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奉世字子明，上黨潞人也，〔一〕徙杜陵。其先馮亭，為韓上黨守。奏攻上黨，絕太行道，〔二〕韓不能守，馮亭乃入上黨城守於趙?！踩弛w封馮亭為華陽君，與趙將括距秦，〔四〕戰(zhàn)死於長平。宗族繇是分散，〔五〕或留潞，或在趙。在趙者為官帥將，〔六〕官帥將子為代相。及秦滅六國，而馮亭之後馮毋擇、馮去疾、馮劫皆為秦將相焉。
〔一〕 師古曰：「潞音路?！?br />
〔二〕 師古曰：「太行，山名，險(xiǎn)道所經(jīng)行也。行音胡郎反?！?br />
〔三〕 師古曰：「據(jù)守上黨城而以降趙。」
〔四〕 師古曰：「括，趙括，趙奢之子也?！?br />
〔五〕 師古曰：「繇讀與由同?！?br />
〔六〕 師古曰：「帥音所類反，字或作師，其義兩通。」
漢興，文帝時(shí)馮唐顯名，即代相子也。至武帝末，奉世以良家子選為郎。昭帝時(shí)，以功次補(bǔ)武安長。失官，年三十餘矣，乃學(xué)春秋涉大義，讀兵法明習(xí)，前將軍韓增奏以為軍司空令。本始中，從軍擊匈奴。軍罷，復(fù)為郎。
先是時(shí)，漢數(shù)出使西域，多辱命不稱，或貪汙，為外國所苦〔一〕。是時(shí)烏孫大有擊匈奴之功，而西域諸國新輯，〔二〕漢方善遇，欲以安之，選可使外國者。前將軍增舉奉世以衛(wèi)候使持節(jié)送大宛諸國客。至伊脩城，〔三〕都尉宋將言莎車與旁國共攻殺漢所置莎車王萬年，〔四〕并殺漢使者奚充國。時(shí)匈奴又發(fā)兵攻車師城，不能下而去。莎車遣使揚(yáng)言北道諸國已屬匈奴矣，於是攻劫南道，與歃盟畔漢，從鄯善以西皆絕不通。〔五〕都護(hù)鄭吉、校尉司馬意皆在北道諸國間。奉世與其副嚴(yán)昌計(jì)，以為不亟擊之則莎車日彊，〔六〕其勢(shì)難制，必危西域。遂以節(jié)諭告諸國王，因發(fā)其兵，南北道合萬五千人進(jìn)擊莎車，攻拔其城。莎車王自殺，傳其首詣長安。諸國悉平，威振西域。奉世乃罷兵以聞。宣帝召見韓增，曰：「賀將軍所舉得其人?！狗钍浪煳髦链笸?。大宛聞其斬莎車王，敬之異於它使。得其名馬象龍而還?！财摺成仙跽f，〔八〕下議封奉世?！簿拧池┫?、將軍皆曰：「春秋之義，大夫出疆，有可以安國家，則顓之可也?！惨唬啊撤钍拦πв戎?，宜加爵土之賞。」少府蕭望之獨(dú)以奉世奉使有指，〔一一〕而擅矯制違命，發(fā)諸國兵，雖有功效，不可以為後法。即封奉世，開後奉使者利，以奉世為比，〔一二〕爭(zhēng)逐發(fā)兵，要功萬里之外，〔一三〕為國家生事於夷狄。漸不可長，奉世不宜受封。上善望之議，以奉世為光祿大夫、水衡都尉。
〔一〕 師古曰：「苦謂困辱之。」
〔二〕 師古曰：「輯與集同。集，和也?！?br />
〔三〕 師古曰：「伊脩城在鄯善國，漢於其中置屯田吏士也?！?br />
〔四〕 師古曰：「莎車，國名；萬年，其（名王）〔王名〕也。莎音素和反?！?br />
〔五〕 師古曰：「鄯音善。」
〔六〕 師古曰：「亟，急也，音居力反。」
〔七〕 師古曰：「言馬形似龍者?！?br />
〔八〕 師古曰：「說讀曰悅。」
〔九〕 師古曰：「下其事令議之。」
〔一０〕師古曰：「顓與專同?！?br />
〔一一〕師古曰：「本為送諸國客?！?br />
〔一二〕師古曰：「比音必寐反?！?br />
〔一三〕師古曰：「逐，競(jìng)也?！?/em>
元帝即位，為執(zhí)金吾。上郡屬國歸義降胡萬餘人反去。初，昭帝末，西河屬國胡伊酋若王亦將眾數(shù)千人畔，〔一〕奉世輒持節(jié)將兵追擊?！捕秤覍④姷鋵賴；蒉?，奉世代為右將軍典屬國，加諸吏之號(hào)。數(shù)歲，為光祿勳。
〔一〕 師古曰：「酋音才由反?！?br />
〔二〕 師古曰：「言西河、上郡羌胡反畔，子明再追擊之?！?/em>
永光二年秋，隴西羌彡姐旁種反，〔一〕詔召丞相韋玄成、御史大夫鄭弘、大司馬車騎將軍王接、左將軍許嘉、右將軍奉世入議。是（歲時(shí)）〔時(shí)，歲〕比不登，〔二〕京師穀石二百餘，〔三〕邊郡四百，關(guān)東五百。四方饑饉，朝廷方以為憂，而遭羌變。玄成等漠然莫有對(duì)者?！菜摹撤钍涝唬骸盖继斀诰箖?nèi)背畔，〔五〕不以時(shí)誅，亡以威制遠(yuǎn)蠻。臣願(yuàn)帥師討之?！股蠁栍帽?dāng)?shù)，對(duì)曰：「臣聞善用兵者，役不再興，糧不三載，故師不久暴而天誅亟?jīng)Q?！擦惩邤?shù)不料敵，〔七〕而師至於折傷；再三發(fā)軵，〔八〕則曠日煩費(fèi)，威武虧矣。今反虜無慮三萬人，〔九〕法當(dāng)倍用六萬人。然羌戎弓矛之兵耳，器不犀利，〔一０〕可用四萬人，一月足以決?！关┫?、御史、兩將軍皆以為民方收斂時(shí)，未可多發(fā)；萬人屯守之，且足。奉世曰：「不可。天下被饑饉，士馬羸秏，〔一一〕守戰(zhàn)之備久廢不簡(jiǎn)，〔一二〕夷狄皆有輕邊吏之心，而羌首難?！惨蝗辰褚匀f人分屯數(shù)處，虜見兵少，必不畏懼，戰(zhàn)則挫兵病師，守則百姓不救。如此，怯弱之形見，羌人乘利，諸種並和，〔一四〕相扇而起，臣恐中國之役不得止於四萬，非財(cái)幣所能解也。故少發(fā)師而曠日，〔一五〕與一舉而疾決，利害相萬也?！埂惨涣彻虪?zhēng)之，不能得。有詔益二千人。
〔一〕 師古曰：「彡音所廉反，又音先廉反。姐音紫。今西羌尚有此姓，而彡音先冉反?！?br />
〔二〕 師古曰：「比，（類）〔頻〕也。登，成也?！?br />
〔三〕 師古曰：「一石直二百餘錢也。下皆類此?！?br />
