者，上谷人，歷國子司業(yè)，侍皇太子讀。卒，贈慶王傅。
始，行果、會真及長樂馮朝隱同進(jìn)講，朝隱能推索老、莊秘義，會真亦善老子，每啟篇，先薰盥乃讀。帝曰「我欲更求善易者，然無賢行果」云。朝隱終太子右諭德，會真太學(xué)博士。
趙冬曦，定州鼓城人。進(jìn)士擢第，歷左拾遺。神龍初，上書曰：「古律條目千餘。隋時(shí)姦臣侮法，著律曰：『律無正條者，出罪舉重以明輕，入罪舉輕以明重?！灰晦o而廢條目數(shù)百。自是輕重沿愛憎，被罰者不知其然，使賈誼見之，慟器必矣。夫法易知，則下不敢犯而遠(yuǎn)機(jī)阱；文義深，則吏乘便而明附盛。律、令、格、式，謂宜刊定科條，直書其事。其以準(zhǔn)加減比附、量情及舉輕以明重、不應(yīng)為之類皆勿用。使愚夫愚婦相率而遠(yuǎn)罪，犯者雖貴必坐。律明則人信，法一則主尊?！巩?dāng)時(shí)稱是。
開元初，遷監(jiān)察御史，坐事流岳州。召還復(fù)官，與秘書少監(jiān)賀知章、校書郎孫季良、大理評事咸廙業(yè)入集賢院脩撰。是時(shí)，將仕郎王嗣琳、四門助教范仙廈為校勘，翰林供奉呂向、東方顥為校理。未幾，冬曦知史官事，遷考功員外郎。踰年，與季良、廙業(yè)、知章、呂向皆為直學(xué)士。冬曦俄遷中書舍人內(nèi)供奉，以國子祭酒卒。
冬曦性放達(dá)，不屑世事。兄夏日，弟和璧、安貞、居貞、頤貞、彙貞，皆擢進(jìn)士第。安貞給事中，居貞吳郡採訪使，頤貞安西都護(hù)。居貞子昌，別傳。
王嗣琳以太子校書郎罷。東方顥上書忤旨，左遷高安丞。廙業(yè)亦坐事左遷餘杭令。仙廈善講論，後為道士。
開元集賢學(xué)士，又有尹愔、陸堅(jiān)、鄭欽說、盧僎名稍著。
尹愔，秦州天水人。父思貞，字季弱。明春秋，擢高第。嘗受學(xué)於國子博士王道珪，稱之曰：「吾門人多矣，尹子叵測也。」以親喪哀毀。除喪，不仕。左右史張說、尹元凱薦為國子大成，每釋奠，講辨三教，聽者皆得所未聞。遷四門助教，撰諸經(jīng)義樞、續(xù)史記皆未就。夢天官、麟臺交辟，寤而會親族敘訣，二日卒，年四十。
愔博學(xué)，尤通老子書。初為道士，玄宗尚玄言，有薦愔者，召對，喜甚，厚禮之，拜諫議大夫、集賢院學(xué)士，兼脩國史，固辭不起。有詔以道士服視事，乃就職，顓領(lǐng)集賢、史館圖書。開元末，卒，贈左散騎常侍。
陸堅(jiān)，河南洛陽人。初為汝州參事，以友婿李慈伏誅，貶涪州參軍，再遷通事舍人。有詔起復(fù)，遣中官敦諭，不就。以給事中兼學(xué)士。善書。初名友悌，玄宗嘉其剛正，更賜名。從封泰山，封建安男。帝待之甚厚，圖形禁中，親製贊。以秘書監(jiān)卒，年七十一，贈吏部尚書，謚曰懿。
鄭欽說，後魏濮陽太守敬叔八世孫。開元初，繇新津丞請?jiān)囄褰?jīng)，擢第，授鞏縣尉、集賢院校理。歷右補(bǔ)闕內(nèi)供奉。通曆術(shù)，博物。初，梁太常任昉大同四年七月於鍾山壙中得銘曰：「龜言土，蓍言水，甸服黃鍾啟靈址。瘞在三上庚，墮遇七中巳。六千三百浹辰交，二九重三四百圮。」當(dāng)時(shí)莫能辨者，因藏之，戒諸子曰：「世世以銘訪通人，有知之者，吾死無恨?！箷P五世孫升之，隱居商洛，寫以授欽說。欽說出使，得之於長樂驛，至敷水三十里而悟曰：「卜宅者廋葬之歲月，而先識墓圮日辰。甸服，五百也，黃鍾十一也，繇大同四年郤求漢建武四年，凡五百一十一年。葬以三月十日庚寅，三上庚也。圮以七月十二日己巳，七中巳也。浹辰，十二也，建武四年三月至大同四年七月，六千三百一十二月，月一交，故曰六千三百浹辰交。二九，十八也。重三，六也。建武四年三月十日，距大同四年七月十二日，十八萬六千四百日，故曰二九重三四百圯?！股篌@，服其智。
欽說雅為李林甫所惡，韋堅(jiān)死，欽說時(shí)位殿中侍御史，常為堅(jiān)判官，貶夜郎尉，卒。
子克鈞，為都官郎中。吐蕃圍靈州，軍餉匱竭，德宗以克鈞為靈、夏二州運(yùn)糧使，轉(zhuǎn)米峙塞下，守者遂安。
盧僎，吏部尚書從愿三從父也。自聞喜尉為學(xué)士，終吏部員外郎。
兄俌，中宗時(shí)歷右補(bǔ)闕。默啜入寇，敗沙吒忠義，詔百官陳破賊勝策，獨(dú)俌上疏以為：「治內(nèi)可以及外，賞罰明則士盡節(jié)。鳴沙之役，主將先遁，中軍猶能死戰(zhàn)。正法紀(jì)功，則戎行可勸。若忠義，騎將材，不可當(dāng)大任。宜因古法，募人徙邊，免行役，次廬伍，明教令，賞虜獲，近戰(zhàn)則守家，遠(yuǎn)戰(zhàn)則利貨。購辯勇，結(jié)諸蕃，以圖攻取。擇邊州刺史，蒐乘積粟，謹(jǐn)烽燧以備守?！怪凶谏破溲?，然無施行者。俌終秘書少監(jiān)。
啖助字叔佐，趙州人，後徙關(guān)中。淹該經(jīng)術(shù)。天寶末，調(diào)臨海尉、丹楊主簿。秩滿，屏居，甘足疏糗。
善為春秋，考三家短長，縫〈衤定〉漏闕，號集傳，凡十年乃成，復(fù)攝其綱條，為例統(tǒng)。其言孔子脩春秋意，以為：「夏政忠，忠之敝野；商人承之以敬，敬之敝鬼；周人承之以文，文之敝僿。救僿莫若忠。夫文者，忠之末也。設(shè)教於本，其敝且末；設(shè)教於末，敝將奈何？武王、周公承商之敝，不得已用之。周公沒，莫知所以改，故其敝甚於二代。孔子傷之曰：『虞、夏之道，寡怨於民；商、周之道，不勝其敝！』故曰：『後代雖有作者，虞帝不可及已?！簧w言唐、虞之化，難行於季世，而夏之忠，當(dāng)變而致焉。故春秋以權(quán)輔用，以誠斷禮，而以忠道原情云。不拘空名，不尚狷介，從宜捄亂，因時(shí)黜陟。古語曰：『商變夏，周變商，春秋變周?！欢蜃右嘌裕骸簶返缊?、舜之道，以擬後聖?！皇侵呵镉枚邸⑷醴?，以夏為本，不壹守周典明矣。」又言：「幽、厲雖衰，雅未為風(fēng)。逮平王之東，人習(xí)餘化，茍有善惡，當(dāng)以周法正之。故斷自平王之季，以隱公為始，所以拯薄勉善，捄周之弊，革禮之失也?！怪鷲酃⒎Y二家，以左氏解義多謬，其書乃出於孔氏門人。且論語孔子所引，率前世人老彭、伯夷等，類非同時(shí)；而言「左丘明恥之，丘亦恥之」。丘明者，蓋如史佚、遲任者。又左氏傳、國語，屬綴不倫，序事乖剌，非一人所為。蓋左氏集諸國史以釋春秋，後人謂左氏，便傅著丘明，非也。助之鑿意多此類。
助門人趙匡、陸質(zhì)，其高第也。助卒，年四十七。質(zhì)與其子異裒錄助所為春秋集註總例，請匡損益，質(zhì)纂會之，號纂例?？镎?，字伯循，河?xùn)|人，歷洋州刺史，質(zhì)所稱為趙夫子者。
大曆時(shí)，助、匡、質(zhì)以春秋，施士匄以詩，仲子陵、袁彝、韋彤、韋茞以禮，蔡廣成以易，強(qiáng)蒙以論語，皆自名其學(xué)，而士匄、子陵最卓異。
士匄，吳人，兼善左氏春秋，以二經(jīng)教授。繇四門助教為博士，秩滿當(dāng)去，諸生封疏乞留，凡十九年，卒于官。弟子共葬之。士匄撰春秋傳，未甚傳。後文宗喜經(jīng)術(shù)，宰相李石因言士匄春秋可讀。帝曰：「朕見之矣，穿鑿之學(xué)，徒為異同，但學(xué)者如浚井，得美水而已，何必勞苦旁求，然後為得邪？」
子陵，蜀人，好古學(xué)，舍峨眉山。舉賢良方正，擢太常博士，通后蒼、大小戴禮。有司請正太祖東嚮位，而遷獻(xiàn)、懿二主。子陵議藏主德明、興聖廟，其言典正。後異論紛洄，復(fù)為通難示諸儒，諸儒不能詘。久之，典黔中選補(bǔ)，乘傳過家，西人以為榮。終司門員外郎。子陵以文義自怡，及亡，其家所存，惟圖書及酒數(shù)斛而已。
贊曰：春秋、詩、易、書，由孔子時(shí)師弟子相傳，歷暴秦，不斷如系。至漢興，剗挾書令，則儒者肆然講授，經(jīng)典寖興。左氏與孔子同時(shí)，以魯史附春秋作傳，而公羊高、穀梁赤皆出子夏門人。三家言經(jīng)，各有回舛，然猶悉本之聖人，其得與失蓋十五，義或繆誤，先儒畏聖人，不敢輒改也。啖助在唐，名治春秋，摭詘三家，不本所承，自用名學(xué)，憑私臆決，尊之曰「孔子意也」，趙、陸從而唱之，遂顯于時(shí)。嗚呼！孔子沒乃數(shù)千年，助所推著果其意乎？其未可必也。以未可必而必之，則固；持一己之固而倡茲世，則誣。誣與固，君子所不取。助果謂可乎？徒令後生穿鑿詭辨，詬前人，捨成說，而自為紛紛，助所階已。
韋彤，京兆人。四世從祖方質(zhì)為武后時(shí)宰相。彤名治禮，德宗時(shí)為太常博士。
先此，天寶中，詔尚食朔望進(jìn)食太廟，天子使中人侍祠，有司不與也。貞元十二年，帝始詔朔望食，畀宗正、太常合供。於是彤與博士裴堪議曰：「禮，宗廟朔望不祭，園寢則有之。貞觀、開元間，在禮若令，不敢變古。天寶中，始有進(jìn)食事，殆王璵緣生事亡，用燕具褻饌，參瀆禮薦，不可示遠(yuǎn)。傳曰：『祭非外至，生于心者也。』是故聖人等牲牢，布籩豆，昆蟲、草木可薦者，莫不咸在，所以享宗廟，交神明，全孝敬也。絜膳羞，八珍百品，可嗜之饌，美膬甘旨，謂之褻味，所以燕賔客，接人情，示慈惠也。是則薦與宴，聖人判為二物，不可亂也。今若熟饔而享，非以異為敬之意。且祭不欲數(shù)，亦不欲疏，感時(shí)致享，以制中也。今園寢月二祭，不為疏，廟歲五享，不為數(shù)，有司奉承，得盡其恭。若又加盛饌於朔望，是失禮之中，有司不得盡其恭也。故王者稽古，弗敢以孝思之極而溢禮，弗敢以肴品之多而賸味。願罷天寶所增，奉園寢以珍，奉宗廟以禮，兩得所宜?！沟墼唬骸甘嵌Y先帝裁定，遽更之，其謂朕何？徐議其可?！苟吠匙洳粡U。
會昭陵寢宮為原火延燔，而客祭瑤臺佛寺。又故宮在山上，乏水泉，作者憚勞，欲即行宮作寢，詔宰相百官議。吏部員外郎楊於陵議曰：「園寢非三代制，自秦、漢以來，附陵置寢，或遠(yuǎn)若邇，則無聞焉。韋玄成等議園陵，於興廢初無適語。且寢宮所占，在柏城中，距陵不遠(yuǎn)，使諸陵之寢，皆有區(qū)限，故不可徙；若止柏城，則故寢已燔，行宮已久，因以治飾，亦復(fù)何嫌？或曰：『太宗創(chuàng)業(yè)，寢宮不輒易?！皇遣蝗?。夫陵域宅神，神本靜，今大興荒廢，囂役密邇，非幽穸所安，改之便?！雇唬骸赶韧踅ǘ剂⒁?，不利則為之遷，況有故邪？今文寢災(zāi)，徙而宮之，非無故也。神安于徙，因而建寢，於禮至順。又它陵皆在柏城，隨便營作，不越封兆，力省易從。」帝重改先帝制，還宮山顛。
