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範(fàn)八政，一曰食，二曰貨。食謂農(nóng)殖嘉穀可食之物，〔一〕貨謂布帛可衣，〔二〕及金刀龜貝，所以分財布利通有無者也?！踩扯撸裰?，興自神農(nóng)之世?！笖勰緸轳?，煣木為耒，耒（〈古“以”字，形似呂〉）〔耨〕之利以教天下」，而食足；〔四〕「日中為市，致天下之民，聚天下之貨，交易而退，各得其所」，而貨通?！参濉呈匙阖浲?，然後國實民富，而教化成。黃帝以下「通其變，使民不倦」?！擦硤蛎淖右浴妇词诿駮r」，〔七〕舜命后稷以「黎民祖飢」，〔八〕是為政首。禹平洪水，定九州，〔九〕制土田，各因所生遠近，賦入貢棐，〔一０〕楙遷有無，萬國作乂。〔一一〕殷周之盛，詩書所述，要在安民，富而教之。故易稱「天地之大德曰生，聖人之大寶曰位；何以守位曰仁，何以聚人曰財?！埂惨欢池斦?，帝王所以聚人守位，養(yǎng)成群生，奉順天德，治國安民之本也。故曰：「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貧而患不安；蓋均亡貧，和亡寡，安亡傾。」〔一三〕是以聖王域民，〔一四〕築城郭以居之，制廬井以均之，〔一五〕開市肆以通之，〔一六〕設(shè)庠序以教之；〔一七〕士農(nóng)工商，四民有業(yè)。學(xué)以居位曰士，闢土殖穀曰農(nóng)，作巧成器曰工，通財鬻貨曰商?！惨话恕陈}王量能授事，四民陳力受職，故朝亡廢官，邑亡敖民，地亡曠土。〔一九〕
〔一〕 師古曰：「殖，生也。嘉，善也?！?br />
〔二〕 師古曰：「衣音於既反?！?br />
〔三〕 師古曰：「金謂五色之金也。黃者曰金，白者曰銀，赤者曰銅，青者曰鉛，黑者曰鐵。刀謂錢幣也。龜以卜占，貝以表飾，故皆為寶貨也?！?br />
〔四〕 師古曰：「斲，斫也。煣，屈也。耒，手耕曲木也。耜，耒端木所以施金也。耨，耘田也。耜音似。煣音人九反。耒音來內(nèi)反。耨音乃搆反?！?br />
〔五〕 師古曰：「自『斲木為耜』以至於此，事見易上繫辭?！?br />
〔六〕 李奇曰：「器幣有不便於時，則變更通利之，使民樂其業(yè)而不倦也。」
〔七〕 師古曰：「四子謂羲仲、羲叔、和仲、和叔也。事見虞書堯典也?！?br />
〔八〕 孟康曰：「祖，始也。黎民始飢，命棄為稷官也。古文言阻?！箮煿旁唬骸甘乱姟灿輹乘吹??！?br />
〔九〕 師古曰：「九州謂冀、兗、青、徐、揚、荊、豫、梁、雍。」
〔一０〕應(yīng)劭曰：「棐，竹器也，所以盛。方曰筐，隋曰棐?！箮煿旁唬骸笚捵x與匪同，禹貢所謂『厥貢漆絲，厥篚織文』之類是也。隋，圜而長也。隋音他果反?！?br />
〔一一〕師古曰：「楙與茂同，勉也。言勸勉天下，遷易有無，使之交足，則萬國皆治?！?br />
〔一二〕師古曰：「下繫之辭。」
〔一三〕 師古曰：「論語載孔子之言?！?br />
〔一四〕 師古曰：「為邦域?！?br />
〔一五〕 師古曰：「井田之中為屋廬。」
〔一六〕 師古曰：「肆，列也?！?br />
〔一七〕 師古曰：「庠序，禮官養(yǎng)老之處。」
〔一八〕 師古曰：「鬻，賣也。鬻音弋六反。」
〔一九〕 師古曰：「敖謂逸游也。曠，空也。」
理民之道，地著為本。〔一〕故必建步立畝，正其經(jīng)界?！捕沉邽椴?，步百為畝，畝百為夫，夫三為屋，屋三為井，井方一里，是為九夫。八家共之，各受私田百畝，公田十畝，是為八百八十畝，餘二十畝以為廬舍?！踩吵鋈胂嘤眩赝嘀?，疾?。▌t）〔相〕救，民是以和睦，而教化齊同，力役生產(chǎn)可得而平也。
〔一〕 師古曰：「地著，謂安土也，音直略反。」
〔二〕 師古曰：「畮，古畝字也。」
〔三〕 師古曰：「廬，田中屋也。春夏居之，秋冬則去?！?/em>
民受田，上田夫百畝，中田夫二百畝，下田夫三百畝。歲耕種者為不易上田；休一歲者為一易中田；休二歲者為再易下田，三歲更耕之，自爰其處?！惨弧侈r(nóng)民戶人己受田，其家眾男為餘夫，亦以口受田如比?！捕呈抗ど碳沂芴铮蹇谀水?dāng)農(nóng)夫一人。此謂平土可以為法者也。若山林藪澤原陵淳鹵之地，〔三〕各以肥磽多少為差。〔四〕有賦有稅。稅謂公田什一及工商衡虞之入也?！参濉迟x共車馬甲兵士徒之役，〔六〕充實府庫賜予之用。稅給郊社宗廟百神之祀，天子奉養(yǎng)百官祿食庶事之費。民年二十受田，六十歸田。七十以上，上所養(yǎng)也；十歲以下，上所長也；十一以上，上所強也。〔七〕種穀必雜五種，以備災(zāi)害?！舶恕程镏胁坏糜袠洌梅廖宸Y。力耕數(shù)耘，收穫?cè)缈鼙I之至?！簿拧尺€廬樹桑，〔一０〕菜茹有畦，瓜瓠果蓏〔一一〕殖於疆易?！惨欢畴u豚狗彘毋失其時，〔一三〕女修蠶織，則五十可以衣帛，七十可以食肉。
〔一〕 孟康曰：「爰，於也?！箮煿旁唬骸父ヒ?，音工衡反?！?br />
〔二〕 師古曰：「比，例也，音必寐反。」
〔三〕 晉灼曰：「淳，盡也，舄鹵之田不生五穀也?！?br />
〔四〕 師古曰：「磽，磽確也，謂瘠薄之田也，音口交反。」
〔五〕 師古曰：「賦謂計口發(fā)財，稅謂收其田入也。什一，謂十取其一也。工、商、衡、虞雖不墾殖，亦取其稅者，工有技巧之作，商有行販之利，衡虞取山澤之材產(chǎn)也?！?br />
〔六〕 師古曰：「徒，眾也。共讀曰供?！?br />
〔七〕 師古曰：「勉強勸之，令習(xí)事也。強音其兩反?！?br />
〔八〕 師古曰：「歲月有宜，及水旱之利也。種即五穀，謂黍、稷、麻、麥、豆也?！?br />
〔九〕 師古曰：「力謂勤作之也。如寇盜之至，謂促遽之甚，恐為風(fēng)雨所損?！?br />
〔一０〕師古曰：「還，繞也?！?br />
〔一一〕應(yīng)劭曰：「木實曰果，草實曰蓏?！箯堦淘唬骸赣泻嗽还?，無核曰蓏。」臣瓚曰：「案木上曰果，地上曰蓏也?！箮煿旁唬骸溉?，所食之菜也。畦，區(qū)也。茹音人豫反。畦音胡圭反。蓏音來果反?！?br />
〔一二〕張晏曰：「至此易主，故曰易?！箮煿旁唬骸冈娦⊙判拍仙皆啤褐刑镉袕]，疆埸有瓜』，即謂此也?！?br />
〔一三〕師古曰：「彘即豕?！?/em>
在野曰廬，在邑曰里?！惨弧澄寮覟猷?，五鄰為里，四里為族，五族為黨，五黨為州，五州為鄉(xiāng)。鄉(xiāng)，萬二千五百戶也。鄰長位下士，自此以上，稍登一級，至鄉(xiāng)而為卿也。於〔是〕里有序而鄉(xiāng)有庠。序以明教，庠則行禮而視化焉?！捕炒毫蠲癞叧鲈谝?，冬則畢入於邑。其詩曰：「四之日舉止，同我婦子，饁彼南畮?！埂踩秤衷唬骸甘麦埃胛掖蚕?，嗟我婦子，聿為改歲，入此室處?！埂菜摹乘皂橁庩?，備寇賊，習(xí)禮文也。春，（秋）〔將〕出民，里胥平旦坐於右塾，鄰長坐於（右）〔左〕塾，〔五〕畢出然後歸，夕亦如之?！擦橙胝弑爻中介?，輕重相分，班白不提挈?！财摺扯?，民既入，婦人同巷，相從夜績，女工一月得四十五日。〔八〕必相從者，所以省費燎火，同巧拙而合習(xí)俗也。〔九〕男女有不得其所者，因相與歌詠，各言其傷?！惨唬啊?br />
〔一〕 師古曰：「廬各在其田中，而里聚居也?！?br />
〔二〕 師古曰：「視讀為示也?！?br />
〔三〕 師古曰：「此豳詩七月之章也。饁，饋也。四之日，周之四月，夏之二月也。農(nóng)人無不舉足而耕也，則其婦與子同以食來至南畮治田之處而饋之也。饁音于輒反?！?br />
〔四〕 師古曰：「亦七月之章也。蟋蟀，蛬也，今謂之促織。聿，曰也。言寒氣既至，蟋蟀漸來，則婦子皆曰歲將改矣，而去田中入室處也。蛬音拱?！?br />
〔五〕 孟康曰：「里胥，如今里吏也?！箮煿旁唬骸搁T側(cè)之堂曰塾。坐於門側(cè)者，督促勸之，知其早晏，防怠惰也。塾音孰?！?br />
〔六〕 師古曰：「言里胥鄰長亦待入畢，然後歸也?！?br />
〔七〕 師古曰：「班白者，謂髮雜色也。不提挈者，所以優(yōu)老人也?！?br />
〔八〕 服虔曰：「一月之中，又得夜半為十五日，凡四十五日也。」
〔九〕 師古曰：「省費燎火，省燎火之費也。燎所以為明，火所以為溫也。燎音力召反?！?br />
〔一０〕師古曰：「怨刺之詩也?！?/em>
是月，餘子亦在于序室?！惨弧嘲藲q入小學(xué)，學(xué)六甲五方書計之事，〔二〕始知室家長幼之節(jié)。十五入大學(xué)，學(xué)先聖禮樂，而知朝廷君臣之禮。其有秀異者，移鄉(xiāng)學(xué)于庠序；庠序之異者，移國學(xué)于少學(xué)。諸侯歲貢少學(xué)之異者於天子，學(xué)于大學(xué)，命曰造士?！踩承型芘?，則別之以射，〔四〕然後爵命焉。
〔一〕 蘇林曰：「餘子，庶子也?；蛟唬慈我蹫轲N子?！箮煿旁唬骸肝慈我壅呤且?。幼童皆當(dāng)受業(yè)，豈論嫡庶乎？」
〔二〕 蘇林曰：「五方之異書，如今祕書學(xué)外國書也。」臣瓚曰：「辨五方之名及書藝也?！箮煿旁唬骸腑懻f是也?！?br />
〔三〕 李奇曰：「造，成也。」
〔四〕 師古曰：「以射試之?！?/em>
孟春之月，群居者將散，〔一〕行人振木鐸徇于路，以采詩〔二〕，獻之大師，比其音律，以聞於天子?！踩彻试煌跽卟桓Q牖戶而知天下。
〔一〕 師古曰：「謂各趣農(nóng)畮也?！?br />
〔二〕 師古曰：「行人，遒人也，主號令之官。鐸，大鈴也，以木為舌，謂之木鐸。徇，巡也。采詩，采取怨刺之詩也?！?br />
〔三〕 師古曰：「大師，掌音律之官，教六詩以六律為之音者。比謂次之也。比音頻二反?！?/em>
此先王制土處民富而教之之大略也。故孔子曰：「道千乘之國，敬事而信，節(jié)用而愛人，使民以時?！埂惨弧彻拭窠詣窆窐I(yè)，先公而後私。其詩曰：「有渰淒淒，興雲(yún)祁祁，雨我公田，遂及我私?！埂捕趁袢旮?，則餘一年之畜?！踩骋率匙愣獦s辱，廉讓生而爭訟息，故三載考績?！菜摹晨鬃釉弧钙堄杏梦艺?，期月而已可也，三年有成」，成此功也?！参濉橙槛碲?，餘三年食，進業(yè)曰登〔六〕；再登曰平，餘六年食；三登曰泰平，二十七歲，遺九年食。然後（〈古“以”字，形似呂〉）〔至〕德流洽，禮樂成焉。故曰「如有王者，必世而後仁」，〔七〕繇此道也。」〔八〕
〔一〕 師古曰：「論語載孔子之言。道，治也。舉事必敬，施令必信，不為奢侈，愛養(yǎng)其民，無奪農(nóng)時?！?br />
〔二〕 師古曰：「小雅大田之詩也。渰，陰雲(yún)也。淒淒，雲(yún)起貌也。祁祁，徐也。言陰陽和，風(fēng)雨時，民庶慶悅，喜其先雨公田，乃及私也。」
〔三〕 師古曰：「畜讀曰蓄。其下並同。」
〔四〕 師古曰：「績，功也。言主治民者，三年一考其功也?！?br />
