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單者，【索隱】：?jiǎn)我舻ぁ?/em>齊諸田疏屬也。湣王時(shí)，單為臨菑市掾，不見知。及燕使樂毅伐破齊，齊湣王出奔，已而保莒城。燕師長(zhǎng)驅(qū)平齊，而田單走安平，【集解】：徐廣曰：“今之東安平也，在青州臨菑縣東十九里。古紀(jì)之酅邑，齊改為安平，秦滅齊，改為東安平縣，屬齊郡，以定州有安平，故加‘東’字?！薄舅麟[】：按：地理志東安平屬淄川國(guó)也。令其宗人盡斷其車軸末【索隱】：斷音都緩反。斷其軸，恐長(zhǎng)相撥也。以鐵裹軸頭，堅(jiān)而易進(jìn)也。而傅鐵籠。【集解】：徐廣曰：“傅音附。”【索隱】：傅音附。按：截其軸與轂齊，以鐵鍱附軸末，施轄於鐵中以制轂也。又方言曰“車轊，齊謂之籠”。郭璞云“車軸也”。已而燕軍攻安平，城壞，齊人走，爭(zhēng)涂，以轊折車敗，【集解】：徐廣曰：“轊，車軸頭也。音衛(wèi)?！?/em>為燕所虜，唯田單宗人以鐵籠故得脫，東保即墨。燕既盡降齊城，唯獨(dú)莒、即墨不下。燕軍聞齊王在莒，并兵攻之。淖齒【集解】：徐廣曰：“多作‘悼齒’也。”既殺湣王於莒，因堅(jiān)守，距燕軍，數(shù)年不下。燕引兵東圍即墨，即墨大夫出與戰(zhàn)，敗死。城中相與推田單，曰：“安平之戰(zhàn)，田單宗人以鐵籠得全，習(xí)兵?！绷⒁詾閷④?，以即墨距燕。
頃之，燕昭王卒，惠王立，與樂毅有隙。田單聞之，乃縱反間於燕，宣言曰：“齊王已死，城之不拔者二耳。樂毅畏誅而不敢歸，以伐齊為名，實(shí)欲連兵南面而王齊。齊人未附，故且緩攻即墨以待其事。齊人所懼，唯恐他將之來，即墨殘矣?！毖嗤跻詾槿?，使騎劫代樂毅。
樂毅因歸趙，燕人士卒忿。而田單乃令城中人食必祭其先祖於庭，飛鳥悉翔舞城中下食。燕人怪之。田單因宣言曰：“神來下教我?！蹦肆畛侵腥嗽唬骸爱?dāng)有神人為我?guī)?。”有一卒曰：“臣可以為師乎？”因反走。田單乃起，引還，東鄉(xiāng)坐，師事之。卒曰：“臣欺君，誠(chéng)無能也。”田單曰：“子勿言也！”因師之。每出約束，必稱神師。乃宣言曰：“吾唯懼燕軍之劓所得齊卒，置之前行，正義胡郎反。與我戰(zhàn)，即墨敗矣?！毖嗳寺勚?，如其言。城中人見齊諸降者盡劓，皆怒，堅(jiān)守，唯恐見得。單又縱反間曰：“吾懼燕人掘吾城外冢墓，僇先人，可為寒心。”燕軍盡掘壟墓，燒死人。即墨人從城上望見，皆涕泣，俱欲出戰(zhàn)，怒自十倍。
田單知士卒之可用，乃身操版插，【索隱】：操音七高反。插音初洽反。【正義】：古之軍行，常負(fù)版插也。與士卒分功，妻妾編?kù)缎形橹g，盡散飲食饗士。令甲卒皆伏，使老弱女子乘城，遣使約降於燕，燕軍皆呼萬歲。田單又收民金，得千溢，令即墨富豪遺燕將，曰：“即墨即降，原無虜掠吾族家妻妾，令安堵?！毖鄬⒋笙?，許之。燕軍由此益懈。
田單乃收城中得千馀牛，為絳繒衣，畫以五彩龍文，束兵刃於其角，而灌脂束葦於尾，燒其端。鑿城數(shù)十穴，夜縱牛，壯士五千人隨其後。牛尾熱，怒而奔燕軍，燕軍夜大驚。牛尾炬火光明炫燿，燕軍視之皆龍文，所觸盡死傷。五千人因銜枚擊之，而城中鼓譟從之，老弱皆擊銅器為聲，聲動(dòng)天地。燕軍大駭，敗走。齊人遂夷殺其將騎劫。燕軍擾亂奔走，齊人追亡逐北，所過城邑皆畔燕而歸田單，兵日益多，乘勝，燕日敗亡，卒至河上，【索隱】：河上即齊之北界，近河?xùn)|，齊之舊地。而齊七十馀城皆復(fù)為齊。乃迎襄王於莒，入臨菑而聽政。
襄王封田單，號(hào)曰安平君。【索隱】：以單初起安平，故以為號(hào)。