彤卒後，武宗會昌五年，詔京城不許羣臣作私廟。宰相李德裕等引彤所議：「古制：廟必中門之外，吉兇皆告，以親而尊之，不自專也。今俾立廟京外，不能得其意於禮。宮之南九坊，三坊曰圍外，地荒左，立廟無嫌；餘六坊可禁?！乖t不許，聽準(zhǔn)古即居所立廟。
陳京字慶復(fù)，陳宜都王叔明五世孫。父兼，為右補(bǔ)闕、翰林學(xué)士。京善文辭，常袞稱之，妻以兄子。擢進(jìn)士第，遷累太常博士。
德宗在奉天，聞段秀實(shí)為賊所害，七日不朝。宰相以為「方多難時(shí)，不宜壅萬機(jī)，天下其謂何」？京曰：「丞相之言非也。夫褒大節(jié)，卹賢臣，天下所以安，況卓卓特異者乎？」帝曰「善」。還京師，擢左補(bǔ)闕。帝以盧杞為饒州刺史，京與趙需、裴佶、宇文炫、盧景亮、張薦共劾：「杞輔政要位，大臣踰時(shí)月不得對，百官懍懍常若兵在頸。陛下復(fù)用之，姦賊唾掌復(fù)興?！沟鄄宦?。京等爭尤確，帝大怒，左右辟易，諫者稍引郤。京正色曰：「需等毋遽退！」極道不可，以死請，杞遂廢。帝之立，迎訪太后，久不得，意且怠。京密白：「弟遣使物色以求。」帝大悟，終代不敢置。
初，玄宗、肅宗旣祔室，遷獻(xiàn)、懿二祖于西夾室，引太祖位東嚮。禮儀使于休烈議：「獻(xiàn)、懿屬尊於太祖，若合食，則太祖位不得正，請藏二祖神主，以太宗、中宗、睿宗、肅宗從世祖南向，高宗、玄宗從高祖北向?！苟E祫不及二祖，凡十八年。建中初，代宗喪畢，當(dāng)大祫。京以太常博士上言：「春秋之義，毀廟之主陳於太祖，未毀廟之主合食于祖，無毀廟遷主不享之言。唐家祀制與周異，周以后稷為始封祖，而毀主皆在后稷下，故太祖東向，常統(tǒng)其尊。司馬晉以高皇、太皇、征西四府君為別廟，大禘祫則正太祖位，無所屈。別廟祭高、太以降，所以敘親也。唐家宜別為獻(xiàn)、懿二祖立廟，禘祫則祭，太祖遂正東向位。德明、興聖二帝，向已有廟，則藏祔二祖為宜?！?br />
詔百官普議。禮儀使、太子少師顏真卿曰：「今議者有三：一謂獻(xiàn)、懿親遠(yuǎn)而遷，不當(dāng)?shù)?，宜藏主西室；二謂二祖宜祫食，與太祖並昭穆，缺東向位；三謂引二祖祫禘，即太祖永不得全其始，宜以二主祔德明廟。雖然，於人神未厭也。景帝旣受命始封矣，百代不遷矣，而又配天，尊無與上，至禘祫時(shí)，蹔屈昭穆以申孝尊先，實(shí)明神之意，所以教天下之孝也。況晉蔡謨等有成議，不為無據(jù)。請大祫享奉獻(xiàn)主東向，懿主居昭，景主居穆，重本尚順，為萬代法。夫祫，合也。有如別享德明，是乃分食，非合食也?！箷r(shí)議者舉然，於是還獻(xiàn)、懿主祫於廟，如真卿議。
貞元七年，太常卿裴郁上言：「商、周以卨、稷為祖，上無餘尊，故合食有序。漢受命，祖高皇帝，故太上皇不以昭穆合食。魏祖武帝，晉祖宣帝，故高皇、處士、征西等君，亦不以昭穆合食。景皇帝始封唐，唐推祖焉，而獻(xiàn)、懿親盡廟遷，猶居?xùn)|向，非禮之祀，神所不享。願下羣臣議?！轨妒翘幼笫永顜V等上言：「謹(jǐn)按晉孫欽議：『太祖以前，雖有主，禘祫所不及；其所及者，太祖後未毀已升藏於二祧者，故雖百代及之。』獻(xiàn)、懿在始封前，親盡主遷，上擬三代，則禘祫所不及。太祖而下，若世祖，則春秋所謂『陳於太祖』者。漢議罷郡國廟，丞相韋玄成議：『太上皇、孝惠親盡宜毀。太上主宜瘞于園，惠主遷高廟。』太上皇在太祖前，主瘞於園，不及禘祫，獻(xiàn)、懿比也?；葸w高廟，在太祖後，而及禘祫，世祖比也。魏明帝遷處士主，置園邑，歲時(shí)以令丞奉薦；東晉以征西等祖遷入西除，同謂之祧，皆不及祀。故唐初下訖開元，禘祫猶虛東向位。洎立九廟，追祖獻(xiàn)、懿，然祝於三祖不稱臣。至德時(shí)，復(fù)作九廟，遂不為弘農(nóng)府君主，以祀不及也。廣德中，始以景皇帝當(dāng)東向位，以獻(xiàn)、懿兩主親盡，罷祫而藏。顏真卿引蔡謨議，復(fù)奉獻(xiàn)主東向，懿昭景穆。不記謨義晉未嘗用，而唐一王法容可準(zhǔn)乎？臣等謂嘗、禘、郊、社無二尊，瘞、毀、遷、藏，各以義斷。景皇帝已東向，一日改易，不可謂禮，宜復(fù)藏獻(xiàn)、懿二主於西室，以本祭法『遠(yuǎn)廟為祧，去祧而壇，去壇而墠，壇、墠，有禱祭，無禱止』之義。太祖得正，無所屈?！?br />
吏部郎中柳冕等十二人議曰：「天子以受命之君為太祖，諸侯以始封之主為祖，故自太祖、祖以下，親盡迭毀。洎秦滅學(xué)，漢不暇禮，晉失宋因，故有連王廟之制，有虛太祖之位。且不列昭穆，非所謂有序；不建迭毀，非所謂有殺；連王廟，非所謂有別；虛太祖位，非所謂一尊。此禮所由廢也。傳曰：『父為士，子為天子，祭以天子，葬以士?！唤瘾I(xiàn)、懿二祖，在唐未受命時(shí)，猶士也。故高祖、太宗以天子之禮祭之，而不敢奉以東向位。今而易之，無乃亂先帝序乎？周有天下，追王太王、王季以天子禮；及其祭，則親盡而毀。漢有天下，尊太上皇以天子之禮；及祭也，親盡而毀。唐家追王獻(xiàn)、懿二祖以天子禮；及其祭也，親盡而毀，復(fù)何所疑？周官有先公之祧、先王之祧。先公遷主，藏后稷之廟，其周未受命之祧乎？先王遷主，藏文、武之廟，其周已受命之祧乎？故有二祧，所以異廟也。今自獻(xiàn)而下，猶先公也；自景而下，猶先王也。請別廟以居二祖，則行周道，復(fù)古制，便?！?br />
工部郎中張薦等請自獻(xiàn)而降，悉入昭穆，虛東向位。司勳員外郎裴樞曰：「禮：『親親故尊祖，尊祖故敬宗，敬宗故收族，收族故宗廟嚴(yán)，宗廟嚴(yán)故社稷重?！惶嬷希瑥?fù)追尊焉，則尊祖之義乖。太廟之外，別祭廟焉，則社稷不重。漢韋玄成請瘞主於園，晉虞喜請瘞廟兩階間。喜據(jù)左氏自證曰：『先王日祭祖、考，月祀曾、高，時(shí)享及二祧，歲祫及壇墠，終禘及郊宗石室，是謂郊宗之祖。』喜請夾室中為石室以處之，是不然。何者？夾室所以居太祖下，非太祖上藏主所居。未有卑處正、尊居傍也。若建石室于園寢，安遷主，采漢、晉舊章，祫禘率一祭，庶乎春秋得變之正?！?br />
是時(shí)，京以考功員外郎又言：「興聖皇帝則獻(xiàn)之曾祖，懿之高祖。以曾孫祔曾高之廟，人情大順也?！咕┱咨僖f武曰：「祫則大合，禘則序祧。當(dāng)?shù)勚畾q，常以獻(xiàn)東向，率懿而後以昭穆極親親。及禘，則太祖筵于西，列衆(zhòng)主左右，是於太祖不為降，獻(xiàn)無所厭。」時(shí)諸儒以左氏「子齊聖，不先父食」，請迎獻(xiàn)主權(quán)東向，太祖暫還穆位。同官尉仲子陵曰：「所謂不先食者，丘明正文公逆祀。儒者安知夏后世數(shù)未足時(shí)，言禹不先鯀乎？魏、晉始祖率近，始祖上皆有遷主。引閟宮詩，則永閟可也。因虞主，則瘞園可也。緣遠(yuǎn)祧，則築宮可也。以太祖實(shí)卑，則虛位可也。然永閟與瘞園，臣子所不安。若虛正位，則太祖之尊無時(shí)而申。請奉獻(xiàn)、懿二祖遷于德明、興聖廟為順?；蛟欢鎰e廟，非合食。且德明、興聖二廟禘祫之年，皆有薦饗，是已分食，奚獨(dú)疑二祖乎？」
國子四門博士韓愈質(zhì)衆(zhòng)議，自申其說曰：「一謂獻(xiàn)、懿二主宜永藏夾室，臣不謂可。且禮，祫祭，毀主皆合食。今藏夾室，至祫得不食太廟乎？若二祖不豫，不謂之合矣。二謂兩主宜毀而瘞之，臣不謂可。禮，天子七廟、一壇、一墠，遷主皆藏於祧，雖百代不毀。祫則太廟享焉。魏、晉以來，始有毀瘞之議，不見于經(jīng)。唐家立九廟，以周制推之，獻(xiàn)、懿猶在壇墠，可毀瘞而不禘祫乎？三謂二祖之主宜各遷諸陵，臣不謂可。二祖享太廟二百年，一日遷之，恐眷顧依違，不即享於下國。四謂宜奉主祔興聖廟而不禘祫，臣不謂可。禮，『祭如在』。景皇帝雖太祖，於獻(xiàn)、懿，子孫也。今引子?xùn)|向，廢父之祭，不可為典。五謂獻(xiàn)、懿宜別立廟京師，臣不謂可。凡禮有降有殺，故去廟為祧，去祧為壇，去壇為墠，去墠為鬼，漸而遠(yuǎn)者，祭益希。昔魯立煬宮，春秋非之，謂不當(dāng)取已毀之廟、旣藏之主，復(fù)築宮以祭。今議正同，故臣皆不謂可。古者殷祖玄王，周祖后稷，太祖之上，皆自為帝。又世數(shù)已遠(yuǎn)，不復(fù)祭之，故始祖得東向也。景皇帝雖太祖，於獻(xiàn)、懿，子孫也。當(dāng)禘祫，獻(xiàn)祖居?xùn)|向位，景從昭若穆，是祖以孫尊，孫以祖屈，神道人情，其不相遠(yuǎn)。又常祭衆(zhòng)，合祭寡，則太祖所屈少，而所伸多。與其伸孫尊，廢祖祭，不以順乎？」
冕又上禘祫義證十四篇，帝詔尚書省會百官、國子儒官，明定可否。左司郎中陸淳奏：「按禮及諸儒議復(fù)太祖之位，正也。太祖位正，則獻(xiàn)、懿二主宜有所安。今議者有四：曰藏夾室，曰置別廟，曰各遷於園，曰祔興聖廟。臣謂藏夾室，則享獻(xiàn)無朞，非周人藏二祧之義；置別廟，論始曹魏，禮無傳焉，司馬晉議而不用；遷諸園，亂宗廟之制。唯祔興聖廟，禘若祫一祭，庶乎得禮?！沟垡肋`未決也。
十九年，將禘祭，京復(fù)奏禘祭大合祖宗，必尊太祖位，正昭穆。請?jiān)t百官議。尚書左僕射姚南仲等請奉獻(xiàn)、懿主祔德明、興聖廟。鴻臚卿王權(quán)申衍之曰：「周人祖文王，宗武王，故詩清廟章曰：『祀文王也。』胡不言太王、王季？則太王、王季而上，皆祔后稷，故清廟得祀文王也。太王、王季之尊，私禮也；祔后稷廟，不敢以私奪公也。古者先王遷廟主，以昭穆合藏于祖廟。獻(xiàn)、懿主宜祔興聖廟，則太祖東向得其尊，獻(xiàn)、懿主歸得其所?！故菚r(shí)，言祔興聖廟什七八，天子尚尤豫未剛定。至是，羣臣稍顯言：二祖本追崇，非有受命開國之鴻構(gòu)；又權(quán)根援詩、禮明白。帝泮然，於是定遷二祖于興聖廟，凡禘祫一享。詔增廣興聖二室。會祀日薄，廟未成，張繒為室，內(nèi)神主廟垣間，奉興聖、德明主居之。廟成而祔。自是景皇帝遂東向。