〔五〕 師古曰：「論語載孔子之言也。用謂使為政，期月可以易俗，三年乃得成功也?！?br />
〔六〕 鄭氏曰：「進上百工之業(yè)也?；蛟贿M上農(nóng)工諸事業(yè)，名曰登。」
〔七〕 師古曰：「亦孔子之言也。解在刑法志。」
〔八〕 師古曰：「繇讀與由同。由，用也，從也。」
周室既衰，暴君污吏慢其經(jīng)界，〔一〕繇役橫作，〔二〕政令不信，上下相詐，公田不治。故魯宣公「初稅畝」，春秋譏焉?！踩踌妒巧县澝裨?，災(zāi)害生而禍亂作。
〔一〕 師古曰：「污謂貪穢也?！?br />
〔二〕 師古曰：「繇讀曰徭。橫音胡孟反?！?br />
〔三〕 孟康曰：「春秋謂之履畝，履踐民所種好者而取之，譏其貪也。」
陵夷至於戰(zhàn)國，貴詐力而賤仁誼，先富有而後禮讓。是時，李悝為魏文侯作盡地力之教，〔一〕以為地方百里，提封九萬頃，除山澤邑居參分去一，為田六百萬畝，治田勤謹則畝益三升，〔二〕不勤則損亦如之。地方百里之增減，輒為粟百八十萬石矣。又曰糴其貴傷民，〔三〕甚賤傷農(nóng)；民傷則離散，農(nóng)傷則國貧。故甚貴與甚賤，其傷一也。善為國者，使民毋傷而農(nóng)益勸。今一夫挾五口，治田百畝，歲收畝一石半，為粟百五十石，除十一之稅十五石，餘百三十五石。食，人月一石半，五人終歲為粟九十石，餘有四十五石。石三十，為錢千三百五十，除社閭嘗新春秋之祠，用錢三百，餘千五十。衣，人率用錢三百，五人終歲用千五百，不足四百五十?！菜摹巢恍壹膊∷绬手M，及上賦斂，又未與此?！参濉炒宿r(nóng)夫所以常困，有不勸耕之心，而令糴至於甚貴者也。是故善平糴者，必謹觀歲有上中下孰。上孰其收自四，餘四百石；〔六〕中孰自三，餘三百石；〔七〕下孰自倍，餘百石?！舶恕承★|則收百石，〔九〕中飢七十石，〔一０〕大飢三十石。〔一一〕故大孰則上糴三而舍一，中孰則糴二，下孰則糴一，使民適足，賈平則止?！惨欢承★|則發(fā)小孰之所斂，〔一三〕中飢則發(fā)中孰之所斂，大飢則發(fā)大孰之所斂，而糶之。故雖遇饑饉水旱，糴不貴而民不散，取有餘以補不足也。行之魏國，國以富彊。
〔一〕 師古曰：「李悝，文侯臣也。悝音恢?！?br />
〔二〕 服虔曰：「與之三升也?！钩辑懺唬骸府?dāng)言三斗。謂治田勤，則畝加三斗也?！箮煿旁唬骸赣嫈?shù)而言，字當(dāng)為斗。瓚說是也?！?br />
〔三〕 韋昭曰：「此民謂士工商也?！?br />
〔四〕 師古曰：「少四百五十，不足也?！?br />
〔五〕 師古曰：「與讀曰豫?！?br />
〔六〕 張晏曰：「平歲百畝收百五十石，今大孰四倍，收六百石，計民食終歲長四百石，官糴三百石，此為糴三舍一也?！?br />
〔七〕 張晏曰：「自三，四百五十石也。終歲長三百石，官糴二百石，此為糴二而舍一也?！?br />
〔八〕 張晏曰：「自倍，收三百石，終歲長百石，官糴其五十石，云下孰糴一，謂中分百石之一。」
〔九〕 張晏曰：「平歲百畮之收，收百五十石，今小飢收百石，收三分之二也?！?br />
〔一０〕張晏曰：「收二分之一?！?br />
〔一一〕張晏曰：「收五分之一也。以此準之，大小中飢之率也?！?br />
〔一二〕師古曰：「賈讀曰價。」
〔一三〕李奇曰：「官以斂臧出糶也?！?/em>
及秦孝公用商君，壞井田，開仟伯，〔一〕急耕戰(zhàn)之賞，雖非古道，猶以務(wù)本之故，傾鄰國而雄諸侯。然王制遂滅，僭差亡度。庶人之富者累鉅萬，〔二〕而貧者食糟糠；有國彊者兼州域，而弱者喪社稷。至於始皇，遂并天下，內(nèi)興功作，外攘夷狄，收泰半之賦，〔三〕發(fā)閭左之戍?！菜摹衬凶恿Ω蛔慵Z饟，〔五〕女子紡績不足衣服。竭天下之資財以奉其政，猶未足以澹其欲也?！擦澈?nèi)愁怨，遂用潰畔。〔七〕
〔一〕 師古曰：「仟伯，田間之道也。南北曰仟，東西曰伯。伯音莫白反?！?br />
〔二〕 師古曰：「鉅，大也。大萬，謂萬萬也。累者兼數(shù)，非止一也。言其貲財積累萬萬也。」
〔三〕 師古曰：「泰半，三分取其二?！?br />
〔四〕 應(yīng)劭曰：「秦時以適發(fā)之，名適戍。先發(fā)吏有過及贅婿、賈人，後以嘗有市籍者發(fā)，又後以大父母、父母嘗有市籍者。戍者曹輩盡，復(fù)入閭，取其左發(fā)之，未及取右而秦亡?！箮煿旁唬骸搁?，里門也。言居在（閭）〔里〕門之左者，一切發(fā)之。此閭左之釋，應(yīng)最得之，諸家之義煩穢舛錯，故無所取也?！?br />
〔五〕 師古曰：「饟，古餉字也。」
〔六〕 師古曰：「澹，古贍字也。贍，給也。其下並同?！?br />
〔七〕 師古曰：「下逃其上曰潰。」
漢興，接秦之敝，諸侯並起，民失作業(yè)，而大饑饉。凡米石五千，人相食，死者過半。高祖乃令民得賣子，就食蜀漢。天下既定，民亡蓋臧，〔一〕自天子不能具醇駟，〔二〕而將相或乘牛車?！踩成响妒羌s法省禁，輕田租，什五而稅一，量吏祿，度官用，以賦於民?！菜摹扯酱▓@池市肆租稅之入，自天子以至封君湯沐邑，皆各為私奉養(yǎng)，不領(lǐng)於天子之經(jīng)費?！参濉充钷D(zhuǎn)關(guān)東粟以給中都官，歲不過數(shù)十萬石。〔六〕孝惠、高后之間，衣食滋殖。文帝即位，躬修儉節(jié)，思安百姓。時民近戰(zhàn)國，皆背本趨末，賈誼說上曰：
〔一〕 蘇林曰：「無物可蓋臧?！?br />
〔二〕 師古曰：「醇，不雜也。無醇色之駟，謂四馬雜色也。」
〔三〕 師古曰：「以牛駕車也?！?br />
〔四〕 師古曰：「纔取足?！?br />
〔五〕 師古曰：「言各收其所賦稅以自供，不入國朝之倉廩府庫也。經(jīng)，常也?！?br />
〔六〕 師古曰：「中都官，京師諸官府也?！?/em>
筦子曰「倉廩實而知禮節(jié)」。〔一〕民不足而可治者，自古及今，未之嘗聞。古之人曰：「一夫不耕，或受之飢；一女不織，或受之寒?！股袝r，而用之亡度，則物力必屈?！捕彻胖翁煜?，至孅至悉也，〔三〕故其畜積足恃。今背本而趨末，食者甚眾，是天下之大殘也；〔四〕淫侈之俗，日日以長，是天下之大賊也。殘賊公行，莫之或止；大命將泛，〔五〕莫之振救?！擦成呱跎俣抑呱醵?，〔七〕天下財產(chǎn)何得不蹶！〔八〕漢之為漢幾四十年矣，〔九〕公私之積猶可哀痛?！惨唬啊呈r不雨，民且狼顧；〔一一〕歲惡不入，請賣爵、子。〔一二〕既聞耳矣，〔一三〕安有為天下阽危者若是而上不驚者！〔一四〕
〔一〕 師古曰：「筦與管同。管子，管仲之書也?！?br />
〔二〕 師古曰：「屈，盡也。音其勿反。」
〔三〕 師古曰：「孅，細也。悉，盡其事也。孅與纖同?！?br />
〔四〕 師古曰：「本，農(nóng)業(yè)也。末，工商也。言人已棄農(nóng)而務(wù)工商矣，其食米粟者又甚眾。殘謂傷害也?！?br />
〔五〕 孟康曰：「泛音方勇反。泛，覆也。」師古曰：「字本作覂，此通用也?！?br />
〔六〕 師古曰：「振，舉也?！?br />
〔七〕 師古曰：「靡，散也，音縻?！?br />
〔八〕 應(yīng)劭曰：「蹶，傾竭也?！箮煿旁唬骸铬暌糌??！?br />
〔九〕 師古曰：「幾，近也。音鉅衣反?！?br />
〔一０〕師古曰：「言年載已多，而無儲積?！?br />
〔一一〕鄭氏曰：「民欲有畔意，若狼之顧望也?！估钇嬖唬骸咐切郧?，走憙還顧。言民見天不雨，今亦恐也。」師古曰：「李說是也?！?br />
〔一二〕如淳曰：「賣爵級又賣子也?！?br />
〔一三〕如淳曰：「聞於天子之耳?！?br />
〔一四〕師古曰：「阽危，欲墜之意也。音閻，又音丁念反?！?/em>
世之有飢穰，天之行也，〔一〕禹、湯被之矣?！捕臣床恍矣蟹蕉Ю镏?，國胡以相恤？〔三〕卒然邊境有急，數(shù)十百萬之眾，國胡以餽之？〔四〕兵旱相乘，天下大屈，〔五〕有勇力者聚徒而衡擊，〔六〕罷夫羸老易子而鞮其骨?！财摺痴挝串呁ㄒ?，遠方之能疑者並舉而爭起矣，〔八〕乃駭而圖之，豈將有及乎？〔九〕
〔一〕 李奇曰：「天之行氣，不能常孰也?；蛟?，行，道也?！箮煿旁唬骸葛?，豐也，音人常反?！?br />
〔二〕 師古曰：「謂禹遭水，而湯遭旱也?！?br />
〔三〕 師古曰：「胡，何也?！?br />
〔四〕 師古曰：「卒讀曰猝。餽亦饋字也?！?br />
〔五〕 師古曰：「屈音其勿反?！?br />
〔六〕 師古曰：「衡，橫也?！?br />
〔七〕 師古曰：「罷讀曰疲。鞮，齧也，音五巧反?！?br />
〔八〕 師古曰：「疑讀曰擬。擬，僭也，謂與天子相比擬?！?br />
〔九〕 師古曰：「圖謂謀也。」
夫積貯者，天下之大命也。茍粟多而財有餘，何為而不成？以攻則取，以守則固，以戰(zhàn)則勝。懷敵附遠，何招而不至？〔一〕今毆民而歸之農(nóng)，皆著於本，〔二〕使天下各食其力，末技游食之民轉(zhuǎn)而緣南畝，〔三〕則畜積足而人樂其所矣?？梢詾楦话蔡煜?，而直為此廩廩也，〔四〕竊為陛下惜之！
〔一〕 師古曰：「懷，來也，安也?！?br />
〔二〕 師古曰：「毆亦驅(qū)字。著音直略反。」
〔三〕 師古曰：「言皆趨農(nóng)作也?！?br />
〔四〕 李奇曰：「廩廩，危也。」師古曰：「言務(wù)耕農(nóng)，厚畜積，則天下富安，何乃不為，而常不足廩廩若此?！?/em>
於是上感誼言，始開籍田，躬耕以勸百姓。晁錯復(fù)說上曰：
聖王在上而民不凍飢者，非能耕而食之，織而衣之也，〔一〕為開其資財之道也。故堯、禹有九年之水，湯有七年之旱，而國亡捐瘠者，〔二〕以畜積多而備先具也。今海內(nèi)為一，土地人民之眾不避湯、禹，加以亡天災(zāi)數(shù)年之水旱，而畜積未及者，何也？地有遺利，民有餘力，生穀之土未盡墾，山澤之利未盡出也，游食之民未盡歸農(nóng)也。民貧，則姦邪生。貧生於不足，不足生於不農(nóng)，不農(nóng)則不地著，不地著則離鄉(xiāng)輕家，民如鳥獸，雖有高城深池，嚴法重刑，猶不能禁也。
〔一〕 師古曰：「食讀曰飤。衣音於既反。」
〔二〕 孟康曰：「肉腐為瘠。捐，骨不埋者。或曰，捐謂民有飢相棄捐者?；蛑^貧乞者為捐?！固K林曰：「瘠音漬?！箮煿旁唬骸格?，瘦病也。言無相棄捐而瘦病者耳。不當(dāng)音漬也。貧乞之釋，尤疏僻焉。」
夫寒之於衣，不待輕煖；〔一〕飢之於食，不待甘旨；〔二〕飢寒至身，不顧廉恥。人情，一日不再食則飢，終歲不製衣則寒。夫腹飢不得食，膚寒不得衣，雖慈母不能保其子，君安能以有其民哉！明主知其然也，故務(wù)民於農(nóng)桑，薄賦斂，廣畜積，以實倉廩，備水旱，故民可得而有也。
〔一〕 師古曰：「以禦風(fēng)霜，不求靡麗也。煖音乃短反。」
〔二〕 師古曰：「旨，美也?！?/em>