〔四〕 師古曰：「漠，無聲也，音莫。」
〔五〕 師古曰：「竟讀曰境。」
〔六〕 師古曰：「暴，露也。亟，急也，音居力反。」
〔七〕 師古曰：「料，量也，音聊?！?br />
〔八〕 如淳曰：「軵，推也?；茨献釉弧簝?nèi)郡軵車而餉』。音而隴反?！?br />
〔九〕 師古曰：「無慮，舉凡之言也，無小思慮而大計(jì)也?！?br />
〔一０〕如淳曰：「今俗刀兵利為犀?！箷x灼曰：「犀，堅(jiān)也?！箮煿旁唬骸笗x說是?！?br />
〔一一〕師古曰：「秏，減也，音呼到反?！?br />
〔一二〕師古曰：「簡(jiǎn)謂選揀。」
〔一三〕師古曰：「言創(chuàng)首為寇難也?！?br />
〔一四〕師古曰：「和，應(yīng)也，音胡臥反?！?br />
〔一五〕師古曰：「曠，空也，空費(fèi)其日而無功也?！?br />
〔一六〕師古曰：「相比則為萬倍也。」
於是遣奉世將萬二千人騎，以將屯為名。〔一〕典屬國任立、護(hù)軍都尉韓昌為偏裨，到隴西，分屯三處。典屬國為右軍，屯白石；護(hù)軍都尉為前軍，屯臨洮；奉世為中軍，屯首陽西極上?！捕城败姷浇低?，〔三〕先遣校尉在前與羌爭(zhēng)地利，又別遣校尉救民於廣陽谷。羌虜盛多，皆為所破，殺兩校尉。奉世具上地形部眾多少之計(jì)，願(yuàn)益三萬六千人乃足以決事。書奏，天子大為發(fā)兵六萬餘人，拜太常弋陽侯任千秋為奮武將軍以助焉。奉世上言：「願(yuàn)得其眾，不須（復(fù)）煩大將。」因陳轉(zhuǎn)輸之費(fèi)。
〔一〕 師古曰：「且云領(lǐng)兵屯田，不言討賊?！?br />
〔二〕 如淳曰：「西極，山名也?！?br />
〔三〕 師古曰：「陂，平阪也。降同者，阪名也。阪音府板反。降音下江反。陂音普何反。」
上於是以璽書勞奉世，且讓之，〔一〕曰：「皇帝問將兵右將軍，〔二〕甚苦暴露。羌虜侵邊境，殺吏民，甚逆天道，故遣將軍帥士大夫行天誅。以將軍材質(zhì)之美，奮精兵，誅不軌，百下百全之道也。今乃有畔敵之名，〔三〕大為中國羞。以昔不閑習(xí)之故邪？〔四〕以恩厚未洽，信約不明也？〔五〕朕甚怪之。上書言羌虜依深山，多徑道，不得不多分部遮要害，須得後發(fā)營士，足以決事，部署已定，勢(shì)不可復(fù)置大將，聞之。前為將軍兵少，不足自守，故發(fā)近所騎，日夜詣，〔六〕非為擊也。〔七〕今發(fā)三輔、河?xùn)|、弘農(nóng)越騎、跡射、佽飛、彀者、羽林孤兒及呼速絫、嗕種，〔八〕方急遣。〔九〕且兵，兇器也，必有成敗者，患策不豫定，料敵不審也，故復(fù)遣奮武將軍。兵法曰大將軍出必有偏裨，所以揚(yáng)威武，參計(jì)策，將軍又何疑焉？夫愛吏士，得眾心，舉而無悔，禽敵必全，將軍之職也。若乃轉(zhuǎn)輸之費(fèi)，則有司存，將軍勿憂。須奮武將軍兵到，合擊羌虜。」〔一０〕
〔一〕 師古曰：「讓，責(zé)也，責(zé)其不須大將?！?br />
〔二〕 師古曰：「官為右將軍而將兵在外，故謂之將兵右將軍也?！?br />
〔三〕 如淳曰：「不敢當(dāng)敵攻戰(zhàn)，為畔敵也。」
〔四〕 師古曰：「言未嘗當(dāng)羌虜，不測(cè)其形便?！?br />
〔五〕 師古曰：「言將軍恩惠未洽於士卒，又不能明其約誓，使在下信也?！?br />
〔六〕 師古曰：「近所，隨近之處也。日夜，言兼行不休息也。詣，詣軍所?！?br />
〔七〕 師古曰：「助其守。」
〔八〕 劉德曰：「嗕音辱，羌別種也。彀者，謂能張弩者也。彀音工豆反。絫音力追反。嗕音乃彀反?！?br />
〔九〕 師古曰：「言令速至軍所也?！?br />
〔一０〕師古曰：「須，待也。」
十月，兵畢至隴西。十一月，並進(jìn)。羌虜大破，斬首數(shù)千級(jí)，餘皆走出塞。兵未決間，漢復(fù)發(fā)募士萬人，拜定襄太守韓安國為建威將軍。〔一〕未進(jìn)，聞羌破，還。上曰：「羌虜破散創(chuàng)艾，亡〔逃〕出塞，〔二〕其罷吏士，頗留屯田，備要害處?！?br />
〔一〕 師古曰：「自別有此安國，非武帝時(shí)人也?！?br />
〔二〕 師古曰：「創(chuàng)艾謂懲懼也。創(chuàng)音初向反。艾讀曰乂?！?/em>
明年二月，奉世還京師，更為左將軍，光祿勳如故。其後錄功拜爵，下詔曰：「羌虜桀黠，賊害吏民，攻隴西府寺，燔燒置亭，〔一〕絕道橋，甚逆天道。左將軍光祿勳奉世前將兵征討，斬捕首虜八千餘級(jí)，鹵馬牛羊以萬數(shù)。賜奉世爵關(guān)內(nèi)侯，食邑五百戶，黃金六十斤?！柜詫?、校尉三十餘人，皆拜。
〔一〕 師古曰：「置謂置驛之所也。」
後歲餘，奉世病卒。居爪牙官前後十年，為折衝宿將，功名次趙充國。
奮武將軍任千秋者，其父宮，昭帝時(shí)以丞相徵事捕斬反者左將軍上官桀，封侯，宣帝時(shí)為太常，薨。千秋嗣後，復(fù)為太常。成帝時(shí)，樂昌侯王商代奉世為左將軍，而千秋為右將軍，後亦為左將軍。子孫傳國，至王莽乃絕云。