京自博士獻(xiàn)議，彌二十年乃決，諸儒無後言。帝賜京緋衣、銀魚。昭陵寢占山上，宦侍憚輓汲乏，請更其所，宰相未能抗。京曰「此太宗之廟，其儉足以為後世法，不可改?！棺h者多附宦人，帝曰「京議善?！棺洳会?。帝器京，謂有宰相才，欲用之。會病狂易，自刺弗殊，又言中書舍人崔邠、御史中丞李汶訕己，帝使詰辨無狀，然猶自考功員外再遷給事中，皆兼集賢殿學(xué)士。帝疑京為忌者中傷，中人問賚相繼。後對延英，帝諭遣，京沮駭走出，罷為秘書少監(jiān)，卒。
初，帝討李希烈，財(cái)用屈，京與戶部侍郎趙贊請稅民屋架，籍賈人貲力，以率貸之。憲宗嘗問宰相李吉甫：「我在藩邸，聞德宗播遷梁、漢，久乃復(fù)，誰實(shí)召亂，為我言之?！箤υ唬骸傅伦谑技次唬写葍€，引崔祐甫輔政，四方企望至治。祐甫歿，宰相非其人，姦佞營蠱，謂河北叛臣可以力服，甘語先人，主聽惑焉。而陳京、趙贊為帝稅屋架，貣賈緡，內(nèi)怨外忿，身及大亂。咎興信宵人，剝下佐上，賴天之靈，敗不抵亡。」帝恨惋曰：「京與贊，真賊臣。」
京無子，以從子褒嗣。褒孫伯宣，辭著作佐郎不拜。
贊曰：德宗敝政，稅間架、借商錢、宮市為最甚。順宗為太子，欲極陳之，懲王叔文之諫而止，其畏如此。區(qū)區(qū)之臣，冒顏而關(guān)說，難哉！其饗國日淺，志不在民矣。憲宗聞暴斂之令首於賊臣，感憤太息，愛人之至也。及任程異、皇甫鎛，諫者不聽。興利之臣敗君之德，甚矣！
暢當(dāng)，河?xùn)|人。父璀，左散騎常侍，代宗時(shí)，與裴冕、賈至、王延昌待制集賢院，終戶部尚書。
當(dāng)進(jìn)士擢第，貞元初，為太常博士。昭德皇后崩，中外服除，皇太子、諸王將服三年，詔太常議太子服。當(dāng)與博士張薦、柳冕、李吉甫曰：「子為母齊衰三年，蓋通喪也；太子為皇后服，古無文。晉元皇后崩，亦疑太子服。杜預(yù)議：『古天子三年喪，旣葬除服，魏亦以旣葬為節(jié)?；侍优c國為體，若不變除，則東宮臣僕亦以衰麻出入殿省?！惶铀煲宰淇蕹Ｘ懹^十年六月，文德皇后崩，十一月而葬，太子喪服之節(jié)，國史不書。至明年正月，以晉王為并州都督。旣命官，當(dāng)已除矣。今皇太子宜如魏、晉制：旣葬而虞，虞而卒哭，卒哭而除，心喪三年?！乖紫鄤⒆?、齊映召問當(dāng)?shù)龋骸浮鹤邮踌队袉收咧畟?cè)，未嘗飽也。』今太子以衰服侍膳至葬，可乎？令：羣臣齊衰三十日公除。宜約以為服限?！鼓苏埲缢?、齊皇后為其父母服三十日除，入謁則服墨慘，還宮衰麻。右補(bǔ)闕穆質(zhì)上疏曰：「『三年之喪，自天子達(dá)于庶人。』漢文帝以宗廟社稷之重自貶，乃以日易月，後世所不能革。太子，人臣也，不得如人君之制，母喪宜無厭降。惟晉旣葬公除，議者詭辭以甘時(shí)主，不足師法。今有司之議，虧化敗俗，常情所鬱。夫政以德為本，德以孝為大。後世記禮之失，自今而始，顧不重哉！父在為母朞，古禮也。國朝服之三年，臣謂三年則太重，唯行古為得禮?！沟伦谇矁?nèi)常侍馬欽敘謂質(zhì)曰：「太子有撫軍、監(jiān)國、問安、侍膳之事，有司以三十日除，旣葬釋服，以墨衰終喪，何疑邪？」質(zhì)又奏疏曰：「太子於陛下，子道也，臣道也。君臣以義，則撫軍監(jiān)國，有權(quán)奪。父子問安侍膳，固無服衰之嫌，古未有服衰而廢者。舒王以下服三年，將不得問安侍膳邪？太子、舒王，皆臣子也，不宜甚異。且皇后，天下之母，其父母，士庶也，以天下之母，為士庶降服，可也。太子，臣子也，以臣子為母降，可乎？公除，非古也。入公門變服，今朞喪以下慘制是也。太子晨昏侍，非公除比。墨衰奪情，事緣金革。今不監(jiān)國撫軍，何抑奪邪？子之於父母，禮異而情均。太子奉君父之日遠(yuǎn)，報(bào)母之日少，忍使失令名哉？」乃詔宰臣與有司更議，當(dāng)?shù)仍唬骸付Y有公門脫齊衰，開元禮，皇后父母服十三月，從朝旨則十三日而除；皇太子外祖父母服五月，從朝旨則五日而除。恐喪服入侍，傷至尊之意，非特以金革奪也。太子公除，以墨慘奉朝，歸宮衰麻，酌變?yōu)橹瓶梢病！乖紫嗄肆钐Ｇ溧嵤鍎t草奏：「旣葬卒哭，十一月小祥，十三月大祥，十五月禫，內(nèi)謁即墨服。」復(fù)詔問質(zhì)，質(zhì)以為雖不能循古禮，猶愈於魏、晉之文遠(yuǎn)甚。宰相乃言：「太子居皇后喪，至朝則抑哀承慈，實(shí)臣子至行。唯心與服，內(nèi)外宜稱。今質(zhì)請降詔於外，無害墨衰於內(nèi)。臣謂言行於外，而服異於內(nèi)，事非至誠，乖於德教。請下明詔如叔則議?！固熳訌闹?。及董晉代叔則為太常卿，帝曰：「皇太子服朞，繇諫官，初非朕意。暢當(dāng)?shù)日堁骸x故事，至論也?！?br />
當(dāng)以果州刺史卒。
林蘊(yùn)字復(fù)夢，泉州莆田人。父披，字茂彥，以臨汀多山鬼淫祠，民厭苦之，撰無鬼論。刺史樊晃奏署臨汀令，以治行遷別駕。
蘊(yùn)世通經(jīng)，西川節(jié)度使韋皐辟推官。劉闢反，蘊(yùn)曉以逆順，不聽。復(fù)遺書切諫，闢怒，械于獄，且殺之，將就刑，大呼曰：「『危邦不入，亂邦不居』，得死為幸矣！」闢惜其直，陰戒刑人抽劍磨其頸，以脅服之。蘊(yùn)叱曰：「死即死，我項(xiàng)豈頑奴砥石邪？」闢知不可服，捨之，斥為唐昌尉。及闢敗，蘊(yùn)名重京師。
李吉甫、李絳、武元衡為相，蘊(yùn)貽書諷以「國家有西土，猶右臂也。今臂不附體，北彌豳郊，西極汧、隴，不數(shù)百里為外域。涇原、鳳翔、邠寧三鎮(zhèn)皆右臂，大藩擁旄鉞，數(shù)十百人，唯李抱玉請復(fù)河、湟，命將不得其人，宜拔行伍之長，使守秦、隴。王者功成作樂，治定制禮。有權(quán)臣制樂曲，自立喪紀(jì)。舜命契：『百姓弗親，五品不遜，汝作司徒?！惶埔园w、佑、鍔、季安為司徒，官不擇人。盧從史、于皐謨罪大而刑輕。農(nóng)桑無百分之一，農(nóng)夫一人給百口，蠶婦一人供百身，竭力於下者，飢不得食，寒不得衣。邊兵菜色，而將帥縱侈自養(yǎng)。中人十戶不足以給一無功之卒，百卒不足奉一驕將」。六事皆當(dāng)時(shí)極敝。蘊(yùn)亦韋皐所引重，嫉其專制，感憤關(guān)說。然嗜酒多忤物，宰相置不用也。
滄景程權(quán)辟掌書記。旣而權(quán)上四州版籍請吏，而軍中習(xí)熟擅地，畏內(nèi)屬，挾權(quán)拒命，不得出。蘊(yùn)陳君臣大誼，諭首將，人人釋然，於是權(quán)得去。蘊(yùn)遷禮部員外郎。刑部侍郎劉伯芻薦之於朝，出為邵州刺史。嘗杖殺客陶玄之，投尸江中，藉其妻為倡，復(fù)坐贓，杖流儋州而卒。
蘊(yùn)辯給，嘗有姓崔者矜氏族，蘊(yùn)折之曰：「崔杼弒齊君，林放問禮之本，優(yōu)劣何如邪？」其人俯首不能對。
韋公肅，隋儀同觀城公約七世孫。元和初為太常博士兼脩撰。憲宗將耕藉，詔公肅草具儀典，容家善之。太子少傅判太常卿事鄭餘慶廟有二祖妣，疑於祔祭，請諸有司。公肅議：「古諸侯一娶九女，故廟無二嫡。自秦以來有再娶，前娶後繼，皆嫡也，兩祔無嫌。晉驃騎大將軍衡嶠繼室三，疑並為夫人，以問太學(xué)博士陳舒，舒曰：『妻雖先沒，榮辱並從夫。禮祔於祖姑，祖姑有三，則各祔舅之所生。是皆夫人也。生以正禮，沒不可貶?！混妒撬煊檬孀h。且嫡繼於古有殊制，於今無異等，祔配之典，安得不同？卿士之寢祭二妻，廟享可異乎？古繼以媵妾，今以嫡妻，不宜援一娶為比，使子孫榮享不逮也?；蛟唬骸捍呵铮敾莨献幼?，繼室以聲子，聲子，孟姪娣也，不入惠廟。宋武公生仲子，歸於魯，生桓公而惠薨，立宮而奉之，不合于惠公，而別宮者何？追父志也。然其比奈何？』曰：晉南昌府君廟有荀、薛兩氏，景帝廟有夏侯、羊兩氏，唐家睿居室則昭成、肅明二后，故太師顏真卿祖室有殷、柳兩氏。二夫人並祔，故事則然?！怪T儒不能異。
初，睿宗祥月，太常奏朔望弛朝，尚食進(jìn)蔬具，止樂。餘日御便殿，具供奉仗。中書、門下官得侍，它非奏事毋謁。前忌與晦三日、後三日，皆不聽事。忌晦之明日，百官叩側(cè)門通慰。後遂為常。及是，公肅上言：「禮，忌日不樂，而無忌月。唯晉穆帝將納后，疑康帝忌月，下其議有司，於是荀納、王洽等引忌時(shí)、忌歲譏破其言。今有司承前所禁，在二十五月限，有弛朝徹樂事。喪除則禮革，王者不以私懷踰禮節(jié)，故禫禮徙月樂，漸去其情也，不容追遠(yuǎn)，而立禮反重。今茲太常，雖郊廟，樂且停習(xí)，是謂反重以慢神也。有司悉禁中外作樂，是謂無故而徹也。願依經(jīng)誼，裁正其違?！褂性t中書門下召禮官、學(xué)官議，咸曰宜如公肅所請。制可。以官壽卒。
許康佐，貞元中舉進(jìn)士、宏辭，連中之。家苦貧，母老，求為知院官，人譏其不擇祿。及母喪己除，凡辟命皆不荅，人乃知其為親屈，由是有名。
遷侍御史。以中書舍人為翰林侍講學(xué)士，與王起皆為文宗寵禮。帝讀春秋至「閽弒吳子餘祭」，問：「閽何人邪？」康佐以中官方彊，不敢對，帝嘻笑罷。後觀書蓬萊殿，召李訓(xùn)問之，對曰：「古閽寺，今宦人也。君不近刑臣，以為輕死之道，孔子書之以為戒?！沟墼唬骸鸽捱冃坛级嘁?，得不慮哉！」訓(xùn)曰：「列聖知而不能遠(yuǎn)，惡而不能去，陛下念之，宗廟福也?！轨妒莾?nèi)謀翦除矣?？底糁壑?，因辭疾，罷為兵部侍郎。遷禮部尚書。卒，贈吏部，謚曰懿。
諸第皆擢進(jìn)士第，而堯佐最先進(jìn)，又舉宏辭，為太子校書郎。八年，康佐繼之。堯佐位諫議大夫。
褚無量 元行沖 陳貞節(jié) 施敬本 盧履冰 王仲丘 康子元 趙冬曦 啖助 韋彤 陳京 暢當(dāng) 林蘊(yùn) 韋公肅 許康佐