民者，在上所以牧之，趨利如水走下，四方亡擇也?！惨弧撤蛑橛窠疸y，飢不可食，寒不可衣，然而眾貴之者，以上用之故也。其為物輕微易臧，在於把握，可以周海內(nèi)而亡飢寒之患?！捕炒肆畛驾p背其主，而民易去其鄉(xiāng)，盜賊有所勸，亡逃者得輕資也。粟米布帛生於地，長於時，聚於力，非可一日成也；數(shù)石之重，中人弗勝，〔三〕不為姦邪所利，一日弗得而飢寒至。是故明君貴五穀而賤金玉。
〔一〕 師古曰：「走音奏?！?br />
〔二〕 師古曰：「周謂周遍而游行?！?br />
〔三〕 師古曰：「中人者，處強弱之中也。」
今農(nóng)夫五口之家，其服役者不下二人，〔一〕其能耕者不過百畝，百畝之收不過百石。春耕夏耘，秋穫冬臧，伐薪樵，治官府，給繇役；春不得避風(fēng)塵，夏不得避暑熱，秋不得避陰雨，冬不得避寒凍，四時之間亡日休息；又私自送往迎來，弔死問疾，養(yǎng)孤長幼在其中。勤苦如此，尚復(fù)被水旱之災(zāi)，急政暴（虐）〔賦〕，賦斂不時，朝令而暮改。當(dāng)具有者半賈而賣，〔二〕亡者取倍稱之息，〔三〕於是有賣田宅鬻子孫以償責(zé)者矣。而商賈大者積貯倍息，小者坐列販賣，〔四〕操其奇贏，日游都市，〔五〕乘上之急，所賣必倍?！擦彻势淠胁桓牛恍Q織，衣必文采，食必（梁）〔粱〕肉；〔七〕亡農(nóng)夫之苦，有仟伯之得。〔八〕因其富厚，交通王侯，力過吏勢，以利相傾；千里游敖，冠蓋相望，乘堅策肥，履絲曳縞?！簿拧炒松倘怂约娌⑥r(nóng)人，農(nóng)人所以流亡者也。
〔一〕 師古曰：「服，事也，給公事之役也?！?br />
〔二〕 師古曰：「本直千錢者，止得五百也。賈讀曰價?！?br />
〔三〕 如淳曰：「取一償二為倍稱。」師古曰：「稱，舉也，今俗所謂舉錢者也?！?br />
〔四〕 師古曰：「行賣曰商，坐販曰賈。列者，若今市中賣物行也。賈音古?！?br />
〔五〕 師古曰：「奇贏，謂有餘財而畜聚奇異之物也。一說，（字）〔奇〕謂殘餘物也，音居宜反?！?br />
〔六〕 師古曰：「上所急求，則其價倍貴?！?br />
〔七〕 師古曰：「（梁）〔粱〕，好粟也，即今之（梁）〔粱〕米?！?br />
〔八〕 師古曰：「仟謂千錢，伯謂百錢也。伯音莫白反。今俗猶謂百錢為一伯?！?br />
〔九〕 師古曰：「堅謂好車也?？c，皓素也，繒之精白者也?！?/em>
今法律賤商人，商人已富貴矣；尊農(nóng)夫，農(nóng)夫已貧賤矣。故俗之所貴，主之所賤也；吏之所卑，法之所尊也。上下相反，好惡乖迕，〔一〕而欲國富法立，不可得也。方今之務(wù)，莫若使民務(wù)農(nóng)而已矣。欲民務(wù)農(nóng)，在於貴粟；貴粟之道，在於使民以粟為賞罰。今募天下入粟縣官，得以拜爵，得以除罪。如此，富人有爵，農(nóng)民有錢，粟有所渫。〔二〕夫能入粟以受爵，皆有餘者也；取於有餘，以供上用，則貧民之賦可損，〔三〕所謂損有餘補不足，令出而民利者也。順於民心，所補者三：一曰主用足，二曰民賦少，三曰勸農(nóng)功。今令民有車騎馬一匹者，復(fù)卒三人?！菜摹耻囼T者，天下武備也，故為復(fù)卒?！参濉成褶r(nóng)之教曰：「有石城十仞，〔六〕湯池百步，〔七〕帶甲百萬，而亡粟，弗能守也?！挂允怯^之，粟者，王者大用，政之本務(wù)。令民入粟受爵至五大夫以上，乃復(fù)一人耳，〔八〕此其與騎馬之功相去遠矣。爵者，上之所擅，出於口而亡窮；〔九〕粟者，民之所種，生於地而不乏。夫得高爵與免罪，人之所甚欲也。使天下〔人〕入粟於邊，以受爵免罪，不過三歲，塞下之粟必多矣。
〔一〕 師古曰：「迕，違也。好音呼到反。惡音烏故反。迕音五故反。」
〔二〕 師古曰：「渫，散也，音先列反。此下亦同也?！?br />
〔三〕 師古曰：「損，減也?！?br />
〔四〕 如淳曰：「復(fù)三卒之算錢也?；蛟唬虿蛔骷鬃湟?。」師古曰：「當(dāng)為卒者，免其三人；不為卒者，復(fù)其錢耳。復(fù)音方目反?！?br />
〔五〕 師古曰：「為音于偽反。」
〔六〕 應(yīng)劭曰：「仞，五尺六寸也?！箮煿旁唬骸复苏f非也。八尺曰仞，取人申臂之一尋也?！?br />
〔七〕 師古曰：「池，城邊池也。以沸湯為池，不可輒近，喻嚴固之（基）〔甚〕?！?br />
〔八〕 師古曰：「五大夫，第九等爵也。復(fù)音方目反?！?br />
〔九〕 師古曰：「擅，專也?！?/em>
於是文帝從錯之言，令民入粟邊，六百石爵上造，〔一〕稍增至四千石為五大夫，〔二〕萬二千石為大庶長，〔三〕各以多少級數(shù)為差。錯復(fù)奏言：「陛下幸使天下入粟塞下以拜爵，甚大惠也。竊恐塞卒之食不足用大渫天下粟。邊食足以支五歲，可令入粟郡縣矣；〔四〕足支一歲以上，可時赦，勿收農(nóng)民租。如此，德澤加於萬民，民俞勤農(nóng)?！参濉硶r有軍役，若遭水旱，民不困乏，天下安寧；歲孰且美，則民大富樂矣?！股蠌?fù)從其言，乃下詔賜民十二年租稅之半。明年，遂除民田之租稅。
〔一〕 師古曰：「上造，第二等爵也?！?br />
〔二〕 師古曰：「五大夫，第九等爵。」
〔三〕 師古曰：「大庶長，第十八等爵也?！?br />
〔四〕 師古曰：「入諸郡縣，以備兇災(zāi)也?！?br />
〔五〕 師古曰：「俞，進也，音踰，又音愈?！?/em>
後十三歲，孝景二年，令民半出田租，三十而稅一也。其後，上郡以西旱，復(fù)修賣爵令，而裁其賈以招民；〔一〕及徒復(fù)作，得輸粟於縣官以除罪?！捕呈荚煸否R以廣用，〔三〕宮室列館車馬益增修矣。然婁敕有司以農(nóng)為務(wù)，〔四〕民遂樂業(yè)。至武帝之初七十年間，國家亡事，非遇水旱，則民人給家足，都鄙廩庾盡滿，而府庫餘財。京師之錢累百鉅萬，貫朽而不可校?！参濉程珎}之粟陳陳相因，〔六〕充溢露積於外，腐敗不可食。眾庶街巷有馬，仟伯之間成群，〔七〕乘牸牝者擯而不得會聚?！舶恕呈亻傞愓呤沉蝗?；為吏者長子孫；〔九〕居官者以為姓號?！惨唬啊橙巳俗詯鄱胤阜ǎ惨灰弧诚刃姓x而黜媿辱焉。〔一二〕於是罔疏而民富，役財驕溢，或至并兼豪黨之徒以武斷於鄉(xiāng)曲?！惨蝗匙谑矣型?，公卿大夫以下爭於奢侈〔一四〕，室廬車服僭上亡限。物盛而衰，固其變也。
〔一〕 師古曰：「賈讀曰價。裁謂減省之也。」
〔二〕 師古曰：「復(fù)音房目反。解在宣紀?！?br />
〔三〕 師古曰：「苑馬，謂為苑以牧馬?！?br />
〔四〕 師古曰：「婁，古屢字?！?br />
〔五〕 師古曰：「累百鉅萬，謂數(shù)百萬萬也。校謂計數(shù)也?！?br />
〔六〕 師古曰：「陳謂久舊也?！?br />
〔七〕 師古曰：「謂田中之阡陌也?！?br />
〔八〕 孟康曰：「皆乘父馬，有牝馬間其間則踶齧，故斥出不得會同。」師古曰：「言時富饒，故恥乘牸牝，不必以其踶齧也。踶，蹋也，音大奚反?！?br />
〔九〕 如淳曰：「時無事，吏不數(shù)轉(zhuǎn)，至於（長生）〔生長〕子孫而不轉(zhuǎn)職也?！?br />
〔一０〕如淳曰：「貨殖傳倉氏、庾氏是也?！?br />
〔一一〕師古曰：「重，難也。」
〔一二〕師古曰：「以行誼為先，以媿辱相黜也。行音下更反?！?br />
〔一三〕師古曰：「恃其饒富，則擅行威罰也。斷音丁喚反?！?br />
〔一四〕師古曰：「有土，謂國之宗姓受封邑土地者也?！?/em>
是後，外事四夷，內(nèi)興功利，役費並興，而民去本。董仲舒說上曰：「春秋它穀不書，至於麥禾不成則書之，以此見聖人於五穀最重麥與禾也。今關(guān)中俗不好種麥，是歲失春秋之所重，而損生民之具也。願陛下幸詔大司農(nóng)，使關(guān)中民益種宿麥，令毋後時?！埂惨弧秤盅裕骸腹耪叨惷癫贿^什一，其求易共；〔二〕使民不過三日，其力易足。民財內(nèi)足以養(yǎng)老盡孝，外足以事上共稅，下足以畜妻子極愛，故民說從上?！踩持燎貏t不然，用商鞅之法，改帝王之制，除井田，民得賣買，富者田連仟伯，貧者亡立錐之地。又顓川澤之利，管山林之饒，〔四〕荒淫越制，踰侈以相高；邑有人君之尊，里有公侯之富，小民安得不困？又加月為更卒，已復(fù)為正，一歲屯戍，一歲力役，三十倍於古；〔五〕田租口賦，鹽鐵之利，二十倍於古?！擦郴蚋烂裰铮姸愂参?。〔七〕故貧民常衣牛馬之衣，而食犬彘之食。重以貪暴之吏，刑戮妄加，〔八〕民愁亡聊，亡逃山林，轉(zhuǎn)為盜賊，赭衣半道，斷獄歲以千萬數(shù)。漢興，循而未改。古井田法雖難卒行，宜少近古，〔九〕限民名田，以澹不足，〔一０〕塞并兼之路。鹽鐵皆歸於民。去奴婢，除專殺之威?！惨灰弧潮≠x斂，省繇役，以寬民力。然後可善治也。」仲舒死後，功費愈甚，天下虛耗，人復(fù)相食〔一二〕。
〔一〕 師古曰：「宿麥，謂其苗經(jīng)冬。」
〔二〕 師古曰：「共讀曰供。次下亦同?！?br />
〔三〕 師古曰：「說讀曰悅也?！?br />
〔四〕 師古曰：「顓與專同。管，主也?！?br />
〔五〕 師古曰：「更卒，謂給郡縣一月而更者也。正卒，謂給中都官者也。率計今人一歲之中，屯戍及力役之事三十倍多於古也。更音工衡反?！?br />
〔六〕 如淳曰：「秦賣鹽鐵貴，故下民受其困也?！箮煿旁唬骸讣仁仗镒?，又出口賦，而官更奪鹽鐵之利。率計今人一歲之中，失其資產(chǎn)，二十倍多於古也?！?br />
〔七〕 如淳曰：「十稅其五?！箮煿旁唬骸秆韵聭糌毴?，自無田而耕墾豪富家田，十分之中，以五輸本田主也?！?br />
〔八〕 師古曰：「重音直用反?！?br />
〔九〕 師古曰：「卒讀曰猝。近音其靳反?！?br />
〔一０〕師古曰：「名田，占田也。各為立限，不使富者過制，則貧弱之家可足也?！?br />
〔一一〕服虔曰：「不得專殺奴婢也。」
〔一二〕師古曰：「耗音呼到反?！?/em>
武帝末年，悔征伐之事，乃封丞相為富民侯?！惨弧诚略t曰：「方今之務(wù)，在於力農(nóng)?！挂在w過為搜粟都尉。過能為代田，一畝三甽?！捕硽q代處，故曰代田，〔三〕古法也。后稷始甽田，以二耜為耦，〔四〕廣尺深尺曰甽，長終畝。一畝三甽，一夫三百甽，而播種於甽中?！参濉趁缟~以上，稍耨隴草，〔六〕因隤其土以附（根苗）〔苗根〕。〔七〕故其詩曰：「或蕓或芓，黍稷儗儗?！埂舶恕呈|，除草也。（耔）〔芓〕，附根也。言苗稍壯，每耨輒附根，比盛暑，隴盡而根深，〔九〕能風(fēng)與旱，〔一０〕故儗儗而盛也。其耕耘下種田器，皆有便巧。率十二夫為田一井一屋，故畮五頃，〔一一〕用耦犁，二牛三人，一歲之收常過縵田畮一斛以上，〔一二〕善者倍之?！惨蝗尺^使教田太常、三輔，〔一四〕大農(nóng)置工巧奴與從事，為作田器。二千石遣令長、三老、力田及里父老善田者受田器，學(xué)耕種養(yǎng)苗狀?！惨晃濉趁窕蚩嗌倥?，亡以趨澤，〔一六〕故平都令光教過以人輓犁。〔一七〕過奏光以為丞，教民相與庸輓犁?！惨话恕陈识嗳苏咛锶杖€，少者十三畝，以故田多墾闢。過試以離宮卒田其宮壖地，〔一九〕課得穀皆多其旁田畝一斛以上。令命家田三輔公田，〔二０〕又教邊郡及居延城。〔二一〕是後邊城、河?xùn)|、弘農(nóng)、三輔、太常民皆便代田，用力少而得穀多。