奉世死後二年，西域都護(hù)甘延壽以誅郅支單于封為列侯。時(shí)丞相匡衡亦用延壽矯制生事，據(jù)蕭望之前議，以為不當(dāng)封，而議者咸美其功，上從眾而侯之。於是杜欽上疏，追訟奉世前功曰：「前莎車王殺漢使者，約諸國背畔?！惨弧匙髮④姺钍酪孕l(wèi)候便宜發(fā)兵誅莎車王，策定城郭，功施邊境?！捕匙h者以奉世奉使有指，春秋之義亡遂事，漢家之法有矯制，〔三〕故不得侯。今匈奴郅支單于殺漢使者，亡?？稻?，都護(hù)延壽發(fā)城郭兵屯田吏士四萬餘人以誅斬之，封為列侯。臣愚以為比罪則郅支薄，量敵則莎車眾，用師則奉世寡，計(jì)勝則奉世為功於邊境安，慮敗則延壽為禍於國家深。其違命而擅生事同，延壽割地封，而奉世獨(dú)不錄。臣聞功同賞異則勞臣疑，罪鈞刑殊則百姓惑；疑生無常，惑生不知所從；亡常則節(jié)趨不立，〔四〕不知所從則百姓無所（措）〔錯(cuò)〕手足〔五〕。奉世圖難忘死，信命殊俗，〔六〕威功白著，為世使表，〔七〕獨(dú)抑厭而不揚(yáng)，〔八〕非聖主所以塞疑厲節(jié)之意也。願(yuàn)下有司議?！股弦韵鹊蹠r(shí)事，不復(fù)錄。
〔一〕 師古曰：「約謂共為契約。」
〔二〕 師古曰：「城郭者，謂西域諸國為城郭而居者?！?br />
〔三〕 師古曰：「無遂事者，謂臨時(shí)制宜，前事不可必遂也。漢家之法，擅矯詔命，雖有功勞不加賞也?！?br />
〔四〕 師古曰：「趨讀曰趣。趣謂意所嚮?！?br />
〔五〕 師古曰：「錯(cuò)，置也，音千故反?！?br />
〔六〕 師古曰：「圖難，謀除國難也。信讀曰伸。」
〔七〕 師古曰：「白著謂顯明也。表猶首。」
〔八〕 師古曰：「厭音一涉反。」
奉世有子男九人，女四人。長女媛以選充後宮，為元帝昭儀，產(chǎn)中山孝王。元帝崩，媛為中山太后，隨王就國。奉世長子譚，太常舉孝廉為郎，功次補(bǔ)天水司馬?！惨弧撤钍罁粑髑?，譚為校尉，隨父從軍有功，未拜病死。譚弟野王、逡、立、參至大官。〔二〕
〔一〕 如淳曰：「漢注邊郡置都尉及千人、司馬，皆不治民也?！?br />
〔二〕 師古曰：「逡音千旬反?！?/em>
野王字君卿，受業(yè)博士，通詩。少以父任為太子中庶子。年十八，上書願(yuàn)試守長安令。宣帝奇其志，問丞相魏相，相以為不可許。後以功次補(bǔ)當(dāng)陽長，遷為櫟陽令，徙夏陽令。元帝時(shí)，遷隴西太守，以治行高，入為左馮翊。歲餘，而池陽令並素行貪汙，輕野王外戚年少，治行不改。野王部督郵掾祋祤趙都〔一〕案驗(yàn)，得其主守盜十金罪，收捕。並不首吏，〔二〕都格殺。並家上書陳冤，事下廷尉。都詣吏自殺以明野王，京師稱其威信，遷為大鴻臚。
〔一〕 師古曰：「都，祋祤人而為掾也。祋音丁活反，又音丁外反。祤音許羽反?！?br />
〔二〕 師古曰：「不首吏，謂不伏從收捕也。」
數(shù)年，御史大夫李延壽病卒，在位多舉野王。上使尚書選第中二千石，〔一〕而野王行能第一。上曰：「吾用野王為三公，後世必謂我私後宮親屬，以野王為比?！埂捕衬讼略t曰：「剛彊堅(jiān)固，確然亡欲，大鴻臚野王是也。心辨善辭，可使四方，少府五鹿充宗是也。廉絜節(jié)儉，太子少傅張譚是也。其以少傅為御史大夫。」上繇下第而用譚，〔三〕越次避嫌不用野王，以昭儀兄故也。野王乃歎曰：「人皆以女寵貴，我兄弟獨(dú)以賤！」野王雖不為三公，甚見器重，有名當(dāng)世。
〔一〕 師古曰：「定其高下之差也?！?br />
〔二〕 師古曰：「比，例也，音必寐反。」
〔三〕 師古曰：「繇讀與由同?！?/em>
成帝立，有司奏野王王舅，不宜備九卿。以秩出為上郡太守〔一〕，加賜黃金百斤。朔方剌史蕭育奏封事，薦言「野王行能高妙，內(nèi)足與圖身，外足以慮化。〔二〕竊惜野王懷國之寶，而不得陪朝廷與朝者並。野王前以王舅出，以賢復(fù)入，明國家樂進(jìn)賢也?！股献詾樘訒r(shí)聞知野王。會(huì)其病免，復(fù)以故二千石使行河隄，因拜為瑯邪太守。是時(shí)，成帝長舅陽平侯王鳳為大司馬大將軍，輔政八九年矣，時(shí)數(shù)有災(zāi)異，京兆尹王章譏鳳顓權(quán)不可任用，薦野王代鳳。上初納其言，而後誅章，語在元后傳。於是野王懼不自安，遂病，滿三月賜告，與妻子歸杜陵就醫(yī)藥。大將軍鳳風(fēng)御史中丞劾奏野王〔三〕賜告養(yǎng)病而私自便，〔四〕持虎符出界歸家，奉詔不敬。杜欽時(shí)在大將軍莫府，欽素高野王父子行能，奏記於鳳，為野王言曰：「竊見令曰，吏二千石告，過長安謁，〔五〕不分別予賜。〔六〕今有司以為予告得歸，賜告不得，是一律兩科，失省刑之意?！财摺撤蛉钣韪?，令也〔八〕；病滿三月賜告，詔恩也。令告則得，詔恩則不得，失輕重之差。又二千石病賜告得歸有故事，不得去郡亡著令?！簿拧硞髟唬骸嘿p疑從予，所以廣恩勸功也；〔一０〕罰疑從去，所以慎刑，闕難知也?！弧惨灰弧辰襻屃钆c故事而假不敬之法，〔一二〕甚違闕疑從去之意。即以二千石守千里之地，任兵馬之重，不宜去郡，將以制刑為後法者，則野王之罪，在未制令前也。刑賞大信，不可不慎?！锅P不聽，竟免野王。郡國二千石病賜告不得歸家，自此始。
〔一〕 如淳曰：「以鴻臚秩為太守。」
〔二〕 師古曰：「圖，謀；慮，思也?！?br />
〔三〕 師古曰：「風(fēng)讀曰諷?！?br />
〔四〕 師古曰：「便，安也，音頻面反?！?br />
〔五〕 如淳曰：「謁者，自白得告也。律，吏二千石以上告歸歸寧，道不過行在所者，便道之官無辭?！?br />
〔六〕 如淳曰：「予，予告也。賜，賜告也。」
〔七〕 師古曰：「省，減也，音所領(lǐng)反。」
〔八〕 師古曰：「在官連有三最，則得予告也?！?br />
〔九〕 如淳曰：「律施行無不得去郡之文也?！?br />
〔一０〕師古曰：「疑當(dāng)賞不當(dāng)賞則與之，疑厚薄則從厚?！?br />
〔一一〕師古曰：「疑當(dāng)罰不當(dāng)罰則赦之，疑輕重則從輕。」
〔一二〕師古曰：「釋，廢棄也。假謂假託法律而致其罪?！?/em>
初，野王嗣父爵為關(guān)內(nèi)侯，免歸。數(shù)年，年老，終于家。子座嗣爵，〔一〕至孫坐中山太后事絕。