褚無量字弘度，杭州鹽官人。幼授經(jīng)於沈子正、曹福，刻意墳典。家濱臨平湖，有龍出，人皆走觀，無量尚幼，讀書若不聞，衆(zhòng)異之。尤精禮、司馬史記。擢明經(jīng)第，累除國子博士，遷司業(yè)兼脩文館學(xué)士。
中宗將南郊，詔定儀典。時(shí)祝欽明、郭山惲建言皇后為亞獻(xiàn)，無量與太常博士唐紹、蔣欽緒固爭，以為：「郊祀，國大事，其折衷莫如周禮。周禮冬至祭天圓丘，不以地配，唯始祖為主，亦不以妣配，故后不得與。又大宗伯：『凡大祭祀，王后不與，則攝而薦豆籩，徹?！皇呛蟛粦?yīng)助祭。又內(nèi)宰職『大祭祀，后祼獻(xiàn)則贊瑤爵』。祭天無祼，知此乃宗廟祭耳。巾車、內(nèi)司服，掌后六服與五路，無后祭天之服與路，是后不助祭天也。惟漢有天地合祭，皇后參享事。末代黷神，事不經(jīng)見，不可為法?！箷r(shí)左僕射韋巨源佐欽明，故無量議格。以母老解官。
玄宗為太子，復(fù)拜國子司業(yè)兼侍讀，撰翼善記以進(jìn)，厚被禮荅。太子釋奠國學(xué)，令講經(jīng)，建端樹義，博敏而辯，進(jìn)銀青光祿大夫，錫予蕃渥。及即位，遷左散騎常侍兼國子祭酒，封舒國公。母喪解，詔州刺史薛瑩弔祭，賜物加等。廬墓左，鹿犯所植松柏，無量號訴曰：「山林不乏，忍犯吾塋樹邪？」自是羣鹿馴擾，不復(fù)桭觸，無量為終身不御其肉。喪除，召復(fù)故官。以耆老，隨仗聽徐行，又為設(shè)腰輿，許乘入殿中。頻上書陳得失。
開元五年，帝將幸東都而太廟壞，姚崇建言廟本苻堅(jiān)故殿，不宜罷行。無量鄙其言，以為不足聽，乃上疏曰：「王者陰盛陽微，則先祖見變。今後宮非御幸杲之，以應(yīng)變異。舉畯良，撙奢靡，輕賦，慎刑，今納諫爭，察諂諛，繼絕世，則天人和會，災(zāi)異訖息。」帝是崇語，車駕遂東。無量又上言：「昔虞舜之狩，秩山川，遍羣神。漢孝景祠黃帝橋山，孝武祠舜九疑，高祖過魏祭信陵君墓，過趙封樂毅後，孝章祠桓譚冢。願陛下所過名山、大川、丘陵、墳衍，古帝王、賢臣在祀典者，並詔致祭。自古受命之君，必興滅繼絕，崇德報(bào)功。故存人之國，大於救人之災(zāi)；立人之後，重於封人之墓。願到東都，收敘唐初逮今功臣世絕者，雖在支庶，咸得承襲?！沟奂{其言，旣詔無量祠堯平陽，宋璟祠舜蒲阪，蘇頲祠禹安邑，在所刺史參獻(xiàn)。又求武德以來勳臣苗裔，紹續(xù)其封。
初，內(nèi)府舊書，自高宗時(shí)藏宮中，甲乙叢倒，無量建請繕錄補(bǔ)第，以廣秘籍。天子詔於東都乾元殿東廂部彙整比，無量為之使。因表聞喜尉盧僎、江陽尉陸去泰、左監(jiān)門率府冑曹參軍王擇從、武陟尉徐楚璧分部讎定。衛(wèi)尉設(shè)次，光祿給食。又詔秘書省、司經(jīng)局、昭文、崇文二館更相檢讎，采天下遺書以益闕文。不數(shù)年，四庫完治。帝詔羣臣觀書，賜無量等帛有差。無量又言：「貞觀御書皆宰相署尾，臣位卑不足以辱，請與宰相聯(lián)名跋尾。」不從。帝西還，徙書麗正殿，更以脩書學(xué)士為麗正殿直學(xué)士，比京官預(yù)朝會。復(fù)詔無量就麗正纂續(xù)前功。皇太子及四王未就學(xué)，無量以孝經(jīng)、論語五通獻(xiàn)帝。帝曰「朕知之矣?！鼓诉x郗常亨、郭謙光、潘元祚等為太子、諸王侍讀。七年，太子齒冑于學(xué)，詔無量升坐講勸，百官觀禮，厚賚賜。卒，年七十五。病困，語人以麗正書未畢為恨。帝聞悼痛，詔宰相曰：「無量，朕師，今其永逝，宜用優(yōu)典?！轨妒琴浂Y部尚書，謚曰文，葬事官給。所譔述百餘篇。歿後，有於書殿得講史記、至言十二篇上之，帝歎息，以絹五百匹賜其家。
始，無量與馬懷素為侍讀，後祕書少監(jiān)康子元、國子博士侯行果亦踐其選，雖賞賚亟加，而禮遇衰矣。
陸去泰，歷左右補(bǔ)闕內(nèi)供奉。
王擇從，京兆人，終汜水令。
徐楚璧，初應(yīng)制舉，三登甲科，開元時(shí)為中書舍人、集賢院學(xué)士，帝屬文多令視草。終中書侍郎，東?？h子。在中書省久，是時(shí)李林甫用事，或言計(jì)議多所參助。後更名安貞。
元澹字行沖，以字顯，後魏常山王素連之後。少孤，養(yǎng)於外祖司農(nóng)卿韋機(jī)。及長，博學(xué)，尤通故訓(xùn)。及進(jìn)士第，累遷通事舍人。狄仁傑器之。嘗謂仁傑曰：「下之事上，譬富家儲積以自資也，脯臘膎胰以供滋膳，參術(shù)芝桂以防疾疢。門下充旨味者多矣，願以小人備一藥石，可乎？」仁傑笑曰：「君正吾藥籠中物，不可一日無也。」
景雲(yún)中，授太常少卿。行沖以系出拓拔，恨史無編年，乃撰魏典三十篇，事詳文約，學(xué)者尚之。初，魏明帝時(shí)河西柳谷出石，有牛繼馬之象。魏收以晉元帝乃牛氏子冒司馬姓，以著石符。行沖謂昭成皇帝名犍，繼晉受命，獨(dú)此可以當(dāng)之。有人破古冢得銅器似琵琶，身正圓，人莫能辨。行沖曰：「此阮咸所作器也。」命易以木，絃之，其聲亮雅，樂家遂謂之「阮咸」。
開元初，罷太子詹事，出為岐州刺史，兼關(guān)內(nèi)按察使。自以書生，非彈治才，固辭。入為右散騎常侍、東都副留守。嗣彭王子志謙坐仇人告變，考訊自誣，株蔓數(shù)十人，行沖察其枉，列奏見原。四遷大理卿，不樂法家，固謝所居官，改左散騎常侍，封常山縣公。充使檢校集賢，再遷太子賔客、弘文館學(xué)士。先是，馬懷素撰書志，褚無量校麗正四部書，業(yè)未卒，相次物故。詔行沖并代之。玄宗自註孝經(jīng)，詔行沖為疏，立于學(xué)官。以老罷麗正校書事。
初，魏光乘請用魏徵類禮列于經(jīng)，帝命行沖與諸儒集義作疏，將立之學(xué)，乃引國子博士范行恭、四門助教施敬本采獲刊綴為五十篇，上于官。於是右丞相張說建言：「戴聖所錄，向已千載，與經(jīng)並立，不可罷。魏孫炎始因舊書擿類相比，有如鈔掇，諸儒共非之。至徵更加整次，乃為訓(xùn)注，恐不可用?！沟廴恢瑫糁胁怀?。行沖意諸儒間己，因著論自辯，名曰釋疑，曰：
客問主人：「小戴之學(xué)，康成之注，魏氏乃有刊易，二經(jīng)孰優(yōu)？」主人曰：「小戴禮行於漢末，馬融為傳，盧植合二十九篇而為之解，世所不傳。鉤黨獄起，康成於竄伏之中，理紛挐之典，雖存探究，咨謀靡所。具鄭志者百有餘科，章句之徒，曾不是省。王肅因之，或多攻詆。而鄭學(xué)有孫炎，雖扶鄭義，條例支分，箴石間起，增革百篇。魏氏病羣言之冗脞，采衆(zhòng)說之精簡，刊正芟礱，書畢以聞，太宗嘉賞，錄賜儲貳。陛下纂業(yè)，宜所循襲，乃制諸儒，甄分舊義。豈悟章句之士，堅(jiān)持昔言，擯壓不申，疑於知新，果於仍故？」
客曰：「當(dāng)局稱迷，傍觀必審，何所為疑而不申列？」荅曰：「改易章句，是有五難：漢孔安國注古文尚書，族兄臧與書曰『相如常忿俗儒淫詞冒義，欲撥亂反正而未能也。浮學(xué)守株，衆(zhòng)非非正，自古而然，恐此道未信，而獨(dú)智為譴?！灰灰?。昔孔季產(chǎn)專古學(xué)，有孔扶者與俗浮沈，每誡產(chǎn)曰：『今朝廷率章句內(nèi)學(xué)，君獨(dú)脩古義。古義非章句內(nèi)學(xué)，危身之道也，獨(dú)善不容於世，君其殆哉！』二也。劉歆好左氏，欲建學(xué)官，哀帝納之，諸儒遷延不肯置對。歆移書誚讓，諸博士皆忿恨。龔勝時(shí)為光祿大夫，見歆議，乃乞骸骨。司空師丹因大發(fā)怒，詆歆改亂前志，非毀先帝所立。歆懼，出為五原太守。以君賔之學(xué)，公仲之博，猶迫同門朋黨之議，卒令子駿負(fù)謗。三也。王肅規(guī)鄭玄數(shù)千百條，鄭學(xué)馬昭詆劾肅短。詔遣博士張融按經(jīng)問詰，融推處是非，而肅酬對疲於歲時(shí)。四也。王粲曰：『世稱伊、雒以東，淮、漢以北，康成一人而已。咸言先儒多闕，鄭氏道備。』粲竊嗟怪，因求所學(xué)，得尚書注，退思其意，意皆盡矣，所疑猶未諭焉，凡有二篇。王邵曰：『魏、晉浮華，古道湮替，歷載三百，士大夫恥為章句，唯草野生專經(jīng)自許，不能博究，擇從其善，徒欲父康成，兄子慎，寧道孔聖誤，諱言鄭、服非?！蝗粍t鄭、服之外，皆讎矣。五也。夫物極則變，比及百年，當(dāng)有明哲君子，恨不與吾同世者。道之行廢，必有其時(shí)者歟？何遽速近名之嫌邪？」俄丏致仕。十七年卒，年七十七，贈禮部尚書，謚曰獻(xiàn)。
陳貞節(jié)，潁川人。開元初，為右拾遺。初，隱、章懷、懿德、節(jié)愍四太子並建陵廟，分八署，置官列吏卒，四時(shí)祠官進(jìn)饗。貞節(jié)以為非是，上言：「王者制祀，以功德者猶親盡而毀，四太子廟皆別祖，無功於人，而園祠時(shí)薦，有司守衛(wèi)，與列帝侔。金奏登歌，所以頌功德，詩曰：『鍾鼓旣設(shè)，一朝饗之。』使無功而頌，不曰舞詠非度邪？周制：始祖乃稱小廟。未知四廟欲何名乎？請罷卒吏，詔祠官無領(lǐng)屬，以應(yīng)禮典。古者別子為祖，故有大、小宗。若謂祀未可絕，宜許所後子孫奉之?！乖t有司博議。駕部員外郎裴子餘曰：「四太子皆先帝冢嗣，列聖念懿屬而為之享。春秋書晉世子曰：『將以晉畀秦，秦將祀予?！淮瞬混胍?。又言：『神不歆非類，君祀無乃戾乎！』此有廟也。魯定公元年，立煬宮。煬，伯禽子，季氏遠(yuǎn)祖，尚不為限，況天子篤親親以及旁朞，誰不曰然？」太常博士段同曰：「四陵廟皆天子睦親繼絕也。逝者錫蘋蘩，猶生者之開茅土。古封建子弟，詎皆有功？生無所議，死乃援禮停祠，人其謂何？隱於上，伯祖也，服緦；章懷，伯父也，服朞；懿德、節(jié)愍，堂昆弟也，服大功。親未盡，廟不可廢?！苟Y部尚書鄭惟忠等二十七人亦附其言。於是四陵廟惟減吏卒半，它如舊。