〔一〕 韋昭曰：「沛蘄縣也?！箮煿旁唬骸赣傩罩髮崳嗜∑浼蚊病！?br />
〔二〕 師古曰：「甽，壟也，音工犬反，字或作畎。」
〔三〕 師古曰：「代，易也?！?br />
〔四〕 師古曰：「併兩耜而耕?！?br />
〔五〕 師古曰：「播，布也。種謂穀子也?！?br />
〔六〕 師古曰：「耨，鉏也?！?br />
〔七〕 師古曰：「隤謂下之也，音頹?！?br />
〔八〕 師古曰：「小雅甫田之詩。儗儗，盛貌。蕓音云。芓音子。儗音擬?！?br />
〔九〕 師古曰：「比音必寐反?！?br />
〔一０〕師古曰：「能讀曰耐也?！?br />
〔一一〕鄧展曰：「九夫為井，三夫為屋。夫百畝，於古為十二頃。古百步為畝，漢時二百四十步為畝，古千二百畝，則得今五頃?！?br />
〔一二〕師古曰：「縵田，謂不為（畝）〔甽〕者也。縵音莫幹反。」
〔一三〕師古曰：「善為甽者，又過縵田二斛以上也。」
〔一四〕蘇林曰：「太常主諸陵，有民，故亦課田種也?！?br />
〔一五〕蘇林曰：「為法意狀也?！?br />
〔一六〕師古曰：「趨讀曰趣。趣，及也。澤，雨之潤澤也?！?br />
〔一七〕師古曰：「輓，引也，音晚?！?br />
〔一八〕師古曰：「庸，功也，言（挽）〔換〕功共作也。義亦與庸賃同?！?br />
〔一九〕師古曰：「離宮，別處之宮，非天子所常居也。壖，餘也。宮壖地，謂外垣之內(nèi)，內(nèi)垣之外也。諸緣河壖地，廟垣壖地，其義皆同。守離宮卒，閑而無事，因令於壖地為田也。壖音而緣反?！?br />
〔二０〕李奇曰：「令，使也。命者，教也。令離宮卒教其家田公田也?！鬼f昭曰：「命謂爵命者。命家，謂受爵命一爵為公士以上，令得田公田，優(yōu)之也。」師古曰：「令音力成反?！?br />
〔二一〕韋昭曰：「居延，張掖縣也。時有甲卒也?！?/em>
至昭帝時，流民稍還，田野益闢，頗有畜積。宣帝即位，用吏多選賢良，百姓安土，歲數(shù)豐穰，〔一〕穀至石五錢，農(nóng)人少利。時大司農(nóng)中丞耿壽昌以善為算能商功利〔二〕得幸於上，五鳳中奏言：「故事，歲漕關(guān)東穀四百萬斛以給京師，〔三〕用卒六萬人。宜糴三輔、弘農(nóng)、河?xùn)|、上黨、太原郡穀足供京師，可以省關(guān)東漕卒過半?！褂职自龊Ｗ馊?，天子皆從其計。御史大夫蕭望之奏言：「故御史屬徐宮〔四〕家在東萊，言往年加海租，魚不出。長老皆言武帝時縣官嘗自漁，海魚不出，後復(fù)予民，魚乃出。夫陰陽之感，物類相應(yīng)，萬事盡然。今壽昌欲近糴漕關(guān)內(nèi)之穀，築倉治船，費直二萬萬餘，〔五〕有動眾之功，恐生旱氣，民被其災(zāi)。壽昌習(xí)於商功分銖之事，其深計遠慮，誠未足任，宜且如故。」上不聽。漕事果便，壽昌遂白令邊郡皆築倉，以穀賤時增其賈而糴，以利農(nóng)，穀貴時減賈而糶，名曰常平倉?！擦趁癖阒?。上乃下詔，賜壽昌爵關(guān)內(nèi)侯。而蔡癸以好農(nóng)使勸郡國，至大官?！财摺?br />
〔一〕 師古曰：「數(shù)音所角反。穰音人常反?！?br />
〔二〕 師古曰：「商，度也?！?br />
〔三〕 師古曰：「漕，水運?！?br />
〔四〕 李奇曰：「御史大夫?qū)??！?br />
〔五〕 服虔曰：「萬萬，億也。」
〔六〕 師古曰：「賈並讀曰價?！?br />
〔七〕 師古曰：「為使而勸郡國也。使音山（史）〔吏〕反。」
元帝即位，天下大水，關(guān)東郡十一尤甚。二年，齊地飢，穀石三百餘，民多餓死，瑯邪郡人相食。在位諸儒多言鹽鐵官及北假田官、常平倉可罷，〔一〕毋與民爭利。上從其議，皆罷之。又罷建章、甘泉宮衛(wèi)，角抵，齊三服官，省禁苑以予貧民，減諸侯王廟衛(wèi)卒半。又減關(guān)中卒五百人，轉(zhuǎn)穀振貸窮乏。其後用度不足，獨復(fù)鹽鐵官。
〔一〕 孟康曰：「北假，地名也?！?/em>
成帝時，天下亡兵革之事，號為安樂，然俗奢侈，不以畜聚為意。永始二年，梁國、平原郡比年傷水災(zāi)，〔一〕人相食，刺史守相坐免。
〔一〕 師古曰：「比，頻也。」
哀帝即位，師丹輔政，建言：「古之聖王莫不設(shè)井田，然後治乃可平?！惨弧承⑽幕实鄢型鲋軄y秦兵革之後，天下空虛，故務(wù)勸農(nóng)桑，帥以節(jié)儉。民始充實，未有并兼之害，故不為民田及奴婢為限〔二〕。今累世承平，豪富吏民訾數(shù)鉅萬，而貧弱俞困。蓋君子為政，貴因循而重改作，〔三〕然所以有改者，將以救急也。亦未可詳，宜略為限?！埂菜摹程熳酉缕渥h。丞相孔光、大司空何武奏請：「諸侯王、列侯皆得名田國中。列侯在長安，公主名田縣道，及關(guān)內(nèi)侯、吏民名田皆毋過三十頃。諸侯王奴婢二百人，列侯、公主百人，關(guān)內(nèi)侯、吏民三十人。期盡三年，犯者沒入官?！箷r田宅奴婢賈為減賤，丁、傅用事，董賢隆貴，皆不便也?！参濉吃t書且須後，〔六〕遂寢不行。宮室苑囿府庫之臧已侈，百姓訾富雖不及文景，然天下戶口最盛矣。
〔一〕 師古曰：「建，立也，立其議也?！?br />
〔二〕 師古曰：「不為作限制。上為音于偽反。」
〔三〕 師古曰：「重，難也?！?br />
〔四〕 師古曰：「詳謂悉盡也?！?br />
〔五〕 師古曰：「丁、傅及董賢之家皆不便此事也?！?br />
〔六〕 師古曰：「須，待也?！?/em>
平帝崩，王莽居攝，遂篡位。王莽因漢承平之業(yè)，匈奴稱藩，百蠻賓服，舟車所通，盡為臣妾，府庫百官之富，天下晏然。莽一朝有之，其心意未滿，〔一〕陿小漢家制度，以為疏闊。〔二〕宣帝始賜單于印璽，與天子同，而西南夷鉤町稱王?！踩趁饲彩挂讍斡谟?，貶鉤町王為侯。二方始怨，侵犯邊境。莽遂興師，發(fā)三十萬眾，欲同時十道並出，一舉滅匈奴；募發(fā)天下囚徒丁男甲卒轉(zhuǎn)委輸兵器，自負海江淮而至北邊，〔四〕使者馳傳督趣，〔五〕海內(nèi)擾矣。又動欲慕古，不度時宜，〔六〕分裂州郡，改職作官，下令曰：「漢氏減輕田租，三十而稅一，常有更賦，罷癃咸出，〔七〕而豪民侵陵，分田劫假，〔八〕厥名三十，實什稅五也。富者驕而為邪，貧者窮而為姦，俱陷於辜，刑用不錯。〔九〕今更名天下田曰王田，奴婢曰私屬，皆不得賣買。其男口不滿八，而田過一井者，分餘田與九族鄉(xiāng)黨。」犯令，法至死，制度又不定，吏緣為姦，天下謷謷然，陷刑者眾〔一０〕。
〔一〕 師古曰：「謂愛惜之意未厭飽也?！?br />
〔二〕 師古曰：「莽以漢家制度為泰疏闊，而更之令陿小。」
〔三〕 師古曰：「鉤音鉅于反。町音大鼎反?！?br />
〔四〕 如淳曰：「負，背也。」
〔五〕 師古曰：「傳音張戀反。趣讀曰促。」
〔六〕 師古曰：「度音大各反。」
〔七〕 晉灼曰：「雖老病者，皆復(fù)出口算?！箮煿旁唬骸父艄ず夥?。罷讀曰疲?！?br />
〔八〕 師古曰：「分田，謂貧者無田而取富人田耕種，共分其所收也。假亦謂貧人賃富人之田也。劫者，富人劫奪其稅，侵欺之也。」
〔九〕 師古曰：「錯，置也?！?br />
〔一０〕師古曰：「謷謷，眾口愁聲也，音敖?！?/em>
後三年，莽知民愁，下詔諸食王田及私屬皆得賣買，勿拘以法。然刑罰深刻，它政誖亂。〔一〕邊兵二十餘萬人仰縣官衣食，〔二〕用度不足，數(shù)橫賦歛，〔三〕民俞貧困。?？嗫莺?，亡有平歲，穀賈翔貴?！菜摹?br />
〔一〕 師古曰：「誖，乖也，音布內(nèi)反?！?br />
〔二〕 師古曰：「仰音牛向反?！?br />
〔三〕 師古曰：「數(shù)音所角反。橫（因）〔音〕胡孟反?！?br />
〔四〕 晉灼曰：「翔音常?！箮煿旁唬骸笗x說非也。翔言如鳥之回翔，謂不離于貴也。若暴貴，稱騰踴也?！?/em>
末年，盜賊群起，發(fā)軍擊之，將吏放縱於外。北邊及青徐地人相食，雒陽以東米石二千。莽遣三公將軍開東方諸倉振貸窮乏，又分遣大夫謁者教民煮木為酪；〔一〕酪不可食，重為煩擾?！捕沉髅袢腙P(guān)者數(shù)十萬人，置養(yǎng)澹官以稟之，吏盜其稟，〔三〕飢死者什七八。莽恥為政所致，乃下詔曰：「予遭陽九之阨，百六之會，〔四〕枯旱霜蝗，饑饉薦臻，蠻夷猾夏，寇賊姦軌，百姓流離。予甚悼之，害氣將究矣?！埂参濉硽q為此言，以至於亡。
〔一〕 服虔曰：「煮木實，或曰如今餌朮之屬也。」如淳曰：「作杏酪之屬也。」師古曰：「如說是也?！?br />
〔二〕 師古曰：「重音直用反?！?br />
〔三〕 師古曰：「稟，給也。盜其稟者，盜所給之物。稟音彼甚反?！?br />
〔四〕 師古曰：「此曆法應(yīng)有災(zāi)歲之期也。事在律曆志?！?br />
〔五〕 師古曰：「究，竟盡也。」
校勘記
一一一七頁 五行 耒（〈古“以”字，形似呂〉）〔耨〕之利以教天下， 王先謙說據(jù)顏注，作「耨」是?！“淳暗v、殿本都作「耨」。
一一一八頁一二行 事見〔虞書〕舜典?！⊥跸戎t說唐寫本「事見」下有「虞書」二字?！“淳暗v本有。
一一一九頁一０行 疾?。▌t）〔相〕救?！【暗v、殿本都作「相」?！⊥跸戎t說作「相」是。
一一二一頁 八行 於〔是〕里有序而鄉(xiāng)有庠； 宋祁說「於里有序」「於」字下當(dāng)添「是」字?！“淳暗v本有「是」字。
一一二一頁一一行 春，（秋）〔將〕出民， 張文虎說粵本「秋」作「將」，是?！“淳暗v、殿本都作「將」。
一一二一頁一二行 鄰長坐於（右）〔左〕塾， 景祐、殿、局本都作「左」，此誤。
一一二三頁一三行 然後（〈古“以”字，形似呂〉）〔至〕德流洽， 景祐本作「至」?！⊥跸戎t說作「至」是。
一一二七頁 一行 言居在（閭）〔里〕門之左者， 景祐、殿本都作「里」。
一一三二頁 九行 急政暴（虐）〔賦〕， 景祐本作「賦」?！⊥跄顚O說作「賦」是。 按通鑑亦作「賦」。
一一三二頁一二行 食必（梁）〔粱〕肉， 景祐、殿、局本都作「粱」?！⊥跸戎t說作「粱」是。注同。
一一三三頁 四行 一說，（字）〔奇〕謂殘餘物也， 景祐、殿、局本都作「奇」?！⊥跸戎t說作「奇」是。
一一三四頁 三行 使天下〔人〕入粟於邊， 景祐、殿本都有「人」字，通鑑亦有。
一一三四頁一二行 喻嚴固之（基）〔甚〕。 景祐、殿本都作「甚」?！⊥跸戎t說作「甚」是。
一一三六頁一三行 至於（長生）〔生長〕子孫而不轉(zhuǎn)職也?！【暗v、殿本都作「生長」。