〔一〕 師古曰：「座音才戈反?！?/em>
逡字子產(chǎn)，通易。太常察孝廉為郎，補(bǔ)謁者。建昭中，選為復(fù)土校尉。光祿勳于永舉茂材，為美陽令。功次遷長樂屯衛(wèi)司馬，清河都尉，隴西太守。治行廉平，年四十餘卒。為都尉時(shí)，言河隄方略，在溝洫志。
立字聖卿，通春秋。以父任為郎，稍遷諸曹。竟寧中，以王舅出為五原屬國都尉。數(shù)年，遷五原太守，徙西河、上郡。立居職公廉，治行略與野王相似，而多知有恩貸，〔一〕好為條教。吏民嘉美野王、立相代為太守，歌之曰：「大馮君，小馮君，兄弟繼踵相因循，聰明賢知惠吏民，政如魯、衛(wèi)德化鈞，周公、康叔猶二君?！埂捕翅徇w為東海太守，下溼病痺?！踩程熳勇勚懔樘?。更歷五郡，〔四〕所居有跡。年老卒官。
〔一〕 師古曰：「貸音吐戴反?！?br />
〔二〕 師古曰：「論語稱孔子曰『魯衛(wèi)之政，兄弟也?！谎灾芄⒖凳逵H則兄弟，治國之政又相似。」
〔三〕 師古曰：「東海土地下溼，故立病痺也。痺音必寐反?！?br />
〔四〕 師古曰：「更音工衡反。」
參字叔平，學(xué)通尚書。少為黃門郎給事中，宿衛(wèi)十餘年。參為人矜嚴(yán)，好修容儀，進(jìn)退恂恂，甚可觀也?！惨弧硡?，昭儀少弟，行又敕備，以嚴(yán)見憚，終不得親近侍帷幄。竟寧中，以王舅出補(bǔ)渭陵食官令?！捕骋詳?shù)病徙為寢中郎，〔三〕有詔勿事?！菜摹酬査分?，中山王來朝，參擢為上河農(nóng)都尉?！参濉巢∶夤伲瑥?fù)為渭陵寢中郎。永始中，超遷代郡太守。以邊郡道遠(yuǎn)，徙為安定太守。數(shù)歲，病免，復(fù)為諫大夫，使領(lǐng)護(hù)左馮翊都水。綏和中，立定陶王為皇太子，以中山王見廢，〔六〕故封王舅參為宜鄉(xiāng)侯，以慰王意。參之國，上書願(yuàn)至中山見王、太后。行未到而王薨。王病時(shí)，上奏願(yuàn)貶參爵以關(guān)內(nèi)侯食邑留長安。上憐之，下詔曰：「中山孝王短命早薨，願(yuàn)以舅宜鄉(xiāng)侯參為關(guān)內(nèi)侯，歸家，朕甚愍之。其還參京師，以列侯奉朝請(qǐng)?！刮搴罱跃磻勚??！财摺池┫嗟苑竭M(jìn)亦甚重焉，數(shù)謂參：「物禁太甚。〔八〕君侯以王舅見廢，不得在公卿位，今五侯至尊貴也，與之並列，宜少詘節(jié)卑體，視有所宗。〔九〕而君侯盛修容貌以威嚴(yán)加之，此非所以下五侯而自益者也?！埂惨唬啊硡⑿院枚Y儀，終不改其恆操。頃之，哀帝即位，帝祖母傅太后用事，追怨參姊中山太后，陷以祝詛大逆大罪，語在外戚傳。參以同產(chǎn)當(dāng)相坐，謁者承制召參詣廷尉，參自殺。且死，仰天歎曰：「參父子兄弟皆備大位，身至封侯，今被惡名而死，姊弟不敢自惜，傷無以見先人於地下！」死者十七人，眾莫不憐之。宗族徙歸故郡。
〔一〕 師古曰：「恂恂，謹(jǐn)信之貌，音荀。」
〔二〕 如淳曰：「給陵上祭祀之事。」
〔三〕 師古曰：「亦渭陵之寢郎也?！?br />
〔四〕 張晏曰：「不與勞役，職事擾之?！箮煿旁唬骸鸽m居其官，不親職也?！?br />
〔五〕 師古曰：「上河在西河富平，於此為農(nóng)都尉?！?br />
〔六〕 師古曰：「見廢，謂不得為漢嗣也。」
〔七〕 師古曰：「王氏五侯也。」
〔八〕 師古曰：「言萬物之禁，在於太甚，人道亦當(dāng)隨時(shí)，不宜獨(dú)異?！?br />
〔九〕 師古曰：「視讀曰示。宗，尊也。」
〔一０〕師古曰：「下音胡亞反。」
贊曰：詩稱「抑抑威儀，惟德之隅」?！惨弧骋肃l(xiāng)侯參鞠躬履方，擇地而行，〔二〕可謂淑人君子，然卒死於非罪，不能自免，〔三〕哀哉！讒邪交亂，貞良被害，自古而然。故伯奇放流，〔四〕孟子宮刑，〔五〕申生雉經(jīng)，〔六〕屈原赴湘，〔七〕小弁之詩作，離騷之辭興?！舶恕辰?jīng)曰：「心之憂矣，涕既隕之?！埂簿拧绸T參姊弟，亦云悲矣！
〔一〕 師古曰：「大雅抑之詩也。抑抑，密也。隅，廉也。言有密靜之德，審於威儀，則其持心有廉隅?！?br />
〔二〕 師古曰：「鞠躬，謹(jǐn)敬貌。履方，踐方直之道也。鞠音居六反?！?br />
〔三〕 師古曰：「卒，終也?！?br />
〔四〕 師古曰：「說苑云王國子前母子伯奇，後母子伯封，兄弟相重。後母欲令其子立為太子，乃譖伯奇，而王信之，乃放伯奇也。」
〔五〕 張晏曰：「寺人孟子，賢者，被讒見宮刑，作巷伯之詩也。」
〔六〕 師古曰：「國語云晉獻(xiàn)公黜太子申生，乃雉經(jīng)于新城之廟。蓋為俛頸閉氣而死，若雉之為?！?br />
〔七〕 師古曰：「楚辭漁父之篇云屈原曰『寧赴湘流，葬於江魚腹中』也?！?br />
〔八〕 師古曰：「小弁，小雅篇名也，太子之傅作焉，刺幽王信讒，黜申后而放太子宜咎也。離騷經(jīng)，屈原所作也。離，遭也。騷，憂也。遭憂而作辭。弁音盤?！?br />
〔九〕 師古曰：「即小弁之詩也。隕，墜也?！?br />
校勘記
三二九五頁 五行 萬年，其（名王）〔王名〕也?！【暗v、殿本都作「王名」。王先謙說作「王名」是。
三二九六頁 五行 是（歲時(shí)）〔時(shí)，歲〕比不登， 景祐、殿本都作「時(shí)歲」，此誤倒。
三二九七頁 二行 比，（類）〔頻〕也?！【暗v、殿本都作「頻」，此誤。
三二九八頁 五行 不須（復(fù)）煩大將?！【暗v、殿本都無「復(fù)」字。
三二九九頁一五行 羌虜破散創(chuàng)艾，亡〔逃〕出塞?！【暗v、殿本都有「逃」字。