遷太常博士。玄宗奉昭成皇后祔睿宗室，又欲肅明皇后并升焉。貞節(jié)奏言：「廟必有配，一帝一后，禮之正也。昭成皇后有大姒之德，宜升配睿宗；肅明皇后旣非子貴，宜在別廟。周人『奏夷則，歌小呂，以享先妣』。先妣，姜嫄也，以生后稷，故特立廟曰閟宮。晉簡文帝鄭宣皇后不配食，築宮於外，以歲時(shí)致享。肅明請準(zhǔn)周姜嫄、晉宣后，納主別廟，時(shí)享如儀?！轨妒牵糁鲀x坤廟，詔隸太廟，毋置官屬。貞節(jié)又與博士蘇獻(xiàn)上言：「睿宗於孝和，弟也。按賀循說，兄弟不相為後。故殷盤庚不序陽甲，而上繼先君；漢光武不嗣孝成，而上承元帝；晉懷帝繼世祖，不繼惠帝。故陽甲、孝成，出為別廟。」又言：「兄弟共世，昭穆位同，則不可兼毀二廟。有天下者，從禰而上事七廟，尊者所統(tǒng)廣，故及遠(yuǎn)祖。若容兄弟，則上毀祖考，天子不得全事七世矣。請以中宗為別廟，大祫則合食太祖。奉睿宗繼高宗，則祼獻(xiàn)永序?！乖t可。乃奉中宗別廟，升睿宗為第七室。
五年，太廟壞，天子舍神主太極殿，營新廟，素服避正寢，三百不朝，猶幸東都。伊闕男子孫平子上書曰：「乃正月太廟毀，此躋二帝之驗(yàn)也。春秋：『君薨，卒哭而祔，祔而作主，特祀於主，烝嘗禘於廟?！唤窠赃`之。魯文公之二年，躋僖於閔上。後太室壞，春秋書其災(zāi)，說曰：『僖雖閔兄，嘗為之臣，臣居君上，是謂失禮，故太室壞?！磺倚殖检兜?，猶不可躋；弟嘗臣兄，乃可躋乎？莊公薨，閔公二年而禘，春秋非之。況大行夏崩，而太廟冬禘，不亦亟乎？太室尊所，若曰魯自是陵夷，墮周公之祀。太廟今壞，意者其將陵夷，墮先帝之祀乎？陛下未祭孝和，先祭太上皇，先臣後君。昔躋兄弟上，今弟先兄祭。昔太室壞，今太廟毀，與春秋正同，不可不察。武后篡國，孝和中興有功，今內(nèi)主別祠，不得列于世，亦巳薄矣。夫功不可棄，君不可下，長不可輕。且臣繼君，猶子繼父。故禹不先鯀，周不先不窋，宋、鄭不以帝乙、厲王不肖，猶尊之也，況中興邪？晉太康時(shí)，宣帝廟地陷梁折，又三年，太廟殿陷而及泉，更營之，梁又折。天之所譴，非必朽而壞也。晉不承天，故及于亂。臣謂宜遷孝和還廟，何必違禮，下同魯、晉哉？」帝異其言，詔有司復(fù)議。貞節(jié)、獻(xiàn)與博士馮宗質(zhì)之曰：「天子七廟，三昭三穆，與太祖而七。父昭子穆，兄弟不與焉。殷自成湯至帝乙十二君，其父子世六。易乾鑿度曰：『殷之帝乙六世王。』則兄弟不為世矣。殷人六廟：親廟四，并湯而六。殷兄弟四君，若以為世，方上毀四室，乃無祖禰，是必不然。古者繇禰極祖，雖迭毀迭遷，而三昭穆未嘗闕也。禮，大宗無子，則立支子。又曰：『為人後者為之子。』無兄弟相為後者，故捨至親，取遠(yuǎn)屬。父子曰繼，兄弟曰及，兄弟不相入廟，尚矣。借有兄弟代立承統(tǒng)，告享不得稱嗣子、嗣孫，乃言伯考、伯祖，何統(tǒng)序乎？殷十二君，惟三祖、三宗，明兄弟自為別廟。漢世祖列七廟，而惠帝不與。文、武子孫昌衍，文為漢太宗。晉景帝亦文帝兄，景絕世，不列于廟。及告謚世祖，稱景為從祖。今謂晉武帝越崇其父，而廟毀及亡，何漢出惠帝而享世長久乎？七廟、五廟，明天子、諸侯也；父子相繼，一統(tǒng)也；昭穆列序，重繼也。禮，兄弟相繼，不得稱嗣子，明睿宗不父孝和，必上繼高宗者。偶室於廟，則為二穆，於禮可乎？禮所不可，而使天子旁紹伯考，棄己親正統(tǒng)哉？孝和中興，別建園寢，百世不毀，尚何議哉？平子猥引僖公逆祀為比，殊不知孝和升新寢，聖真方祔廟，則未嘗一日居上也?！沟壅Z宰相召平子與博士詳論。博士護(hù)前言，合軋平子。平子援經(jīng)辯數(shù)分明，獻(xiàn)等不能屈。蘇頲右博士，故平子坐貶都城尉。然諸儒以平子孤挺，見迮於禮官，不平。帝亦知其直，久不決，然卒不復(fù)中宗於廟。
明年，帝將大享明堂，貞節(jié)惡武后所營，非古所謂「木不鏤、土不文」之制，乃與馮宗上言：「明堂必直丙巳，以憲房、心布政，太微上帝之所。武后始以乾元正寢占陽午地，先帝所以聽政，故毀殿作堂。撤之日，有音如雷，庶民譁訕，以為神靈不悅。堂成，災(zāi)火從之。后不脩德，俄復(fù)營構(gòu)，殫用極侈，詭禳厥變，又欲嚴(yán)配上帝，神安肯臨？且密邇掖廷，人神雜擾，是謂不可放物者也。二京上都，四方是則。天子聽政，乃居便坐，無以尊示羣臣。願以明堂復(fù)為乾元殿，使人識其舊，不亦愈乎？」詔所司詳議。刑部尚書王志愔等僉謂「明堂瓌怪不法，天燼之餘，不容大享。請因舊循制，還署乾元正寢。正、至，天子御以朝會。若大享，復(fù)寓圓丘。」制曰可。貞節(jié)以壽卒。
施敬本，潤州丹陽人。開元中，為四門助教。玄宗將封禪，詔有司講求典儀。舊制，盥手、洗爵，皆侍中主之；詔祀天神，太祝主之。敬本上言曰：「周制，大宗伯鬱人，下士二，掌祼事。漢無鬱人，用近臣。漢世侍中微甚，籍孺、閎孺等幸臣為之。後漢邵闔自侍中遷步兵校尉，秩千石，其職省起居，執(zhí)虎子，蓋褻臣也。今侍中位宰相，非鬱人比。祝者薦主人意於神，非賤職也。古二君相見，卿為上儐，況天人際哉！周太祝，下大夫二，上士四。下大夫，今郎中、太常丞之比；上士，員外郎、博士之比。漢太祝令秩六百石，今太祝乃下士。以下士接天，以大臣奉天子，輕重不倫，非禮也。舊制，謁者引太尉升壇。諸者位下，升壇禮重。漢尚書御史屬，有謁者僕射一，秩六百石，銅印青綬；謁者三十五，以郎中滿歲稱給事中，未滿歲稱謁者。光祿勳屬，有謁者，掌賔贊，員七十，秩比六百石。則古謁者名秩差異等，今謁者班微，循空名，忘實(shí)事，非所以事天也?！沟墼t中書令張說引敬本熟悉其議，故侍中、祝、謁者，視禮輕重，以它官攝領(lǐng)。
敬本以太常博士為集賢院脩撰。踰年，遷右補(bǔ)闕、秘書郎，卒。
盧履冰，幽州范陽人，元魏都官尚書義僖五世孫。開元五年，仕歷右補(bǔ)闕。建言：「古者父在為母朞，徹靈而心喪。武后始請同父三年，非是，請如禮便?！剐谝芍?，又以舅、嫂叔服未安，并下百官議。刑部郎中田再思曰：「會禮之家比聚訟。循古不必是，而行今未必非。父在為母三年，高宗實(shí)行之，著令已久。何必乖先帝之旨，閡人子之情，愛一朞服於其親，使與伯叔母、姑姊妹同？嫂叔、舅甥服，太宗實(shí)制之，閱百年無異論，不可改?！孤谋蜓裕骸干显校冈跒槟溉?，后雖請，未用也，逮垂拱始行之。至有祖父母在而子孫婦沒，行服再朞，不可謂宜。禮，女子無專道，故曰『家無二尊』。父在為母服朞，統(tǒng)一尊也。今不正其失，恐後世復(fù)有婦奪夫之?dāng)?，不可不察?！箷粑聪?。履冰即極陳：「父在為母立幾筵者一朞，心喪者再朞，父必三年而後娶，以達(dá)子之志。夫聖人豈蔑情於所生？固有意於天下。昔武后陰儲篡謀，豫自光崇，升朞，抗斬衰，俄而乘陵唐家，以啟釁階。孝和僅得反正，韋氏復(fù)出，酖殺天子，幾亡宗社。故臣將以正夫婦之綱，非特母子間也。議者或言：『降母服，非詩所謂罔極者，而又與伯叔母、姑姊妹等。且、斬已有升降，則歲月不容異也?！淮擞厣扇?，未習(xí)先王之旨，安足議夫禮哉？罔極者，春秋祭祀，以時(shí)思之，君子有終身之憂之謂，何限一朞、二朞服哉？聖人之於禮，必建中制，使賢不肖共成文理而後釋，彼伯叔、姑姊，烏有筵杖之制、三年心喪乎？母父斬，不易之道也?！棺笊ⅡT常侍元行沖議曰：「古緣情制服：女天父，妻天夫，斬衰三年，情禮俱盡者，因心立極也。妻喪杖朞，情禮俱殺者，遠(yuǎn)嫌疑，尊乾道也。為嫡子三年斬衰而不去官，尊祖重嫡，崇其禮，殺其情也。孝莫大於嚴(yán)父，故父在為母免官，而朞，心喪三年，情已申而禮殺也，自堯、舜、周公、孔子所同。而令捨尊厭之重，虧嚴(yán)父之義，謂之禮，可乎？姨兼從母之名，以母之女黨，加於舅服，不為無理。嫂叔不服，則遠(yuǎn)嫌也。請據(jù)古為適。」帝弗報(bào)。是時(shí)言喪服，各以所見奮，交口紛騰。七年，乃下詔：「服紀(jì)一用古制?！棺允侨碎g父在為母服，或朞而禫，禫而釋，心喪三年?；驏O而禫，終三年?；蛩ト?。
後履冰以官卒。
王仲丘，沂州瑯邪人。祖師順，仕高宗，議漕輸事有名當(dāng)時(shí)，終司門郎中。仲丘開元中歷左補(bǔ)闕內(nèi)供奉、集賢脩撰、起居舍人。
時(shí)典章差駁，仲丘欲合貞觀、顯慶二禮，據(jù)「有其舉之，莫可廢之」之誼，即上言：「貞觀禮，正月上辛，祀感帝於南郊。顯慶禮，祀昊天上帝於圓丘以祈穀。臣謂詩『春夏祈穀于上帝』。禮，上辛祈穀于上帝。則上帝當(dāng)昊天矣。鄭玄曰：『天之五帝遞王，王者必感一以興。故夏正月祭所生於郊，以其祖配之，因以祈穀?！桓械壑?，貞觀用之矣。請因祈穀之壇，遍祭五方帝。五帝者，五行之精，九穀之宗也。請二禮皆用。貞觀禮，雩祀五方上帝、五人帝、五官于南郊。顯慶禮，祀昊天上帝于圓丘。臣謂雩上帝，為百穀祈甘雨，故月令：『大雩帝，用盛樂。』鄭玄說：『帝，上帝也，乃天別號。祀于圓丘，尊天位也?！伙@慶祀昊天，與月令合，而貞觀嘗祀五帝矣，請二禮皆用。貞觀禮，季秋祀五方帝、五官於明堂。顯慶禮，祀昊天上帝於明堂。臣謂周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於明堂以配上帝。先儒以天為感帝，引太微五帝，著之上帝，則屬之昊天。鄭玄稱周官旅上帝，祀五帝，各文而異禮，不容并而為一。故於孝經(jīng)天、上帝，申之曰：『上帝亦天也』神無二主，但異其處，以避后稷。今顯慶享上帝，合於經(jīng)。然貞觀嘗祀五方帝矣。請二禮皆用?！乖t可。
遷禮部員外郎。卒，贈秘書少監(jiān)。
康子元，越州會稽人。仕歷獻(xiàn)陵令。開元初，詔中書令張說舉能治易、老、莊者，集賢直學(xué)士侯行果薦子元及平陽敬會真於說，說藉以聞，並賜衣幣，得侍讀。子元擢累秘書少監(jiān)，會真四門博士，俄皆兼集賢侍講學(xué)士。
玄宗將東之太山，說引子元、行果、徐堅(jiān)、韋縚商裁封禪儀。初，高宗之封，中書令許敬宗議：「周人尚臭，故前祭而燔柴?！拐f、堅(jiān)、子元白奏：「周官：樂六變，天神降。是降神以樂，非緣燔也。宋、齊以來，皆先嚌福酒，乃燎。請先祭後燔，如貞觀禮便。」行果與趙冬曦議，以為：「先燎降神，尚矣。若祭已而燔，神無由降?！棺釉h挺不徙。說曰：「康子獨(dú)出蒙輪，以當(dāng)一隊(duì)邪？」議未判，說請決于帝，帝詔後燔。
乘輿自岱還，減從官，先次東都，唯子元、毋煚、韋述以學(xué)士從。久乃徙宗正少卿，以疾授秘書監(jiān)，致仕。卒，贈汴州刺史。帝嘗制贊賜說、子元，命工圖其象，詔冬曦、述、煚分為傳。