太史公曰：兵以正合，以奇勝。【集解】：魏武帝曰：“先出合戰(zhàn)為正，後出為奇也。正者當(dāng)敵，奇兵擊不備。”【索隱】：按：奇謂權(quán)詐也。注引魏武，蓋亦軍令也。善之者，【索隱】：兵不厭詐，故云“善之”。出奇無窮。【索隱】：謂權(quán)變多也。奇正還相生，【正義】：猶當(dāng)合也。言正兵當(dāng)陣，張左右翼掩其不備，則奇正合敗敵也。如環(huán)之無端。【索隱】：言用兵之術(shù)，或用正法，或用奇計(jì)，使前敵不可測(cè)量，如尋環(huán)中不知端際也。夫始如處女，【索隱】：言兵之始，如處女之軟弱也。適人開戶；【集解】：徐廣曰：“適音敵?！薄舅麟[】：適音敵。若我如處女之弱，則敵人輕侮，開戶不為備也。【正義】：敵人謂燕軍也。言燕軍被田單反間，易將及劓卒燒壟墓，而令齊卒甚怒，是敵人為單開門戶也。後如脫兔，適不及距：集解魏武帝曰：“如女示弱，脫兔往疾也。”【索隱】：言克敵之後，卷甲而趨，如兔之得脫而走疾也。敵不及距者，若脫兔忽過，而敵忘其所距也。其田單之謂邪！
初，淖齒之殺湣王也，莒人求湣王子法章，得之太史嬓之家，【正義】：?敫音皎。為人灌園。嬓女憐而善遇之。後法章私以情告女，女遂與通。及莒人共立法章為齊王，以莒距燕，而太史氏女遂為后，所謂“君王后”也。
燕之初入齊，聞畫邑人王蠋賢，【集解】：劉熙曰：“齊西南近邑。畫音獲?！薄舅麟[】：畫，一音獲，又音胡卦反。劉熙云：“齊西南近邑。”蠋音觸，又音歜。【正義】：括地志云：“戟里城在臨淄西北三十里，春秋時(shí)棘邑，又云澅邑?！毕幩蛹创艘兀驖彼疄槊?。令軍中曰“環(huán)畫邑三十里無入”，以王蠋之故。已而使人謂蠋曰：“齊人多高子之義，吾以子為將，封子萬家?！毕幑讨x。燕人曰：“子不聽，吾引三軍而屠畫邑?！蓖跸幵唬骸爸页疾皇露?，貞女不更二夫。齊王不聽吾諫，故退而耕於野。國(guó)既破亡，吾不能存；今又劫之以兵為君將，是助桀為暴也。與其生而無義，固不如烹！”遂經(jīng)其頸【索隱】：按：經(jīng)猶系也。於樹枝，自?shī)^絕脰而死。【索隱】：何休云：“脰，頸，齊語也。音豆?！?/em>齊亡大夫聞之，曰：“王蠋，布衣也，義不北面於燕，況在位食祿者乎！”乃相聚如莒，求諸子，立為襄王。
【索隱述贊】軍法以正，實(shí)尚奇兵。斷軸自免，反間先行。群鳥或眾，五牛揚(yáng)旌。卒破騎劫，皆復(fù)齊城。襄王嗣位，乃封安平。
頃之，燕昭王卒，惠王立，與樂毅有隙。田單聞之，乃縱反間於燕，宣言曰：“齊王已死，城之不拔者二耳。樂毅畏誅而不敢歸，以伐齊為名，實(shí)欲連兵南面而王齊。齊人未附，故且緩攻即墨以待其事。齊人所懼，唯恐他將之來，即墨殘矣?！毖嗤跻詾槿?，使騎劫代樂毅。
樂毅因歸趙，燕人士卒忿。而田單乃令城中人食必祭其先祖於庭，飛鳥悉翔舞城中下食。燕人怪之。田單因宣言曰：“神來下教我?！蹦肆畛侵腥嗽唬骸爱?dāng)有神人為我?guī)?。”有一卒曰：“臣可以為師乎？”因反走。田單乃起，引還，東鄉(xiāng)坐，師事之。卒曰：“臣欺君，誠(chéng)無能也。”田單曰：“子勿言也！”因師之。每出約束，必稱神師。乃宣言曰：“吾唯懼燕軍之劓所得齊卒，置之前行，正義胡郎反。與我戰(zhàn)，即墨敗矣?！毖嗳寺勚?，如其言。城中人見齊諸降者盡劓，皆怒，堅(jiān)守，唯恐見得。單又縱反間曰：“吾懼燕人掘吾城外冢墓，僇先人，可為寒心。”燕軍盡掘壟墓，燒死人。即墨人從城上望見，皆涕泣，俱欲出戰(zhàn)，怒自十倍。