一一三九頁 一行 因隤其土以附（根苗）〔苗根〕?！【暗v、殿本都作「苗根」。王先謙說作「苗根」是。
一一三九頁 二行?。瑁财T〕，附根也?！⊥跸戎t說殿本「耔」作「芓」是。
一一四０頁 六行 縵田，謂不為（畮）〔甽〕者也?！【暗v、殿本都作「甽」。王先謙說作「甽」是。
一一四０頁一二行 言（挽）〔換〕功共作也。 景祐、殿本都作「換」。王先謙說作「換」是。
一一四二頁 二行 使音山（史）〔吏〕反。 景祐、殿本都作「吏」。王先謙說唐寫本同。
一一四五頁 四行 橫（因）〔音〕胡孟反?！【暗v、殿本都作「音」，此誤。
〔一〕 師古曰：「殖，生也。嘉，善也?！?br />
〔二〕 師古曰：「衣音於既反?！?br />
〔三〕 師古曰：「金謂五色之金也。黃者曰金，白者曰銀，赤者曰銅，青者曰鉛，黑者曰鐵。刀謂錢幣也。龜以卜占，貝以表飾，故皆為寶貨也?！?br />
〔四〕 師古曰：「斲，斫也。煣，屈也。耒，手耕曲木也。耜，耒端木所以施金也。耨，耘田也。耜音似。煣音人九反。耒音來內(nèi)反。耨音乃搆反?！?br />
〔五〕 師古曰：「自『斲木為耜』以至於此，事見易上繫辭?！?br />
〔六〕 李奇曰：「器幣有不便於時，則變更通利之，使民樂其業(yè)而不倦也。」
〔七〕 師古曰：「四子謂羲仲、羲叔、和仲、和叔也。事見虞書堯典也?！?br />
〔八〕 孟康曰：「祖，始也。黎民始飢，命棄為稷官也。古文言阻?！箮煿旁唬骸甘乱姟灿輹乘吹??！?br />
〔九〕 師古曰：「九州謂冀、兗、青、徐、揚、荊、豫、梁、雍。」
〔一０〕應(yīng)劭曰：「棐，竹器也，所以盛。方曰筐，隋曰棐?！箮煿旁唬骸笚捵x與匪同，禹貢所謂『厥貢漆絲，厥篚織文』之類是也。隋，圜而長也。隋音他果反?！?br />
〔一一〕師古曰：「楙與茂同，勉也。言勸勉天下，遷易有無，使之交足，則萬國皆治?！?br />
〔一二〕師古曰：「下繫之辭。」
〔一三〕 師古曰：「論語載孔子之言?！?br />
〔一四〕 師古曰：「為邦域?！?br />
〔一五〕 師古曰：「井田之中為屋廬。」
〔一六〕 師古曰：「肆，列也?！?br />
〔一七〕 師古曰：「庠序，禮官養(yǎng)老之處。」
〔一八〕 師古曰：「鬻，賣也。鬻音弋六反。」
〔一九〕 師古曰：「敖謂逸游也。曠，空也。」
理民之道，地著為本。〔一〕故必建步立畝，正其經(jīng)界?！捕沉邽椴?，步百為畝，畝百為夫，夫三為屋，屋三為井，井方一里，是為九夫。八家共之，各受私田百畝，公田十畝，是為八百八十畝，餘二十畝以為廬舍?！踩吵鋈胂嘤眩赝嘀?，疾?。▌t）〔相〕救，民是以和睦，而教化齊同，力役生產(chǎn)可得而平也。
〔一〕 師古曰：「地著，謂安土也，音直略反。」
〔二〕 師古曰：「畮，古畝字也。」
〔三〕 師古曰：「廬，田中屋也。春夏居之，秋冬則去?！?/em>
民受田，上田夫百畝，中田夫二百畝，下田夫三百畝。歲耕種者為不易上田；休一歲者為一易中田；休二歲者為再易下田，三歲更耕之，自爰其處?！惨弧侈r(nóng)民戶人己受田，其家眾男為餘夫，亦以口受田如比?！捕呈抗ど碳沂芴铮蹇谀水?dāng)農(nóng)夫一人。此謂平土可以為法者也。若山林藪澤原陵淳鹵之地，〔三〕各以肥磽多少為差。〔四〕有賦有稅。稅謂公田什一及工商衡虞之入也?！参濉迟x共車馬甲兵士徒之役，〔六〕充實府庫賜予之用。稅給郊社宗廟百神之祀，天子奉養(yǎng)百官祿食庶事之費。民年二十受田，六十歸田。七十以上，上所養(yǎng)也；十歲以下，上所長也；十一以上，上所強也。〔七〕種穀必雜五種，以備災(zāi)害?！舶恕程镏胁坏糜袠洌梅廖宸Y。力耕數(shù)耘，收穫?cè)缈鼙I之至?！簿拧尺€廬樹桑，〔一０〕菜茹有畦，瓜瓠果蓏〔一一〕殖於疆易?！惨欢畴u豚狗彘毋失其時，〔一三〕女修蠶織，則五十可以衣帛，七十可以食肉。
〔一〕 孟康曰：「爰，於也?！箮煿旁唬骸父ヒ?，音工衡反?！?br />
〔二〕 師古曰：「比，例也，音必寐反。」
〔三〕 晉灼曰：「淳，盡也，舄鹵之田不生五穀也?！?br />
〔四〕 師古曰：「磽，磽確也，謂瘠薄之田也，音口交反。」
〔五〕 師古曰：「賦謂計口發(fā)財，稅謂收其田入也。什一，謂十取其一也。工、商、衡、虞雖不墾殖，亦取其稅者，工有技巧之作，商有行販之利，衡虞取山澤之材產(chǎn)也?！?br />
〔六〕 師古曰：「徒，眾也。共讀曰供?！?br />
〔七〕 師古曰：「勉強勸之，令習(xí)事也。強音其兩反?！?br />
〔八〕 師古曰：「歲月有宜，及水旱之利也。種即五穀，謂黍、稷、麻、麥、豆也?！?br />
〔九〕 師古曰：「力謂勤作之也。如寇盜之至，謂促遽之甚，恐為風(fēng)雨所損?！?br />
〔一０〕師古曰：「還，繞也?！?br />
〔一一〕應(yīng)劭曰：「木實曰果，草實曰蓏?！箯堦淘唬骸赣泻嗽还?，無核曰蓏。」臣瓚曰：「案木上曰果，地上曰蓏也?！箮煿旁唬骸溉?，所食之菜也。畦，區(qū)也。茹音人豫反。畦音胡圭反。蓏音來果反?！?br />
〔一二〕張晏曰：「至此易主，故曰易?！箮煿旁唬骸冈娦⊙判拍仙皆啤褐刑镉袕]，疆埸有瓜』，即謂此也?！?br />
〔一三〕師古曰：「彘即豕?！?/em>
在野曰廬，在邑曰里?！惨弧澄寮覟猷?，五鄰為里，四里為族，五族為黨，五黨為州，五州為鄉(xiāng)。鄉(xiāng)，萬二千五百戶也。鄰長位下士，自此以上，稍登一級，至鄉(xiāng)而為卿也。於〔是〕里有序而鄉(xiāng)有庠。序以明教，庠則行禮而視化焉?！捕炒毫蠲癞叧鲈谝?，冬則畢入於邑。其詩曰：「四之日舉止，同我婦子，饁彼南畮?！埂踩秤衷唬骸甘麦埃胛掖蚕?，嗟我婦子，聿為改歲，入此室處?！埂菜摹乘皂橁庩?，備寇賊，習(xí)禮文也。春，（秋）〔將〕出民，里胥平旦坐於右塾，鄰長坐於（右）〔左〕塾，〔五〕畢出然後歸，夕亦如之?！擦橙胝弑爻中介?，輕重相分，班白不提挈?！财摺扯?，民既入，婦人同巷，相從夜績，女工一月得四十五日。〔八〕必相從者，所以省費燎火，同巧拙而合習(xí)俗也。〔九〕男女有不得其所者，因相與歌詠，各言其傷?！惨唬啊?br />
〔一〕 師古曰：「廬各在其田中，而里聚居也?！?br />
〔二〕 師古曰：「視讀為示也?！?br />
〔三〕 師古曰：「此豳詩七月之章也。饁，饋也。四之日，周之四月，夏之二月也。農(nóng)人無不舉足而耕也，則其婦與子同以食來至南畮治田之處而饋之也。饁音于輒反?！?br />
〔四〕 師古曰：「亦七月之章也。蟋蟀，蛬也，今謂之促織。聿，曰也。言寒氣既至，蟋蟀漸來，則婦子皆曰歲將改矣，而去田中入室處也。蛬音拱?！?br />
〔五〕 孟康曰：「里胥，如今里吏也?！箮煿旁唬骸搁T側(cè)之堂曰塾。坐於門側(cè)者，督促勸之，知其早晏，防怠惰也。塾音孰?！?br />
〔六〕 師古曰：「言里胥鄰長亦待入畢，然後歸也?！?br />
〔七〕 師古曰：「班白者，謂髮雜色也。不提挈者，所以優(yōu)老人也?！?br />
〔八〕 服虔曰：「一月之中，又得夜半為十五日，凡四十五日也。」
〔九〕 師古曰：「省費燎火，省燎火之費也。燎所以為明，火所以為溫也。燎音力召反?！?br />
〔一０〕師古曰：「怨刺之詩也?！?/em>
是月，餘子亦在于序室?！惨弧嘲藲q入小學(xué)，學(xué)六甲五方書計之事，〔二〕始知室家長幼之節(jié)。十五入大學(xué)，學(xué)先聖禮樂，而知朝廷君臣之禮。其有秀異者，移鄉(xiāng)學(xué)于庠序；庠序之異者，移國學(xué)于少學(xué)。諸侯歲貢少學(xué)之異者於天子，學(xué)于大學(xué)，命曰造士?！踩承型芘?，則別之以射，〔四〕然後爵命焉。
〔一〕 蘇林曰：「餘子，庶子也?；蛟唬慈我蹫轲N子?！箮煿旁唬骸肝慈我壅呤且?。幼童皆當(dāng)受業(yè)，豈論嫡庶乎？」
〔二〕 蘇林曰：「五方之異書，如今祕書學(xué)外國書也。」臣瓚曰：「辨五方之名及書藝也?！箮煿旁唬骸腑懻f是也?！?br />
〔三〕 李奇曰：「造，成也。」
〔四〕 師古曰：「以射試之?！?/em>
孟春之月，群居者將散，〔一〕行人振木鐸徇于路，以采詩〔二〕，獻之大師，比其音律，以聞於天子?！踩彻试煌跽卟桓Q牖戶而知天下。
〔一〕 師古曰：「謂各趣農(nóng)畮也?！?br />
〔二〕 師古曰：「行人，遒人也，主號令之官。鐸，大鈴也，以木為舌，謂之木鐸。徇，巡也。采詩，采取怨刺之詩也?！?br />
〔三〕 師古曰：「大師，掌音律之官，教六詩以六律為之音者。比謂次之也。比音頻二反?！?/em>
此先王制土處民富而教之之大略也。故孔子曰：「道千乘之國，敬事而信，節(jié)用而愛人，使民以時?！埂惨弧彻拭窠詣窆窐I(yè)，先公而後私。其詩曰：「有渰淒淒，興雲(yún)祁祁，雨我公田，遂及我私?！埂捕趁袢旮?，則餘一年之畜?！踩骋率匙愣獦s辱，廉讓生而爭訟息，故三載考績?！菜摹晨鬃釉弧钙堄杏梦艺?，期月而已可也，三年有成」，成此功也?！参濉橙槛碲?，餘三年食，進業(yè)曰登〔六〕；再登曰平，餘六年食；三登曰泰平，二十七歲，遺九年食。然後（〈古“以”字，形似呂〉）〔至〕德流洽，禮樂成焉。故曰「如有王者，必世而後仁」，〔七〕繇此道也。」〔八〕
〔一〕 師古曰：「論語載孔子之言。道，治也。舉事必敬，施令必信，不為奢侈，愛養(yǎng)其民，無奪農(nóng)時?！?br />
〔二〕 師古曰：「小雅大田之詩也。渰，陰雲(yún)也。淒淒，雲(yún)起貌也。祁祁，徐也。言陰陽和，風(fēng)雨時，民庶慶悅，喜其先雨公田，乃及私也。」
〔三〕 師古曰：「畜讀曰蓄。其下並同。」
〔四〕 師古曰：「績，功也。言主治民者，三年一考其功也?！?br />
〔五〕 師古曰：「論語載孔子之言也。用謂使為政，期月可以易俗，三年乃得成功也?！?br />
〔六〕 鄭氏曰：「進上百工之業(yè)也?；蛟贿M上農(nóng)工諸事業(yè)，名曰登。」
〔七〕 師古曰：「亦孔子之言也。解在刑法志。」
〔八〕 師古曰：「繇讀與由同。由，用也，從也。」
周室既衰，暴君污吏慢其經(jīng)界，〔一〕繇役橫作，〔二〕政令不信，上下相詐，公田不治。故魯宣公「初稅畝」，春秋譏焉?！踩踌妒巧县澝裨?，災(zāi)害生而禍亂作。
〔一〕 師古曰：「污謂貪穢也?！?br />
〔二〕 師古曰：「繇讀曰徭。橫音胡孟反?！?br />
〔三〕 孟康曰：「春秋謂之履畝，履踐民所種好者而取之，譏其貪也。」