三三０一頁 五行 不知所從則百姓無所（措）〔錯(cuò)〕手足。 殿本作「錯(cuò)」。王先謙說，據(jù)注，正文「措」當(dāng)作「錯(cuò)」。
〔一〕 師古曰：「潞音路?！?br />
〔二〕 師古曰：「太行，山名，險(xiǎn)道所經(jīng)行也。行音胡郎反?！?br />
〔三〕 師古曰：「據(jù)守上黨城而以降趙。」
〔四〕 師古曰：「括，趙括，趙奢之子也?！?br />
〔五〕 師古曰：「繇讀與由同?！?br />
〔六〕 師古曰：「帥音所類反，字或作師，其義兩通。」
漢興，文帝時(shí)馮唐顯名，即代相子也。至武帝末，奉世以良家子選為郎。昭帝時(shí)，以功次補(bǔ)武安長。失官，年三十餘矣，乃學(xué)春秋涉大義，讀兵法明習(xí)，前將軍韓增奏以為軍司空令。本始中，從軍擊匈奴。軍罷，復(fù)為郎。
先是時(shí)，漢數(shù)出使西域，多辱命不稱，或貪汙，為外國所苦〔一〕。是時(shí)烏孫大有擊匈奴之功，而西域諸國新輯，〔二〕漢方善遇，欲以安之，選可使外國者。前將軍增舉奉世以衛(wèi)候使持節(jié)送大宛諸國客。至伊脩城，〔三〕都尉宋將言莎車與旁國共攻殺漢所置莎車王萬年，〔四〕并殺漢使者奚充國。時(shí)匈奴又發(fā)兵攻車師城，不能下而去。莎車遣使揚(yáng)言北道諸國已屬匈奴矣，於是攻劫南道，與歃盟畔漢，從鄯善以西皆絕不通。〔五〕都護(hù)鄭吉、校尉司馬意皆在北道諸國間。奉世與其副嚴(yán)昌計(jì)，以為不亟擊之則莎車日彊，〔六〕其勢(shì)難制，必危西域。遂以節(jié)諭告諸國王，因發(fā)其兵，南北道合萬五千人進(jìn)擊莎車，攻拔其城。莎車王自殺，傳其首詣長安。諸國悉平，威振西域。奉世乃罷兵以聞。宣帝召見韓增，曰：「賀將軍所舉得其人?！狗钍浪煳髦链笸?。大宛聞其斬莎車王，敬之異於它使。得其名馬象龍而還?！财摺成仙跽f，〔八〕下議封奉世?！簿拧池┫?、將軍皆曰：「春秋之義，大夫出疆，有可以安國家，則顓之可也?！惨唬啊撤钍拦πв戎?，宜加爵土之賞。」少府蕭望之獨(dú)以奉世奉使有指，〔一一〕而擅矯制違命，發(fā)諸國兵，雖有功效，不可以為後法。即封奉世，開後奉使者利，以奉世為比，〔一二〕爭(zhēng)逐發(fā)兵，要功萬里之外，〔一三〕為國家生事於夷狄。漸不可長，奉世不宜受封。上善望之議，以奉世為光祿大夫、水衡都尉。
〔一〕 師古曰：「苦謂困辱之。」
〔二〕 師古曰：「輯與集同。集，和也?！?br />
〔三〕 師古曰：「伊脩城在鄯善國，漢於其中置屯田吏士也?！?br />
〔四〕 師古曰：「莎車，國名；萬年，其（名王）〔王名〕也。莎音素和反?！?br />
〔五〕 師古曰：「鄯音善。」
〔六〕 師古曰：「亟，急也，音居力反。」
〔七〕 師古曰：「言馬形似龍者?！?br />
〔八〕 師古曰：「說讀曰悅。」
〔九〕 師古曰：「下其事令議之。」
〔一０〕師古曰：「顓與專同?！?br />
〔一一〕師古曰：「本為送諸國客?！?br />
〔一二〕師古曰：「比音必寐反?！?br />
〔一三〕師古曰：「逐，競(jìng)也?！?/em>
元帝即位，為執(zhí)金吾。上郡屬國歸義降胡萬餘人反去。初，昭帝末，西河屬國胡伊酋若王亦將眾數(shù)千人畔，〔一〕奉世輒持節(jié)將兵追擊?！捕秤覍④姷鋵賴；蒉?，奉世代為右將軍典屬國，加諸吏之號(hào)。數(shù)歲，為光祿勳。
〔一〕 師古曰：「酋音才由反?！?br />
〔二〕 師古曰：「言西河、上郡羌胡反畔，子明再追擊之?！?/em>
永光二年秋，隴西羌彡姐旁種反，〔一〕詔召丞相韋玄成、御史大夫鄭弘、大司馬車騎將軍王接、左將軍許嘉、右將軍奉世入議。是（歲時(shí)）〔時(shí)，歲〕比不登，〔二〕京師穀石二百餘，〔三〕邊郡四百，關(guān)東五百。四方饑饉，朝廷方以為憂，而遭羌變。玄成等漠然莫有對(duì)者?！菜摹撤钍涝唬骸盖继斀诰箖?nèi)背畔，〔五〕不以時(shí)誅，亡以威制遠(yuǎn)蠻。臣願(yuàn)帥師討之?！股蠁栍帽?dāng)?shù)，對(duì)曰：「臣聞善用兵者，役不再興，糧不三載，故師不久暴而天誅亟?jīng)Q?！擦惩邤?shù)不料敵，〔七〕而師至於折傷；再三發(fā)軵，〔八〕則曠日煩費(fèi)，威武虧矣。今反虜無慮三萬人，〔九〕法當(dāng)倍用六萬人。然羌戎弓矛之兵耳，器不犀利，〔一０〕可用四萬人，一月足以決?！关┫?、御史、兩將軍皆以為民方收斂時(shí)，未可多發(fā)；萬人屯守之，且足。奉世曰：「不可。天下被饑饉，士馬羸秏，〔一一〕守戰(zhàn)之備久廢不簡(jiǎn)，〔一二〕夷狄皆有輕邊吏之心，而羌首難?！惨蝗辰褚匀f人分屯數(shù)處，虜見兵少，必不畏懼，戰(zhàn)則挫兵病師，守則百姓不救。如此，怯弱之形見，羌人乘利，諸種並和，〔一四〕相扇而起，臣恐中國之役不得止於四萬，非財(cái)幣所能解也。故少發(fā)師而曠日，〔一五〕與一舉而疾決，利害相萬也?！埂惨涣彻虪?zhēng)之，不能得。有詔益二千人。
〔一〕 師古曰：「彡音所廉反，又音先廉反。姐音紫。今西羌尚有此姓，而彡音先冉反?！?br />
〔二〕 師古曰：「比，（類）〔頻〕也。登，成也?！?br />
〔三〕 師古曰：「一石直二百餘錢也。下皆類此?！?br />
〔四〕 師古曰：「漠，無聲也，音莫。」
〔五〕 師古曰：「竟讀曰境。」
〔六〕 師古曰：「暴，露也。亟，急也，音居力反。」
〔七〕 師古曰：「料，量也，音聊?！?br />
〔八〕 如淳曰：「軵，推也?；茨献釉弧簝?nèi)郡軵車而餉』。音而隴反?！?br />