行果者，上谷人，歷國子司業(yè)，侍皇太子讀。卒，贈慶王傅。
始，行果、會真及長樂馮朝隱同進(jìn)講，朝隱能推索老、莊秘義，會真亦善老子，每啟篇，先薰盥乃讀。帝曰「我欲更求善易者，然無賢行果」云。朝隱終太子右諭德，會真太學(xué)博士。
趙冬曦，定州鼓城人。進(jìn)士擢第，歷左拾遺。神龍初，上書曰：「古律條目千餘。隋時(shí)姦臣侮法，著律曰：『律無正條者，出罪舉重以明輕，入罪舉輕以明重?！灰晦o而廢條目數(shù)百。自是輕重沿愛憎，被罰者不知其然，使賈誼見之，慟器必矣。夫法易知，則下不敢犯而遠(yuǎn)機(jī)阱；文義深，則吏乘便而明附盛。律、令、格、式，謂宜刊定科條，直書其事。其以準(zhǔn)加減比附、量情及舉輕以明重、不應(yīng)為之類皆勿用。使愚夫愚婦相率而遠(yuǎn)罪，犯者雖貴必坐。律明則人信，法一則主尊?！巩?dāng)時(shí)稱是。
開元初，遷監(jiān)察御史，坐事流岳州。召還復(fù)官，與秘書少監(jiān)賀知章、校書郎孫季良、大理評事咸廙業(yè)入集賢院脩撰。是時(shí)，將仕郎王嗣琳、四門助教范仙廈為校勘，翰林供奉呂向、東方顥為校理。未幾，冬曦知史官事，遷考功員外郎。踰年，與季良、廙業(yè)、知章、呂向皆為直學(xué)士。冬曦俄遷中書舍人內(nèi)供奉，以國子祭酒卒。
冬曦性放達(dá)，不屑世事。兄夏日，弟和璧、安貞、居貞、頤貞、彙貞，皆擢進(jìn)士第。安貞給事中，居貞吳郡採訪使，頤貞安西都護(hù)。居貞子昌，別傳。
王嗣琳以太子校書郎罷。東方顥上書忤旨，左遷高安丞。廙業(yè)亦坐事左遷餘杭令。仙廈善講論，後為道士。
開元集賢學(xué)士，又有尹愔、陸堅(jiān)、鄭欽說、盧僎名稍著。
尹愔，秦州天水人。父思貞，字季弱。明春秋，擢高第。嘗受學(xué)於國子博士王道珪，稱之曰：「吾門人多矣，尹子叵測也。」以親喪哀毀。除喪，不仕。左右史張說、尹元凱薦為國子大成，每釋奠，講辨三教，聽者皆得所未聞。遷四門助教，撰諸經(jīng)義樞、續(xù)史記皆未就。夢天官、麟臺交辟，寤而會親族敘訣，二日卒，年四十。
愔博學(xué)，尤通老子書。初為道士，玄宗尚玄言，有薦愔者，召對，喜甚，厚禮之，拜諫議大夫、集賢院學(xué)士，兼脩國史，固辭不起。有詔以道士服視事，乃就職，顓領(lǐng)集賢、史館圖書。開元末，卒，贈左散騎常侍。
陸堅(jiān)，河南洛陽人。初為汝州參事，以友婿李慈伏誅，貶涪州參軍，再遷通事舍人。有詔起復(fù)，遣中官敦諭，不就。以給事中兼學(xué)士。善書。初名友悌，玄宗嘉其剛正，更賜名。從封泰山，封建安男。帝待之甚厚，圖形禁中，親製贊。以秘書監(jiān)卒，年七十一，贈吏部尚書，謚曰懿。
鄭欽說，後魏濮陽太守敬叔八世孫。開元初，繇新津丞請?jiān)囄褰?jīng)，擢第，授鞏縣尉、集賢院校理。歷右補(bǔ)闕內(nèi)供奉。通曆術(shù)，博物。初，梁太常任昉大同四年七月於鍾山壙中得銘曰：「龜言土，蓍言水，甸服黃鍾啟靈址。瘞在三上庚，墮遇七中巳。六千三百浹辰交，二九重三四百圮。」當(dāng)時(shí)莫能辨者，因藏之，戒諸子曰：「世世以銘訪通人，有知之者，吾死無恨?！箷P五世孫升之，隱居商洛，寫以授欽說。欽說出使，得之於長樂驛，至敷水三十里而悟曰：「卜宅者廋葬之歲月，而先識墓圮日辰。甸服，五百也，黃鍾十一也，繇大同四年郤求漢建武四年，凡五百一十一年。葬以三月十日庚寅，三上庚也。圮以七月十二日己巳，七中巳也。浹辰，十二也，建武四年三月至大同四年七月，六千三百一十二月，月一交，故曰六千三百浹辰交。二九，十八也。重三，六也。建武四年三月十日，距大同四年七月十二日，十八萬六千四百日，故曰二九重三四百圯?！股篌@，服其智。
欽說雅為李林甫所惡，韋堅(jiān)死，欽說時(shí)位殿中侍御史，常為堅(jiān)判官，貶夜郎尉，卒。
子克鈞，為都官郎中。吐蕃圍靈州，軍餉匱竭，德宗以克鈞為靈、夏二州運(yùn)糧使，轉(zhuǎn)米峙塞下，守者遂安。
盧僎，吏部尚書從愿三從父也。自聞喜尉為學(xué)士，終吏部員外郎。
兄俌，中宗時(shí)歷右補(bǔ)闕。默啜入寇，敗沙吒忠義，詔百官陳破賊勝策，獨(dú)俌上疏以為：「治內(nèi)可以及外，賞罰明則士盡節(jié)。鳴沙之役，主將先遁，中軍猶能死戰(zhàn)。正法紀(jì)功，則戎行可勸。若忠義，騎將材，不可當(dāng)大任。宜因古法，募人徙邊，免行役，次廬伍，明教令，賞虜獲，近戰(zhàn)則守家，遠(yuǎn)戰(zhàn)則利貨。購辯勇，結(jié)諸蕃，以圖攻取。擇邊州刺史，蒐乘積粟，謹(jǐn)烽燧以備守?！怪凶谏破溲?，然無施行者。俌終秘書少監(jiān)。
啖助字叔佐，趙州人，後徙關(guān)中。淹該經(jīng)術(shù)。天寶末，調(diào)臨海尉、丹楊主簿。秩滿，屏居，甘足疏糗。
善為春秋，考三家短長，縫〈衤定〉漏闕，號集傳，凡十年乃成，復(fù)攝其綱條，為例統(tǒng)。其言孔子脩春秋意，以為：「夏政忠，忠之敝野；商人承之以敬，敬之敝鬼；周人承之以文，文之敝僿。救僿莫若忠。夫文者，忠之末也。設(shè)教於本，其敝且末；設(shè)教於末，敝將奈何？武王、周公承商之敝，不得已用之。周公沒，莫知所以改，故其敝甚於二代。孔子傷之曰：『虞、夏之道，寡怨於民；商、周之道，不勝其敝！』故曰：『後代雖有作者，虞帝不可及已?！簧w言唐、虞之化，難行於季世，而夏之忠，當(dāng)變而致焉。故春秋以權(quán)輔用，以誠斷禮，而以忠道原情云。不拘空名，不尚狷介，從宜捄亂，因時(shí)黜陟。古語曰：『商變夏，周變商，春秋變周?！欢蜃右嘌裕骸簶返缊?、舜之道，以擬後聖?！皇侵呵镉枚邸⑷醴?，以夏為本，不壹守周典明矣。」又言：「幽、厲雖衰，雅未為風(fēng)。逮平王之東，人習(xí)餘化，茍有善惡，當(dāng)以周法正之。故斷自平王之季，以隱公為始，所以拯薄勉善，捄周之弊，革禮之失也?！怪鷲酃⒎Y二家，以左氏解義多謬，其書乃出於孔氏門人。且論語孔子所引，率前世人老彭、伯夷等，類非同時(shí)；而言「左丘明恥之，丘亦恥之」。丘明者，蓋如史佚、遲任者。又左氏傳、國語，屬綴不倫，序事乖剌，非一人所為。蓋左氏集諸國史以釋春秋，後人謂左氏，便傅著丘明，非也。助之鑿意多此類。
助門人趙匡、陸質(zhì)，其高第也。助卒，年四十七。質(zhì)與其子異裒錄助所為春秋集註總例，請匡損益，質(zhì)纂會之，號纂例?？镎?，字伯循，河?xùn)|人，歷洋州刺史，質(zhì)所稱為趙夫子者。
大曆時(shí)，助、匡、質(zhì)以春秋，施士匄以詩，仲子陵、袁彝、韋彤、韋茞以禮，蔡廣成以易，強(qiáng)蒙以論語，皆自名其學(xué)，而士匄、子陵最卓異。
士匄，吳人，兼善左氏春秋，以二經(jīng)教授。繇四門助教為博士，秩滿當(dāng)去，諸生封疏乞留，凡十九年，卒于官。弟子共葬之。士匄撰春秋傳，未甚傳。後文宗喜經(jīng)術(shù)，宰相李石因言士匄春秋可讀。帝曰：「朕見之矣，穿鑿之學(xué)，徒為異同，但學(xué)者如浚井，得美水而已，何必勞苦旁求，然後為得邪？」
子陵，蜀人，好古學(xué)，舍峨眉山。舉賢良方正，擢太常博士，通后蒼、大小戴禮。有司請正太祖東嚮位，而遷獻(xiàn)、懿二主。子陵議藏主德明、興聖廟，其言典正。後異論紛洄，復(fù)為通難示諸儒，諸儒不能詘。久之，典黔中選補(bǔ)，乘傳過家，西人以為榮。終司門員外郎。子陵以文義自怡，及亡，其家所存，惟圖書及酒數(shù)斛而已。
贊曰：春秋、詩、易、書，由孔子時(shí)師弟子相傳，歷暴秦，不斷如系。至漢興，剗挾書令，則儒者肆然講授，經(jīng)典寖興。左氏與孔子同時(shí)，以魯史附春秋作傳，而公羊高、穀梁赤皆出子夏門人。三家言經(jīng)，各有回舛，然猶悉本之聖人，其得與失蓋十五，義或繆誤，先儒畏聖人，不敢輒改也。啖助在唐，名治春秋，摭詘三家，不本所承，自用名學(xué)，憑私臆決，尊之曰「孔子意也」，趙、陸從而唱之，遂顯于時(shí)。嗚呼！孔子沒乃數(shù)千年，助所推著果其意乎？其未可必也。以未可必而必之，則固；持一己之固而倡茲世，則誣。誣與固，君子所不取。助果謂可乎？徒令後生穿鑿詭辨，詬前人，捨成說，而自為紛紛，助所階已。
韋彤，京兆人。四世從祖方質(zhì)為武后時(shí)宰相。彤名治禮，德宗時(shí)為太常博士。
先此，天寶中，詔尚食朔望進(jìn)食太廟，天子使中人侍祠，有司不與也。貞元十二年，帝始詔朔望食，畀宗正、太常合供。於是彤與博士裴堪議曰：「禮，宗廟朔望不祭，園寢則有之。貞觀、開元間，在禮若令，不敢變古。天寶中，始有進(jìn)食事，殆王璵緣生事亡，用燕具褻饌，參瀆禮薦，不可示遠(yuǎn)。傳曰：『祭非外至，生于心者也。』是故聖人等牲牢，布籩豆，昆蟲、草木可薦者，莫不咸在，所以享宗廟，交神明，全孝敬也。絜膳羞，八珍百品，可嗜之饌，美膬甘旨，謂之褻味，所以燕賔客，接人情，示慈惠也。是則薦與宴，聖人判為二物，不可亂也。今若熟饔而享，非以異為敬之意。且祭不欲數(shù)，亦不欲疏，感時(shí)致享，以制中也。今園寢月二祭，不為疏，廟歲五享，不為數(shù)，有司奉承，得盡其恭。若又加盛饌於朔望，是失禮之中，有司不得盡其恭也。故王者稽古，弗敢以孝思之極而溢禮，弗敢以肴品之多而賸味。願罷天寶所增，奉園寢以珍，奉宗廟以禮，兩得所宜?！沟墼唬骸甘嵌Y先帝裁定，遽更之，其謂朕何？徐議其可?！苟吠匙洳粡U。
會昭陵寢宮為原火延燔，而客祭瑤臺佛寺。又故宮在山上，乏水泉，作者憚勞，欲即行宮作寢，詔宰相百官議。吏部員外郎楊於陵議曰：「園寢非三代制，自秦、漢以來，附陵置寢，或遠(yuǎn)若邇，則無聞焉。韋玄成等議園陵，於興廢初無適語。且寢宮所占，在柏城中，距陵不遠(yuǎn)，使諸陵之寢，皆有區(qū)限，故不可徙；若止柏城，則故寢已燔，行宮已久，因以治飾，亦復(fù)何嫌？或曰：『太宗創(chuàng)業(yè)，寢宮不輒易?！皇遣蝗?。夫陵域宅神，神本靜，今大興荒廢，囂役密邇，非幽穸所安，改之便?！雇唬骸赶韧踅ǘ剂⒁?，不利則為之遷，況有故邪？今文寢災(zāi)，徙而宮之，非無故也。神安于徙，因而建寢，於禮至順。又它陵皆在柏城，隨便營作，不越封兆，力省易從。」帝重改先帝制，還宮山顛。