田單知士卒之可用，乃身操版插，【索隱】：操音七高反。插音初洽反。【正義】：古之軍行，常負(fù)版插也。與士卒分功，妻妾編?kù)缎形橹g，盡散飲食饗士。令甲卒皆伏，使老弱女子乘城，遣使約降於燕，燕軍皆呼萬歲。田單又收民金，得千溢，令即墨富豪遺燕將，曰：“即墨即降，原無虜掠吾族家妻妾，令安堵?！毖鄬⒋笙?，許之。燕軍由此益懈。
田單乃收城中得千馀牛，為絳繒衣，畫以五彩龍文，束兵刃於其角，而灌脂束葦於尾，燒其端。鑿城數(shù)十穴，夜縱牛，壯士五千人隨其後。牛尾熱，怒而奔燕軍，燕軍夜大驚。牛尾炬火光明炫燿，燕軍視之皆龍文，所觸盡死傷。五千人因銜枚擊之，而城中鼓譟從之，老弱皆擊銅器為聲，聲動(dòng)天地。燕軍大駭，敗走。齊人遂夷殺其將騎劫。燕軍擾亂奔走，齊人追亡逐北，所過城邑皆畔燕而歸田單，兵日益多，乘勝，燕日敗亡，卒至河上，【索隱】：河上即齊之北界，近河?xùn)|，齊之舊地。而齊七十馀城皆復(fù)為齊。乃迎襄王於莒，入臨菑而聽政。
襄王封田單，號(hào)曰安平君。【索隱】：以單初起安平，故以為號(hào)。
太史公曰：兵以正合，以奇勝。【集解】：魏武帝曰：“先出合戰(zhàn)為正，後出為奇也。正者當(dāng)敵，奇兵擊不備。”【索隱】：按：奇謂權(quán)詐也。注引魏武，蓋亦軍令也。善之者，【索隱】：兵不厭詐，故云“善之”。出奇無窮。【索隱】：謂權(quán)變多也。奇正還相生，【正義】：猶當(dāng)合也。言正兵當(dāng)陣，張左右翼掩其不備，則奇正合敗敵也。如環(huán)之無端。【索隱】：言用兵之術(shù)，或用正法，或用奇計(jì)，使前敵不可測(cè)量，如尋環(huán)中不知端際也。夫始如處女，【索隱】：言兵之始，如處女之軟弱也。適人開戶；【集解】：徐廣曰：“適音敵?！薄舅麟[】：適音敵。若我如處女之弱，則敵人輕侮，開戶不為備也。【正義】：敵人謂燕軍也。言燕軍被田單反間，易將及劓卒燒壟墓，而令齊卒甚怒，是敵人為單開門戶也。後如脫兔，適不及距：集解魏武帝曰：“如女示弱，脫兔往疾也。”【索隱】：言克敵之後，卷甲而趨，如兔之得脫而走疾也。敵不及距者，若脫兔忽過，而敵忘其所距也。其田單之謂邪！
初，淖齒之殺湣王也，莒人求湣王子法章，得之太史嬓之家，【正義】：?敫音皎。為人灌園。嬓女憐而善遇之。後法章私以情告女，女遂與通。及莒人共立法章為齊王，以莒距燕，而太史氏女遂為后，所謂“君王后”也。
燕之初入齊，聞畫邑人王蠋賢，【集解】：劉熙曰：“齊西南近邑。畫音獲?！薄舅麟[】：畫，一音獲，又音胡卦反。劉熙云：“齊西南近邑。”蠋音觸，又音歜。【正義】：括地志云：“戟里城在臨淄西北三十里，春秋時(shí)棘邑，又云澅邑?！毕幩蛹创艘兀驖彼疄槊?。令軍中曰“環(huán)畫邑三十里無入”，以王蠋之故。已而使人謂蠋曰：“齊人多高子之義，吾以子為將，封子萬家?！毕幑讨x。燕人曰：“子不聽，吾引三軍而屠畫邑?！蓖跸幵唬骸爸页疾皇露?，貞女不更二夫。齊王不聽吾諫，故退而耕於野。國(guó)既破亡，吾不能存；今又劫之以兵為君將，是助桀為暴也。與其生而無義，固不如烹！”遂經(jīng)其頸【索隱】：按：經(jīng)猶系也。於樹枝，自?shī)^絕脰而死。【索隱】：何休云：“脰，頸，齊語也。音豆?！?/em>齊亡大夫聞之，曰：“王蠋，布衣也，義不北面於燕，況在位食祿者乎！”乃相聚如莒，求諸子，立為襄王。
【索隱述贊】軍法以正，實(shí)尚奇兵。斷軸自免，反間先行。群鳥或眾，五牛揚(yáng)旌。卒破騎劫，皆復(fù)齊城。襄王嗣位，乃封安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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