〔九〕 師古曰：「無慮，舉凡之言也，無小思慮而大計(jì)也?！?br />
〔一０〕如淳曰：「今俗刀兵利為犀?！箷x灼曰：「犀，堅(jiān)也?！箮煿旁唬骸笗x說是?！?br />
〔一一〕師古曰：「秏，減也，音呼到反?！?br />
〔一二〕師古曰：「簡(jiǎn)謂選揀。」
〔一三〕師古曰：「言創(chuàng)首為寇難也?！?br />
〔一四〕師古曰：「和，應(yīng)也，音胡臥反?！?br />
〔一五〕師古曰：「曠，空也，空費(fèi)其日而無功也?！?br />
〔一六〕師古曰：「相比則為萬倍也。」
於是遣奉世將萬二千人騎，以將屯為名。〔一〕典屬國任立、護(hù)軍都尉韓昌為偏裨，到隴西，分屯三處。典屬國為右軍，屯白石；護(hù)軍都尉為前軍，屯臨洮；奉世為中軍，屯首陽西極上?！捕城败姷浇低?，〔三〕先遣校尉在前與羌爭(zhēng)地利，又別遣校尉救民於廣陽谷。羌虜盛多，皆為所破，殺兩校尉。奉世具上地形部眾多少之計(jì)，願(yuàn)益三萬六千人乃足以決事。書奏，天子大為發(fā)兵六萬餘人，拜太常弋陽侯任千秋為奮武將軍以助焉。奉世上言：「願(yuàn)得其眾，不須（復(fù)）煩大將。」因陳轉(zhuǎn)輸之費(fèi)。
〔一〕 師古曰：「且云領(lǐng)兵屯田，不言討賊?！?br />
〔二〕 如淳曰：「西極，山名也?！?br />
〔三〕 師古曰：「陂，平阪也。降同者，阪名也。阪音府板反。降音下江反。陂音普何反。」
上於是以璽書勞奉世，且讓之，〔一〕曰：「皇帝問將兵右將軍，〔二〕甚苦暴露。羌虜侵邊境，殺吏民，甚逆天道，故遣將軍帥士大夫行天誅。以將軍材質(zhì)之美，奮精兵，誅不軌，百下百全之道也。今乃有畔敵之名，〔三〕大為中國羞。以昔不閑習(xí)之故邪？〔四〕以恩厚未洽，信約不明也？〔五〕朕甚怪之。上書言羌虜依深山，多徑道，不得不多分部遮要害，須得後發(fā)營士，足以決事，部署已定，勢(shì)不可復(fù)置大將，聞之。前為將軍兵少，不足自守，故發(fā)近所騎，日夜詣，〔六〕非為擊也。〔七〕今發(fā)三輔、河?xùn)|、弘農(nóng)越騎、跡射、佽飛、彀者、羽林孤兒及呼速絫、嗕種，〔八〕方急遣。〔九〕且兵，兇器也，必有成敗者，患策不豫定，料敵不審也，故復(fù)遣奮武將軍。兵法曰大將軍出必有偏裨，所以揚(yáng)威武，參計(jì)策，將軍又何疑焉？夫愛吏士，得眾心，舉而無悔，禽敵必全，將軍之職也。若乃轉(zhuǎn)輸之費(fèi)，則有司存，將軍勿憂。須奮武將軍兵到，合擊羌虜。」〔一０〕
〔一〕 師古曰：「讓，責(zé)也，責(zé)其不須大將?！?br />
〔二〕 師古曰：「官為右將軍而將兵在外，故謂之將兵右將軍也?！?br />
〔三〕 如淳曰：「不敢當(dāng)敵攻戰(zhàn)，為畔敵也。」
〔四〕 師古曰：「言未嘗當(dāng)羌虜，不測(cè)其形便?！?br />
〔五〕 師古曰：「言將軍恩惠未洽於士卒，又不能明其約誓，使在下信也?！?br />
〔六〕 師古曰：「近所，隨近之處也。日夜，言兼行不休息也。詣，詣軍所?！?br />
〔七〕 師古曰：「助其守。」
〔八〕 劉德曰：「嗕音辱，羌別種也。彀者，謂能張弩者也。彀音工豆反。絫音力追反。嗕音乃彀反?！?br />
〔九〕 師古曰：「言令速至軍所也?！?br />
〔一０〕師古曰：「須，待也。」
十月，兵畢至隴西。十一月，並進(jìn)。羌虜大破，斬首數(shù)千級(jí)，餘皆走出塞。兵未決間，漢復(fù)發(fā)募士萬人，拜定襄太守韓安國為建威將軍。〔一〕未進(jìn)，聞羌破，還。上曰：「羌虜破散創(chuàng)艾，亡〔逃〕出塞，〔二〕其罷吏士，頗留屯田，備要害處?！?br />
〔一〕 師古曰：「自別有此安國，非武帝時(shí)人也?！?br />
〔二〕 師古曰：「創(chuàng)艾謂懲懼也。創(chuàng)音初向反。艾讀曰乂?！?/em>
明年二月，奉世還京師，更為左將軍，光祿勳如故。其後錄功拜爵，下詔曰：「羌虜桀黠，賊害吏民，攻隴西府寺，燔燒置亭，〔一〕絕道橋，甚逆天道。左將軍光祿勳奉世前將兵征討，斬捕首虜八千餘級(jí)，鹵馬牛羊以萬數(shù)。賜奉世爵關(guān)內(nèi)侯，食邑五百戶，黃金六十斤?！柜詫?、校尉三十餘人，皆拜。
〔一〕 師古曰：「置謂置驛之所也。」
後歲餘，奉世病卒。居爪牙官前後十年，為折衝宿將，功名次趙充國。
奮武將軍任千秋者，其父宮，昭帝時(shí)以丞相徵事捕斬反者左將軍上官桀，封侯，宣帝時(shí)為太常，薨。千秋嗣後，復(fù)為太常。成帝時(shí)，樂昌侯王商代奉世為左將軍，而千秋為右將軍，後亦為左將軍。子孫傳國，至王莽乃絕云。
奉世死後二年，西域都護(hù)甘延壽以誅郅支單于封為列侯。時(shí)丞相匡衡亦用延壽矯制生事，據(jù)蕭望之前議，以為不當(dāng)封，而議者咸美其功，上從眾而侯之。於是杜欽上疏，追訟奉世前功曰：「前莎車王殺漢使者，約諸國背畔?！惨弧匙髮④姺钍酪孕l(wèi)候便宜發(fā)兵誅莎車王，策定城郭，功施邊境?！捕匙h者以奉世奉使有指，春秋之義亡遂事，漢家之法有矯制，〔三〕故不得侯。今匈奴郅支單于殺漢使者，亡?？稻?，都護(hù)延壽發(fā)城郭兵屯田吏士四萬餘人以誅斬之，封為列侯。臣愚以為比罪則郅支薄，量敵則莎車眾，用師則奉世寡，計(jì)勝則奉世為功於邊境安，慮敗則延壽為禍於國家深。其違命而擅生事同，延壽割地封，而奉世獨(dú)不錄。臣聞功同賞異則勞臣疑，罪鈞刑殊則百姓惑；疑生無常，惑生不知所從；亡常則節(jié)趨不立，〔四〕不知所從則百姓無所（措）〔錯(cuò)〕手足〔五〕。奉世圖難忘死，信命殊俗，〔六〕威功白著，為世使表，〔七〕獨(dú)抑厭而不揚(yáng)，〔八〕非聖主所以塞疑厲節(jié)之意也。願(yuàn)下有司議?！股弦韵鹊蹠r(shí)事，不復(fù)錄。