彤卒後，武宗會昌五年，詔京城不許羣臣作私廟。宰相李德裕等引彤所議：「古制：廟必中門之外，吉兇皆告，以親而尊之，不自專也。今俾立廟京外，不能得其意於禮。宮之南九坊，三坊曰圍外，地荒左，立廟無嫌；餘六坊可禁?！乖t不許，聽準(zhǔn)古即居所立廟。
陳京字慶復(fù)，陳宜都王叔明五世孫。父兼，為右補(bǔ)闕、翰林學(xué)士。京善文辭，常袞稱之，妻以兄子。擢進(jìn)士第，遷累太常博士。
德宗在奉天，聞段秀實(shí)為賊所害，七日不朝。宰相以為「方多難時(shí)，不宜壅萬機(jī)，天下其謂何」？京曰：「丞相之言非也。夫褒大節(jié)，卹賢臣，天下所以安，況卓卓特異者乎？」帝曰「善」。還京師，擢左補(bǔ)闕。帝以盧杞為饒州刺史，京與趙需、裴佶、宇文炫、盧景亮、張薦共劾：「杞輔政要位，大臣踰時(shí)月不得對，百官懍懍常若兵在頸。陛下復(fù)用之，姦賊唾掌復(fù)興?！沟鄄宦?。京等爭尤確，帝大怒，左右辟易，諫者稍引郤。京正色曰：「需等毋遽退！」極道不可，以死請，杞遂廢。帝之立，迎訪太后，久不得，意且怠。京密白：「弟遣使物色以求。」帝大悟，終代不敢置。
初，玄宗、肅宗旣祔室，遷獻(xiàn)、懿二祖于西夾室，引太祖位東嚮。禮儀使于休烈議：「獻(xiàn)、懿屬尊於太祖，若合食，則太祖位不得正，請藏二祖神主，以太宗、中宗、睿宗、肅宗從世祖南向，高宗、玄宗從高祖北向?！苟E祫不及二祖，凡十八年。建中初，代宗喪畢，當(dāng)大祫。京以太常博士上言：「春秋之義，毀廟之主陳於太祖，未毀廟之主合食于祖，無毀廟遷主不享之言。唐家祀制與周異，周以后稷為始封祖，而毀主皆在后稷下，故太祖東向，常統(tǒng)其尊。司馬晉以高皇、太皇、征西四府君為別廟，大禘祫則正太祖位，無所屈。別廟祭高、太以降，所以敘親也。唐家宜別為獻(xiàn)、懿二祖立廟，禘祫則祭，太祖遂正東向位。德明、興聖二帝，向已有廟，則藏祔二祖為宜?！?br />
詔百官普議。禮儀使、太子少師顏真卿曰：「今議者有三：一謂獻(xiàn)、懿親遠(yuǎn)而遷，不當(dāng)?shù)?，宜藏主西室；二謂二祖宜祫食，與太祖並昭穆，缺東向位；三謂引二祖祫禘，即太祖永不得全其始，宜以二主祔德明廟。雖然，於人神未厭也。景帝旣受命始封矣，百代不遷矣，而又配天，尊無與上，至禘祫時(shí)，蹔屈昭穆以申孝尊先，實(shí)明神之意，所以教天下之孝也。況晉蔡謨等有成議，不為無據(jù)。請大祫享奉獻(xiàn)主東向，懿主居昭，景主居穆，重本尚順，為萬代法。夫祫，合也。有如別享德明，是乃分食，非合食也?！箷r(shí)議者舉然，於是還獻(xiàn)、懿主祫於廟，如真卿議。
貞元七年，太常卿裴郁上言：「商、周以卨、稷為祖，上無餘尊，故合食有序。漢受命，祖高皇帝，故太上皇不以昭穆合食。魏祖武帝，晉祖宣帝，故高皇、處士、征西等君，亦不以昭穆合食。景皇帝始封唐，唐推祖焉，而獻(xiàn)、懿親盡廟遷，猶居?xùn)|向，非禮之祀，神所不享。願下羣臣議?！轨妒翘幼笫永顜V等上言：「謹(jǐn)按晉孫欽議：『太祖以前，雖有主，禘祫所不及；其所及者，太祖後未毀已升藏於二祧者，故雖百代及之。』獻(xiàn)、懿在始封前，親盡主遷，上擬三代，則禘祫所不及。太祖而下，若世祖，則春秋所謂『陳於太祖』者。漢議罷郡國廟，丞相韋玄成議：『太上皇、孝惠親盡宜毀。太上主宜瘞于園，惠主遷高廟。』太上皇在太祖前，主瘞於園，不及禘祫，獻(xiàn)、懿比也?；葸w高廟，在太祖後，而及禘祫，世祖比也。魏明帝遷處士主，置園邑，歲時(shí)以令丞奉薦；東晉以征西等祖遷入西除，同謂之祧，皆不及祀。故唐初下訖開元，禘祫猶虛東向位。洎立九廟，追祖獻(xiàn)、懿，然祝於三祖不稱臣。至德時(shí)，復(fù)作九廟，遂不為弘農(nóng)府君主，以祀不及也。廣德中，始以景皇帝當(dāng)東向位，以獻(xiàn)、懿兩主親盡，罷祫而藏。顏真卿引蔡謨議，復(fù)奉獻(xiàn)主東向，懿昭景穆。不記謨義晉未嘗用，而唐一王法容可準(zhǔn)乎？臣等謂嘗、禘、郊、社無二尊，瘞、毀、遷、藏，各以義斷。景皇帝已東向，一日改易，不可謂禮，宜復(fù)藏獻(xiàn)、懿二主於西室，以本祭法『遠(yuǎn)廟為祧，去祧而壇，去壇而墠，壇、墠，有禱祭，無禱止』之義。太祖得正，無所屈?！?br />
吏部郎中柳冕等十二人議曰：「天子以受命之君為太祖，諸侯以始封之主為祖，故自太祖、祖以下，親盡迭毀。洎秦滅學(xué)，漢不暇禮，晉失宋因，故有連王廟之制，有虛太祖之位。且不列昭穆，非所謂有序；不建迭毀，非所謂有殺；連王廟，非所謂有別；虛太祖位，非所謂一尊。此禮所由廢也。傳曰：『父為士，子為天子，祭以天子，葬以士?！唤瘾I(xiàn)、懿二祖，在唐未受命時(shí)，猶士也。故高祖、太宗以天子之禮祭之，而不敢奉以東向位。今而易之，無乃亂先帝序乎？周有天下，追王太王、王季以天子禮；及其祭，則親盡而毀。漢有天下，尊太上皇以天子之禮；及祭也，親盡而毀。唐家追王獻(xiàn)、懿二祖以天子禮；及其祭也，親盡而毀，復(fù)何所疑？周官有先公之祧、先王之祧。先公遷主，藏后稷之廟，其周未受命之祧乎？先王遷主，藏文、武之廟，其周已受命之祧乎？故有二祧，所以異廟也。今自獻(xiàn)而下，猶先公也；自景而下，猶先王也。請別廟以居二祖，則行周道，復(fù)古制，便?！?br />
工部郎中張薦等請自獻(xiàn)而降，悉入昭穆，虛東向位。司勳員外郎裴樞曰：「禮：『親親故尊祖，尊祖故敬宗，敬宗故收族，收族故宗廟嚴(yán)，宗廟嚴(yán)故社稷重?！惶嬷希瑥?fù)追尊焉，則尊祖之義乖。太廟之外，別祭廟焉，則社稷不重。漢韋玄成請瘞主於園，晉虞喜請瘞廟兩階間。喜據(jù)左氏自證曰：『先王日祭祖、考，月祀曾、高，時(shí)享及二祧，歲祫及壇墠，終禘及郊宗石室，是謂郊宗之祖。』喜請夾室中為石室以處之，是不然。何者？夾室所以居太祖下，非太祖上藏主所居。未有卑處正、尊居傍也。若建石室于園寢，安遷主，采漢、晉舊章，祫禘率一祭，庶乎春秋得變之正?！?br />
是時(shí)，京以考功員外郎又言：「興聖皇帝則獻(xiàn)之曾祖，懿之高祖。以曾孫祔曾高之廟，人情大順也?！咕┱咨僖f武曰：「祫則大合，禘則序祧。當(dāng)?shù)勚畾q，常以獻(xiàn)東向，率懿而後以昭穆極親親。及禘，則太祖筵于西，列衆(zhòng)主左右，是於太祖不為降，獻(xiàn)無所厭。」時(shí)諸儒以左氏「子齊聖，不先父食」，請迎獻(xiàn)主權(quán)東向，太祖暫還穆位。同官尉仲子陵曰：「所謂不先食者，丘明正文公逆祀。儒者安知夏后世數(shù)未足時(shí)，言禹不先鯀乎？魏、晉始祖率近，始祖上皆有遷主。引閟宮詩，則永閟可也。因虞主，則瘞園可也。緣遠(yuǎn)祧，則築宮可也。以太祖實(shí)卑，則虛位可也。然永閟與瘞園，臣子所不安。若虛正位，則太祖之尊無時(shí)而申。請奉獻(xiàn)、懿二祖遷于德明、興聖廟為順?；蛟欢鎰e廟，非合食。且德明、興聖二廟禘祫之年，皆有薦饗，是已分食，奚獨(dú)疑二祖乎？」
國子四門博士韓愈質(zhì)衆(zhòng)議，自申其說曰：「一謂獻(xiàn)、懿二主宜永藏夾室，臣不謂可。且禮，祫祭，毀主皆合食。今藏夾室，至祫得不食太廟乎？若二祖不豫，不謂之合矣。二謂兩主宜毀而瘞之，臣不謂可。禮，天子七廟、一壇、一墠，遷主皆藏於祧，雖百代不毀。祫則太廟享焉。魏、晉以來，始有毀瘞之議，不見于經(jīng)。唐家立九廟，以周制推之，獻(xiàn)、懿猶在壇墠，可毀瘞而不禘祫乎？三謂二祖之主宜各遷諸陵，臣不謂可。二祖享太廟二百年，一日遷之，恐眷顧依違，不即享於下國。四謂宜奉主祔興聖廟而不禘祫，臣不謂可。禮，『祭如在』。景皇帝雖太祖，於獻(xiàn)、懿，子孫也。今引子?xùn)|向，廢父之祭，不可為典。五謂獻(xiàn)、懿宜別立廟京師，臣不謂可。凡禮有降有殺，故去廟為祧，去祧為壇，去壇為墠，去墠為鬼，漸而遠(yuǎn)者，祭益希。昔魯立煬宮，春秋非之，謂不當(dāng)取已毀之廟、旣藏之主，復(fù)築宮以祭。今議正同，故臣皆不謂可。古者殷祖玄王，周祖后稷，太祖之上，皆自為帝。又世數(shù)已遠(yuǎn)，不復(fù)祭之，故始祖得東向也。景皇帝雖太祖，於獻(xiàn)、懿，子孫也。當(dāng)禘祫，獻(xiàn)祖居?xùn)|向位，景從昭若穆，是祖以孫尊，孫以祖屈，神道人情，其不相遠(yuǎn)。又常祭衆(zhòng)，合祭寡，則太祖所屈少，而所伸多。與其伸孫尊，廢祖祭，不以順乎？」
冕又上禘祫義證十四篇，帝詔尚書省會百官、國子儒官，明定可否。左司郎中陸淳奏：「按禮及諸儒議復(fù)太祖之位，正也。太祖位正，則獻(xiàn)、懿二主宜有所安。今議者有四：曰藏夾室，曰置別廟，曰各遷於園，曰祔興聖廟。臣謂藏夾室，則享獻(xiàn)無朞，非周人藏二祧之義；置別廟，論始曹魏，禮無傳焉，司馬晉議而不用；遷諸園，亂宗廟之制。唯祔興聖廟，禘若祫一祭，庶乎得禮?！沟垡肋`未決也。
十九年，將禘祭，京復(fù)奏禘祭大合祖宗，必尊太祖位，正昭穆。請?jiān)t百官議。尚書左僕射姚南仲等請奉獻(xiàn)、懿主祔德明、興聖廟。鴻臚卿王權(quán)申衍之曰：「周人祖文王，宗武王，故詩清廟章曰：『祀文王也。』胡不言太王、王季？則太王、王季而上，皆祔后稷，故清廟得祀文王也。太王、王季之尊，私禮也；祔后稷廟，不敢以私奪公也。古者先王遷廟主，以昭穆合藏于祖廟。獻(xiàn)、懿主宜祔興聖廟，則太祖東向得其尊，獻(xiàn)、懿主歸得其所?！故菚r(shí)，言祔興聖廟什七八，天子尚尤豫未剛定。至是，羣臣稍顯言：二祖本追崇，非有受命開國之鴻構(gòu)；又權(quán)根援詩、禮明白。帝泮然，於是定遷二祖于興聖廟，凡禘祫一享。詔增廣興聖二室。會祀日薄，廟未成，張繒為室，內(nèi)神主廟垣間，奉興聖、德明主居之。廟成而祔。自是景皇帝遂東向。