陵夷至於戰(zhàn)國，貴詐力而賤仁誼，先富有而後禮讓。是時，李悝為魏文侯作盡地力之教，〔一〕以為地方百里，提封九萬頃，除山澤邑居參分去一，為田六百萬畝，治田勤謹則畝益三升，〔二〕不勤則損亦如之。地方百里之增減，輒為粟百八十萬石矣。又曰糴其貴傷民，〔三〕甚賤傷農(nóng)；民傷則離散，農(nóng)傷則國貧。故甚貴與甚賤，其傷一也。善為國者，使民毋傷而農(nóng)益勸。今一夫挾五口，治田百畝，歲收畝一石半，為粟百五十石，除十一之稅十五石，餘百三十五石。食，人月一石半，五人終歲為粟九十石，餘有四十五石。石三十，為錢千三百五十，除社閭嘗新春秋之祠，用錢三百，餘千五十。衣，人率用錢三百，五人終歲用千五百，不足四百五十?！菜摹巢恍壹膊∷绬手M，及上賦斂，又未與此?！参濉炒宿r(nóng)夫所以常困，有不勸耕之心，而令糴至於甚貴者也。是故善平糴者，必謹觀歲有上中下孰。上孰其收自四，餘四百石；〔六〕中孰自三，餘三百石；〔七〕下孰自倍，餘百石?！舶恕承★|則收百石，〔九〕中飢七十石，〔一０〕大飢三十石。〔一一〕故大孰則上糴三而舍一，中孰則糴二，下孰則糴一，使民適足，賈平則止?！惨欢承★|則發(fā)小孰之所斂，〔一三〕中飢則發(fā)中孰之所斂，大飢則發(fā)大孰之所斂，而糶之。故雖遇饑饉水旱，糴不貴而民不散，取有餘以補不足也。行之魏國，國以富彊。
〔一〕 師古曰：「李悝，文侯臣也。悝音恢?！?br />
〔二〕 服虔曰：「與之三升也?！钩辑懺唬骸府?dāng)言三斗。謂治田勤，則畝加三斗也?！箮煿旁唬骸赣嫈?shù)而言，字當(dāng)為斗。瓚說是也?！?br />
〔三〕 韋昭曰：「此民謂士工商也?！?br />
〔四〕 師古曰：「少四百五十，不足也?！?br />
〔五〕 師古曰：「與讀曰豫?！?br />
〔六〕 張晏曰：「平歲百畝收百五十石，今大孰四倍，收六百石，計民食終歲長四百石，官糴三百石，此為糴三舍一也?！?br />
〔七〕 張晏曰：「自三，四百五十石也。終歲長三百石，官糴二百石，此為糴二而舍一也?！?br />
〔八〕 張晏曰：「自倍，收三百石，終歲長百石，官糴其五十石，云下孰糴一，謂中分百石之一。」
〔九〕 張晏曰：「平歲百畮之收，收百五十石，今小飢收百石，收三分之二也?！?br />
〔一０〕張晏曰：「收二分之一?！?br />
〔一一〕張晏曰：「收五分之一也。以此準之，大小中飢之率也?！?br />
〔一二〕師古曰：「賈讀曰價。」
〔一三〕李奇曰：「官以斂臧出糶也?！?/em>
及秦孝公用商君，壞井田，開仟伯，〔一〕急耕戰(zhàn)之賞，雖非古道，猶以務(wù)本之故，傾鄰國而雄諸侯。然王制遂滅，僭差亡度。庶人之富者累鉅萬，〔二〕而貧者食糟糠；有國彊者兼州域，而弱者喪社稷。至於始皇，遂并天下，內(nèi)興功作，外攘夷狄，收泰半之賦，〔三〕發(fā)閭左之戍?！菜摹衬凶恿Ω蛔慵Z饟，〔五〕女子紡績不足衣服。竭天下之資財以奉其政，猶未足以澹其欲也?！擦澈?nèi)愁怨，遂用潰畔。〔七〕
〔一〕 師古曰：「仟伯，田間之道也。南北曰仟，東西曰伯。伯音莫白反?！?br />
〔二〕 師古曰：「鉅，大也。大萬，謂萬萬也。累者兼數(shù)，非止一也。言其貲財積累萬萬也。」
〔三〕 師古曰：「泰半，三分取其二?！?br />
〔四〕 應(yīng)劭曰：「秦時以適發(fā)之，名適戍。先發(fā)吏有過及贅婿、賈人，後以嘗有市籍者發(fā)，又後以大父母、父母嘗有市籍者。戍者曹輩盡，復(fù)入閭，取其左發(fā)之，未及取右而秦亡?！箮煿旁唬骸搁?，里門也。言居在（閭）〔里〕門之左者，一切發(fā)之。此閭左之釋，應(yīng)最得之，諸家之義煩穢舛錯，故無所取也?！?br />
〔五〕 師古曰：「饟，古餉字也。」
〔六〕 師古曰：「澹，古贍字也。贍，給也。其下並同?！?br />
〔七〕 師古曰：「下逃其上曰潰。」
漢興，接秦之敝，諸侯並起，民失作業(yè)，而大饑饉。凡米石五千，人相食，死者過半。高祖乃令民得賣子，就食蜀漢。天下既定，民亡蓋臧，〔一〕自天子不能具醇駟，〔二〕而將相或乘牛車?！踩成响妒羌s法省禁，輕田租，什五而稅一，量吏祿，度官用，以賦於民?！菜摹扯酱▓@池市肆租稅之入，自天子以至封君湯沐邑，皆各為私奉養(yǎng)，不領(lǐng)於天子之經(jīng)費?！参濉充钷D(zhuǎn)關(guān)東粟以給中都官，歲不過數(shù)十萬石。〔六〕孝惠、高后之間，衣食滋殖。文帝即位，躬修儉節(jié)，思安百姓。時民近戰(zhàn)國，皆背本趨末，賈誼說上曰：
〔一〕 蘇林曰：「無物可蓋臧?！?br />
〔二〕 師古曰：「醇，不雜也。無醇色之駟，謂四馬雜色也。」
〔三〕 師古曰：「以牛駕車也?！?br />
〔四〕 師古曰：「纔取足?！?br />
〔五〕 師古曰：「言各收其所賦稅以自供，不入國朝之倉廩府庫也。經(jīng)，常也?！?br />
〔六〕 師古曰：「中都官，京師諸官府也?！?/em>
筦子曰「倉廩實而知禮節(jié)」。〔一〕民不足而可治者，自古及今，未之嘗聞。古之人曰：「一夫不耕，或受之飢；一女不織，或受之寒?！股袝r，而用之亡度，則物力必屈?！捕彻胖翁煜?，至孅至悉也，〔三〕故其畜積足恃。今背本而趨末，食者甚眾，是天下之大殘也；〔四〕淫侈之俗，日日以長，是天下之大賊也。殘賊公行，莫之或止；大命將泛，〔五〕莫之振救?！擦成呱跎俣抑呱醵?，〔七〕天下財產(chǎn)何得不蹶！〔八〕漢之為漢幾四十年矣，〔九〕公私之積猶可哀痛?！惨唬啊呈r不雨，民且狼顧；〔一一〕歲惡不入，請賣爵、子。〔一二〕既聞耳矣，〔一三〕安有為天下阽危者若是而上不驚者！〔一四〕
〔一〕 師古曰：「筦與管同。管子，管仲之書也?！?br />
〔二〕 師古曰：「屈，盡也。音其勿反。」
〔三〕 師古曰：「孅，細也。悉，盡其事也。孅與纖同?！?br />
〔四〕 師古曰：「本，農(nóng)業(yè)也。末，工商也。言人已棄農(nóng)而務(wù)工商矣，其食米粟者又甚眾。殘謂傷害也?！?br />
〔五〕 孟康曰：「泛音方勇反。泛，覆也。」師古曰：「字本作覂，此通用也?！?br />
〔六〕 師古曰：「振，舉也?！?br />
〔七〕 師古曰：「靡，散也，音縻?！?br />
〔八〕 應(yīng)劭曰：「蹶，傾竭也?！箮煿旁唬骸铬暌糌??！?br />
〔九〕 師古曰：「幾，近也。音鉅衣反?！?br />
〔一０〕師古曰：「言年載已多，而無儲積?！?br />
〔一一〕鄭氏曰：「民欲有畔意，若狼之顧望也?！估钇嬖唬骸咐切郧?，走憙還顧。言民見天不雨，今亦恐也。」師古曰：「李說是也?！?br />
〔一二〕如淳曰：「賣爵級又賣子也?！?br />
〔一三〕如淳曰：「聞於天子之耳?！?br />
〔一四〕師古曰：「阽危，欲墜之意也。音閻，又音丁念反?！?/em>
世之有飢穰，天之行也，〔一〕禹、湯被之矣?！捕臣床恍矣蟹蕉Ю镏?，國胡以相恤？〔三〕卒然邊境有急，數(shù)十百萬之眾，國胡以餽之？〔四〕兵旱相乘，天下大屈，〔五〕有勇力者聚徒而衡擊，〔六〕罷夫羸老易子而鞮其骨?！财摺痴挝串呁ㄒ?，遠方之能疑者並舉而爭起矣，〔八〕乃駭而圖之，豈將有及乎？〔九〕
〔一〕 李奇曰：「天之行氣，不能常孰也?；蛟?，行，道也?！箮煿旁唬骸葛?，豐也，音人常反?！?br />
〔二〕 師古曰：「謂禹遭水，而湯遭旱也?！?br />
〔三〕 師古曰：「胡，何也?！?br />
〔四〕 師古曰：「卒讀曰猝。餽亦饋字也?！?br />
〔五〕 師古曰：「屈音其勿反?！?br />
〔六〕 師古曰：「衡，橫也?！?br />
〔七〕 師古曰：「罷讀曰疲。鞮，齧也，音五巧反?！?br />
〔八〕 師古曰：「疑讀曰擬。擬，僭也，謂與天子相比擬?！?br />
〔九〕 師古曰：「圖謂謀也。」
夫積貯者，天下之大命也。茍粟多而財有餘，何為而不成？以攻則取，以守則固，以戰(zhàn)則勝。懷敵附遠，何招而不至？〔一〕今毆民而歸之農(nóng)，皆著於本，〔二〕使天下各食其力，末技游食之民轉(zhuǎn)而緣南畝，〔三〕則畜積足而人樂其所矣?？梢詾楦话蔡煜?，而直為此廩廩也，〔四〕竊為陛下惜之！
〔一〕 師古曰：「懷，來也，安也?！?br />
〔二〕 師古曰：「毆亦驅(qū)字。著音直略反。」
〔三〕 師古曰：「言皆趨農(nóng)作也?！?br />
〔四〕 李奇曰：「廩廩，危也。」師古曰：「言務(wù)耕農(nóng)，厚畜積，則天下富安，何乃不為，而常不足廩廩若此?！?/em>
於是上感誼言，始開籍田，躬耕以勸百姓。晁錯復(fù)說上曰：
聖王在上而民不凍飢者，非能耕而食之，織而衣之也，〔一〕為開其資財之道也。故堯、禹有九年之水，湯有七年之旱，而國亡捐瘠者，〔二〕以畜積多而備先具也。今海內(nèi)為一，土地人民之眾不避湯、禹，加以亡天災(zāi)數(shù)年之水旱，而畜積未及者，何也？地有遺利，民有餘力，生穀之土未盡墾，山澤之利未盡出也，游食之民未盡歸農(nóng)也。民貧，則姦邪生。貧生於不足，不足生於不農(nóng)，不農(nóng)則不地著，不地著則離鄉(xiāng)輕家，民如鳥獸，雖有高城深池，嚴法重刑，猶不能禁也。
〔一〕 師古曰：「食讀曰飤。衣音於既反。」
〔二〕 孟康曰：「肉腐為瘠。捐，骨不埋者。或曰，捐謂民有飢相棄捐者?；蛑^貧乞者為捐?！固K林曰：「瘠音漬?！箮煿旁唬骸格?，瘦病也。言無相棄捐而瘦病者耳。不當(dāng)音漬也。貧乞之釋，尤疏僻焉。」
夫寒之於衣，不待輕煖；〔一〕飢之於食，不待甘旨；〔二〕飢寒至身，不顧廉恥。人情，一日不再食則飢，終歲不製衣則寒。夫腹飢不得食，膚寒不得衣，雖慈母不能保其子，君安能以有其民哉！明主知其然也，故務(wù)民於農(nóng)桑，薄賦斂，廣畜積，以實倉廩，備水旱，故民可得而有也。
〔一〕 師古曰：「以禦風(fēng)霜，不求靡麗也。煖音乃短反。」
〔二〕 師古曰：「旨，美也?！?/em>
民者，在上所以牧之，趨利如水走下，四方亡擇也?！惨弧撤蛑橛窠疸y，飢不可食，寒不可衣，然而眾貴之者，以上用之故也。其為物輕微易臧，在於把握，可以周海內(nèi)而亡飢寒之患?！捕炒肆畛驾p背其主，而民易去其鄉(xiāng)，盜賊有所勸，亡逃者得輕資也。粟米布帛生於地，長於時，聚於力，非可一日成也；數(shù)石之重，中人弗勝，〔三〕不為姦邪所利，一日弗得而飢寒至。是故明君貴五穀而賤金玉。
〔一〕 師古曰：「走音奏?！?br />
〔二〕 師古曰：「周謂周遍而游行?！?br />
〔三〕 師古曰：「中人者，處強弱之中也。」