〔一〕 師古曰：「約謂共為契約。」
〔二〕 師古曰：「城郭者，謂西域諸國為城郭而居者?！?br />
〔三〕 師古曰：「無遂事者，謂臨時(shí)制宜，前事不可必遂也。漢家之法，擅矯詔命，雖有功勞不加賞也?！?br />
〔四〕 師古曰：「趨讀曰趣。趣謂意所嚮?！?br />
〔五〕 師古曰：「錯(cuò)，置也，音千故反?！?br />
〔六〕 師古曰：「圖難，謀除國難也。信讀曰伸。」
〔七〕 師古曰：「白著謂顯明也。表猶首。」
〔八〕 師古曰：「厭音一涉反。」
奉世有子男九人，女四人。長女媛以選充後宮，為元帝昭儀，產(chǎn)中山孝王。元帝崩，媛為中山太后，隨王就國。奉世長子譚，太常舉孝廉為郎，功次補(bǔ)天水司馬?！惨弧撤钍罁粑髑?，譚為校尉，隨父從軍有功，未拜病死。譚弟野王、逡、立、參至大官。〔二〕
〔一〕 如淳曰：「漢注邊郡置都尉及千人、司馬，皆不治民也?！?br />
〔二〕 師古曰：「逡音千旬反?！?/em>
野王字君卿，受業(yè)博士，通詩。少以父任為太子中庶子。年十八，上書願(yuàn)試守長安令。宣帝奇其志，問丞相魏相，相以為不可許。後以功次補(bǔ)當(dāng)陽長，遷為櫟陽令，徙夏陽令。元帝時(shí)，遷隴西太守，以治行高，入為左馮翊。歲餘，而池陽令並素行貪汙，輕野王外戚年少，治行不改。野王部督郵掾祋祤趙都〔一〕案驗(yàn)，得其主守盜十金罪，收捕。並不首吏，〔二〕都格殺。並家上書陳冤，事下廷尉。都詣吏自殺以明野王，京師稱其威信，遷為大鴻臚。
〔一〕 師古曰：「都，祋祤人而為掾也。祋音丁活反，又音丁外反。祤音許羽反?！?br />
〔二〕 師古曰：「不首吏，謂不伏從收捕也。」
數(shù)年，御史大夫李延壽病卒，在位多舉野王。上使尚書選第中二千石，〔一〕而野王行能第一。上曰：「吾用野王為三公，後世必謂我私後宮親屬，以野王為比?！埂捕衬讼略t曰：「剛彊堅(jiān)固，確然亡欲，大鴻臚野王是也。心辨善辭，可使四方，少府五鹿充宗是也。廉絜節(jié)儉，太子少傅張譚是也。其以少傅為御史大夫。」上繇下第而用譚，〔三〕越次避嫌不用野王，以昭儀兄故也。野王乃歎曰：「人皆以女寵貴，我兄弟獨(dú)以賤！」野王雖不為三公，甚見器重，有名當(dāng)世。
〔一〕 師古曰：「定其高下之差也?！?br />
〔二〕 師古曰：「比，例也，音必寐反。」
〔三〕 師古曰：「繇讀與由同?！?/em>
成帝立，有司奏野王王舅，不宜備九卿。以秩出為上郡太守〔一〕，加賜黃金百斤。朔方剌史蕭育奏封事，薦言「野王行能高妙，內(nèi)足與圖身，外足以慮化。〔二〕竊惜野王懷國之寶，而不得陪朝廷與朝者並。野王前以王舅出，以賢復(fù)入，明國家樂進(jìn)賢也?！股献詾樘訒r(shí)聞知野王。會(huì)其病免，復(fù)以故二千石使行河隄，因拜為瑯邪太守。是時(shí)，成帝長舅陽平侯王鳳為大司馬大將軍，輔政八九年矣，時(shí)數(shù)有災(zāi)異，京兆尹王章譏鳳顓權(quán)不可任用，薦野王代鳳。上初納其言，而後誅章，語在元后傳。於是野王懼不自安，遂病，滿三月賜告，與妻子歸杜陵就醫(yī)藥。大將軍鳳風(fēng)御史中丞劾奏野王〔三〕賜告養(yǎng)病而私自便，〔四〕持虎符出界歸家，奉詔不敬。杜欽時(shí)在大將軍莫府，欽素高野王父子行能，奏記於鳳，為野王言曰：「竊見令曰，吏二千石告，過長安謁，〔五〕不分別予賜。〔六〕今有司以為予告得歸，賜告不得，是一律兩科，失省刑之意?！财摺撤蛉钣韪?，令也〔八〕；病滿三月賜告，詔恩也。令告則得，詔恩則不得，失輕重之差。又二千石病賜告得歸有故事，不得去郡亡著令?！簿拧硞髟唬骸嘿p疑從予，所以廣恩勸功也；〔一０〕罰疑從去，所以慎刑，闕難知也?！弧惨灰弧辰襻屃钆c故事而假不敬之法，〔一二〕甚違闕疑從去之意。即以二千石守千里之地，任兵馬之重，不宜去郡，將以制刑為後法者，則野王之罪，在未制令前也。刑賞大信，不可不慎?！锅P不聽，竟免野王。郡國二千石病賜告不得歸家，自此始。
〔一〕 如淳曰：「以鴻臚秩為太守。」
〔二〕 師古曰：「圖，謀；慮，思也?！?br />
〔三〕 師古曰：「風(fēng)讀曰諷?！?br />
〔四〕 師古曰：「便，安也，音頻面反?！?br />
〔五〕 如淳曰：「謁者，自白得告也。律，吏二千石以上告歸歸寧，道不過行在所者，便道之官無辭?！?br />
〔六〕 如淳曰：「予，予告也。賜，賜告也。」
〔七〕 師古曰：「省，減也，音所領(lǐng)反。」
〔八〕 師古曰：「在官連有三最，則得予告也?！?br />
〔九〕 如淳曰：「律施行無不得去郡之文也?！?br />
〔一０〕師古曰：「疑當(dāng)賞不當(dāng)賞則與之，疑厚薄則從厚?！?br />
〔一一〕師古曰：「疑當(dāng)罰不當(dāng)罰則赦之，疑輕重則從輕。」
〔一二〕師古曰：「釋，廢棄也。假謂假託法律而致其罪?！?/em>
初，野王嗣父爵為關(guān)內(nèi)侯，免歸。數(shù)年，年老，終于家。子座嗣爵，〔一〕至孫坐中山太后事絕。
〔一〕 師古曰：「座音才戈反?！?/em>
逡字子產(chǎn)，通易。太常察孝廉為郎，補(bǔ)謁者。建昭中，選為復(fù)土校尉。光祿勳于永舉茂材，為美陽令。功次遷長樂屯衛(wèi)司馬，清河都尉，隴西太守。治行廉平，年四十餘卒。為都尉時(shí)，言河隄方略，在溝洫志。