京自博士獻(xiàn)議，彌二十年乃決，諸儒無後言。帝賜京緋衣、銀魚。昭陵寢占山上，宦侍憚輓汲乏，請更其所，宰相未能抗。京曰「此太宗之廟，其儉足以為後世法，不可改?！棺h者多附宦人，帝曰「京議善?！棺洳会?。帝器京，謂有宰相才，欲用之。會病狂易，自刺弗殊，又言中書舍人崔邠、御史中丞李汶訕己，帝使詰辨無狀，然猶自考功員外再遷給事中，皆兼集賢殿學(xué)士。帝疑京為忌者中傷，中人問賚相繼。後對延英，帝諭遣，京沮駭走出，罷為秘書少監(jiān)，卒。
初，帝討李希烈，財(cái)用屈，京與戶部侍郎趙贊請稅民屋架，籍賈人貲力，以率貸之。憲宗嘗問宰相李吉甫：「我在藩邸，聞德宗播遷梁、漢，久乃復(fù)，誰實(shí)召亂，為我言之?！箤υ唬骸傅伦谑技次唬写葍€，引崔祐甫輔政，四方企望至治。祐甫歿，宰相非其人，姦佞營蠱，謂河北叛臣可以力服，甘語先人，主聽惑焉。而陳京、趙贊為帝稅屋架，貣賈緡，內(nèi)怨外忿，身及大亂。咎興信宵人，剝下佐上，賴天之靈，敗不抵亡。」帝恨惋曰：「京與贊，真賊臣。」
京無子，以從子褒嗣。褒孫伯宣，辭著作佐郎不拜。
贊曰：德宗敝政，稅間架、借商錢、宮市為最甚。順宗為太子，欲極陳之，懲王叔文之諫而止，其畏如此。區(qū)區(qū)之臣，冒顏而關(guān)說，難哉！其饗國日淺，志不在民矣。憲宗聞暴斂之令首於賊臣，感憤太息，愛人之至也。及任程異、皇甫鎛，諫者不聽。興利之臣敗君之德，甚矣！
暢當(dāng)，河?xùn)|人。父璀，左散騎常侍，代宗時(shí)，與裴冕、賈至、王延昌待制集賢院，終戶部尚書。
當(dāng)進(jìn)士擢第，貞元初，為太常博士。昭德皇后崩，中外服除，皇太子、諸王將服三年，詔太常議太子服。當(dāng)與博士張薦、柳冕、李吉甫曰：「子為母齊衰三年，蓋通喪也；太子為皇后服，古無文。晉元皇后崩，亦疑太子服。杜預(yù)議：『古天子三年喪，旣葬除服，魏亦以旣葬為節(jié)?；侍优c國為體，若不變除，則東宮臣僕亦以衰麻出入殿省?！惶铀煲宰淇蕹Ｘ懹^十年六月，文德皇后崩，十一月而葬，太子喪服之節(jié)，國史不書。至明年正月，以晉王為并州都督。旣命官，當(dāng)已除矣。今皇太子宜如魏、晉制：旣葬而虞，虞而卒哭，卒哭而除，心喪三年?！乖紫鄤⒆?、齊映召問當(dāng)?shù)龋骸浮鹤邮踌队袉收咧畟?cè)，未嘗飽也。』今太子以衰服侍膳至葬，可乎？令：羣臣齊衰三十日公除。宜約以為服限?！鼓苏埲缢?、齊皇后為其父母服三十日除，入謁則服墨慘，還宮衰麻。右補(bǔ)闕穆質(zhì)上疏曰：「『三年之喪，自天子達(dá)于庶人。』漢文帝以宗廟社稷之重自貶，乃以日易月，後世所不能革。太子，人臣也，不得如人君之制，母喪宜無厭降。惟晉旣葬公除，議者詭辭以甘時(shí)主，不足師法。今有司之議，虧化敗俗，常情所鬱。夫政以德為本，德以孝為大。後世記禮之失，自今而始，顧不重哉！父在為母朞，古禮也。國朝服之三年，臣謂三年則太重，唯行古為得禮?！沟伦谇矁?nèi)常侍馬欽敘謂質(zhì)曰：「太子有撫軍、監(jiān)國、問安、侍膳之事，有司以三十日除，旣葬釋服，以墨衰終喪，何疑邪？」質(zhì)又奏疏曰：「太子於陛下，子道也，臣道也。君臣以義，則撫軍監(jiān)國，有權(quán)奪。父子問安侍膳，固無服衰之嫌，古未有服衰而廢者。舒王以下服三年，將不得問安侍膳邪？太子、舒王，皆臣子也，不宜甚異。且皇后，天下之母，其父母，士庶也，以天下之母，為士庶降服，可也。太子，臣子也，以臣子為母降，可乎？公除，非古也。入公門變服，今朞喪以下慘制是也。太子晨昏侍，非公除比。墨衰奪情，事緣金革。今不監(jiān)國撫軍，何抑奪邪？子之於父母，禮異而情均。太子奉君父之日遠(yuǎn)，報(bào)母之日少，忍使失令名哉？」乃詔宰臣與有司更議，當(dāng)?shù)仍唬骸付Y有公門脫齊衰，開元禮，皇后父母服十三月，從朝旨則十三日而除；皇太子外祖父母服五月，從朝旨則五日而除。恐喪服入侍，傷至尊之意，非特以金革奪也。太子公除，以墨慘奉朝，歸宮衰麻，酌變?yōu)橹瓶梢病！乖紫嗄肆钐Ｇ溧嵤鍎t草奏：「旣葬卒哭，十一月小祥，十三月大祥，十五月禫，內(nèi)謁即墨服。」復(fù)詔問質(zhì)，質(zhì)以為雖不能循古禮，猶愈於魏、晉之文遠(yuǎn)甚。宰相乃言：「太子居皇后喪，至朝則抑哀承慈，實(shí)臣子至行。唯心與服，內(nèi)外宜稱。今質(zhì)請降詔於外，無害墨衰於內(nèi)。臣謂言行於外，而服異於內(nèi)，事非至誠，乖於德教。請下明詔如叔則議?！固熳訌闹?。及董晉代叔則為太常卿，帝曰：「皇太子服朞，繇諫官，初非朕意。暢當(dāng)?shù)日堁骸x故事，至論也?！?br />
當(dāng)以果州刺史卒。
林蘊(yùn)字復(fù)夢，泉州莆田人。父披，字茂彥，以臨汀多山鬼淫祠，民厭苦之，撰無鬼論。刺史樊晃奏署臨汀令，以治行遷別駕。
蘊(yùn)世通經(jīng)，西川節(jié)度使韋皐辟推官。劉闢反，蘊(yùn)曉以逆順，不聽。復(fù)遺書切諫，闢怒，械于獄，且殺之，將就刑，大呼曰：「『危邦不入，亂邦不居』，得死為幸矣！」闢惜其直，陰戒刑人抽劍磨其頸，以脅服之。蘊(yùn)叱曰：「死即死，我項(xiàng)豈頑奴砥石邪？」闢知不可服，捨之，斥為唐昌尉。及闢敗，蘊(yùn)名重京師。
李吉甫、李絳、武元衡為相，蘊(yùn)貽書諷以「國家有西土，猶右臂也。今臂不附體，北彌豳郊，西極汧、隴，不數(shù)百里為外域。涇原、鳳翔、邠寧三鎮(zhèn)皆右臂，大藩擁旄鉞，數(shù)十百人，唯李抱玉請復(fù)河、湟，命將不得其人，宜拔行伍之長，使守秦、隴。王者功成作樂，治定制禮。有權(quán)臣制樂曲，自立喪紀(jì)。舜命契：『百姓弗親，五品不遜，汝作司徒?！惶埔园w、佑、鍔、季安為司徒，官不擇人。盧從史、于皐謨罪大而刑輕。農(nóng)桑無百分之一，農(nóng)夫一人給百口，蠶婦一人供百身，竭力於下者，飢不得食，寒不得衣。邊兵菜色，而將帥縱侈自養(yǎng)。中人十戶不足以給一無功之卒，百卒不足奉一驕將」。六事皆當(dāng)時(shí)極敝。蘊(yùn)亦韋皐所引重，嫉其專制，感憤關(guān)說。然嗜酒多忤物，宰相置不用也。
滄景程權(quán)辟掌書記。旣而權(quán)上四州版籍請吏，而軍中習(xí)熟擅地，畏內(nèi)屬，挾權(quán)拒命，不得出。蘊(yùn)陳君臣大誼，諭首將，人人釋然，於是權(quán)得去。蘊(yùn)遷禮部員外郎。刑部侍郎劉伯芻薦之於朝，出為邵州刺史。嘗杖殺客陶玄之，投尸江中，藉其妻為倡，復(fù)坐贓，杖流儋州而卒。
蘊(yùn)辯給，嘗有姓崔者矜氏族，蘊(yùn)折之曰：「崔杼弒齊君，林放問禮之本，優(yōu)劣何如邪？」其人俯首不能對。
韋公肅，隋儀同觀城公約七世孫。元和初為太常博士兼脩撰。憲宗將耕藉，詔公肅草具儀典，容家善之。太子少傅判太常卿事鄭餘慶廟有二祖妣，疑於祔祭，請諸有司。公肅議：「古諸侯一娶九女，故廟無二嫡。自秦以來有再娶，前娶後繼，皆嫡也，兩祔無嫌。晉驃騎大將軍衡嶠繼室三，疑並為夫人，以問太學(xué)博士陳舒，舒曰：『妻雖先沒，榮辱並從夫。禮祔於祖姑，祖姑有三，則各祔舅之所生。是皆夫人也。生以正禮，沒不可貶?！混妒撬煊檬孀h。且嫡繼於古有殊制，於今無異等，祔配之典，安得不同？卿士之寢祭二妻，廟享可異乎？古繼以媵妾，今以嫡妻，不宜援一娶為比，使子孫榮享不逮也?；蛟唬骸捍呵铮敾莨献幼?，繼室以聲子，聲子，孟姪娣也，不入惠廟。宋武公生仲子，歸於魯，生桓公而惠薨，立宮而奉之，不合于惠公，而別宮者何？追父志也。然其比奈何？』曰：晉南昌府君廟有荀、薛兩氏，景帝廟有夏侯、羊兩氏，唐家睿居室則昭成、肅明二后，故太師顏真卿祖室有殷、柳兩氏。二夫人並祔，故事則然?！怪T儒不能異。
初，睿宗祥月，太常奏朔望弛朝，尚食進(jìn)蔬具，止樂。餘日御便殿，具供奉仗。中書、門下官得侍，它非奏事毋謁。前忌與晦三日、後三日，皆不聽事。忌晦之明日，百官叩側(cè)門通慰。後遂為常。及是，公肅上言：「禮，忌日不樂，而無忌月。唯晉穆帝將納后，疑康帝忌月，下其議有司，於是荀納、王洽等引忌時(shí)、忌歲譏破其言。今有司承前所禁，在二十五月限，有弛朝徹樂事。喪除則禮革，王者不以私懷踰禮節(jié)，故禫禮徙月樂，漸去其情也，不容追遠(yuǎn)，而立禮反重。今茲太常，雖郊廟，樂且停習(xí)，是謂反重以慢神也。有司悉禁中外作樂，是謂無故而徹也。願依經(jīng)誼，裁正其違?！褂性t中書門下召禮官、學(xué)官議，咸曰宜如公肅所請。制可。以官壽卒。
許康佐，貞元中舉進(jìn)士、宏辭，連中之。家苦貧，母老，求為知院官，人譏其不擇祿。及母喪己除，凡辟命皆不荅，人乃知其為親屈，由是有名。
遷侍御史。以中書舍人為翰林侍講學(xué)士，與王起皆為文宗寵禮。帝讀春秋至「閽弒吳子餘祭」，問：「閽何人邪？」康佐以中官方彊，不敢對，帝嘻笑罷。後觀書蓬萊殿，召李訓(xùn)問之，對曰：「古閽寺，今宦人也。君不近刑臣，以為輕死之道，孔子書之以為戒?！沟墼唬骸鸽捱冃坛级嘁?，得不慮哉！」訓(xùn)曰：「列聖知而不能遠(yuǎn)，惡而不能去，陛下念之，宗廟福也?！轨妒莾?nèi)謀翦除矣?？底糁壑?，因辭疾，罷為兵部侍郎。遷禮部尚書。卒，贈吏部，謚曰懿。
諸第皆擢進(jìn)士第，而堯佐最先進(jìn)，又舉宏辭，為太子校書郎。八年，康佐繼之。堯佐位諫議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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