今農(nóng)夫五口之家，其服役者不下二人，〔一〕其能耕者不過百畝，百畝之收不過百石。春耕夏耘，秋穫冬臧，伐薪樵，治官府，給繇役；春不得避風(fēng)塵，夏不得避暑熱，秋不得避陰雨，冬不得避寒凍，四時之間亡日休息；又私自送往迎來，弔死問疾，養(yǎng)孤長幼在其中。勤苦如此，尚復(fù)被水旱之災(zāi)，急政暴（虐）〔賦〕，賦斂不時，朝令而暮改。當(dāng)具有者半賈而賣，〔二〕亡者取倍稱之息，〔三〕於是有賣田宅鬻子孫以償責(zé)者矣。而商賈大者積貯倍息，小者坐列販賣，〔四〕操其奇贏，日游都市，〔五〕乘上之急，所賣必倍?！擦彻势淠胁桓牛恍Q織，衣必文采，食必（梁）〔粱〕肉；〔七〕亡農(nóng)夫之苦，有仟伯之得。〔八〕因其富厚，交通王侯，力過吏勢，以利相傾；千里游敖，冠蓋相望，乘堅策肥，履絲曳縞?！簿拧炒松倘怂约娌⑥r(nóng)人，農(nóng)人所以流亡者也。
〔一〕 師古曰：「服，事也，給公事之役也?！?br />
〔二〕 師古曰：「本直千錢者，止得五百也。賈讀曰價?！?br />
〔三〕 如淳曰：「取一償二為倍稱。」師古曰：「稱，舉也，今俗所謂舉錢者也?！?br />
〔四〕 師古曰：「行賣曰商，坐販曰賈。列者，若今市中賣物行也。賈音古?！?br />
〔五〕 師古曰：「奇贏，謂有餘財而畜聚奇異之物也。一說，（字）〔奇〕謂殘餘物也，音居宜反?！?br />
〔六〕 師古曰：「上所急求，則其價倍貴?！?br />
〔七〕 師古曰：「（梁）〔粱〕，好粟也，即今之（梁）〔粱〕米?！?br />
〔八〕 師古曰：「仟謂千錢，伯謂百錢也。伯音莫白反。今俗猶謂百錢為一伯?！?br />
〔九〕 師古曰：「堅謂好車也?？c，皓素也，繒之精白者也?！?/em>
今法律賤商人，商人已富貴矣；尊農(nóng)夫，農(nóng)夫已貧賤矣。故俗之所貴，主之所賤也；吏之所卑，法之所尊也。上下相反，好惡乖迕，〔一〕而欲國富法立，不可得也。方今之務(wù)，莫若使民務(wù)農(nóng)而已矣。欲民務(wù)農(nóng)，在於貴粟；貴粟之道，在於使民以粟為賞罰。今募天下入粟縣官，得以拜爵，得以除罪。如此，富人有爵，農(nóng)民有錢，粟有所渫。〔二〕夫能入粟以受爵，皆有餘者也；取於有餘，以供上用，則貧民之賦可損，〔三〕所謂損有餘補不足，令出而民利者也。順於民心，所補者三：一曰主用足，二曰民賦少，三曰勸農(nóng)功。今令民有車騎馬一匹者，復(fù)卒三人?！菜摹耻囼T者，天下武備也，故為復(fù)卒?！参濉成褶r(nóng)之教曰：「有石城十仞，〔六〕湯池百步，〔七〕帶甲百萬，而亡粟，弗能守也?！挂允怯^之，粟者，王者大用，政之本務(wù)。令民入粟受爵至五大夫以上，乃復(fù)一人耳，〔八〕此其與騎馬之功相去遠矣。爵者，上之所擅，出於口而亡窮；〔九〕粟者，民之所種，生於地而不乏。夫得高爵與免罪，人之所甚欲也。使天下〔人〕入粟於邊，以受爵免罪，不過三歲，塞下之粟必多矣。
〔一〕 師古曰：「迕，違也。好音呼到反。惡音烏故反。迕音五故反。」
〔二〕 師古曰：「渫，散也，音先列反。此下亦同也?！?br />
〔三〕 師古曰：「損，減也?！?br />
〔四〕 如淳曰：「復(fù)三卒之算錢也?；蛟唬虿蛔骷鬃湟?。」師古曰：「當(dāng)為卒者，免其三人；不為卒者，復(fù)其錢耳。復(fù)音方目反?！?br />
〔五〕 師古曰：「為音于偽反。」
〔六〕 應(yīng)劭曰：「仞，五尺六寸也?！箮煿旁唬骸复苏f非也。八尺曰仞，取人申臂之一尋也?！?br />
〔七〕 師古曰：「池，城邊池也。以沸湯為池，不可輒近，喻嚴固之（基）〔甚〕?！?br />
〔八〕 師古曰：「五大夫，第九等爵也。復(fù)音方目反?！?br />
〔九〕 師古曰：「擅，專也?！?/em>
於是文帝從錯之言，令民入粟邊，六百石爵上造，〔一〕稍增至四千石為五大夫，〔二〕萬二千石為大庶長，〔三〕各以多少級數(shù)為差。錯復(fù)奏言：「陛下幸使天下入粟塞下以拜爵，甚大惠也。竊恐塞卒之食不足用大渫天下粟。邊食足以支五歲，可令入粟郡縣矣；〔四〕足支一歲以上，可時赦，勿收農(nóng)民租。如此，德澤加於萬民，民俞勤農(nóng)?！参濉硶r有軍役，若遭水旱，民不困乏，天下安寧；歲孰且美，則民大富樂矣?！股蠌?fù)從其言，乃下詔賜民十二年租稅之半。明年，遂除民田之租稅。
〔一〕 師古曰：「上造，第二等爵也?！?br />
〔二〕 師古曰：「五大夫，第九等爵。」
〔三〕 師古曰：「大庶長，第十八等爵也?！?br />
〔四〕 師古曰：「入諸郡縣，以備兇災(zāi)也?！?br />
〔五〕 師古曰：「俞，進也，音踰，又音愈?！?/em>
後十三歲，孝景二年，令民半出田租，三十而稅一也。其後，上郡以西旱，復(fù)修賣爵令，而裁其賈以招民；〔一〕及徒復(fù)作，得輸粟於縣官以除罪?！捕呈荚煸否R以廣用，〔三〕宮室列館車馬益增修矣。然婁敕有司以農(nóng)為務(wù)，〔四〕民遂樂業(yè)。至武帝之初七十年間，國家亡事，非遇水旱，則民人給家足，都鄙廩庾盡滿，而府庫餘財。京師之錢累百鉅萬，貫朽而不可校?！参濉程珎}之粟陳陳相因，〔六〕充溢露積於外，腐敗不可食。眾庶街巷有馬，仟伯之間成群，〔七〕乘牸牝者擯而不得會聚?！舶恕呈亻傞愓呤沉蝗?；為吏者長子孫；〔九〕居官者以為姓號?！惨唬啊橙巳俗詯鄱胤阜ǎ惨灰弧诚刃姓x而黜媿辱焉。〔一二〕於是罔疏而民富，役財驕溢，或至并兼豪黨之徒以武斷於鄉(xiāng)曲?！惨蝗匙谑矣型?，公卿大夫以下爭於奢侈〔一四〕，室廬車服僭上亡限。物盛而衰，固其變也。
〔一〕 師古曰：「賈讀曰價。裁謂減省之也。」
〔二〕 師古曰：「復(fù)音房目反。解在宣紀?！?br />
〔三〕 師古曰：「苑馬，謂為苑以牧馬?！?br />
〔四〕 師古曰：「婁，古屢字?！?br />
〔五〕 師古曰：「累百鉅萬，謂數(shù)百萬萬也。校謂計數(shù)也?！?br />
〔六〕 師古曰：「陳謂久舊也?！?br />
〔七〕 師古曰：「謂田中之阡陌也?！?br />
〔八〕 孟康曰：「皆乘父馬，有牝馬間其間則踶齧，故斥出不得會同。」師古曰：「言時富饒，故恥乘牸牝，不必以其踶齧也。踶，蹋也，音大奚反?！?br />
〔九〕 如淳曰：「時無事，吏不數(shù)轉(zhuǎn)，至於（長生）〔生長〕子孫而不轉(zhuǎn)職也?！?br />
〔一０〕如淳曰：「貨殖傳倉氏、庾氏是也?！?br />
〔一一〕師古曰：「重，難也。」
〔一二〕師古曰：「以行誼為先，以媿辱相黜也。行音下更反?！?br />
〔一三〕師古曰：「恃其饒富，則擅行威罰也。斷音丁喚反?！?br />
〔一四〕師古曰：「有土，謂國之宗姓受封邑土地者也?！?/em>
是後，外事四夷，內(nèi)興功利，役費並興，而民去本。董仲舒說上曰：「春秋它穀不書，至於麥禾不成則書之，以此見聖人於五穀最重麥與禾也。今關(guān)中俗不好種麥，是歲失春秋之所重，而損生民之具也。願陛下幸詔大司農(nóng)，使關(guān)中民益種宿麥，令毋後時?！埂惨弧秤盅裕骸腹耪叨惷癫贿^什一，其求易共；〔二〕使民不過三日，其力易足。民財內(nèi)足以養(yǎng)老盡孝，外足以事上共稅，下足以畜妻子極愛，故民說從上?！踩持燎貏t不然，用商鞅之法，改帝王之制，除井田，民得賣買，富者田連仟伯，貧者亡立錐之地。又顓川澤之利，管山林之饒，〔四〕荒淫越制，踰侈以相高；邑有人君之尊，里有公侯之富，小民安得不困？又加月為更卒，已復(fù)為正，一歲屯戍，一歲力役，三十倍於古；〔五〕田租口賦，鹽鐵之利，二十倍於古?！擦郴蚋烂裰铮姸愂参?。〔七〕故貧民常衣牛馬之衣，而食犬彘之食。重以貪暴之吏，刑戮妄加，〔八〕民愁亡聊，亡逃山林，轉(zhuǎn)為盜賊，赭衣半道，斷獄歲以千萬數(shù)。漢興，循而未改。古井田法雖難卒行，宜少近古，〔九〕限民名田，以澹不足，〔一０〕塞并兼之路。鹽鐵皆歸於民。去奴婢，除專殺之威?！惨灰弧潮≠x斂，省繇役，以寬民力。然後可善治也。」仲舒死後，功費愈甚，天下虛耗，人復(fù)相食〔一二〕。
〔一〕 師古曰：「宿麥，謂其苗經(jīng)冬。」
〔二〕 師古曰：「共讀曰供。次下亦同?！?br />
〔三〕 師古曰：「說讀曰悅也?！?br />
〔四〕 師古曰：「顓與專同。管，主也?！?br />
〔五〕 師古曰：「更卒，謂給郡縣一月而更者也。正卒，謂給中都官者也。率計今人一歲之中，屯戍及力役之事三十倍多於古也。更音工衡反?！?br />
〔六〕 如淳曰：「秦賣鹽鐵貴，故下民受其困也?！箮煿旁唬骸讣仁仗镒?，又出口賦，而官更奪鹽鐵之利。率計今人一歲之中，失其資產(chǎn)，二十倍多於古也?！?br />
〔七〕 如淳曰：「十稅其五?！箮煿旁唬骸秆韵聭糌毴?，自無田而耕墾豪富家田，十分之中，以五輸本田主也?！?br />
〔八〕 師古曰：「重音直用反?！?br />
〔九〕 師古曰：「卒讀曰猝。近音其靳反?！?br />
〔一０〕師古曰：「名田，占田也。各為立限，不使富者過制，則貧弱之家可足也?！?br />
〔一一〕服虔曰：「不得專殺奴婢也。」
〔一二〕師古曰：「耗音呼到反?！?/em>
武帝末年，悔征伐之事，乃封丞相為富民侯?！惨弧诚略t曰：「方今之務(wù)，在於力農(nóng)?！挂在w過為搜粟都尉。過能為代田，一畝三甽?！捕硽q代處，故曰代田，〔三〕古法也。后稷始甽田，以二耜為耦，〔四〕廣尺深尺曰甽，長終畝。一畝三甽，一夫三百甽，而播種於甽中?！参濉趁缟~以上，稍耨隴草，〔六〕因隤其土以附（根苗）〔苗根〕。〔七〕故其詩曰：「或蕓或芓，黍稷儗儗?！埂舶恕呈|，除草也。（耔）〔芓〕，附根也。言苗稍壯，每耨輒附根，比盛暑，隴盡而根深，〔九〕能風(fēng)與旱，〔一０〕故儗儗而盛也。其耕耘下種田器，皆有便巧。率十二夫為田一井一屋，故畮五頃，〔一一〕用耦犁，二牛三人，一歲之收常過縵田畮一斛以上，〔一二〕善者倍之?！惨蝗尺^使教田太常、三輔，〔一四〕大農(nóng)置工巧奴與從事，為作田器。二千石遣令長、三老、力田及里父老善田者受田器，學(xué)耕種養(yǎng)苗狀?！惨晃濉趁窕蚩嗌倥?，亡以趨澤，〔一六〕故平都令光教過以人輓犁。〔一七〕過奏光以為丞，教民相與庸輓犁?！惨话恕陈识嗳苏咛锶杖€，少者十三畝，以故田多墾闢。過試以離宮卒田其宮壖地，〔一九〕課得穀皆多其旁田畝一斛以上。令命家田三輔公田，〔二０〕又教邊郡及居延城。〔二一〕是後邊城、河?xùn)|、弘農(nóng)、三輔、太常民皆便代田，用力少而得穀多。
〔一〕 韋昭曰：「沛蘄縣也?！箮煿旁唬骸赣傩罩髮崳嗜∑浼蚊病！?br />
〔二〕 師古曰：「甽，壟也，音工犬反，字或作畎。」
〔三〕 師古曰：「代，易也?！?br />
〔四〕 師古曰：「併兩耜而耕?！?br />
〔五〕 師古曰：「播，布也。種謂穀子也?！?br />
〔六〕 師古曰：「耨，鉏也?！?br />
〔七〕 師古曰：「隤謂下之也，音頹?！?br />