立字聖卿，通春秋。以父任為郎，稍遷諸曹。竟寧中，以王舅出為五原屬國都尉。數(shù)年，遷五原太守，徙西河、上郡。立居職公廉，治行略與野王相似，而多知有恩貸，〔一〕好為條教。吏民嘉美野王、立相代為太守，歌之曰：「大馮君，小馮君，兄弟繼踵相因循，聰明賢知惠吏民，政如魯、衛(wèi)德化鈞，周公、康叔猶二君?！埂捕翅徇w為東海太守，下溼病痺?！踩程熳勇勚懔樘?。更歷五郡，〔四〕所居有跡。年老卒官。
〔一〕 師古曰：「貸音吐戴反?！?br />
〔二〕 師古曰：「論語稱孔子曰『魯衛(wèi)之政，兄弟也?！谎灾芄⒖凳逵H則兄弟，治國之政又相似。」
〔三〕 師古曰：「東海土地下溼，故立病痺也。痺音必寐反?！?br />
〔四〕 師古曰：「更音工衡反。」
參字叔平，學(xué)通尚書。少為黃門郎給事中，宿衛(wèi)十餘年。參為人矜嚴(yán)，好修容儀，進(jìn)退恂恂，甚可觀也?！惨弧硡?，昭儀少弟，行又敕備，以嚴(yán)見憚，終不得親近侍帷幄。竟寧中，以王舅出補(bǔ)渭陵食官令?！捕骋詳?shù)病徙為寢中郎，〔三〕有詔勿事?！菜摹酬査分?，中山王來朝，參擢為上河農(nóng)都尉?！参濉巢∶夤伲瑥?fù)為渭陵寢中郎。永始中，超遷代郡太守。以邊郡道遠(yuǎn)，徙為安定太守。數(shù)歲，病免，復(fù)為諫大夫，使領(lǐng)護(hù)左馮翊都水。綏和中，立定陶王為皇太子，以中山王見廢，〔六〕故封王舅參為宜鄉(xiāng)侯，以慰王意。參之國，上書願(yuàn)至中山見王、太后。行未到而王薨。王病時(shí)，上奏願(yuàn)貶參爵以關(guān)內(nèi)侯食邑留長安。上憐之，下詔曰：「中山孝王短命早薨，願(yuàn)以舅宜鄉(xiāng)侯參為關(guān)內(nèi)侯，歸家，朕甚愍之。其還參京師，以列侯奉朝請(qǐng)?！刮搴罱跃磻勚??！财摺池┫嗟苑竭M(jìn)亦甚重焉，數(shù)謂參：「物禁太甚。〔八〕君侯以王舅見廢，不得在公卿位，今五侯至尊貴也，與之並列，宜少詘節(jié)卑體，視有所宗。〔九〕而君侯盛修容貌以威嚴(yán)加之，此非所以下五侯而自益者也?！埂惨唬啊硡⑿院枚Y儀，終不改其恆操。頃之，哀帝即位，帝祖母傅太后用事，追怨參姊中山太后，陷以祝詛大逆大罪，語在外戚傳。參以同產(chǎn)當(dāng)相坐，謁者承制召參詣廷尉，參自殺。且死，仰天歎曰：「參父子兄弟皆備大位，身至封侯，今被惡名而死，姊弟不敢自惜，傷無以見先人於地下！」死者十七人，眾莫不憐之。宗族徙歸故郡。
〔一〕 師古曰：「恂恂，謹(jǐn)信之貌，音荀。」
〔二〕 如淳曰：「給陵上祭祀之事。」
〔三〕 師古曰：「亦渭陵之寢郎也?！?br />
〔四〕 張晏曰：「不與勞役，職事擾之?！箮煿旁唬骸鸽m居其官，不親職也?！?br />
〔五〕 師古曰：「上河在西河富平，於此為農(nóng)都尉?！?br />
〔六〕 師古曰：「見廢，謂不得為漢嗣也。」
〔七〕 師古曰：「王氏五侯也。」
〔八〕 師古曰：「言萬物之禁，在於太甚，人道亦當(dāng)隨時(shí)，不宜獨(dú)異?！?br />
〔九〕 師古曰：「視讀曰示。宗，尊也。」
〔一０〕師古曰：「下音胡亞反。」
贊曰：詩稱「抑抑威儀，惟德之隅」?！惨弧骋肃l(xiāng)侯參鞠躬履方，擇地而行，〔二〕可謂淑人君子，然卒死於非罪，不能自免，〔三〕哀哉！讒邪交亂，貞良被害，自古而然。故伯奇放流，〔四〕孟子宮刑，〔五〕申生雉經(jīng)，〔六〕屈原赴湘，〔七〕小弁之詩作，離騷之辭興?！舶恕辰?jīng)曰：「心之憂矣，涕既隕之?！埂簿拧绸T參姊弟，亦云悲矣！
〔一〕 師古曰：「大雅抑之詩也。抑抑，密也。隅，廉也。言有密靜之德，審於威儀，則其持心有廉隅?！?br />
〔二〕 師古曰：「鞠躬，謹(jǐn)敬貌。履方，踐方直之道也。鞠音居六反?！?br />
〔三〕 師古曰：「卒，終也?！?br />
〔四〕 師古曰：「說苑云王國子前母子伯奇，後母子伯封，兄弟相重。後母欲令其子立為太子，乃譖伯奇，而王信之，乃放伯奇也。」
〔五〕 張晏曰：「寺人孟子，賢者，被讒見宮刑，作巷伯之詩也。」
〔六〕 師古曰：「國語云晉獻(xiàn)公黜太子申生，乃雉經(jīng)于新城之廟。蓋為俛頸閉氣而死，若雉之為?！?br />
〔七〕 師古曰：「楚辭漁父之篇云屈原曰『寧赴湘流，葬於江魚腹中』也?！?br />
〔八〕 師古曰：「小弁，小雅篇名也，太子之傅作焉，刺幽王信讒，黜申后而放太子宜咎也。離騷經(jīng)，屈原所作也。離，遭也。騷，憂也。遭憂而作辭。弁音盤?！?br />
〔九〕 師古曰：「即小弁之詩也。隕，墜也?！?br />
校勘記
三二九五頁 五行 萬年，其（名王）〔王名〕也?！【暗v、殿本都作「王名」。王先謙說作「王名」是。
三二九六頁 五行 是（歲時(shí)）〔時(shí)，歲〕比不登， 景祐、殿本都作「時(shí)歲」，此誤倒。
三二九七頁 二行 比，（類）〔頻〕也?！【暗v、殿本都作「頻」，此誤。
三二九八頁 五行 不須（復(fù)）煩大將?！【暗v、殿本都無「復(fù)」字。
三二九九頁一五行 羌虜破散創(chuàng)艾，亡〔逃〕出塞?！【暗v、殿本都有「逃」字。
三三０一頁 五行 不知所從則百姓無所（措）〔錯(cuò)〕手足。 殿本作「錯(cuò)」。王先謙說，據(jù)注，正文「措」當(dāng)作「錯(cu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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