〔八〕 師古曰：「小雅甫田之詩。儗儗，盛貌。蕓音云。芓音子。儗音擬?！?br />
〔九〕 師古曰：「比音必寐反?！?br />
〔一０〕師古曰：「能讀曰耐也?！?br />
〔一一〕鄧展曰：「九夫為井，三夫為屋。夫百畝，於古為十二頃。古百步為畝，漢時二百四十步為畝，古千二百畝，則得今五頃?！?br />
〔一二〕師古曰：「縵田，謂不為（畝）〔甽〕者也。縵音莫幹反。」
〔一三〕師古曰：「善為甽者，又過縵田二斛以上也。」
〔一四〕蘇林曰：「太常主諸陵，有民，故亦課田種也?！?br />
〔一五〕蘇林曰：「為法意狀也?！?br />
〔一六〕師古曰：「趨讀曰趣。趣，及也。澤，雨之潤澤也?！?br />
〔一七〕師古曰：「輓，引也，音晚?！?br />
〔一八〕師古曰：「庸，功也，言（挽）〔換〕功共作也。義亦與庸賃同?！?br />
〔一九〕師古曰：「離宮，別處之宮，非天子所常居也。壖，餘也。宮壖地，謂外垣之內(nèi)，內(nèi)垣之外也。諸緣河壖地，廟垣壖地，其義皆同。守離宮卒，閑而無事，因令於壖地為田也。壖音而緣反?！?br />
〔二０〕李奇曰：「令，使也。命者，教也。令離宮卒教其家田公田也?！鬼f昭曰：「命謂爵命者。命家，謂受爵命一爵為公士以上，令得田公田，優(yōu)之也。」師古曰：「令音力成反?！?br />
〔二一〕韋昭曰：「居延，張掖縣也。時有甲卒也?！?/em>
至昭帝時，流民稍還，田野益闢，頗有畜積。宣帝即位，用吏多選賢良，百姓安土，歲數(shù)豐穰，〔一〕穀至石五錢，農(nóng)人少利。時大司農(nóng)中丞耿壽昌以善為算能商功利〔二〕得幸於上，五鳳中奏言：「故事，歲漕關(guān)東穀四百萬斛以給京師，〔三〕用卒六萬人。宜糴三輔、弘農(nóng)、河?xùn)|、上黨、太原郡穀足供京師，可以省關(guān)東漕卒過半?！褂职自龊Ｗ馊?，天子皆從其計。御史大夫蕭望之奏言：「故御史屬徐宮〔四〕家在東萊，言往年加海租，魚不出。長老皆言武帝時縣官嘗自漁，海魚不出，後復(fù)予民，魚乃出。夫陰陽之感，物類相應(yīng)，萬事盡然。今壽昌欲近糴漕關(guān)內(nèi)之穀，築倉治船，費直二萬萬餘，〔五〕有動眾之功，恐生旱氣，民被其災(zāi)。壽昌習(xí)於商功分銖之事，其深計遠慮，誠未足任，宜且如故。」上不聽。漕事果便，壽昌遂白令邊郡皆築倉，以穀賤時增其賈而糴，以利農(nóng)，穀貴時減賈而糶，名曰常平倉?！擦趁癖阒?。上乃下詔，賜壽昌爵關(guān)內(nèi)侯。而蔡癸以好農(nóng)使勸郡國，至大官?！财摺?br />
〔一〕 師古曰：「數(shù)音所角反。穰音人常反?！?br />
〔二〕 師古曰：「商，度也?！?br />
〔三〕 師古曰：「漕，水運?！?br />
〔四〕 李奇曰：「御史大夫?qū)??！?br />
〔五〕 服虔曰：「萬萬，億也。」
〔六〕 師古曰：「賈並讀曰價?！?br />
〔七〕 師古曰：「為使而勸郡國也。使音山（史）〔吏〕反。」
元帝即位，天下大水，關(guān)東郡十一尤甚。二年，齊地飢，穀石三百餘，民多餓死，瑯邪郡人相食。在位諸儒多言鹽鐵官及北假田官、常平倉可罷，〔一〕毋與民爭利。上從其議，皆罷之。又罷建章、甘泉宮衛(wèi)，角抵，齊三服官，省禁苑以予貧民，減諸侯王廟衛(wèi)卒半。又減關(guān)中卒五百人，轉(zhuǎn)穀振貸窮乏。其後用度不足，獨復(fù)鹽鐵官。
〔一〕 孟康曰：「北假，地名也?！?/em>
成帝時，天下亡兵革之事，號為安樂，然俗奢侈，不以畜聚為意。永始二年，梁國、平原郡比年傷水災(zāi)，〔一〕人相食，刺史守相坐免。
〔一〕 師古曰：「比，頻也。」
哀帝即位，師丹輔政，建言：「古之聖王莫不設(shè)井田，然後治乃可平?！惨弧承⑽幕实鄢型鲋軄y秦兵革之後，天下空虛，故務(wù)勸農(nóng)桑，帥以節(jié)儉。民始充實，未有并兼之害，故不為民田及奴婢為限〔二〕。今累世承平，豪富吏民訾數(shù)鉅萬，而貧弱俞困。蓋君子為政，貴因循而重改作，〔三〕然所以有改者，將以救急也。亦未可詳，宜略為限?！埂菜摹程熳酉缕渥h。丞相孔光、大司空何武奏請：「諸侯王、列侯皆得名田國中。列侯在長安，公主名田縣道，及關(guān)內(nèi)侯、吏民名田皆毋過三十頃。諸侯王奴婢二百人，列侯、公主百人，關(guān)內(nèi)侯、吏民三十人。期盡三年，犯者沒入官?！箷r田宅奴婢賈為減賤，丁、傅用事，董賢隆貴，皆不便也?！参濉吃t書且須後，〔六〕遂寢不行。宮室苑囿府庫之臧已侈，百姓訾富雖不及文景，然天下戶口最盛矣。
〔一〕 師古曰：「建，立也，立其議也?！?br />
〔二〕 師古曰：「不為作限制。上為音于偽反。」
〔三〕 師古曰：「重，難也?！?br />
〔四〕 師古曰：「詳謂悉盡也?！?br />
〔五〕 師古曰：「丁、傅及董賢之家皆不便此事也?！?br />
〔六〕 師古曰：「須，待也?！?/em>
平帝崩，王莽居攝，遂篡位。王莽因漢承平之業(yè)，匈奴稱藩，百蠻賓服，舟車所通，盡為臣妾，府庫百官之富，天下晏然。莽一朝有之，其心意未滿，〔一〕陿小漢家制度，以為疏闊。〔二〕宣帝始賜單于印璽，與天子同，而西南夷鉤町稱王?！踩趁饲彩挂讍斡谟?，貶鉤町王為侯。二方始怨，侵犯邊境。莽遂興師，發(fā)三十萬眾，欲同時十道並出，一舉滅匈奴；募發(fā)天下囚徒丁男甲卒轉(zhuǎn)委輸兵器，自負海江淮而至北邊，〔四〕使者馳傳督趣，〔五〕海內(nèi)擾矣。又動欲慕古，不度時宜，〔六〕分裂州郡，改職作官，下令曰：「漢氏減輕田租，三十而稅一，常有更賦，罷癃咸出，〔七〕而豪民侵陵，分田劫假，〔八〕厥名三十，實什稅五也。富者驕而為邪，貧者窮而為姦，俱陷於辜，刑用不錯。〔九〕今更名天下田曰王田，奴婢曰私屬，皆不得賣買。其男口不滿八，而田過一井者，分餘田與九族鄉(xiāng)黨。」犯令，法至死，制度又不定，吏緣為姦，天下謷謷然，陷刑者眾〔一０〕。
〔一〕 師古曰：「謂愛惜之意未厭飽也?！?br />
〔二〕 師古曰：「莽以漢家制度為泰疏闊，而更之令陿小。」
〔三〕 師古曰：「鉤音鉅于反。町音大鼎反?！?br />
〔四〕 如淳曰：「負，背也。」
〔五〕 師古曰：「傳音張戀反。趣讀曰促。」
〔六〕 師古曰：「度音大各反。」
〔七〕 晉灼曰：「雖老病者，皆復(fù)出口算?！箮煿旁唬骸父艄ず夥?。罷讀曰疲?！?br />
〔八〕 師古曰：「分田，謂貧者無田而取富人田耕種，共分其所收也。假亦謂貧人賃富人之田也。劫者，富人劫奪其稅，侵欺之也。」
〔九〕 師古曰：「錯，置也?！?br />
〔一０〕師古曰：「謷謷，眾口愁聲也，音敖?！?/em>
後三年，莽知民愁，下詔諸食王田及私屬皆得賣買，勿拘以法。然刑罰深刻，它政誖亂。〔一〕邊兵二十餘萬人仰縣官衣食，〔二〕用度不足，數(shù)橫賦歛，〔三〕民俞貧困。?？嗫莺?，亡有平歲，穀賈翔貴?！菜摹?br />
〔一〕 師古曰：「誖，乖也，音布內(nèi)反?！?br />
〔二〕 師古曰：「仰音牛向反?！?br />
〔三〕 師古曰：「數(shù)音所角反。橫（因）〔音〕胡孟反?！?br />
〔四〕 晉灼曰：「翔音常?！箮煿旁唬骸笗x說非也。翔言如鳥之回翔，謂不離于貴也。若暴貴，稱騰踴也?！?/em>
末年，盜賊群起，發(fā)軍擊之，將吏放縱於外。北邊及青徐地人相食，雒陽以東米石二千。莽遣三公將軍開東方諸倉振貸窮乏，又分遣大夫謁者教民煮木為酪；〔一〕酪不可食，重為煩擾?！捕沉髅袢腙P(guān)者數(shù)十萬人，置養(yǎng)澹官以稟之，吏盜其稟，〔三〕飢死者什七八。莽恥為政所致，乃下詔曰：「予遭陽九之阨，百六之會，〔四〕枯旱霜蝗，饑饉薦臻，蠻夷猾夏，寇賊姦軌，百姓流離。予甚悼之，害氣將究矣?！埂参濉硽q為此言，以至於亡。
〔一〕 服虔曰：「煮木實，或曰如今餌朮之屬也。」如淳曰：「作杏酪之屬也。」師古曰：「如說是也?！?br />
〔二〕 師古曰：「重音直用反?！?br />
〔三〕 師古曰：「稟，給也。盜其稟者，盜所給之物。稟音彼甚反?！?br />
〔四〕 師古曰：「此曆法應(yīng)有災(zāi)歲之期也。事在律曆志?！?br />
〔五〕 師古曰：「究，竟盡也。」
校勘記
一一一七頁 五行 耒（〈古“以”字，形似呂〉）〔耨〕之利以教天下， 王先謙說據(jù)顏注，作「耨」是?！“淳暗v、殿本都作「耨」。
一一一八頁一二行 事見〔虞書〕舜典?！⊥跸戎t說唐寫本「事見」下有「虞書」二字?！“淳暗v本有。
一一一九頁一０行 疾?。▌t）〔相〕救?！【暗v、殿本都作「相」?！⊥跸戎t說作「相」是。
一一二一頁 八行 於〔是〕里有序而鄉(xiāng)有庠； 宋祁說「於里有序」「於」字下當(dāng)添「是」字?！“淳暗v本有「是」字。
一一二一頁一一行 春，（秋）〔將〕出民， 張文虎說粵本「秋」作「將」，是?！“淳暗v、殿本都作「將」。
一一二一頁一二行 鄰長坐於（右）〔左〕塾， 景祐、殿、局本都作「左」，此誤。
一一二三頁一三行 然後（〈古“以”字，形似呂〉）〔至〕德流洽， 景祐本作「至」?！⊥跸戎t說作「至」是。
一一二七頁 一行 言居在（閭）〔里〕門之左者， 景祐、殿本都作「里」。
一一三二頁 九行 急政暴（虐）〔賦〕， 景祐本作「賦」?！⊥跄顚O說作「賦」是。 按通鑑亦作「賦」。
一一三二頁一二行 食必（梁）〔粱〕肉， 景祐、殿、局本都作「粱」?！⊥跸戎t說作「粱」是。注同。
一一三三頁 四行 一說，（字）〔奇〕謂殘餘物也， 景祐、殿、局本都作「奇」?！⊥跸戎t說作「奇」是。
一一三四頁 三行 使天下〔人〕入粟於邊， 景祐、殿本都有「人」字，通鑑亦有。
一一三四頁一二行 喻嚴固之（基）〔甚〕。 景祐、殿本都作「甚」?！⊥跸戎t說作「甚」是。
一一三六頁一三行 至於（長生）〔生長〕子孫而不轉(zhuǎn)職也?！【暗v、殿本都作「生長」。
一一三九頁 一行 因隤其土以附（根苗）〔苗根〕?！【暗v、殿本都作「苗根」。王先謙說作「苗根」是。
一一三九頁 二行?。瑁财T〕，附根也?！⊥跸戎t說殿本「耔」作「芓」是。
一一四０頁 六行 縵田，謂不為（畮）〔甽〕者也?！【暗v、殿本都作「甽」。王先謙說作「甽」是。
一一四０頁一二行 言（挽）〔換〕功共作也。 景祐、殿本都作「換」。王先謙說作「換」是。
一一四二頁 二行 使音山（史）〔吏〕反。 景祐、殿本都作「吏」。王先謙說唐寫本同。
一一四五頁 四行 橫（因）〔音〕胡孟反?！【暗v、殿本都作「音」，此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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